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有一天,从自己的身上
取出裸露的双臂,让从那边来的风
更轻的吹过屋子前的树叶
假设那是一场本来要下的雨
因为某种意外的原因而没有落下
现在词语带来了它,或者更准确些
是偶尔的倾听看到了它在身体里
像一条河流那样拂动:你知道
那是徒劳的拂动,世上的灰尘,甚至
岁月的灰尘,可以慢慢减少
心中的却从来不能
如果是冬天,这样的比喻就变成了
一场雪,很细,很小的雪
一转眼漫长的夜晚就已过去
你停住了清晨的第一个手势
你看见寂静,看见了期待中的变化
你一转身,你眼前的房子开始摇摇晃晃
旷野也不是旷野,而我,即使是你
曾经的一部分,也不能看清你愈加平静的面容
这一切几乎不是真的,可我穷尽了你的身体
和我的身体,也摸不到正在慢慢变成树的你
2001.4
你没有镜子,却仍然接待了一个客人。
你欠起身,对这帐子打哈欠。
你的嘴巴好用,但不好看。
先是甜的,接着是蜜的。
古老的旅店,他们休息,
你不休息。
银的,脆冰的,在你的尖叫里,
跌下去了,碎了,
不仅仅是玻璃,透明的圆形的
水珠,也是假的。
你柔软,他们不柔软。
最终有一天,你将承认:
是的,他们比你更加有道理。
他们是真实的,而你,
是一个空袋子,
你吸收了,你接纳了,
是你肥胖的宽容集合了众多的真实,
所以就有了他们说的真理。
从抗拒,到必需,
你不仅仅是一个越来越干净的容器。
干净,而且简洁,
你让自己成为内容的一部分。
这就是黑暗处的本质,即使在白天
它也是。
甚至伤感的乐曲它也听不见。
昨天晚上,隔壁住进的
新婚夫妇不知道为什么吵架了。
女的开始哭泣,开始很大,
后来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清晨只有公鸡在叫。
“他们连蜜月也是不愉快的”,
你边往身体里装东西,
边愉快的想。
2001.5
别人躺在床上
她坐在声音里
出不来
一只母鸡的姿势
她不用模仿
声音转来转去
她人不动
心跟着动
“喀嚓”没电了
她掉在床上
开始假设这是黑暗
从左到右
抚摸自己的形象
2000.5
我闻到了它的气味,在黑暗中
像闻着一个女人的头发
她那年三十岁,早死了丈夫,她把我
抱在怀里,我才九岁,所以除了挣扎
我不会想到任何别的
“啪”,树皮掉了,这是许多年后的一个夏夜
我想着那个向我打开的躯体
我懂得它的时候,它已经衰老
像一个红木家具,注视着我的新婚妻子
98.7.7
两个人在路边交谈
一个是女的,另一个
也是女的。风吹着一片叶子
和另一片紧挨着的叶子
钟可能太旧了,它漏下一场褐色的雨
那是时间被丢弃时被伤害的表情
她们忽然笑了起来,又朝四周看看
有没有路过的男人。她们互相挤了挤眼睛
98.9
隔壁的人长着耳朵
让我们再轻些
他们互相吹捧
飞上天空
我们控制不住了
由于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
我们的房子
也跟着他们的飞了起来
许多人都举起了望远镜
那些没有望远镜的人
开始诅咒
这可耻的奇迹
我们干脆大叫起来
是的我们不用
害怕和担心
让我们在童话里肆无忌惮的
加进更多的色情成分
他们的身体
在隔壁的房间里
也丧失了足够的体重
我们的房子连着他们的房子
它们飞的很慢
差一点真的象他们期待的那样
掉了下来
2001.4
《圣经》写作
台灯暗了,水声爬上来:
一,二,三!一,二,三!
他走进聊天室,
没有人看着他。
灯光再暗一些,这一次
是雪在下
一,二,三!一,二,三!
