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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人先射马

韩梦泽

 

    我认识樵中山的时候也是在一次酒会。当时人们都喝得极为爽利,用陆皓的话说就是都很齐心的当了回男人。

我不知道是谁把他引见过来的,但我很快地发现他轻易就取代了我的位置,成了大伙儿的焦点。我当时也不恼火和嫉妒,只是感觉又多了一个心直口快侠骨柔肠的朋友,这一发现令我产生了一些冲动,几次跟他干杯,竟先把自己灌晕了。

他似乎在迁就我低洼的酒量,不再与我对阵,转过去与毛弈轩齐鸣等人歌功颂德山盟海誓。
    在我的朋友中齐鸣是个我比较喜欢的家伙,他为人直爽又颇具内涵,虽然讲话有时候低俗无忌甚至粗野狂妄,但既不伤害谁的自尊也不让人感觉瞧不起或是高高在上,总有些文采的微光闪现。

齐鸣现在混得不错,在一家公司里当副手。也许是职业的关系,他既是推销酒的业务行家又擅长在酒桌上劝酒,我们喝的就是他们公司生产的尚有几分知名度的那种酒。

“你这个名字好,不过要反过来就更有诗意了。中山樵,山中樵。”
    毛弈轩这个高干子弟总爱对人毫无恶意地品评什么。在他眼里就有两个哥们儿,一个是酒,一个是我们,既然酒可以随意品评那人也不例外。
    “不好不好,还是原名好!”齐鸣考虑了一下表态:“樵中山,一个樵夫在深山里打柴,不是山中有樵而是樵在山中,主谓鲜明,有动感也有画面,属于上乘之作!好名字好名字,真他妈好名字!”
    樵中山似乎颇受感动,连连举杯,仿佛刚理解了自己名字的美妙或者刚被起了好名字似的。
    我说:“就是中山这俩字有些平常,好象抄袭了孙大总统似的。”
    樵中山讪笑着,又和我干杯,我就醉了哇哇直吐。但我心里明白并不是他在报复我当众消减了他如诗如画的好名字的意趣,他毕竟是个比我要开怀的多的家伙。

 没过多久我就把他忘了,也许是不常见面或者他的朋友很多根本见不过来的原因,也把我们忘了。

半年多后,我失业了。
    我走在街上一脸的忧郁,回想起未来岳母那饱含轻蔑的脸色,心里对不久后的婚礼蒙上一层无奈的阴影。
    忽然有人从后面大力拍了我一把,险些被推撞到路边的垃圾箱上。我有些恼回头要骂,发现竟然是他。

樵中山还是老样子,充满友善和激情笑看着狼狈的我。我也感觉到久违的亲切,快到中午时分真想邀约他到任何一家临近的饭店畅饮一番。跟朋友讲心事是我的习惯和爱好。
    但是我口袋里没有请客的钱,我绝对不会把这个月的生活费当作换取别人倾听苦闷的投资。于是我还是把热情降低些温度,连握手都不怎么卖力,希望草草聊上几句就走,如果让他看出来我并没有成心冷漠对他那就最好。
    可是他好象不肯轻易放我走掉,那一直紧握的手和开心的话语让我感觉到尴尬和被动。我几次打算开口说有事要离开都被他热情洋溢滔滔不绝的问话所打断,我虽然脸上继续保持着笑容,但心里已经有点儿难堪的恼火,感觉他近乎于纠缠。

“你今天必须得好好请请我!”他最后还是把我最担心的话说了。
    “好啊,为什么?”我觉得自己的笑容恐怕异常难看。
    “这还有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了!”他的话缺乏逻辑却又不容置疑。

 我不得不把他带到毛弈轩的饭店,因为我这张脸就是个信用卡。
    “你找这个地方不错,挺清净!”他环视着坐了下来。
    服务员朝我亲昵地微笑,这饭店里太冷清没有其他的客人,我的到来使她们有事可干,不至于无聊地发愣闲得要死,同时又不用担心为结帐的事争吵。我从不给钱。

