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不可近亲相奸
十月最后的周末,久木整天都在家中看着电视,但是也没有真正要看的节目。眼睛无意识地看着社会脉动一周回溯的特别节目以及高尔夫球赛等,不知不觉间已是下午三点。
久木忽然离开电视机前,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穿戴,准备外出。以前都是太太帮忙,但最近几乎都是久木自己打点。他穿上格子花纹的西装夹克配褐色长裤,系上领带,拎起早已准备好的高尔夫球袋回到客厅。太太正在桌上敲着计算器。快到年底的送礼季节了,她大概在估算着每套陶器的价格。
“我要出去了!”
久木跟她打招呼,她才有所知觉似的摘下老花眼镜回过头来。
“今晚不回来了吧?”
“先去参加个聚会,完了再到箱根仙石原的宾馆住,明天去打球。”
久木直接走向玄关,太太稍后过来送他:“我六点钟在银座也约了人,晚上会晚点回来。”
久木颔首,拎起球袋走出门去。其实他今天是要去悄悄会凛子,带着高尔夫球袋只不过是做掩护。只不过,久木刚才说的也不都是谎话。
今天傍晚在赤坂的饭店是有颁奖典礼,今晚要住仙石原的饭店也是事实,只是颁奖典礼是与凛子有关的书法会组织的,而仙石原饭店也只有他和凛子去。
大体上没太离谱,只是隐瞒了有女同行这件事。不用说这是对太太的欺骗,但说老实话未必就好。在厮守多年、感情稍微冷却的夫妻之间,适度的欺骗也算是种体贴的表现。
从世田谷樱新町的久木家到举行颁奖典礼的赤坂饭店,需要近一小时的车程。久木自己开着车,琢磨着刚告别后的太太。要说起来太太并没有特别的缺点,她年纪比久木小六岁,今年四十八,因为圆脸的缘故,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刚出去工作时,年轻的男同事说她看上去至少年轻五岁,她很高兴,这或许不只是奉承。
她的相貌普通,性格开朗,做家务和抚养独生女儿方面都无懈可击,和十年前过世的婆婆也处得不坏,综合起来说该打七八十分吧。只是她那种无可非议的表现虽让人安心,但有时也会使婚姻生活太缺乏刺激而变成缺点。
久木差不多十年没和老婆发生性关系,原本以前他就要的不多,属于自然而然消失的状态,现在说她是自己的女人,不如说是生活伴侣更为贴切。同事中有人鼓吹“不把工作和性带回家”的谬论,而久木和太太的关系也就近乎如此。或许这是男人自私的说法,对一起生活二十多年,什么都了解得一清二楚的妻子很难感觉“兴奋”。共同生活在一起如此漫长的时期,说是近亲比说是妻子还要贴切,出于这种感觉,甚至有些率性的男人竟然说“不可近亲相奸”。
不管怎么说,结婚后经历了二十五年的共同生活,夫妻之间不再有浪漫的感觉和激情,有的只是安定。换句话说,男女关系从安定或激情中任选其一,想要同时拥有就太贪心了。
倒不是为了印证这种说法,但此刻的久木追求的是后者并且耽溺其中。
虽是周末傍晚,路上却出乎意料地拥挤,出门时还觉得太早了些,现在看样子要赶五点的典礼,时间未必充裕。驶过特别壅塞的涩谷、青山道,久木把车开向赤坂。看着副驾驶座上的高尔夫球袋,他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到目前为止,已经和凛子一起出外过夜旅行好几次了,每次总是直接从公司赶往目的地。老实说那样比较轻松,今天是假日,不好出门,想了半天,只好说是和朋友出去打高尔夫球。他是昨天晚上告诉太太的,太太表面上看也没有特别起疑,今天出门时,她的样子与往常无异。
久木心想太太还肯定没发现他和凛子的关系。但转念一想,或许她早已看穿了一切。她本来就不太强烈表示嫉妒、显现愤怒,总是优哉悠哉地按照自己的步调生活,她心里是不是真的这样不得而知,至少在表面上令久木认为她是如此。总之,久木是吃定她这种个性,外遇不断。
不过看到太太总是一成不变的沉着态度,总让他觉得她似乎看穿了一切,知道到头来丈夫总会回到家中。然而,独独这次跟以往有些不同,自己这样说有些怪异,自己都动了真情,她却还是一副悠哉从容的模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因为热衷于陶器顾问这份工作的缘故吗?或是也有了喜欢的男人?他虽不认为有人会勾引他年近五十的太太,但想到自己年纪更大,似乎也不能完全否定这种可能。
如果太太也有外遇,他终究不会好过,只是就他现在的立场他根本就没有苛责她的权利。
抵达饭店时四点五十分,离颁奖典礼开始只差十分钟。久木把车泊在停车场,来到二楼的会场,入口处已经聚集了很多书法家和相关人士。久木穿过这群人来到接待处,签了名。凛子像久候多时似地走过来。
凛子今天穿着淡紫色和服,系着白色刺绣和服带,头发拢成发髻,插着珍珠发簪。走近一看,和服胸前画着小朵菊花,愈向下摆处底色愈深,裙摆附近更是丛花争艳。
久木正看得出神,凛子表情讶异。
“怎么啦?”
“没什么,太漂亮了。”
凛子穿和服或洋装给人的印象完全不同。穿洋装时显得可爱,惹人怜惜,穿和服时矜持中带着沉稳,更像艳色诱人的有夫之妇。
“一直没看到你来,好担心哩。”
“路上车多。”
久木跟着凛子进入会场,坐在中央偏后的位置上。
“那你就在这里等我吧。”
“你在哪里?”
“我坐前面,典礼结束后在隔壁房间召开简单的酒会,你也来吧。”
久木点点头,凛子转身移向前席,久木看到她背后的和服带子是二叶绘制的扇面图案。
2.书法颁奖典礼
此次书法展,凛子得到鼓励赏,在美术馆展览的作品是在半个榻榻米大的宣纸上写的“慎始敬终”。
“开始时要谨慎,结束时要心存敬意。”
听到久木的解读,凛子解释说:“对所有事物都必须这样吧!”
