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日记七首

2001年3月9日

我们中间的一个人,只有去教堂时,
才离开我们的屋子。最后一次,
他走路时目光低垂,绕开一群蚂蚁;
或者被更大的事物回避。
经过十字路口,他停一会儿,
礼拜天,忙得快要崩溃的交警看见:
他戴着帽子,裹着围巾,有点驼背。
这个人听不到我们的喊声,
即使是风,也不跟在他后面。
他走到了死。他不腐烂的头发还在吹。


2001年4月2日

晚间新闻插播“世界各地”时
他打了哈欠,多年无言的生活让人虚肿,
今天的信写这样的内容:
一,不要去散步;
二,为什么,那些值得怀念的死者还活着?
终于,她真的来了,瘦的、软的她
从望远镜里突然就到了你面前,
记住,她出现不是为了孩子的出世。
那天,她从你的身体下面抽出她的身体,
她哭了,你不满足.


1998年4月14日

客人,这是内心的那个安徽:
你一杯茶汁泼出的茶园;
而且你茶花烂漫的脸,是媚人的;
休息的身体,近似无耻的哈欠;
每逢周末,父母们漆黑的卧室。
“形式--

保留了理想美的尺度”。
云雾山,健忘症;洪水,疗养泉;
甚至一分钟的啜饮,并不等于
更短的一次小便
在别处,你已经知道这些不重要的。

1999年4月1日

当她来到一个病人的床前,
低垂下瘦削的下颚,说“生活的勇气”,
她已经消逝了三十年。
像一场大雾,雾中的人群。
你只是想要一种
比回忆更深刻的东西。
血液流过更深的皱纹,会找到伤口,
医院里有几张苍白的脸?

1999年4月18日

傍晚在路上,有猫的脚步声,
有暗下来的警笛,
有一个中年男人的喘息。

他居然躲过了人们,
走进卧室,撂下行李,
从一个女人的镜子里出现。

谜一样的光线,空气里的血腥,
坏人躲着,
但又必须有一个背景。

2000年5月29日

时间重复着自己的梦。
这么晚了,他还醒着,
摁自己的门铃,一遍一遍重复。
他醒着,这么老了,
梦的不合逻辑令自己心痛。

2000年6月13日

刺槐划过的光线已不是光线,
再往上一些,像沿着光束爬升的尘土,
我看见我第二次坠落的时候,
青春的发育已不再完整.
脂肪被捆紧,骨头在硬。
肉体的尖叫消失了。
往上,再往上一些,慢慢的,
音乐现出的童年的雨,
漫无目的现出的空虚,神秘,
再往上,再高一些,是可耻的。


静 夜 思

10年前的床前明月,
把阴影里的我交给她,
我纯洁,她警觉。

唉,静夜里,我还在朗诵,
霜终于落了下来:
又一个故乡的男性,
看见她白。

 

今年夏天你去哪儿


夏天的早晨,两个方向的
两个人来(不是开门的声音)
吵醒了你。

空气关在外面,
空空的房间--
只有呼吸是自己的,只有
一滩血里的碎玻璃是她的。

在同一个时间,两个人
保留两地的差异:
一个想要你的身体,
一个要你记忆中的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