他大声喊
洪水漫过屋顶
一屋子的人都爬上树来
他惊奇:他做的雪人
从一个男性变成了一个女性
2001.3
很多人支支吾吾,
避而不答。
把桌子搬过去,
找到一个理由,因而
可以把它搬回去。
沙沙沙,沙沙沙,
自来水管里,
是什么在一呼,一吸。
要捉住开头的那一个。
轻一点,再轻一点,
不要把因果关系搞的太乱。
你支支吾吾,
避而不答。
2001.3
这么多假象,
你都有些支持不住。
有些忍俊不禁。
你回过头,
委婉的批评。
真是太难了,
要解开这些死结。
你把帽子压了又压。
你变成了另一个人。
太不可思议了。
他们居然
把你从你身边那群人中
找了出来。
2001.3
从一堆木头中找到事物,
把它放回原处。
从哈欠里取出睡眠,
装进一袋苹果。
从人群里抬起拉宾,
用他换回和平。
从字典里挑出别字,
写成一部《红楼梦》。
让半个身子代替整个身子,
去酒吧里闹革命。
轻轻轻轻地,
让老鼠混进猫笼。
2001.3
他说的话一般都对,
他说。
几乎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几乎没有什么能够
让他感到来自喇叭里的气味。
它是甜的,事实上,
每一种说法都构成对它的威胁。
他一转身,用一个魔术,
从肋骨上取下一个女人。
她浑身是汗,
在人群中挤来挤去。
而她再也看不到他。
一阵革命歌曲之后,
狂欢的人群一不小心,
全部掉进了预先构思好了的历史教科书。
的确是这样的,但不是全部。
她提着裙子,登上了另一个舞台。
她一出现,人群就暗淡,
使所有的夜晚变的像一个假人儿,
惟有她是真的。
2001.3
在没有人的街道上,
夜晚不仅仅由近而远,
而且由远而近。
他瞪了眼睛,
握紧了苹果中较小的那一个。
那辆车子在静悄悄里开着。
它静悄悄,静悄悄
地驶近。
他忘记了,他手中的苹果
一直想要长成一棵苹果树。
1
时间过的很快
留不住一根缝衣针
它晃了晃
从衣服钻进头疼
回忆没有木头
鲍栋没有情人
坐在那里
让身体说不出冷
玻璃一夜之间变成冰块
爱情一夜之间变成恐龙
从树里蹦出一个小孩
到处用石头打人
他不会长大
他的一生是快活的一生
3
在声音里埋下低沉
让笑容里看不见刀刃
用手的又粗又大
朝自己的泪水里狠狠的砸
总有一天你会相信
你看错了眼神
日子慢慢慢慢的过去
孙悟空回到原形
孩子回到北京天安门
处女回到女人
爱情回到床上
夜晚黑得不可能
不要打断我的发言!
鱼儿悄悄离开了人群
2001.4
“然而,冬天真的到了”
然而,冬天真的到了。
那是人们清晨去井边打水的声音,
隔着三张记忆中的脸
我都能把我的父亲看见。
后来我接过了他手中的木桶,
木桶换成了铁桶,
生活,更多的象是一种不讲究时态的语气。
父亲,让我象称呼兄弟一样称呼您。
没有谁够能更改发生过的事实,
耻辱和欢笑,幸福和恐惧,
就这样镌刻了我们的肉体。
而我的眼睛学会了寻找和躲闪,
星期天的晚上,一些事情会终止,另一些
我们喜欢称之为开始。
如果这就是全部,我更愿意相信
这只是从全部中显现的一部分,
比如我们曾经走过的山村和小镇,
它们迅速消失在铁轨的背后,
而站台上还站着我们的父亲和母亲,以及那个
并没有成为我们妻子的人。
2000.11.12
一个小剧本
把灯关掉。
台灯丧失了它自己的形状。
它是模糊的,暧昧的:一块铁、一根木棒?
一个随便什么东西?
或者它肯定就就是一盏台灯,
用不着犹豫。
一个人走在路上,匆匆忙忙,
寻找三分钟前不小心丢掉的思想。
它并不比一只每天早晨都叫的公鸡更聪明,
但它来源于他的父亲和母亲多年前某个夜晚的
猛烈碰撞,
来源于一个痛的难以忍受的跟头。
决不能这样白白丢掉。
那么多人都过去了,
那么多人什么都没有留下就过去了。
它们都过去了,一眨眼就过去了,
那漆黑的大屋子里,
只有他一个人被迫缩在一张白白的纸上。
2000.11.30
1
一个缓慢的姿势,一把锁
锁着,早晨,我走到街道中心
红灯在那一瞬,变成了绿灯
蓝色钴玻璃里
渗出的歌曲,我试着
摸索,一滴悄悄的泪水
穿过心底懒散的天空
4
我也加入了二重唱,一个和声
和另一个和声无缝插针
这是冬天的夜晚,一场雪
只能落在我们的窗外
我们的沉寂,火苗窜着
一寸,两寸,红色,蓝色
在同一种空气里,我们
彼此听不见
我想靠近什么的时候
“啪”空气里什么在爆裂
97.10.18-21
肉体长在身外,与树枝嫁接
一只小鸟和一只翅膀,春天的迟到者。
你要在哪里筑起你虚构已久的小窝
听到的祝福散失何处?