她说得虽然有理,但在身为男人的久木看来,这样未免太过正经八百也太过拘谨了。他想说出自己的想法,但想到或许这是支撑凛子生活处世的支柱,只有点头称是。
此次书法展设有大赏和优秀赏,其次才是鼓励赏,共有三人入选。
“颁奖典礼你一定要来哦。”
他照凛子的吩咐来了,但久木顾虑的却是她先生会不会来,估计凛子不会把两个男人都叫到同一会场。
典礼按原计划从五点开始。
包括书法家和相关人士在内,总共近两百人出席了典礼。先是由主办的报社和书法家代表致辞。久木这才知道,这是一个具有很长的历史并具有全国规模,至今为止已经举办了近三十届的展览会。主办者致辞后进行颁奖,从最优秀赏按序点名,获奖者顺序上台接受奖状和奖品。每个获奖人看起来都像书法家,从堂皇穿着羽织和服的老男人到妙龄女士,逐一上台领奖,观礼者每次都报以热烈掌声。
凛子所获的鼓励赏颁发稍晚,她和同样获奖的两个人并肩立于台上。一个是五十岁上下的男性,另一位是年纪更大的女性,夹在这两人之间,风华正盛的凛子美得格外醒目。
得奖人被叫到名字时依次上前领奖,凛子是第二个。一时间,会场涌起的掌声似乎比任何时候都热烈。看见凛子谦恭地低头领奖,久木不觉骄傲的感觉油然而生。观礼者似乎都特别注意凛子,她因为紧张,脸色有些苍白,这样反而和淡紫色和服更相称,在华丽中潜藏着妖魅矜持。
不知女人有什么想法,但大多数男性看着台上的凛子,一定会从她的外表联想到脱掉和服后的裸体美而浮想联翩。但是他们没有一个知道凛子的实际模样。凛子有着怎样的丰满胸部,体内藏着怎样的花芯,两人独处时她是如何风情万种,凡此种种只有久木才知道。这种优越感或许和拥有美丽明星、艺妓为妻、为情妇的男人的秘密快感相同。
凛子不知久木正玩味着这种想法,在再度响起的热烈掌声中走下台来。评审讲评后典礼结束了。
接下来还有预定在隔壁大厅里举行的酒会,众人开始离座移位。
久木正犹豫要不要参加,凛子过来说:“只待一下可以吧!”
“大概要多长时间?”
“三四十分钟就可以溜了。”
“那我先去一下,然后在一楼咖啡厅等你。”
凛子点点头,又回到书法家那群人当中。
酒会会场比颁奖会场更宽敞,聚集了近三百名宾客。这边也是先由主办者致辞,然后由大师级的老先生祝酒干杯后转入恳谈。
久木坐在靠近入口那一桌边喝啤酒边环视会场。凛子坐在里面靠主桌的地方,正和上年纪的男人寒暄。除了大师级人物外,普通书法家女性占绝大多数,其中凛子的姿容特别亮眼。她并不高大也不是特别漂亮,但出尘的气质中散发着女人风华正盛的娇艳。好像所有与会者都感觉到这一点,很多男人围在凛子四周,笑逐颜开地跟她打着招呼。
久木过去不知道,现在才明白凛子或许算是这个世界的年轻明星。他正琢磨着,背后有人拍他的肩膀。
“你果然来了!”
回头一看,是衣川。
“是她叫我来看看。”
“我本来也不打算来的,工作提前做完了就赶过来看一眼。”
衣川说着,视线移向会场。
“看她在别的男人那边也吃香,感觉不坏吧!”
这时候碰上衣川,等一下就很难和凛子脱身了。不过此时他一个人正觉得无聊,有个说话对象也好。
“没想到书道会里有这么多女人。”
“绘画那边也多,不过,书道更多,要说起来也确实是个问题……”
“色彩缤纷不是很好吗?”
“话是不错,不过你看,大师级的师傅中男性占绝大多数,老老少少各式各样的女人聚集到他们身边,你想会发生什么问题呢?当然是年轻漂亮的吃香。”
说到这儿,衣川慌忙摆手补充道:“我不是说她啊!不过,弟子中有年轻漂亮的,大师也难免温柔亲切地对待,与其说这是大师偏心,不如说是出于男人的本性。”
久木点头对他的分析表示赞同,衣川进而压低嗓音:
“还有的是弟子按照老师授意临摹老师的字而入选的呢。”
“书道中也分流派或派系吗?”
“那当然,师傅势力大的流派的弟子自然占便宜,否则就吃亏些。”
“那不就和舞踊和花道的世界类似吗?”
“基本上没什么不同。”因为以前在报社工作的缘故,衣川对书道界蛮熟悉的。
“可是,谁会买那些展览会展出的书法呢?”
“除了有名望的大师以及媒体特别报导过的部分老师的作品外,剩下的几乎都是由弟子们买走。”
“弟子买了去有什么用?”
“以此表达对老师的忠诚度呀!”
想到凛子活在这种世界中,忍不住想同情她,同时也看到了她性格中坚韧的一面。
3.慎始乱终
在里边坐着的凛子注意到衣川和久木在闲聊。衣川也察觉了,轻轻挥手,待凛子走过来时便堆着笑脸说:“今天真漂亮,一进会场就数你最抢眼。”
衣川平常总是自叹生性腼腆,不会讨女人欢心,今天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刚才听他谈到书道界的内幕。”
久木一改变话题,凛子似很在意。
“什么内幕?”
“当然跟你没关系。”
衣川正摇头否认,一位状似记者的中年男性递给凛子一张名片,他后面跟着的摄影师走上前来,按亮镁光灯。没得最优秀赏却受到明星级待遇,可能是因为凛子的雅静美丽吧?
久木退后一步正看着,衣川问:“等一下有什么安排吗?”
一时答不上来,只是嗫嚅地“呃……有点……”衣川立刻领会,“别勉强,今晚你们两个好好喝一杯庆祝才对。”
衣川展现他善解人意的一面后说:“她家人今天没来?”
久木也正挂念此事,再次环视会场,却听见衣川说:“你也真胆大,万一她先生来了怎么办?”
久木只是因为凛子希望他来才来的,但他忍着没说。
“大胆的原来是她啊!”衣川半调侃地说:“不会真来场美女争夺战吧。”
衣川自己想得有趣,但见久木不附和,也觉得有些无聊,又磨蹭了十分钟左右才说声“失陪”,先行回去了。久木再次落单,酒会却正值高潮。
凛子又回到主桌附近和与会者谈笑,或和同伴一起拍照。久木的视线紧追着她,想起刚才衣川说他“大胆”这句话来。
他的口气似在挖苦久木,又不是她丈夫还来参加酒会,但久木心想本来就没听说她先生要来,就算来了,两个男人又不曾见过面,不会发生问题的。久木这样安慰着自己,继续喝啤酒,确定酒会已开始三十多分钟后,便离开会场来到一楼大厅,转进约好等她的咖啡厅里,坐在靠墙的位置上点了杯咖啡。
可能是周末的关系,四周有许多刚参加完婚宴的男女。
不久咖啡端来时,久木再看了一下表,时间已过六点半。照此看来,到箱根时恐怕要九点了。
他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想着,像要掩饰无所事事般翻看了一会儿记事本,在他点着第二根烟时,凛子出现在大厅里。她和一名年长女性寒暄后,拎着一个大纸袋朝这边走过来。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走吧!”
凛子好像很在意旁人的视线,希望尽速离开这里的样子。
两人直接穿过大厅下到地下停车场,上了车,凛子才放下心来恢复了往常沉稳的表情低声说:“不好意思硬要你来。”
“没什么,趁机看看不同的世界也很有趣。”
久木发动引擎问:“我们就这么直接去箱根行吗?”
“等一下还有小规模聚会,事先已经打招呼说不参加了。”
“你就穿着这身衣服方便吗?”
凛子还穿着参加酒会时的和服。
“我带了换洗衣服,到那边再换吧。”
车子一出饭店的停车场,立刻被赤坂的霓虹灯彩所包围。
“今天你真漂亮极了,我现在才知道你为什么受欢迎了。”
“没那回事。”凛子不好意思地转头望着窗外,拿出粉盒补妆。
“很多人都想约你吧?”
