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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 爱 无 敌

断  蝶

   

    ——说海妖想诱惑人其实是冤枉了她们,她们知道自己长着爪子,子宫不孕,她们于是引吭高歌。如果说她们的歌声确实动人心弦,那也不过是情不自禁非唱罢了。——
                                                              《 卡夫卡日记》

    黑夜里有人在唱歌,用男人的嗓子诠释属于女人的故事。
    那家酒吧才开的时候蝴蝶刚搬迁到这个城市。这时节是春天,也或者不是春天。
    接丫丫放学,在肯德基里母女一人拿了一汉堡啃,丫丫绘声绘气的学说幼儿园小朋友的逸事,蝴蝶爱怜的拿纸擦擦孩子的嘴,旁边有人过来发宣传单,淡蓝色的塑性纸印着一簇盛放的百合,旁边的小字是:瑟色,在看看地址,居然就在拐角商场的楼下。
    黑暗到了尽头,路灯掩在高大的树木中间,光块被树枝打碎风却是静止的。蝴蝶犹豫了会走进去,蓝紫色的灯光透过旋转的彩球洒落地面,妖魅的闪烁,蝴蝶踩着星星点点的光线,茫然的站在空旷的大理石横纹的地板中央,一个低缓的男声绕过四周在墙壁上碰撞发出和声,
    昨夜,我梦见自己,就要成为谁人的妻。

    歌声像一群游离的火苗在空气里游走,蝴蝶诧异的抬起头看过去,视线越过空气毫无阻拦落到钢琴上那一盆盛开的百合,空间在一点点的放大,同时又在一点点的缩小。

      鬈发里藏着的粉琢的任性的脸全是泪痕,一只手握在姐姐掌心里,另一只执拗的抱住玩具,没有人满足你吗孩子,你已经有了那么多。

    如同突然的音符跳动,谁也不会预知相逢。
    在去的时候人影重重杯光交畴,仍然是蓝紫色的斑斑点点的色彩,音乐点点滴滴的流泻,和时间同步。台上一个穿着红裙的女孩坐在钢琴前,上面还是那簇百合,裙子水样的流下来,每一次晃动,都带起一个模糊的红色的影子。
    有侍者送了歌单来,蝴蝶犹豫了下,写了真爱无敌。

    清丽的女声浮起来,压得低低的擦着大理石地砖,金属一样的回声,蝴蝶喝着果汁,有些失望。

    送丫丫上学,起晚,手慌脚乱收拾好冲出门去赶校车,看着孩子爬上车去招招手,才松口气往回走,巷口站着一个男孩,二十来岁年纪,不到半寸的头发,短风衣卡在摩托车的后轮,笨拙的朝后仰着身子试图解开,看见蝴蝶,尴尬的笑笑,牙齿很白。
    末了男孩掏出张宣传单,淡蓝色塑性纸,瑟色。
    我在那边唱歌。
    蝴蝶藏起在摩托车轮上擦脏的手,我知道那个地址。
    我叫孙鹏。男孩说,并且吹了一声口哨,一个细小的难以琢磨的音符轻轻的滑了出来,有种微妙的尘土的震动。

    我想对你说说姐姐,真的,眼睛,鼻子,嘴边的褶皱,笑起来的声音,还有笑容组成的图案。姐,如果我丢了腕上的男式电磁表和穿旧的破了洞的牛仔,会不会跟你一样美。

    那个晚上,她脸庞的流彩染亮了一整个夜空,裙子洁白如光,我远远的跟在她的后面,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我只是想知道,我不在的时候,姐姐对自己的身体,会有什么样的动作。水声哗响,光滑的后背,我有一种偷窥的卑贱,我想知道她的身体语言里泄露出来的秘密。

    其实,我那么懵懂,一无所知。

    不要说年轻,那是你们的词。
    要听什么。
    真爱无敌。孙鹏抬起眼有意思的看着蝴蝶,那是女人的歌,我听你唱过,蝴蝶坚决的不妥协  
    妈妈,你真土,还真爱无敌。
    丫丫悬着胖乎乎的小腿高高坐在吧台边,老气横秋。孙鹏刮刮丫丫的鼻头,丫丫真可爱。当然可爱了,你见过这个年纪的孩子有不可爱的吗。
    我真没想到丫丫会是你女儿,你看起来还那么年轻。

    年轻,那是一个残酷的专用词,曾经跟你衣柜里不能在穿的那条棉裙有关,提醒你低垂着的盘起的发,提醒你手里牵着的鲜活活的孩子。
    孙鹏,我不再年轻,可是我仍然有明天。
    即使空气里有我呼吸的深深的自卑。

    良懿,一起喝杯酒好吗。
    良懿,姐姐真美。
    良懿,带我离开,牵我的手,不要放,让我在这个阴湿冷寂的森林里飞起来。
    空气腐败得让我作呕,这个城市是个囚笼,长满了木桃,灌木,开满了大朵大朵的朱槿和天堂鸟,姹紫嫣红,却腐烂发臭,我走不出去。