下一站的车票又是怎样展开?
只有记忆和幻想之布,在三月
在雨水浸胀的夜晚伸展——
玻璃里埋着寒冷的秘密。
早晨将目睹这一切。梳妆打扮的人
会在雾中看到昨晚梦中的事物,
以及那没有面孔的头颅在晃动。
光线散开:从一到五,从六到十,
后面是否十一开始,十五为终?
我渴望被风吹动:我就是那变数
我的出现是偶然,是灰尘,但更是命运
那冰冷的语言中的一句笑话。
98.3.5
我突然感到孤独
我翻着一本旧杂志
我打开啤酒瓶
周围都是喝酒的人
我想我应该和他们一样
或者我们本来就没什么不同
我突然感到孤独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人谈起了死亡
在夜里雨突然落下,还有风
我靠着一堵墙,那姿势像是一种等待
夜已经很深了,只有雨声
还在诉说着什么,几点灯火
照着熟睡者的脸,他呼吸
像一叶小舟在海上闪烁
这样的夜晚,仿佛不会到头
我起身,碰到一把木椅,那响声
传得很远,又迅速被雨淹没
我站在窗前,看着自己走进茫茫的雨中
我要坚持把白袜子穿黑
把黑衣服穿灰
洗也洗不干净
我要坚持到底
一直坚持到你们中走来走去
98.10.7
四周亮了起来,先是树木,十二个孩子在喊
后来是雨滴本身,它们发着光,相互碰撞
形成尖锐的声音和形状,在时钟周围
它们聚合,堆积,呈现出可疑的面孔
一个陌生人准时到来,他打着一把伞在水里
叫出每一个人的名字,有人咳了一下
他用手电筒照他的全身
屋外的雨暗了下来,所有的光
都针对他,他坐在那里,他的影子
甚至遮住了他散漫的身子,和名字
雨大了起来,这一次它大过了一间屋子的想象
大过了泅水者的手就要抓住的地方
99.6.27.night.
你也不知道会预言些什么。
在羊的肠子里看见弯曲和黑暗,
在车站看见消逝的脸。
干净的风,吹着,吹着。
中午的光线,在草地上漫长而慌乱。
那是你戴过的帽子,在遥远的港口
你收起去年的夜晚落下的暴风雪。
你醒来,从树的鼾声里
你欠起你年轻的身体。这一刻
它属于你,属于你二十一岁的紧张和呼吸。
你到达的时候,他也在那里到达。
在车站里,你看见火车隆隆穿过黑暗。
你预言过的暴风雪,正涌上你的胸口。
你戴上帽子,消失在你的名字背后。
99.9.3
一把小刀指出了一个苹果
的秘密,在夜里
十个人围在桌子旁,不说话
被同一个想法困扰,围成一圈
这一个是那一个的下一个,那一个
又是这一个的下一个,谁都在
惟有那开始的和结尾的
消失在了他们之中,消失在
灯光照耀的背后
过了很长时间,有一个终于
说了什么,却立刻被另一个
否定掉,另一个干脆什么也不否定
也不肯定,刚刚打破的沉默
又闪着青色的光,它可能是酸的
不过是甜的也说不定
99.10.27
最终的决定因为一阵风弄湿了她的眼睛,
慌乱中把一个词说成另一个词。
最终的伤害因为他瞌睡时多坐了一车,
往回赶时天已经很黑,看不清对面的脸。
最终的哭泣因为血打在脸上,
而拥抱时突然抓住另外一双伸过来的手臂!