“就算有人约我也总是和大伙儿在一起。”
“不过那些老师长辈好像男的较多。”
“那些老师都是老爷爷了,没人像你这样蛮干的。”
“不过只要是男人就没准儿……”
“大家都是绅士,用不着担心。”
车子开向霞关高速路入口,过会儿要从那里上首都高速公路。久木看着眼前闪烁的标志灯说:“衣川说我们很大胆
!”
“为什么?”
“他说万一你先生也来了怎么办?”
“他不会来的。”
“他今晚有事外出了?”
“没有,反正他说过不来,就不会来。”凛子的语气坚定,毫无疑虑。
车子开上高速公路,从涩谷开往用贺,接着转入东名高速公路,直奔御殿场。
久木脚踩油门又问:“他知道有颁奖典礼吗?”
久木这时照例省略了“你丈夫”这个代名词。
“就算知道也跟他无关。”凛子直视着前方的飞光流彩回答。
“没说想来参加?”
“没有,他没有任何表示……”
“那今晚的事呢?”
“我告诉他是跟书道会的人一起出去……”
“可整晚不回去,他不觉得奇怪?”
“也许会吧!”
听到出乎意料的回答,久木手握方向盘再问:“那你不担心?”
“也不是不担心,反正他是那种不会追究的人。”
久木依然无法理解他们夫妻的关系。
“他总会怀疑吧?”
“他自尊心很强,不愿了解他厌恶的事,如果他调查得知真相,恐怕会丢面子。”
“可是,如果在意你的话……”
“男人有很多种,有人什么都想知道,有人就像他那样,怕知道了反而丢脸受伤。”
“但总不能永远……”
“是啊!他难受,我也不好过。”凛子直视着远方,若有所思。
虽是周末的夜晚,下行的高速公路上行驶的车辆竟格外少。车子经过用贺口转入东名高速公路后,公路变成三车道,车速大增。大都会的七彩光影急速退去,代之而起的是静寂的公寓和黑黝黝的树丛在车窗外一闪即逝。
有关凛子夫妻的事,久木想再多又能怎样?说起来他是偷人家老婆的罪魁祸首,为戴绿帽的丈夫着想,未免于理不通。久木转换心情,话题又回到书道上。
“执笔对纸,心情真的静得下来吗?”
“即使心有不快,在磨墨的时候自然集中心神忘却一切,执笔时就相当平静了。”
久木还没看过凛子写书法时的样子,但可以想像得出她磨墨、执笔对纸的端庄美感。
“书者的人品也能表现出来吧?”
“那当然,不是说字如其人吗?”
的确,写字工整的人似乎性格也一板一眼。
“谈恋爱的时候呢?”
“有人说那种时候字就写得特别娇媚。”
“那你这次的作品呢?”
“很遗憾,没那份娇媚,因为我特意压抑自己别写出那种感觉。”
“做得到吗?”
“只有一个字,或像这次只写了四个字,我想应该看不出来。”
凛子这次写的是“慎始敬终”四个字。
“我是看不出是否娇媚,不过感觉很自然舒展。”
“你这么说我好高兴。”
“不过我倒希望你写‘慎始乱终’!”
“什么意思?”
“开始时很谨慎,随后就淫乱。”
“别说这种无聊话!”
凛子瞪了他一眼,不过夜晚的凛子确实会变得从她最初的那份矜持中难以想像的淫荡。为了寻求她那难以置信的转变,车子疾驶在夜晚的东名高速公路上。
4.箱根月夜
车子抵达仙石原饭店时八点半。从东京出发时以为九点才能到,但路上车少,比预计的时间提前了一些。
进入饭店径直到服务台办手续,然后随侍者来到三楼最靠里的房间。
久木以前打高尔夫球时住过这家饭店,知道白天从这里的阳台可以俯瞰整个仙石原平原以及高尔夫球场。
凛子想马上换装,但时间已晚,于是直接去吃晚餐。餐厅在一楼,外面已一片漆黑,透过宽敞的玻璃窗可以看见游泳池,池底射出的灯光把水面映成蓝色。
“好像童话王国一样。”
凛子从颁奖典礼到酒会一直紧绷的情绪,在远离都会后终于松弛下来。
待心境舒缓下来之后,他们重新正式举杯庆贺。因为在酒会上吃过少量东西,所以这会儿只点了简单的套餐。
“总觉得到这里以后就可以放心了。”
诚如凛子所说,一进入箱根山区,是有着与尘世隔绝的踏实感,这是因为他们彼此对偷情有所愧疚吧?
用芦之湖的虹鳟做的酸酪汁虹鳟鱼这道开胃菜上来后,两人再度举杯对饮红酒后,久木想起刚才谈到的书法。
“你的作品上有署名“翠玉”的雅号,是自己取的?”
“我的名字是老师取的,当然也有人自己取。”
“松原翠玉,好名字,真希望你用这名字写出一张带有娇媚神韵的作品来。”
“那下回写写某个人的情诗吧!”
柔肌热血身,触亦如未觉,
敢问指路君,安知心无寂?
久木一朗诵与谢野晶子这首和歌,凛子便苦笑着说这首歌真是太符合久木喜爱的风格了。久木接着又背诵了战后不久和寺山修司同时登上诗坛,但三十一岁就早逝的中城文子的诗。他低吟着:“夜枭蝌蚪并鲜花,还有爱情同栖息,惟我女人身。”说是完全表现出女人的妖魅,凛子也点头称是:“确实有那种感觉。”
晚餐开始得晚,结束时已过十点。
凛子因为一整天持续紧张,感觉有些累。
从餐厅直接回房,关上门,这才有两人独处的实在感觉。久木很自然地揽过凛子,凛子也似等待这一刻,乖乖贴过身来,相互深深一吻。
山上的饭店沉寂在夜色之中,只有凛子后仰上身时微微发出的衣裳摩擦声掠过耳畔。长长一吻过后,凛子梳理着乱发,走到窗边。这里也是高大宽敞的落地窗,窗外阳台上摆着一张白色的桌子和两把椅子。
“到外面看看好吗?”
凛子想吹吹晚风,拉开窗户走出去,久木紧随其后。
“还真有点冷!”
入夜后刮起的风吹过秋天的高原。
“好大的月亮……”
抬头望去,接近满月的月亮在中天绽放着光芒。
房间里看来只是一片漆黑的阳台外,在月光照射下浮现出部分宽广的草原和球场,再过去是屏风般耸立的外轮山,空气清澄,月亮比在都市里看到的更大更亮。
“看见这么大的月亮,你会不会毛骨悚然?”