    光线倾斜散开,我站在迎面吹过来的风里面,摊开胳臂,良懿,这是拥抱的姿势。
 

    如果有一天我们这样失散,在人群中会不会还能第一眼看到彼此。
    孙鹏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子。

    盘着老成的头发却穿着紧绷的牛仔裤,不擦脂粉的脸个性而生动,肆无忌惮的大笑,挽起手袖拿起啤酒瓶豪爽的碰颈喝酒,牵着女儿的手在拥挤繁琐的街道奔跑,瘦弱的手腕上永远戴着巨大的男式电磁表。

    蝴蝶说,我有信仰,是希望,叫丫丫。
    蝴蝶,我也有信仰,从这里出发,到遥不可及的不会在回到从前的地方。

    女孩在台上唱歌,流光飞舞,视线越过重重的人影落在孙鹏的身上,年轻真好。酒吧忽然喧哗起来,重金属的音乐响起,隐约的空调声被掩盖,鼓点使劲的敲击着耳鼓,贝司和电子琴加入急不可耐不可阻挡的狂欢,一个个酒杯在空中旋转,酒抛洒成奇异的图案,一整面的玻璃窗把夜色完整的投在人群身上。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大理石地板上溅开,玻璃的碎片四处飞绽,人群骚动如蚁,潮流从中间隔开,拥挤的光线影子重重,光滑如镜的地板上,蝴蝶看见自己一眼望不到底的脸,空气和人流砌的城墙外面,那是孙鹏的眼。空气中有一种闪亮的,质感的东西飞过,碰撞出巨大的声响,像一整个乐队引吭而歌的和声。
    孙鹏在忽然之间失重,一种力量把自己旋上半空。

     黑暗里传来迷人的声音,那是海妖的诱惑?
    良懿,我没有长着长长的爪子,我的子宫可以孕育新的生命,我清楚你的等待,焦急和不安,已经像风一样失去了耐性。我的歌声,其实和它们一样,不具有些微的危险。

    插在瓶子里的那束金色菊花还没修剪过,疯狂而简单的盛放。窗外下着雨,模糊不清暗暗惊慌。雨是灰色的,规则而富有层次,这个雨天我已经画了堆满一整间屋子的画稿,落满灰尘的那张,良懿,你站在穿着白色婚纱的姐姐身旁。空气里到处都是植物青涩的苦味,泡在水汽里面,沉甸甸的。姐,雨水把我的画打湿了,我看不见你的脸,在短暂的幸福过后掩饰不了的悲哀,在你隐秘的,瘦弱的身体里面,藏着不为人知的,让我在黑暗里独自歌唱的秘密。

    记忆暂时停滞的瞬间,我们身在何处,与谁同在。
    春天快要结束了的时候,丫丫放假了。

    孙鹏站在广场的草坪上,气流平稳而轻盈。丫丫拽着风筝尖叫着跑过来跑过去,蝴蝶穿着紧裹的连衣裙,胸口上的绣花在阳光下格外醒目。风筝飞起来,在树梢上划过,母女俩迈开腿在风里面奔跑,穿过广场里闲闲的行人,毫无遮拦的笑声一阵一阵荡开,还有整齐而规则的草坪和栏杆喷泉,人们善意的转过头,带着笑容纵容着这对快乐的母女。孙鹏不自禁的自豪,嘴角隐不住的骄傲。

    我去过很多地方,孙,你永远不会了解流浪的含义。蝴蝶微微扬起头,脸上的表情游离和专注共存。他想了想,说或者我能明白初衷,你是一个带着伤口不断行走的女人。

    蝴蝶笑起来,伸出舌头顽皮的舔干净丫丫手里握着的粘满冰淇淋的小棍,为了这个孩子气的动作孙鹏也笑了,眼却像害怕光线一样稍稍的眯起。妈妈我要出去,不要呆在这里闷,丫丫不高兴的嘟起嘴,把冰淇淋吃完在去,可是我可以带着它啊,边吃边玩的。不要在太阳底下吃冰淇淋,那样阳光会在你的皮肤上打上贪心的烙印,蝴蝶说,表情却一下子黯然。

    有人对你说过同样的话。
    是的,小时候姐姐常常这样对我说。
    你很爱她。
    蝴蝶吃惊于这个孩子的敏感,对,我没法忘记她。

     踩过一地的花瓣和破碎的镜片,我轻轻推开他们的门,灯光底下良懿背对着门站立,挥舞着胳膊压抑的吼,姐姐的脸泛着金黄色的色彩,像蜡一样。

    我听不懂良懿在吼什么,可我知道那一定是最真切也是最有意义的语言。姐姐忽然自顾自的伸出手,把瓶子里枯死的叶片摘下来,叶片离开树茎,发出尖细的撕裂的痛苦,灯光照在她的手上,虚幻的,四处荡开蔓延的光泽。
    我忽然转过身快速的奔跑,逃到房间使劲的关上门,把脸藏进柔软的枕头。

十一

    所有的坚强其实都只是伪装。
    白天的瑟色安静而清雅,透过窗看过去,街道空荡荡的,光线透过梧桐树宽大的叶子洒下班驳的影子。一个背着书包的孩子手里拿着根棒棒糖蹦蹦跳跳的窜过去,嘴里哼着老师才教的儿歌。