最终的镜头是一个人往回走,
他的头发越来越白,双眼越来越黑。
最终的真相在于一个无聊的晚上,
他因为没事干而写了一篇言情小说。
2000.1
蝌蚪长出了尾巴
他改掉一个词缀
句子突然断了
因为没有谓语而结结巴巴
青蛙一回头
咬掉身后的尾巴
他听见满纸的乱叫
怎么挥动指挥棒
也不能叫小提琴手
止住他左摇右晃的脑袋
2000.5.24
我看见风
吹进我的身体。秋天的果子
掉进少女手中的木桶。
我试图沿着小路
回到家中。
就连那只运粮的蚂蚁
也懂得不要关心那些不值得的事情。
灯光慢慢的扩散开来,
经过一杯茶时,
它迟疑了一下
在墙上留下一把钥匙也打不开的阴影。
那天我下午三点关上门
离开了父亲和母亲。
我看见他们的手势
在风那边慢慢一动不动。
2001.11
“有时候我们莫名其妙……”
有时候我们莫名其妙地需要一把乐器,
而且最好是竹子做的。
秋天,那只沉重的梨子
内心装满了三个季节的雨水。
有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喜欢
工地上轰鸣的机器,
仿佛它是穿透一切的力量。和铁一样威严,
和铁一样始终保持距离,
和铁一样让人感到结实。
但更多时候我们更加喜欢
那种梦中的柔软,
沙滩的柔软,哲学结论的柔软
以及初恋的少女在记忆深处的柔软。
剩下来的事物都是静态的事物:
在干净的木桌子上,在四方形的画框中,
在一片叶子落下时精心设计的线条里。
那时侯我感到自己象那棵不说话的树
有些喜欢上了就要到来的冬天。
2001.10
他们都说……
——给晓新
他们都说蝴蝶在尖叫,我知道
他们刚从汉化的英语中钻出来
耳朵的形状,因为漫长的隧道变得
有些细微,和济慈达成了
默契,后来又和庞德
如今又是和谁?
切!允许我这样喊你吗?
切——你不知道,这可不是那个迷人的
拉美革命者
而是许多方言中都有的单词
可以是温柔的不满,也可以——
是恋人对恋人的嗔怒
你也不知道?
我承认,我对此刚领悟不久
以前妈妈姐姐也常用它来责怪我
我却从未理解过它是这样的意思
现在,我还是不想听见他们说的蝴蝶
我看见的是另一只静悄悄的
正在飞过我家门前草坡的
那只白色的
蝴蝶
它飞的那么轻
因为它从未打算来过
我忘记了手中的杯子
为了这只正在再次出现的
从记忆那头飞过来的
无声无息的蝴蝶
我知道,它什么都不要求
什么都不能让它
喊出任何一个谁的名字
哪怕有一场突然的大雨或者
细得不能再细的雨
让它感到伤害或伤感
有时候它又是一只
戏剧中的蝴蝶
黑色的那种叫祝英台,白色斑点的
你一定猜出来了
叫什么
我不记得是妈妈还是姐姐
告诉我的
后来我常常站在屋背后的小山上
看着它们孤孤单单
越飞越远
它们是捉不住的
捉住了也会很快的死掉
就是这一缕从窗外吹进来的风
很有些意外(正好落进了你的期待)
它们的轻
恰好只能让树叶响了起来
你想想,很轻的树叶
不象雨,又象什么?
我不用转过身去,也能看见
迎面吹来的风里
夹着疼人的沙子,是的
你真傻
在这个夜里,还想转过屋角
千里迢迢的来看我
2001.5.15
像冬天一样安静。在我屋子里,我听着我想听的或者我可能想听的声音。当然,我会因此慢慢睡去,醒来发现木椅上落满灰尘。这是另一个年代,另外一个早晨,和另外的一些人。
阳光正从我身上慢慢移去。我不知它是怎样的到来,但它现在正在离去。我被这件仿佛从未发生的事弄得恍惚,一动也不敢动。我是河边众多树木中的一棵树?冬天草垛上的一堆雪,马上就会化成一滩眼泪?
读到一篇小说。我想在街角的拐角处,那个突然跑起来的人我很可能认识。我张开嘴,喊出的却是自己的名字。我想找作者弄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他死了,死于一九九七年,一场黄昏的车祸。
早年的一次雨水,
带来上游的一些村庄和树木。
98.5.9
世界是一个巨大的陈述句。
从这头,望不到那头。
词与词之间的距离不仅是必需的,
而且不可测量,
甚至缩短也不可能。
所有复杂变化的形式,
都是为了保护纯洁的语法。
那些碰巧站在动词位置的形容词!