凛子仰望月亮呢喃着。
“总觉得人被这月光照穿了,全身每个地方都被看透了……”
“那——今晚就在月光下……让你全裸看看。”
“看你马上就想到那件事。”
凛子缩了下脖子,久木的脑海中却被突然涌起的淫念占满。
“我有点冷。”凛子咕哝着回到房间,恰到好处的室温反而更让夜的凉气沁入身心。
刚才看着月亮,久木忽然欲念熏心,但是凛子却很想先换下和服冲个澡。久木等着她,自己先换了睡衣躺在床上,凛子先去关掉了门前灯。房间霎时笼罩在黑暗中,只有月光照到的窗边微微泛亮。久木呆看那静寂的光亮时,凛子在床左边靠近浴室的墙边微微前倾着身体,开始脱和服。伴随着的丝缎摩擦声和服带松开,再抽出几条腰带,和服带结绳掉了下来。
原先以为靠不住的月光,在眼睛熟悉以后也有相当亮度,只见背对他的凛子在月光中仿佛披着罩衫。
古时候高贵的妇女外出时都披一件从头到脚的薄衫,此刻的凛子看起来就是那个样子。因为她的和服还挂在肩上,身子前倾,正在脱内衣。一般情况是先脱和服,接着脱长衬衣,然后是内衣,一件件按顺序脱,但此刻在已有肌肤之亲的亲密男人面前,她却仍然披着和服背对着他。令久木痴迷的就是凛子的这份矜持和气质。
不久,她像是脱完了,仍披着和服走进浴室。
凛子走进浴室后,才脱光所有衣物。
久木追嗅着脱下的和服余香,在淡淡的光影中想到:
就是一开始端庄矜持的女人放开后才让人痴迷,原本就放荡的女人再淫乱,也难再添情趣。对男人这种心理她是知道抑或不知呢?浴室里微微传来凛子冲浴的声音。为了等一下凛子要出浴室,久木关掉所有灯光。这动作看似在配合凛子,实则另有其盘算。房间里的温度就是全裸也无妨,窗帘未关的两扇窗透进微弱但透明的月光。
现在只等美丽的猎物出场了。
5.让月光来行刑
可是不知为什么,从浴室出来的凛子站在门前不动,无意靠过来。
久木不解,抬起上身看过去,凛子便问:“为什么拉开了窗帘?”
这种事不需要说明,久木缄默不语,凛子走向窗边想去拉上窗帘。于是,凛子整个身子浮现在窗外透进的月光中。刚冲完澡的裸体包着白色长衬衫,腰带因为太长而垂下两头,头发向后拢到微昂的颈子上。
久木一下子被这模样挑逗起来,他跳下床,抓住凛子的纤纤玉手。
“刚才不是说过要让你在月光下裸体吗?”
“那怎么行……”
久木不理会,牵着凛子的手回到床上。
凛子还在意窗外透进来的光亮,但被久木抱到床上后,便死了心似的静静仰卧不动。
“我要在月光下解剖你。”
“好可怕,不要。”
“你乖乖的就没事,你老实别动,就当是把一切献给月神!”
久木宣布过后,先解开长衬衫的腰带从一头抽出来,用双手静静撩开凛子的衣领,再撩开乳房微露的衣襟。不知是久木的宣布生效,还是无法抗拒太过清明的月光,凛子仰卧不动,毫无拂逆之意。
因为她太过顺从,久木反而有些困惑,长衬衫已从领口到胸襟,最后到下摆全部被拉开来。凛子突然微微扭动下半身,但已无衣服遮掩,完全无从躲避。久木像盗贼般专注地从放弃抵抗静躺着的女体上剥下衣物,无力抗拒的女人裸露在月光下任凭盗贼为所欲为。
即使如此,她还像是要躲避窗户透进的光亮般轻轻别过脸去,紧闭双眼,两手也像要遮掩似的护住下身。
凛子的皮肤本就白嫩,在月光下更显苍白,部分地方形成的阴影,更衬托出其他地方有如白蜡。
“好美!”
不论是多么残酷的行刑者,在看到太美丽的女人时都难免心荡神驰,何况是久木这个暂时客串的行刑者,更无法战胜美的诱惑。他最初本想一旦剥光她的衣服就发动猛烈进攻,可面对这份美景,看得痴迷不觉心生怜爱,想再好好看一看。年轻时只知道一个劲儿的掠夺,经历一些年岁后,觉得意淫也颇多快感。他现在就把自己化做月光,像透进雪白女体似的任凭视线匐匍其上。虽然没有碰触肌肤,但是凛子也能感受到男人迷乱的眼神正舔舐她的全身,不久,她终于耐不住似地背对月光,翻过身去。久木双手定住她想缩回的四肢,在凛子耳畔低语。
“让月光来行刑!”
苍白的女体正是献给月亮的牲礼。
不过如若让清澈的月光侵犯女人的身体,有必要采取相应的有品位的手法。首先要用温柔的手诱导出略显羞涩与迷惑的女体中淫乱的感觉,这种刑罚比一味粗野、兽性的占有更加有效。
男人首先着手于从胸部到腰间反复不断的舒缓的爱抚,然后装做不经意间手指偶然触到了她的手一般,将她掩住私密处的双手挪开。就在这一刹那,女人似欲反抗,但很快就被更强的力量所阻止,无可奈何地收回了双手。这样一来,失去了任何遮掩物的女人躯体完全暴露于月光下,只有两腿间的黝黑的秘密丛林愈发显得突出。不可思议的是,就在男人看到白皙的皮肤上那处黑色阴影的瞬间,感觉女体彻底摒弃了以往的纯净,变得极其淫糜而生灵活现。
看到这里,已经无法忍受只用眼睛欣赏的男人终于伸出一只手去握住女人胸前的隆起,而另一只手则拨开丛林,探向潜藏在深处的花蕾。反复不断的爱抚下,凛子的花蕾很快就苏醒过来,与此同时柔软的花园中也盈满了爱液。
如果就此要了她则与往常无异,而今天晚上他想玩点儿不同趣味的游戏。
男人在确认花园内已经充分润泽后,他抓起女人的右手,将其慢慢导向丛林。女人的手指突然停顿下来,慌乱无措中像碰触到可怕的物件似的赶紧小心翼翼地往回缩。但是男人完全无视她的举动,继续迫使她的手指触摸自己的花蕾,并命令她轻轻移动。
反复数次后,凛子无法忍受般小声抗议道:“不要这样,不要啦……”
但久木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她说什么,今天也要让她明白潜藏在她自己体内的淫荡劲儿。
“继续……”
“不行……”
待她再一次停止动作的时候,久木取而代之,将手指对准那可爱而敏感的一点穷追猛打。男人的手指按照一定的节奏轻轻左右移动,女人的花蕾随之润泽、膨胀,直达即将崩溃的边缘。凛子喘息着扭动着身体,最后偏过头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轻易地达到了高潮。
只凭手指的动作凛子就能达到高潮是过了年以后才有的现象。
6.几千年一脉相承
等凛子得到满足时浑身的轻颤平复以后,久木试探着问:“好不好?”
“不好,那样做太奇怪了。”
久木想要问的是她轻易达到高潮的感觉,而凛子说的却是触及到自身私密处所带来的震惊。
“那以后你就自己来……”
“才不要呢……”
凛子摇了摇头,撒娇似地说:“还是用你的好。”
久木重又抱过凛子,抓起她的右手。
“川端康成的小说中不是有一部叫《雪国》的嘛,说的是住在东京的一个姓岛村的男人到雪之越后汤泽去见一个叫驹子的艺妓。”
“就是那句‘穿过隧道就是雪国’吧。”凛子似乎还记得小说中开头的那部分。
“在那部小说中不是有这样的场面吗?那个男人隔了好久再次见到驹子时说‘这根手指还记得你’,而驹子则害羞地轻轻咬住那男人的手指。”
“在电影里看过这个场面。”
“他说的手指到底是哪根呢?”