我既来之也就则安之,问他这段日子跑哪儿发财去了。上次好象听他说过没有正规职业,总是东跑西颠的。
    他有点儿窘,不过还是表情自然地微笑,告诉我跟陆皓去了趟东北,但一无斩获。
    我没细问他俩去干了些什么业务,我知道陆皓有个亲戚是搞原木采伐的。但是我很惊讶他俩竟然伙同到一块儿,我既不知道也没考虑过,我始终认为陆皓是我的哥们儿不会隐瞒我什么,而樵中山只是个新来的家伙不可能打入我们这一群体如此之深。这一点令我不安,开始对陆皓产生了猜忌。于是我问樵中山,对跟陆皓合作有什么感想。

他回答的时候显得轻蔑和无奈:
    “陆皓这人人性绝对是最好的,但是
……脑子似乎不行。”
    我对他的回答其实有些共鸣,但是看见他眼神里又颇有悔意。
    “我是把大家都当哥们儿才这么说。”他又补充了一句,显然他清楚我和陆皓的关系,这种关系是容不得他人诋毁的。

 他喝酒的时候很有分寸,总能控制举杯和干杯的频率和节奏,我已经有些晕,他却好象什么事都没有。
    “齐鸣现在混得不错,是吗?”
    他小心地观察我的反应,又问我是不是喝多了还行不行。
    我说没事,什么事都没有。他就又跟我干杯。
    “齐鸣是混得不错嘛!”我由衷地说。
    “过两天我请客,你也联系上他好吗?”他认真的样子。
    “行,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在本地。”我头晕脑账趴在桌子上。
    “他要是在你就通知我一声啊,人多吃饭热闹!”
 

我对毛弈轩说:上次樵中山和我在你饭店吃饭给钱了。
    毛弈轩很不满的样子,说我神经病。
    我说不是我,是他掏的钱。毛弈轩才微微点点头。我想起了两天前在这里的确喝多了,出门时樵中山大声在我耳边说他已经买单了不用担心了。说了好几次,看来他也喝高了。

樵中山并没有和陆皓一块儿进来,在雅间的门口等候着从洗手间回来的齐鸣。
    “这地方你还请客?”毛弈轩怪异地望着他问。
    “怎么啦?这里不是又干净又清净吗?”樵中山讪讪地笑。
    “还又实惠是吧?”毛弈轩忽地笑起来。
    他有些局促,不知所措地把手揣进裤子口袋里。
    “这是毛弈轩的饭店,你还不知道呢吧?”齐鸣拍他的肩膀笑道。
    “啊?真想不到毛哥还是大老板呢!”樵中山表情放松下来。
    “真是请客请到家来了!”我也笑了。
    樵中山跟上次一样还是意气风发地频频举杯。
    我又晕了,就问他:你这家伙是不是酒场儿特多?怎么这么能喝?
    他矜持地笑,说中午刚招待完一帮业务上的朋友。

陆皓似乎受到了冷落,就和我谈起了心事。我诉苦,说起了失业及婚姻的困难。后来我竟然流泪,产生一醉方休的念头。
    我倒了一茶杯酒,打算一饮而尽。毛弈轩大笑起来,说一块儿吃饭要是没了我就真不算热闹。于是大家一块儿看我,搞得我有些得意和激昂的情绪。
    “来!咱哥儿俩干一个!”樵中山站起身来面带亲切的自信。
    我如遇知己般正要与他碰杯,陆皓拦住了,怂恿我俩用大碗干一个。我是不会拒绝,却看樵中山似乎面带难色。

陆皓跑出去要了两只大碗,把自己手里瓶子中的酒全倒给了我,足足有半斤的模样。樵中山已经箭在弦上,一边对给他倒酒的齐鸣表示友好一边稳稳地说道:我从来不知道认输!
    我俩都站了起来,四目相对,我感觉到异常亲切与豪迈。
    我试探着喝了一小口,随即一气呵成最后把碗摔在地上,看了陆皓一眼才坐下。樵中山也把碗摔了,有些摇晃,开始大口地喝茶水。
    齐鸣等人纷纷鼓掌,随即对樵中山说:你是个好兄弟!
    他一直保持到散场,执意付钱,搞得毛弈轩既高兴又不好意思。

 我俩走在路上,已经是深夜。一股凉风吹来,我感觉清醒了许多,心里默默在想,为什么陆皓会把酒换成凉水倒给我呢?