    我没法不梦见她,她随时都和我其他的梦境重叠起来。

    孙鹏停了一会,只听得见柠檬水在吸管里丝丝的流动,空气里饱含了一股慵懒的张力,植物在阳光底下散发出奇异的气味。你看到没,蝴蝶顺着孙鹏的手看过去, 一只糊里糊涂的蜜蜂在透明的窗玻璃上使劲的碰撞,它以为那边是自由。孙故意的岔开话题,仿佛这样做能让两人都安心一些。

    丫丫躺在长椅上睡熟过去,红润的小嘴一张一合,蝴蝶轻轻把她抱起来,孙鹏站在旁边,看着她轻微的细致的姿势,还有眼里泻出来的呵护。

    你经常在屋顶眺望天空,可是你从不拉开窗帘。
    周二晚上会在这里喝一杯可可,因为通常第二天是你交稿的期限。
    丫丫每天放学会在学校门口买一大合三色冰淇淋。
    周六逛街你们会换上一模一样的裙子,那种长到脚背的傣族的裙子,都是粉红色。

    孙鹏飞快的掏出一支烟,放在嘴里含上,然后点燃,连续的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他的手指微微的颤抖着。蝴蝶渐渐从最初的惊悸平静下来,伸出手按住这个局促的男孩,用很欢快的语调说,这么心细的孩子,你女朋友一定很幸福的。

    孩子。
    他忽然逃一般的跑开,经过窗户,阳光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斜斜的拖进来,在蝴蝶的脚下铺开,空间变得层次分明。

十二

    不用怀疑,这歌声属于我。
    我已经吐得毫无廉耻,漫无边际的哼着一支久违的歌,良懿,不要放开,就这样,安静而宁和,走上狭窄的楼梯,打开那道门。

    我忽然长出了翅膀。
    那张宽大柔软的床的散发出干菊花般的清香,像一条离开水的鱼,跃出墙壁,在青色的月光底下和自己的影子在街道,在楼房之间缓缓而激烈的游动。谁能预见到吸足了水分的植物,在忽然的阳光和温度到来的时候,会盛放到什么程度。我开花了,然后,飞了起来。

    骨骼分明的脊背,绷紧的肌肉,潮湿的空气,地面晃动起来,姐姐站在门外,眼睛里长出哀伤的麦芒。

十三

     我的左边没有岸。
    那天我看见你了,一个人站在窗子前面,拉起了窗帘,依然看着天空。孙鹏抖落指间的烟火,转过头,落地玻璃窗外阳光很好,有公车停下,人们陆续上车,车子开动起来,街道就显得狭窄矮小了许多,空气是干燥的,干燥总是带来很多,疲惫,厌倦,抛弃种种。那是个单纯透明如玻璃一样的凌晨,孙鹏接着说,你就站在那里,风很大。

    短暂的沉默后,她闭上了眼睛,或者跟光线太强有关,或者跟干燥有关。
    我要离开了。她说。
    你总是这样吗,在不同的城市里融入,然后离开,你或许会喜欢,丫丫呢,让她跟着你这样的漂泊吗。孙鹏显然的激动起来,手在空气中划出一个形状,似乎是要去抓住她的手,可是阳光太刺眼,看不清楚。
她点点头。窗外几只鸟歇息在那里,一动不动。

十四

    黑暗里有人一直在哭泣,哭声被压抑了,变成了像风一样的声音。
    一只忧伤的猫蹲在屋角,不叫,踢它也不跑,一点声息都没有,就那么死去。

十五

     拉开窗帘不是为了看天空,而是为了你能那么清楚的看见我,孙,在那个单纯透明如玻璃一样的,风很大的凌晨。你站立的那根栏杆,漆着一层绿的稠厚的使劲压住我胸口的颜色,你站在那里,在每个黑夜里唱起歌来,犹如久久不肯睡去的,情不自禁的海妖。

    下午的阳光打斜了,透进车窗,阴影越来越微妙。车载VCD放起音乐来,昨夜,我梦见自己,就要成为谁人的妻,发现吻我的人他不是你,落泪心急。没有孙叔叔唱的好,丫丫满脸的不高兴。
    妈妈,我们还会回来吗。
    蝴蝶拍拍孩子的头,或许会的。

十六

    我使劲的喊着,玻璃被我震得嗡嗡响,姐,听见了吗。我使劲的迈着双脚想跑到你面前,却总是失败,重得像灌了铅,姐,我追不上你。

    念一声你们所爱的人的名字,归于尘土。

    等到明天雾散的时候,在轮廓清晰的早晨,我将离开,带着丫丫,绕完一整个圈后在回来。风把我的头发吹起来,柔韧而张扬,我的喉咙里隐隐响起歌声,在空旷的空间里飘开,我情不自禁的放开声音,越唱越大,像水流一样缓缓蔓延,浸满每个角落,浸满了整个夜空和天地,填满了所有的缝隙和荒凉。

    我忽然听到另一种声音,从地底冉冉升起,加入进来,呵,那是姐姐的歌声。
    汇合,流淌,奔涌。

2002/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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