久木一边说一边把凛子的右手举起来在月光下照着看。纤细而柔软的手指白净而细致,完全看不出曾经触摸过燃烧着的私密处。
“小说里说的是食指,而且在舞台上扮演驹子的女演员也都是咬他的食指。”
“那样不对吗?”
“要是摸那儿的话,当然还是得用这个指头才对。”
久木握住凛子的中指,然后将它轻轻地放进凛子的丛林中去。
“还是这根指头温柔、灵活。”
“那是川端先生弄错了?”
“不太清楚,但还是用这个指头好……”
继续让她的中指在自己的花蕾上轻轻游动,凛子终于忍不住轻唤出声。
“不行了,我快不行了。”
久木对她的请求不予理会,又将自己的中指贴在她的花蕾上,不由得产生了奇怪的联想。
《雪国》这部小说写作于昭和十年(1935年)前后。从那时到现在,不,应该说从更早的时候,甚至说不定从万叶时代开始,男人和女人就在不断做着相同的事情。所有的男人和女人都以与生俱来的姿态,肌肤相亲,感受着温存,相互寻求着密处的结合。
此刻,久木是用中指轻触着凛子小小的花蕾,但或许也有的男人用的是食指或无名指。使用的手指或许有所不同,但所有的男人都在拼命取悦于女人,而女人也在做出回应,这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的。想到人类数千年来重复着同样的行为,拼命做着同样的事情,久木觉得此刻也在做着同样事情的自己,和千年前的人们,流着相同的血,一脉相承。
“这种事……”久木再次抚摸凛子说:“大家都是自然就会的。”
“可还是有所不同。”
的确,没有任何事物像性那样普遍却又极端个人化的隐私了。虽说数千年前的人和现代人都重复着同样的事,但细细观察,做法却是千差万别,感受及满足方式也各有不同。或许只有这个世界无所谓进步与退步,绝对没有科学文明发达的现代人就高明,古人就差劲这回事。大家都凭各自的体验及实际感觉慢慢学习,尝试自以为尚佳的技巧,并为其结果且喜且忧。只有这方面是科学文明无从介入,只有活生生的男女裸体结合后才能知晓且仅限于一代的智慧与文化。
“恐怕就确实如此。”
久木在心中暗自琢磨的同时,进入到凛子温暖而湿润的身体里面。长时间的爱抚后继之结实拥抱,凛子立刻激昂起来。刚才在月光下还矜持的肉体已成一道直往上窜的火柱,在眉毛连成一线的似哭带笑的表情中达到高潮。
久木喜欢看凛子高潮时的表情,像哭,像生气,也像在撒娇。那难以捕捉的千变万化表情中似乎蕴藏着女人无限的情欲与妖娆。
情事之后是无以置信的静寂,久木贴近情热犹存的凛子身体时,凛子呢喃说:“又不一样哩……”
她伏下脸有些羞意,似指高潮瞬间的感受。
“每一次都不同。”
“感觉更深入了?”
凛子点点头,自言自语似地说:“会不会是我有点不对劲儿……”
“没有的事儿。”
女性感觉太强烈也没有什么好害羞的。不但不该害羞,还应该认识到这是作为成熟女性具备了成熟并且丰富性感的象征。
久木突然兴起,顺序触摸着刚刚退潮的花芯与花蕾。
“这里和这里有什么不同的感觉?”
“感觉不一样。这里感觉深入而有力……”
凛子轻轻阖上眼睑,诉说着来自花芯的感觉。
“好像要直贯头顶……”
听她这样解说,男人仍然无法理解这根本无法想像的感官世界。
久木进一步碰触她的花蕾。
“那里的感觉要浅一些,敏锐一些……”
或许这里的感觉和男人的那部分感觉相近吧。
“不过要像刚才那样一直挑逗的话,会像被电击般难耐,真的很残酷。”
久木听着,妒意渐生。如此感觉深刻变化多彩的女人身体究竟是怎样的结构呢?
7.月夜品评
至今他一直努力取悦凛子,或许在这之间,在她体内孕育出了非比寻常的魔物。
和女人身体比较,男人身体过于平坦单纯。女人有花蕾和花芯,而且还有乳房,有多处能够获得快感,而男人却只有股间那一点。在感受方面,男人像涨潮似的激昂起来,渲泄后即归于平静,过后几乎没什么余韵可言。与之相比较,女人的感受就像凛子,从浅而锐的电流刺激般难耐,到深入强烈如贯穿头顶般畅快,感觉也随之丰富多变。两者相较,一开始就分出了高下,男人的欢愉若是一,女人就是二或三,有时候甚至可能是十倍。
“是女人欲望较强的缘故吧!”
久木妒羡交织地说,凛子轻轻摇头。
“刚开始时不是这样的。”
确实,刚认识凛子的时候,她还是懵懂带怯,对于快感的表现力也差。但发生过几次关系以后,凛子慢慢觉醒,变得积极起来。而久木作为指导者,还曾感受到君临其上的优越感。但曾几何时,凛子已经能自行寻求快乐,而久木设法满足她已变成了应尽的义务,他不但不是操控女人的指导者,反而变成为全身心服侍女人的奉献者。
“没想到你会成长得如此迅速。”
“是你让我变成这样的。”
女人这么说,自然是男人的荣幸,但凛子现在能如此风华正茂,不可否认还在于她本身资质之佳。换句话说,不论是怎样的种花高手,如果花种不佳,也无法栽培出美丽的花朵来。
“是因为你自己有才能。”
“这叫才能吗?”
“我也不清楚,不管怎么说,你这里太棒了。”
自己的私处受到夸赞,凛子不胜困惑。这一阵子因为性快感渐强,她自己多少有些感觉,但听到他实际抚摸着那里如此说,难免令她困惑。
“非常好,日本第一。”
“别开玩笑。”
“不是开玩笑,我是说真的。”
“我不懂是什么意思。”
久木没办法,努力搜寻词语进行说明。
“温暖而且吸附感很强……”
“女人还不都一样?”
“那你可就说错了,每个人都不一样。”
凛子依然似懂非懂的样子。
“可能女人自己并不清楚,但确实有像你这样的极品以及各式各样的……”
“那是因男人不同而异吧!”
“当然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不过,也有的确实不带劲儿,好不容易得到了许可,兴冲冲地进去了却不太好玩,像那种情况只想草草了事,快点出来。”
凛子忍住笑,“男人真自私。”
“是吗?”
“不是你们喜欢某个女人才向她求欢的吗?”
“可是,没发生关系之前不了解情况啊。”
“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有这种事。”
“男人都明白,就是对女人说不出口。”
凛子沉思不语,久木索性把话题转到平安朝时代。
“《源氏物语》里有个叫六条御息所的女人,我猜她那个地方就不太好。”
“真的?”