他忽然蹲下大声呕吐,似乎无法控制住闸门的水。我想他一定是忍了很长的时间,他似乎还没把我们当成最亲近的哥们儿,因为我们在雅间里就有人毫不含糊地大吐特吐了,既不避讳也不觉得难堪。
    “还是你有威望,大家都这么帮助你!”他蹲着念叨。
    我见了他吐出来的污秽,看来他中午并没有请什么业务上的朋友,那全是刚才吃过的饭菜还有类似方便面似的东西。

我本想送他回家,可他摆摆手径直走了。

两个月后的一天,齐鸣给我打电话,问我想不想到南方找他玩。我说你怎么跑南方去了,他回答是调到总公司上班了,那个樵中山也跟着他干业务呢。我“嗯”了一声,他热情起来说包吃包住包玩。我无奈地说自己快结婚了经济紧张恐怕连路费都没有。

没几天樵中山来接我,于是我就登上了南去的列车。
    路上他一直很关照我,手里的钞票花起来也毫不含糊。我想这家伙估计跟齐鸣混的不错,不用再打肿了脸充胖子啃方便面说成请业务客了。我搞不清为什么自己不好意思对齐鸣提出来找份工作的事,也许他也不好意思吧,让朋友当自己的上司或者手下显然有些不合情理的别扭。

我就问樵中山:你干得怎么样?
    他似乎并不满意,淡淡一笑:凑合干呗!
    “跟齐鸣一块儿挺痛快吧?”我又问。
    他点点头,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齐鸣见了我异常惊喜,显然他还不知道樵中山是去接我的。
    我们在南方一连住了半个月,中间陆皓打来电话说也想前来会师但盘缠不足。最后他没有来成。
    我感觉到自己宛然成了一种纽带,让齐鸣和樵中山很是惬意。

一次喝醉后,齐鸣问我有什么理想什么的没有,我说想升官发财娶姨太太,齐鸣笑称我是“男人事业成功的三步曲”。我转头问樵中山有什么更高尚更庸俗的理想没有,他若有所思地回答就是钱。我问是不是想发大财挣大大的金票,他并没有笑,似乎自言自语道:万般事业的成功归根到底还是由钱的多少来衡量,不论这钱你是偷来的抢来的骗来的捡来的干净的还是肮脏的都无所谓,成者王侯败者寇,成功的人都值得尊敬。

我有些吃惊,开始为这个同龄人担心。
    “你这么想是危险的,想挣大钱也可以走经商的正路嘛!”
    “别看那些道貌岸然的大亨如何绅士模样,他们在原始积累的时候并不比抢劫银行的匪徒更有人性的多。”他显得平静从容。
    “你这是在影射咱们集团老总啊!”齐鸣笑嘻嘻地推他脑袋。
    樵中山也笑笑,不再议论什么了。
 

一年后,齐鸣辞职回家,结婚生子闭门不出。

饭桌上就剩下毛弈轩樵中山和我了,樵中山还是老样子,每次请客必到毛弈轩的饭店还必叫上我。我老婆正怀孕,对我屡次醉醺醺地回家非常反感。但是我也没办法,樵中山说没有我到场他俩似乎就没话说,可是我一到就发现自己的作用并非那么大,他俩频频干杯笑逐言开,反倒冷落了我,我想走还就把我拉住,真没办法。

一天晚上他又打来电话,邀请我赴宴。我说刚吃了饭,他就说吃了再吃点儿。我看看一旁盯梢的老婆礼貌地回绝了。
    老婆难能可贵地陪我下了几盘象棋,我竟然输了,后来她似乎开始让着我,我虽然赢了心里也还是不痛快,因为我的“马”总是走不好。正琢磨着他俩将会是一种什么局面的时候,毛弈轩又打来电话,告诉我他们在一块儿很尴尬迫切需要我的援助。我于是大义凛然地离开了家,虽然背后传来老婆愤怒的摔门声。我想幸亏自己已经找到了份工作,否则又会听到离婚的警钟。

我在房屋开发公司售房处里总是保持着谄媚的笑脸,希望来此选房的顾客被我感动而毅然掏出订金,那样我们公司缺砖少料尺寸涨水的屋子就会在未被揭发出来的时候及时换回钞票。我对公司将要奖励给我的万分之几的促销提成总是充满幻想,因此我对任何一位进来的人都慈眉善目,哪怕他只是问路的,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