恭喜你们马上获得了动词的意味。
汉语——
被伤害的旷野,
在玻璃一样漫长的怀念里
喘息的等待,或者细腻的飞翔。
2001.3
战争被描写在纸上,
军队象雪一样融化掉。
最先化掉的是鼻子,耳朵,
接着是喊痛的嘴巴。
那埋在雪底下的,因为黑暗
尸体得以完整,
象活着的时候那样,
甚至血只要加一点点热
就可以象喝鲜奶一样的喝,
令我们不得不赞叹自然
它伟大的力量。
2001.3.21
风突然,大了起来。
再多的解释也
无济于事
不要去碰它。那在日光下
一天天变紫的葡萄
在石头的裂缝处,甚至
沉默也是多余的
你知道:风的背后
是雨。你看见:
那个匆匆消失的少年,没有戴帽子。
2001.5.9
后来,风吹破了玻璃,一条
很细的裂缝,看不见,但那裂缝
它是一条又细又长的裂缝,就象
一个伟人常写的别字,因为伟大
而使年轻的语言学家对其合理性
写作了一篇资料翔实的博士论文
它流传了下来。那对的
也就成了后来错的。所以房子的主人
在住了多年以后,喜欢上了夜里
那股微微的寒冷。它就象
一根蚯蚓那么光滑,而对于他
它就是一根温柔的手指。我得告诉你
这可不是说什么偶然和奇迹,它太普遍了
普遍得就象在一间密不透风的墙里勾引别人的妻子
那么自然。
2001.1.28
水中叫的青蛙,
越来越不喜欢叫了。
天黑的时候它突然神经病一样的
跳到池塘的岸上,
象一个看够了世界的老头子,
默默的望着天上的星星
2001.5.15
从水里游出来的鱼
怎么也无法相信
它碰上的第一个男人
是这样一个男人
但却不得不成为它想象中的父亲
怀着沮丧的心情
它跟着他回到了他的家中
他在尘土中学会了戏耍
在树荫下安静的听着祖母讲童话:
“从前有一个人,在海里出生,
在世上慢慢的长大成人……”
2001.4
寒冷穿过了我的身体,在一场
突然到来的夏季的雨里。
收音机里再一次唱起爱你的歌曲,
掩盖了接吻之后的厌倦和喘息。
我们不断经历世上的事情。
我们有时候错了,可是有时候
我们又是对的。
你敢从楼上跳下去吗?
你舍不得,我暂时也是。
2001.4
你举起道德的棒子
朝我狠狠的
砸了一下
我知道你不是
故意的
你从来就没有想过你举起的
居然会是
一根棒子或棍子
我当然不敢告诉你你砸得我差点儿
从地面掉到了
更低的底下
是的我完全可以想象当我告诉你
你举起的是一根
棒子时
你一定会惊呆在那里
你一定会觉得
自己简直是挨了一记
不明不白的
当头一棒
2001.4.16
来自电话那头的轰鸣
证实了两个人之间的绳子
在某个地方
出了问题 他开始结巴
他的结巴
只是白白的在绳子上
再打一个结巴
这结结巴巴的轰鸣
越来越响
它进一步表明
电话线没有一丝一毫的
故障或问题
2001.3.12
他拉开抽屉时,一只手
推开了他的门。
他们百感交集,
一个脖子僵硬,
一个紧紧扣住扳机。
事情不得不从头讲起:
神秘的钞票,销魂的女人,
一个共同的父亲(不同的母亲)。哈!