被贬到调查室后,久木增加了看书的机会。因为打算整理昭和史,虽说以现代史为中心,但有时也会重看以前看过的书。《源氏物语》就是其中之一。在调查昭和史著名的恋爱事件时想起源氏,重读一番,意外有趣。这也算拜贬职之赐吧
!现在重读,反而可以发现年轻时忽略掉的东西。六条御息所即是引起他兴趣的女人之一。
“她身分高贵,美丽而有教养,嗜好高雅,被描写成外表看来一无缺点的理想女性,但最重要的地方却不太好。”
“但是这种事情,又有谁能够弄清楚。”
“有各种各样的可能性,或者是她那里不够紧,或者比较平滑,又或者不够温润等等。”
“真的会有这种问题吗?”
“很遗憾的是,确实偶尔会有这种情况。”
“但是可以治愈吧?”凛子问问题的方式严肃起来。
“如果多情男性拼命努力,女人也相应配合的话,或许会改变,可是男人也有局限不可能那样坚韧不拔。”
“但他总是喜欢那女的吧!”
“就算喜欢,那地方不好,就会一直觉得不满足,一旦遇到别的女人,或许就变心了。”
“男人果然自私。”
“那我问你女人是不是也讨厌和不太会做爱的男人发生关系呢?”
“那是自然。”
“那不就结了,男人碰到那地方不好或感觉迟钝的女人也会很辛苦的。”
月光淡淡照射在床上,男人和女人躺着讨论着性的奥秘。
《源氏物语》中有所谓的“雨夜品评”这一章,此刻或许该称之为“月夜品评”吧!哦不,因为两人都光着身子,该说是“裸体品评”吧!
8.深入探讨
久木的一只手仍然放在凛子的密处,接着说:“六条御息所的悲剧在于她架子大又善妒,但最大的问题还是在那里吧!”
“书上有写吗?”
“没有,因为紫式部自己是女人,不会写得那么清楚,不过从前后的关系可以让人联想到。”
凛子温顺驯服地看着久木,听他继续说下去。
“源氏初见这个女人,全心挑逗,好不容易衷肠得诉,共度一宿,但是在这难得的结合之后,源氏却突然态度冷淡,再也不主动求欢了。”
“源氏果然冷酷。”
“不错,很多女人都这么想,事实上女性评论家几乎都异口同声批评源氏薄情。”久木像要安慰凛子似地轻抚她的后背。
“六条御息所也恨源氏的冷酷,又出于嫉妒,于是化成怨灵依附在源氏正妻葵的身上,并且在源氏疼爱的夕颜身上作怪,害得这两个女人也丢了性命。”
“真是看不开。”
“她表面上文静害羞,却是属于钻牛角尖的那一类型,一旦恨起他来就恨得刻骨铭心。”
“但不过最根本的还是因为源氏对女人太冷酷了吧!”
“确实没错,但处在源氏的位置,也有不好过的地方。再怎么说如果和那地方不好的女人发生关系男人都不会快乐,而那个女人却一个劲儿地追究为什么不爱我了
?”
“女人哪里知道男人会有那种想法。”凛子似乎很在意六条御息之所以失去源氏的爱,是因为她欠缺性爱的魅力。
“如果男人明白地告诉她,她一定会深受刺激,再也无法振作起来。”
“男人就算再怎么样也不会说出来,就算对六条御息所有所不满,但源氏也没透露只言片语,而且还常常写些温柔的情诗和信给她,她离开伊势时还到野野宫去见她。”
“他不是讨厌她吗?”
“她那么爱慕他,他怎摆得出冷淡的态度?就算有所不满,表面上还是会尊重女性,尽力而为,这就是平安朝贵族的体贴之处,或许可以说风雅之处。”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遭到女人的批评反倒够可怜的。”
“他尽力付出了,可是他的温柔体贴不被理解。”
“要人理解是不可能的,就是因为他这种无原则的体贴,女人才难以察觉自身的问题。如果不喜欢,就不要采取惹人误解的态度。”
“但如果发生过一两次关系后源氏真的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会怎么样呢?女人说不定会更加激烈地抨击他冷酷无情。”
凛子沉默不语,隔一会儿才说:“你刚才说是因为她那地方不好,像这种问题不问男人也有办法弄清楚吗?”
“像源氏那样只来一两次,以后就不再求欢的情形恐怕就是有问题了。”
“出现那种情况,就是不行啊?”
“也不是那么绝对,其实想成是鱼水不谐比较好。”
月光之下实在不适合讨论男女的私处话题,在这皎洁清澄的月光下,似乎该谈些稍微高雅一点的话题,但仔细想想,对于人还有什么像性那样重要且根本的问题呢?
“男人和女人过去几乎就没探讨过这个问题,所以才在互不理解中一路走过来。”
久木这么说,凛子也点头同意,随即探身向前:“我问个问题行吗?很多情侣和夫妻一开始热情得不得了,后来不知道是热情退了还是别的原因,不太求爱了,像这种情况应该不是那里的问题吧
?”
“那不一样,那只是腻了,不是那里不好。”
“那怎样分辨这和六条御息所的情况不同呢?”凛子的问题愈来愈接近核心。
“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像六条御息所那样只发生一两次关系,以后即使有好几次机会,源氏都没有向她求欢。但是一般的情侣和夫妻却是反复无数次结合,直到最后男人腻了而不再求欢,二者完全不同。”
“你是说连续有过很多次就没问题了?”
“当然,否则一般的家庭主妇都变成那里不好了。”
凛子略有所悟,却又提出了新的问题。
“男人为什么会腻?”
“这又得另当别论了。”
“经常听男人说对家里的老婆提不起劲,好像不太想教或者说不热心教她,这又是为什么?”
面对凛子尖锐的问题,久木渐渐退为守势。
“这很难解释,大概是怕老婆总是在身边,若需索无度,男人身体吃不消吧。这才想出这种玩笑说法。”
久木还是头一次和凛子如此深入地探讨有关性的问题,老实地说出男人的心声,好像自己也被看穿了似的有些难为情,不过,这也是彼此水乳交融后才能谈论的事。
久木这样安慰着自己,凛子又提出了新的问题。
“你知道欧洲那个王室吧!听说那个王子结婚前就一直和一个年纪比他大的夫人交往。”
话题从《源氏物语》突然跳到别国王室,令久木有点摸不着头绪。
“结婚以后,他和那夫人还维持着关系,加上王妃简直像三人结婚一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那夫人不论是年龄还是外表,都远不及王妃,可是王子还是没和她分手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又是道难题,或许这背后还是牵扯到性的问题吧!”
“你是说那么出色的王妃不行吗?”
“倒不见得是不行,只是王子可能和那夫人在一起既能获得精神上的安慰,性爱上也很有魅力,所以才不想分开。”
“可是她年纪要大得多,长得也不好看。”
“喂,你要搞清楚!”久木轻拍凛子的肩膀:“性和年龄、外表没什么关系,有人像那位夫人一样上了年纪仍有性魅力,有人虽然年轻漂亮却没有。总之,没有什么事物像性那样隐私、无法从外在窥知其内容的,正因为如此,性才充满了魅惑、不可思议和洒脱。”
“洒脱?”
“不是吗?”
“如果说女人只要年轻漂亮就会赢得一切,那未免太无聊了吗?上帝就是不愿看到这种情况发生,所以在男人和女人之间加上性这个不易见到却很有威力的东西。”
9.黎明续曲
差不多“月夜品评”到这里也该结束了,久木想休息,凛子却还有些地方不能释怀。“听你刚才那样说,好像还是女人比较吃亏,男人就没有这个问题是吧
?”