我竟然碰上了我高中时的女同学木兰,她变化不小,打扮雍容华贵神色傲慢地走了进来。她瞅见了我顿时兴奋起来,拉住我的手不放,我发现她还是老样子,对我保留着追求者暧昧的眼神。
    经过简单的聊天以后,她已经尽可能地描述了自己的现状。有目的地嫁了个“大款”然后又离婚,获得了丰厚的资产。她似乎洋洋得意,告诉我她自己既没给他生孩子又没给他动什么感情,现在就是一个单身贵族寻找曾经失落的爱情等等。
    我怕她还惦记着我,就说自己已经当了爹。她似乎全不在意,问我想不想跟她合伙开间大型超市,我说小卖部我都开不起。她并不耻笑我的寒酸,含情脉脉望着我说只要我投资身子脑子当经理就行。
    我终于发现她已经变得很美,我担心她做了大量的整容工作。我感觉她就是一个化身一个代词——钱,不由得想起一个人来——樵中山。

我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看着家里横眉立目的老婆想起婚前同居的那段美好日子,我俩彼此交换和毁灭了自己的童贞。于是我决定把樵中山介绍给木兰。
    “他姓樵我姓木,那不是让他这个樵夫砍我这个木头吗?”
    “哦,不!这恰恰证明你的存在使他的存在有了价值。”
    我跟她开玩笑,可心里又在为她担心。毕竟樵夫们最清楚哪些树木对他们更有价值,而且下手绝不留情。

     在一次酒会之后,她念叨着我的名字被樵中山架回了家。
    他请我去跑马,我坏笑着说跑马是结婚前的事儿,他若有所思地笑笑。路上对我说他以前一直还是个处男。
    “踏上轻骑,马到成功!”他跨在飞奔的马背上从我身边风一样掠过。
    我猜他已经占有的木兰,联想到他在南方的一些关于成功的话,感觉他似乎对她采取了极为卑劣的手段。
    马场上是一望无际的绿草,视野开阔,可以纵情驰骋。我没骑过几次马,所以很难驾驭。我想赶上他并不超越他,好追问一些细节,但没有成功。他似乎是天生的骑手,我望尘莫及只能远远地看他的影子。

他结婚前的一天约我去吃饭,我发现竟然连毛弈轩都没来,就请了我一个。我的朋友似乎也都没了,就他一个。
    他主动把自己灌醉,我才发觉他很容易就醉了。他说自己没朋友,老家在农村,大学毕业后一直待在城里寻找机会。我说你喝醉了,你明明很会交朋友,哥们儿也很多的。他用力摇头。
    他终于同意我把他送回自己的家。那是一间郊区的民房,极为破旧和简陋,屋子里的很多墙皮都脱落了。他一头栽倒在吱嘎作响的单人床上,大笑着说:我在这里整整熬了五年!
    我在一块儿尚存的墙皮上发现了用毛笔劲书的几行诗: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他闭着眼睛似乎在回味着什么,忽然说道:马是个好东西,自古就是个好东西!人们利用它的力气驮着你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去,我却看中了它的速度,呱嗒呱嗒,一下子就到了,不用你自己再花力气了
……

我的生活伴随着父亲的职责的产生而发生了改变。

在我半夜里起来给孩子煮奶的时候,我想到了很多故事,那些故事都是我更加年轻时的故事,充满着放纵和自在,象不受拘束的野马一样在自己的生活里纵情驰骋。但是现在的我似乎已经变得被驯服,吃力地拉着套驮着货向没有目标的地方前进。

这让我回忆起樵中山来,他并不是马而是骑手。
    也许是我的生活发生了改变,也许是我的朋友们也是如此,我已经太长的时间没有见过他们,甚至连考虑过都没有。
    这也让我想起樵中山来,我宁愿当马,毕竟马和骑手也是可贵的朋友。

偶然的一天我陪老婆孩子去商场,我不爱逛这种人多的地方就守在门口溜达。
    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正靠在一辆豪华轿车旁打电话。
    我大力拍了他一把,险些把他推倒在车前盖上。他有些恼似乎要回头骂,发现是我就尴尬地笑了。
    我和他热烈地握手,不住地寒暄,发现他笑容很古怪。
    “你今天必须得好好请请我!”我指着他的脸说。
    “好吧,为什么?”他一脸和气地问。
    “这还有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了!”我的话颇有根据却又力不从心。
    “以后有机会吧,今天我的确有要紧事!”他微笑着拒绝了我。

2002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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