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 市
城市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它把我们所有的,亿万年来,从农耕、渔牧及手工作坊式的所谓的经验与文化中汲取的苦难,与创造的智慧结晶集合在一起,再给予一种文明的高度,在这高度之上,又点亮起千万盏华灯,以清楚地照亮彼此,明析人类这一悠久的责任和宿命。在这因堆积了人类生存的太多苦难与智慧,而逾显得庄严而凝重的高地上,人们从四面八方汇集到一起,用我们点滴的血和泪,浇灌、培育出城市新的物质和精神的壮硕花朵,并从这些花朵里面酿造我们思想的芬芳花蜜。从这种意义上说,我们每一位城市人都是一朵花,一只蜂儿,当我们超越了自身的苦涩,绽放出幸福的花朵,继而酿造出香甜的花蜜,那么,我们这一生,也就因为这短暂而漫长的过程而充溢着悲壮与崇高。
站 名
早上醒来,望向车窗外,一些地名对于我是熟悉的陌生。窗外,大块大块的田畴在面前缓缓飘过,一些断断续续的典故也就在脑海隐隐约约地浮现。一个个兀自高耸的黄土岗,上面有细如羊肠的小道。有赶羊的汉子和许多的窑洞。而火车老在钻那些长长短短的隧道。听人说过,高的叫梁,低的叫塬。高的不象山,低的也不象平原,土地很黄,是那种发亮、夺目的黄,在梁和塬之间有着壁立的陡削,壁上有着岁月风雨的斧斤凿刻的痕迹,显得很有硬度。而车过马嵬坡并不停,车速飞快。从窗口望出去,是大片大片的玉米地和成片的民居。燃烧的玉米桔杆散发着青烟,罩着不远的这个以马嵬坡命名的村镇。到处是平常不过的景致,农民的屋沿下挂着成串的玉米棒子。刚才,天上洒了些细雨,刚看到铁轨上面的水渍转眼又停了,空气弥漫着一股潮湿。历史是什么?此刻,火车上正播放一首三十年代的老歌《花好月圆》。八月十五也好,七夕也罢,表达的都是一种美好的祝愿,“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一点,皇帝和平民的心愿倒一致。历史留下了许多耐人寻味和追忆的辙痕,比如这些地名,几千年来经一代一代人心诵口传,地名还是那一个,却被岁月的手赋予了不同内涵。一些附着于地名上下的历史故事便一点一滴的在路过的游客心中鲜活地演绎着。对于我们,历史只是路途中的一种点缀和提供联想的媒介,我们总在马不停蹄地奔向各自的故事。在历史与现实之间穿梭的我们却也因为这历史,仿佛带上了一种深深的宿命意味,这过程本身就很令人沉醉。
灯 火
一直不喜欢乘夜车,在夜间,窗外一切都沉寂消隐,世界仿佛只剩下你济身的车厢和周围陌生的脸。感觉就像一叶孤舟,漂在一段一段的岁月河流,个体存在的唯一证明就是刚刚捏在手上,此刻揣在口装里的这一张薄薄的车票。上面用电脑整齐地记载着由此及彼的一段生命的轨迹。总是匆忙地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在这样的深夜,列车载着你,穿过一个一个的城市,穿过一个又一个窗口和灯火,而这些属于别人的灯火只是在零点几秒里温暖了你的双眼又倏然而逝。在下一盏灯火到来之前,是夜大段大段的泼墨似的浓黑,渐渐将列车的窗口染成一方黑的幕布,你盯着它看,就像一组蒙太奇的表现手法,知道这黑的幕布上一定会上演一些什么。是的,先是眼前的近景,无非是周围走来走去的商贩和旅客的影子,你继续盯着这画面,就有一架机器开始运转,那本已经淡然的记忆,此刻,借助这黑暗,会幽灵一般的清晰再现。于是,我看到了他的脸,苍白的脸。一种痛切从心底漫延,车窗渐渐模糊。又有灯火一闪而过。而他也不过就是这万盏灯火中的一个,曾一路远远闪烁,随着一点一点的靠近,再靠近,刹那的交会中,也只是两朵孤独的灯花,映照出彼此寂寞的容颜,在顷刻之间交错而过。