“不,不,男人才多哩!虽然和女人结构上的问题有所不同,但不举啦,早泄啦,烦恼很多的,而且这多半会受精神因素的影响,所以更难办。”
“怎么治呢?”
“靠自信啊!对方的赞美最有效。不过不管男人长得多么帅,如果做爱时气氛或技巧太差,女人也会厌烦的,不是吗
?”
“那也是。”凛子干脆地表示认同。
“男人也一样,说他在性爱方面不能满足女人是最让他沮丧的。”
“会有女人这么说吗?”
“就算不当面说,但从做爱后的态度就看得出来,而且女人吵起架来什么都会脱口而出。”
“有人说过你吗?”
“幸好不太多。”
“完全没有吧?”凛子略带挖苦地说:“听你这么说,我才知道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实在很复杂。”
“能在精神上以及肉体上都合得来的不多。”
“我们应该没问题吧?认识以后没有因为做过一两次就结束……”
“那当然,早说过你是日本第一的嘛!”
凛子紧靠过来,久木在月光中紧拥着她那柔软光滑的身躯沉沉睡去。
黎明时分,久木做了个梦。
奇怪的是梦见一个男人站在一片芒草丛生的野地里望着他。不用问也知道他就是凛子的先生,而凛子也在附近,但她却像
浑然不觉似地自顾自向宽广的大路走去,只留下久木和那男人隔着芒穗面面相觑。
梦中的情形只记得这些,那人的表情不知何时消失到何处,只剩某种看透了一切的清冷感触留在脑子里。
从梦中醒来,久木立刻看向身边,凛子正背对着他睡着。睡前她应是全裸的,不知什么时候起来穿上了睡衣。枕畔的时钟指着五点半,天就快要亮了,遮住阳台的厚厚窗帘下摆处透着微亮。
久木望着开始泛白的窗际,回味着刚才的梦。
梦中最先出现的白色芒草,应该是因为来此途中看到仙石原芒草原野时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吧?而梦见凛子的丈夫则应该是自己心中一直念着他,他才会在梦中出现,而且因为不曾见面,所以表情、外貌都茫然无形。但是凛子从两人中间穿过径自而去的样子,却令他越想越奇怪。
回忆了一会儿不着边际的梦境,他起床拉开阳台的窗帘。外面还笼罩着浓浓的雾气,只有外轮山山顶一带似淡墨画般微微隐约可见。离天完全大亮还有一段时间,但覆盖住整个平原的夜雾已经开始急速飘动。
久木接着又睡着了,再睁开眼睛时已经七点半了,窗帘下透进来的晨曦比先前亮了许多。
凛子依旧睡着,久木独自下床,从阳台的窗帘缝儿往外看,秋高气爽的天空下,外轮山近在眼前。不过半山脚下还笼罩着雾,白色椭圆形的云雾悬在半空中,清楚地显现出这一带是群山环绕的盆地。
上次来这家饭店也是秋天。随着晨雾消散,平原显形,在淡淡的雾霭中,高尔夫球场逐渐进入视野,已能看到发球区附近有几个人影。
看着眼前的情景久木想起离家的借口是今天要来箱根打球。太太相信他说的话吗?久木突然感到愧对妻子,但立刻像要摆脱这个想法似的拉紧窗帘,凭感觉他知道凛子醒了。
“已经起来啦……”
“刚醒。”
久木想起梦见凛子先生的事,但他什么都没说又回到床上。
“还想再躺会儿。”
秋高气爽的日子里打球固然愉快,但没有什么东西更胜过凛子柔软光滑的肌肤带给他的温暖。他伸手去解她睡衣的系带,凛子低声问:“你要干吗
?”
无需回答,他现在只想沉溺于清晨的性爱中。
“还早啦!”
话虽如此,但幽会的时间确实所剩无几。
久木像被时间追赶着似地吻着从睡衣领口露出来的乳头,双手抱过她的下半身。
外面浓雾已经开始消散,室内两人还持续在夜的续曲中。
黎明时梦中看到凛子的先生,五官却完全记不清。久木虽然没把这个梦告诉凛子,但那冰冷的不快感觉反而激发了他的情欲。
晨光照射不到的床上,久木比平常更残酷地折磨着凛子,让她总是在高潮欲到还走的境界中徘徊,凛子受不了,好几次出声哀求他,他仍把她荡在空中。
凛子并不知道他那冷酷无情的做法是因为黎明时所做的梦的缘故。
好不容易到达高潮,凛子低声念他“你好坏”,那娇嗔含怨的表情惹人怜爱,两人相拥着又睡着了。
达到高潮得到满足后,女人会睡得更香吧?久木醒来时凛子还在睡。
时间已是九点半,窗帘下泄进来的光线更亮,窗外也传来鸟鸣。雾大概已经散尽,晴朗舒畅的秋日里打球人正追逐着小白球吧。和那些健康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久木还在床上享受着凛子躯体的温润。
只有自己沉浸在这怠惰淫靡、不健康也不道德的世界中的想法,此刻反而给久木带来了快感。他贴近凛子,凛子轻轻转过头来,缓缓睁开眼睛。
“又睡着了。”
“因为折腾得太厉害了……”
“不要那么说……”
凛子伸手堵住久木的嘴,看了看枕畔的钟。
“糟糕,已经十点了。”
本来打算今天到秋天的芦之湖去看看,下午回东京的,但淫荡而不健康的时间即将结束了。
10.不愿分别
“起来吧!”凛子再次催他,他才拿开逗弄着她乳房的手,翻身下床。
因为还拉着窗帘,犹如房间里夜晚仍在延续。凛子一下床便走进浴室去冲澡。
久木打开电视,发现在两人耽于性爱的这段时间里,世界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变化。
不久,久木看到凛子出了浴室,走向梳妆台,于是换他进去泡澡。几乎一整夜都和凛子肌肤相亲,但却好像没有浸染到她的味道,久木最爱凛子皮肤那种清新淡雅的感觉。
泡完澡走出浴室的时候,窗帘已经拉开,凛子在窗边的梳妆台前正梳着头。
久木很想抚摸她白嫩纤美的脖子,于是对着镜中的凛子说:“真是好女人……”
“我都不好意思说,跟你在一起后,上妆容易多了。”
“或许做了那事以后荷尔蒙的分泌更活跃,连这里都是滑溜溜的。”
久木轻碰她臀部,凛子赶紧闪开。
“不行,会弄乱头发。”
“乱了就乱了吧。”久木从背后轻吻着凛子的脖子。
“性爱得到满足后,女人的皮肤愈发有光彩,男人却愈来愈无精打采。”
“没那回事。”
“真的,这是雌性和雄性与生俱来的宿命,而且到最后雄的还会被雌的吃掉。”
可能觉得“宿命”这个词很好笑,凛子在镜中笑着说,“可怜的雄君,快穿上衣服吧!”在凛子的命令监督下,久木勉为其难地脱下睡衣,开始换衣服。
在饭店餐厅吃完这顿不早不午的餐点后,两人走出饭店。空气有些凉,但还说不上冷。在刺眼的秋日晴空下他们先到湖对岸,再搭游览船准备绕芦之湖一周游览风景。星期天游人相当多,他们在途中的箱根园下船,坐缆车上驹岳,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箱根山脉直至富士山,甚至骏河湾一带。从海拔一千三百公尺的山顶延续而下,满山妆点着织锦般的红叶,投影在湛蓝的湖面,山和湖都随着红叶一起燃烧。
两人饱尝高原的秋凉与清风,坐缆车下来,回到湖尻时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要回东京的话,如果不马上下山,恐怕路上会开始拥堵。
“怎么办?”