2001.4
她们睡了,半张脸
睡在一本
美国英语上
她们会着凉的
而她们仍然梦见了
纽约最脏的一条大街
她们越走越远,街道仿佛
从来没有那么长过
她们太累了,让她们随便
找个地方睡吧
而听力老师开始
讲第八课的第三部分
2001.3
她来了,她来得
比想象的要早些,却比
规定的时间迟
她来了!她终于
来到了麦当劳
她来了,但她
不能在我们面前停下来
因为她不是来我们这里的
她要来的地方
离这里还有几米
隔着几张桌子,那个
大胡子美国人,已经等得
很有些不耐烦了
钟停了,不是因为时间,一只意向中的手
抓住从蹩脚散文中飞来的每一朵
蒲公英,它们浑身散发着秋天的酒味
秋天不远。它就在
上帝手中。昨天,他刚从
美国回来。轻声点,他太累了,一时还不能
适应这之间的时差,他睡了,他的手中
还死命的握住
一个美国女人的肥胖
2001.3.5
为了躲开那条突然
从碗里跳起来的鱼,他跳进了水里
这象一个笑话的开头,但却的确是真的
她紧张极了,因为她的手机
突然在皮包里,叫了起来
而图书馆里静悄悄
她的脸红了,因为
他去了昆明
而她在图书馆里找了半天
也找不到他们一起看过的那本色情小说
2001.3.5
碎片之十五:对一头驴子的非现实主义描写
它首先是一条主观主义中的驴子,一双
想象中的耳朵,半个身子在拉磨,它继续
转身,露出的是一条马尾
那棕色的,具有氨水气味的马尾,与想象无关
同样也和现实没有联系,但却可以
上一条热点消息,在它上面,是另一条消息:
《43届格莱美,三分天下》(附图)
2001.2.23
盖子打开,气压受到了惊吓,引起了
杯子内部的震动:不愿下降的茶叶
也开始下降,它们下降的样子
缓慢,旋转,象落叶一样好看
这是一个伪士大夫的下午,伪小资产阶级的
下午。
与劳动无关,与艰辛、温饱无关
却和文化相连
因此它是一首诗的开头,一首乐曲的动机
一副画的意境,一个哲学的终极关怀的
论述方式的逻辑起点
它源远流长,几乎毫不滑稽
2001.2.24
它,小黑蚁,讲起自己的事来,有些
激动,有些结结巴巴,它讲的
都是真的,但现在不是
它背上的米,是它讲的米,它讲的
那个人,不是那个人,是它
讲的人,它讲的自己也不是它自己
是它讲的自己,它讲
它钻进了一条胡同,后面有个老太太
挥舞着木棒,它讲,她要抢它的
米,它从遥远的地方,找遍了千山万水才
找到的米,它讲的时候声音
有好几次很呜咽,哽咽,惹得人们
瞪大了眼睛,他们悄悄的把汗
捏在手心,小黑蚁眼看
就无路可逃,它只得(这一点,它自己承认
它根本谈不上是什么英雄)把米,扔在那里
它讲,它钻进了一石缝,看着
老太太狠狠的提起她的小脚:“我踩死你,
我踩死你!”,它讲,她边恶狠狠的踩
边恶狠狠的骂
人们听到这里,都笑了,人们原谅了它
人们都觉得,它讲得很好
2001.3.9子夜
我们最终会想象事物显现的一瞬。
没有人能够证明自行车
会停在哪一个车棚。
而雪渗透了下来。
它的挑剔,细致和不太大的嗓门
令我们难以置信
给想象一双不太软的鞋子,
但也不要太硬。
你几乎谈不上和水有多少关系。
你和玻璃,和一件红颜色的衣服,
和那个站在树叶底下接雨的小孩。
黄昏静得就象一根针,
又直又闪的。
哲学躲进词里,不敢出来,不敢
对着那群戴面具找它的人吱声。
2001.5.5
在秋天里,他感到白雪的寂静。
这个肖像画中的大胡子男人,
对什么都疲倦,
什么都喜欢。
——周斌
2001.4
诗歌对于我经历了一个从执着到无形的相随
的过程。现在,我更相信生活。诗歌只是心灵
的一部分,游戏的一部分(就象你们喜欢足球
)。如此而已。我甚至厌倦谈论诗歌。我更愿
意和你说说天气、工作和别的什么。面对一首
诗歌,我更愿意惊叫一声“好”或者摇摇头说
“不行”。我相信训练之后的直觉和快感。读
一个东西(不管它是什么),如果不能让我感
到快乐和惊奇,我就不会喜欢,就会没劲。这
就是我的方式。然而也仅仅是我的方式。因此
,请不要在意我的失望和不好听的话语,也不
要告诉我,一首诗歌怎么怎么了你没看懂。哈
!我喜欢你,如果你和我一样愿意心无尘埃。
这就够了,比任何诗歌都重要,比任何……都
让我快乐和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