书写者
吃完晚饭,和朋友一起走到花园广场上,路边,远远望见一群人围着地上一个蠕动的黑影。走近去,那是一个半葡在地上的残疾人,双腿和双臂细得像一枝细竹杆,却在飞快地写着草书,他用的是粉笔,是写那种一笔下去的空心字,每个字都比电脑屏幕大,前面已写了长长的一截,他娴熟地且写且退着。在不太明亮的灯光下,读到刚写的两句: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不由地穿过那些巨大的空心字的间隙,把一些零钱投入他面前的一个小盒子里。他并不抬头。钱盒子已经满了,估计一顿晚餐不成问题。我是一个外来人,不清楚他是否每天都在这里写,但我和周围的人们显然都已接受他的这种讫讨方式。今晚,脚下这些巨大的、粗犷的笔画与这个广场的花圃、音乐喷泉和移动的人的影子之间达成某种默契。一个城市,是应该有这样一块空旷,来容纳一些另类和卑微。尽管,明天的车轮会碾去附着于平面上的这一层白色的字迹,就像海浪会抹去沙滩上的脚印。但这晚上的笔画,已经在一些人的心中留下了印痕,对于书写者,其意义可能已经远远超出了几块果腹的面包。
融化的雪
乍然走出钢筋水泥的樊篱,面对这天地之间纷纷扬扬、飞舞飘逸的雪花,相信没有人会不为之动容。被这季节的精灵般的雪花挟裹着行进向前,任一片片雪羽飘在面颊、头发及衣襟上,犹如心灵在沐一场圣洁的雪花浴。却也不能在雪中呆得太久,有句话叫做“生命不能承受之轻”,这六角形雪花的轻盈有时候却令我们沉重的内心不堪消受。担心在大雪的消蚀下,我们世俗的灵魂飘泊彷徨,无所隐遁。当纯白的雪花投影在那夜幕的黑色画布上,并迫使着暗的夜正一点一点亮起来,我们每每临窗伫立,感受着天地苍茫。千山万壑一时间就在我们的内心铺展成一幅银装素裹的恢宏画卷。雪落大地,悄无声息。也许因为地理的缘故,在淮河北,在我生活的这座小城,从某种意义上说,雪更像我们的一场梦。当白天来临,雪花精心构筑了整个夜晚的纯净世界渐被无情的车轮和匆匆的脚步碾得支离破碎,一片狼藉。而随着太阳的升高,所有田畴、路边、屋脊的积雪也就开始了融化,这融化是如此的迅速和残酷,甚至让你在来不及意识到它构筑的眩目的美时,转眼之间,情景已经改变。好象昨晚这雪花的精灵脚步匆匆地赶来,只是为了此刻的消融。完全不理会人们痛惜的心情。
中 药
人是自然之子,却因为文明的进化而一步步远离自然,远离旷野高山森林湖海的生物伙伴。紧张的都市生活使人们的精神和机体疲惫郁闷烦躁失调。而中药这纯粹的来自自然的物什会更多的关爱和呵护人们的脆弱内心。中药是调和阴阳的,一种药和另一种药之间的配伍和禁忌是大有讲究的。大凡药方都少不了甘草这味药,甘草起到了调和诸药性味的功能。记得鲁迅先生曾痛斥过那种伪中医,举的例子就是药引子要蟋蟀一对,且必须是原配的,十分荒谬,但中药的扑朔迷离由此可见一斑。李时珍的《本草纲目》所记载的中药药效在如今许多都大大降低了,我认为一方面我们的中医都是父传子子传孙限制了中医药的发展壮大,一方面现在的病菌经过岁月的选择淘汰,早已不再是以前意义上的细菌了,而我们的身体较之古代也有了抗药性,另一方面,由于环境的污染和变迁,许多药材的性质已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就比如人参,现都是种三二年甚至一二年速成,谁还有耐心等它在山野里自然生长个十几二十年后才采来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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