看看问了也没得到明确的答案,看样子凛子还不想走。
“晚一点回去不要紧吧?”
再问,凛子点点头,久木于是决定在箱根多待一会儿。
“就在驹岳旁边有个可以俯瞰芦之湖的餐厅。”
他们再次穿过开始壅塞的公路,沿着山路向上来到那家餐厅,海拔虽然还不到驹岳的一半高,但却可以就近俯瞰芦之湖。
吃完稍微提前的晚餐后,回首眺望,外轮山周围的天空已映着酡红。因为山高,日落也快,从已经泛黑的云间漏出来的斜光,横剖山肌直落湖面。
久木走到阳台上,望着浮现在红色天空下的群山向凛子低语:“要是能一直待在这里多好!”
凛子没有答话,但好像微微点了点头,久木鼓起勇气又试着问:“再住一夜好吗?”
凛子望着暮色渐掩的湖面微微点头说:“好啊……”
老实说久木并不是真心约她的,就是以为她会拒绝才轻率地开了口。
“真的可以?”
“你呢?不要紧吗?”
被她一反问,久木一时间穷于回答。
的确,如果想留也不是不能留,但总得和妻子联络一下。他还没想好借口,而且明天还要上班。所幸他是份闲差,没有赶着要办的事,但最晚也得在十点左右赶到公司才行。而最令他挂心的,还是凛子家里。虽说她找了个书道会之后和大伙儿一起出去玩的借口,但连着两个晚上不回家行吗
?而且明天是星期一,凛子的先生也该上班的。
“我这边可以想办法,可你那边……”
他咽下你还有丈夫这句话,偷窥着凛子的表情,凛子仍望着夕阳西沉后红霞满布的天空低声说:
“只要你行我就行。”
太阳下山了,群山环绕的湖面一下子失去了光彩,变得黑沉沉的。望着那黝暗落寞的湖面,久木又想起黎明时梦见的凛子先生的脸。已经过了一段时间,面部轮廓更加模糊不清,但当时那冷冷的印象仍然留在了记忆中。
是不是凛子已经预见到回去后将和先生发生争执,却依然想继续留下来呢?
“真的可以?”久木再次确认,与其说是担心凛子,不如说是扪心自问是否担得起凛子回不去家的责任。
“真的没问题吧?”凛子仍望着渐入暮霭的山脉,笃定不移。
11.尽情贪欢
知道凛子再留宿一夜的心意已定,久木走到餐厅入口的公共电话,打电话到中午才离开的饭店去。幸好是周日晚上,饭店人少,他们可以继续住在昨晚那个房间。之后,他有些犹豫地打电话回家,太太没接电话,留言电话告诉他她现在外出了,久木暗自庆幸,只说“朋友约好今天还住同一饭店,不回去了”,便挂掉了电话。
他这边暂时没问题了,倒是凛子那边的问题不好解决。
回到餐厅,告诉凛子订好房间后,问她:“不去打个电话?”
凛子稍做沉思后就起身离座,不到几分钟就回来了。
“他没问题吧?”
久木惴惴不安地问,凛子却像事不关己似地说:“谁知道呢。”
“可明天是星期一,你要是太勉强的话,现在赶回去也行。”
“是你想回去吧?”
这一反问,久木慌忙摇头辩解道:“我是觉得你那边可能比较麻烦……”
“我这边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凛子的语气中有种豁出去的味道。但既然本人都这么说,也就不必再想东想西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今晚我们俩就一直黏在一起吧!”
既然凛子已经下了这么大的决心,男人怎能怯场?至于结果,只要是和凛子在一起,也没什么好怕的。
“走吧!”久木突然心绪高昂起来,牵起凛子的手说:“谢谢你!”
这句话与其说是感谢凛子决定留下来,不如说是感谢凛子给予他这份勇气更为恰当。决定再住一晚的两个人又回到了饭店。
再次回到正午之前才结账离开的饭店,有种说不出的奇妙感觉,服务台的工作人员却像没事似的带他们到昨天住过的房间。
天已经黑了,侍者开门点灯,里面的床和桌椅摆设,完全和昨晚一样。侍者放下行李离去后,两人呆立在房间中央,当四目相对、目光交接的一刹那,他们不约而同地紧紧相拥在一起。不需要任何语言进行沟通,因为他们太了解彼此的感受了。
“你终究没回家。”
“你也要再陪我一晚。”
话并没说出口,但躯体拥抱之紧已表露了各自的心声。
久木更用力地抱着凛子,一边吻她一边在心中发问:“即使挨你先生骂也不要紧吗?”凛子回应着他的吻,也在心中反问:“你老婆生气也不要紧吗
?”
贪婪吮吸着彼此的唇,两人都在心里回答:
“管她怎么说都无所谓啦。”
“我也管不了他说什么啦。”
嘴唇分开,久木搂住凛子的头,耳鬓厮磨,他知道他们两个已经越过了那条线。原本打定主意,即使彼此相爱也绝不逾越那条线。可是现在他们却越过了那条最后的防线。已经走到这个地步,就再也无法后退,从这里一步跨过去就是枪林弹雨的最前线,或许两人会就此中弹倒地身亡。
“真的想好了?”
久木再问一声想确定时,凛子已是泪湿面颊。
这突如其来的泪水是担心连续两天不回家后会出现的麻烦而流的,还是想到自己做出如此决定后心绪激动而流的呢?无论如何,现在再去问她流泪的理由毫无意义。
久木用手抚拭凛子泪湿的脸颊,脱掉她的外套,解开衬衫衣襟。外套和罩衫掉到闭目而立的凛子的脚边,接着裙子也滑落下去,但凛子仍像人偶一样动也不动。昨夜苍白的月光从阳台悄悄渗入床上,而今夜因为云层厚,连阳台周围都隐身在幽黯之中。
凛子身上只剩下胸罩和内裤的时候,久木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抱起凛子上床。
床的宽度与弹性和昨晚无异,两人一起瘫倒在上面,再紧紧相拥,就这样两胸紧贴,腰身紧挨,四肢交缠中,凛子的体温渐渐传给久木,与之同时,方才还盘踞脑中的家庭、太太以及工作等所有这一切通通消失到九霄云外。此刻他专心一意融入到凛子的温润里,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正被缓缓吸入一个无边无际的空间中去。那是一种孤立感,也是堕落感。
不能在这种地方继续做这种事情了,这样下去会被社会摒弃,坠入无可挽回的境地,心里面虽然嘀咕着不能这样,但事实上他已熟稔这堕落的感觉,身心都沉醉在堕落的畅然快感里。
“危险……”这个字眼在久木脑中一闪而过,但是两个人早已忘记了一切,再度坠入彼此尽情贪欢的愉悦花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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