
世纪初的中国新诗
飞 沙
五个白色的大字,从玫瑰红的底色中透现出来,让人联想到早晨和早晨的霞光——这就是厚达五百多页的《中国新诗选》的封面。
这是世纪初的早晨和霞光。作为新世纪第一部大型诗歌选本,它给我的印象是春天的,具有春天的蓬勃生机,春天的多姿多彩。所谓“杂花生树,群莺乱舞”,正可用作对这部诗选的形容,而这也正是当下中国诗坛的形象写照。《中国新诗选》的编选者力图反映当今诗坛整体实力,全书既有流派诗群联展,又有网络与民刊精选;既有中坚力量的呈现,又有上世纪
’70后、’80后新锐诗人的粉墨登场。
诗选的第一部分是“个人诗选”,精选了98位诗人的作品200余首。这里有于坚、西川、王家新、梁晓明等知名诗人的熟悉的面孔。在世纪末情绪和9.11恐怖事件的阴影中写作,他们的诗歌呈现出比往日更为贴近地面的姿态,于坚说“我需要的只是一个明白晓暢的单词”(《便条集》),梁晓明则“越过更远的山峦我睁大的双眼中——/我的国家和我的这条命/短暂地思考在江上的迷雾中”(《站在黄鹤楼上》)。大量亮相的是作为目前诗坛中坚与活跃力量的诗人们,以多棱镜的坦率折射出生活与心灵更丰富的各个侧面。谷雪儿写“我在用我的身体制造下一个事件”(《制造事件》),大卫写“我是我一直怀疑的人”,蒋振宇写“我记住他们的名字,忽视了他们的身影”(《生命的方式》),而坚持认为诗与生活无关瓦兰写的是“我的爱人是纯净悠闲的莲花/她坐在山坡上发呆时/眼里有春天的景象”(《四月的莲花》),初出校门的刘凤华则以他的年轻朝气“站在春天的舌尖上”歌唱。从这部分诗选看,前些年蔚成气候的“知识分子写作”渐成式微之势,风格走向上更加生活化,更加口语,所以也更加明快,同时也可能如万物竞长的热带雨林——更加率意。
第二部分“流派和诗群作品选”选取了三个流派、一个诗群共38位诗人的作品,我以为这是本诗选最具个性的部分。创立于1986年的非非主义诗歌运动无疑是中国新诗史上的一条大鳄,它的“通过语言变构和艺术变构以期实现的文化与价值革命”(周伦佑语)理想到底可能实现多少且不去论,它坚持16年的“不是对传统的依附与归顺,而是彻底的反叛与解构”(周伦佑语)立场却值得诗人们普遍的尊重。从文本看,非非主义带来了全新的阅读体验,对丰富汉语的表现力作出了贡献。与之相比,荒诞主义诗歌则是第一次进入读者视野,这个由祁国、远村、飞沙发起成立于“2001年12月28日、电话的声音中”的诗歌实验小组,指出“荒诞即世界”“诗歌及类似等同物是虚伪的,荒诞是真实的”(祁国语)“不是我要荒诞,是存在要我荒诞”“荒诞是存在的本质”(飞沙语),认为在今天中国诗坛,需要引进荒诞主义进行一次“人工授精”。荒诞主义实验作品在网络上发表后,引起了广泛的争论,把一股热空气吹进了很长时间无热点的中国诗坛。诗选中13位诗人的25首诗作,不同于以往诗歌的执着于价值判断,而是进行平面化的直观呈现,“另类”面目鲜明。诗选给予“下半身派”以平等的地位,但从文本看,可以经得起推敲的作品还是不多。以余怒作为“龙头”的“不解诗群”,是坚持多年的一个有相当实力的诗人群落,他们“总是带着冷静、怀疑、不解的眼光来打量周围的世界”,“所提供的文本总是包含着某种‘不解性’”(余怒语),11位诗人对洞察语言内在的奥秘有相同的热情,诗作风格相近,体现了诗群的特点。我以为中国新诗以后要有大的出息,还是要在流派和诗群上多着力,外部也要给予特别的关注,因其活力是个人单独写作所无法比拟的。无论是英国十八九世纪的“湖畔派”,还是我国上世纪中叶的“白洋淀诗群”,诗人们因为相同或相近的艺术主张而经常聚在一起,彼此切蹉,相互影响,不仅提升了各人的诗艺,而且也形成了具有强势影响力的诗歌方阵。中国人干什么都爱扎堆,独于精神劳动方面喜欢闭门造车,一些人还津津乐道“写作是个人的事”,怕自己的好句子被人偷了去,结果往往因为孤陋寡闻而原地踏步,多年来没有长进,却还是能够孤芳自赏,这种勇气倒值得敬佩。
“网络与民刊诗选”构成了这部诗选的第三个大方阵,其壮观的阵容与第一部分相当。在这里,既可以看到庞培、叶辉、沈方等诗坛骁将的名字,也可看到许多名不见经传的小字辈的名字。如果说第一部分可以用“端庄”两字形容的话,那这部分应是“活泼”,其生动的姿态,把春天热闹的景象描画了出来。正是网络的出现与民刊的大量涌现,使诗歌发表的门槛大为降低,为年轻人提供了参与的条件,从而为中国诗坛创造了新的土壤。尽管网络与民刊有其不足,但其开放、平等、即时、互动、开阔等特点最为年轻人所钟爱,看到其优点的成名诗人们也纷纷上网和向民刊投稿。可以想见,未来世界网络对诗歌的影响只会扩大,善加利用必得益处。也许正是基于这样的认识,诗选在最后部分开列了“最新诗歌网站与论坛备览”。
2002年8月24日 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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