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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1

  赵茜给岳子行打电话,问他到沈阳找没找着倪约。岳子行说没找着,反问她有没有倪约黑龙江老家的电话。赵茜说没有。岳子行告诉她倪约可能受了刺激,精神出了点儿问题,被她爸接回黑龙江了。赵茜当即就在电话里哭了,问他会不会去黑龙江看倪约,去的话她想跟着去。岳子行说,那么远,能说去就去吗?

  岳子行非常惦记倪约,很想给她写封信或打个电话,可倪婉出国了,搞不到那边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只有干着急。岳子行一度想求助焦三喜,最后却打消了念头。他憎恶这个人干儿,哪怕和他说一句话都会觉得恶心。另外他已盘算好,如果倪约病得不轻,他将暗中对姓焦的采取报复措施。现在出面联系,岂不是事先暴露了目标?
    估摸着倪婉已经从汉城回来时,岳子行每隔一个小时就给她打一次手机,打到第二天下午果然通了。倪婉很礼貌地向岳子行问好,然后对他在广电大厦为焦三喜解围表示感谢。岳子行见倪婉态度友好,就乘机请她吃饭,结果被婉言谢绝了。岳子行说,我请你吃饭没别的意思,主要是想和你谈谈倪约。倪婉说,请不要在我面前提她。岳子行说,她可能病了,回了黑龙江,我很想知道她那边的地址和电话。
    倪婉沉默片刻问,你怎么知道她病了?又怎么知道她回黑龙江了?
    岳子行说,我专门去沈阳找她,可她已经走了。怎么,这么大的事儿你竟然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你想,她家的人能放过我吗?
    这和你没关系。你也是受害者。
    可人家不这么想啊……你找好笔和纸,我现在就告诉你地址和电话。
    见面说不行吗?我们也算老朋友了,一起吃顿饭不过分吧。
    我们不算朋友,一起吃饭虽不过分,但没必要。对不起,我说话很直,有点儿伤人。
    岂止是伤人,杀人都够了。不过你咋说都行,我能挺住。今晚六点,我在国际酒店对面的天天渔港散座等你。不管你来不来,我都会等。
    Jesus Christ!(老天!)我不会去,等不等是你的事儿。
    你不来我不走。你看着办吧。

  打完这个电话,岳子行如释重负。认识倪婉这么久,他有话要对她说,可很难有机会说,即便说了也等于白说。她就象一只高飞的天鹅,那么俊美华贵,又那么可望难及。他天天在地面遥望,偶尔也奢想有朝一日能和她一起飞翔。他告戒自己,如果她今晚不来,他就永远不再找她。混到这把年纪,他还知道什么叫“求之不得,抓紧后撤”。

  岳子行下班后在办公室靠了一个小时,然后离开宏誉大厦步行至天天渔港。他这几天一直在梳理感情上的乱麻,还和谭璐闹了别扭,心情阴沉得能挤出水来,身体懒散乏力,象太空失重。今晚和倪婉的约会,象性情所至的神来之笔,又象蓄谋已久的追逐计划。这个天鹅般高远的女人,是岳子行妄图摆脱感情重负时的一道闪电,冥冥中照亮了他的突围之路。
    岳子行坐在天天渔港的一个角落,随意翻看着维多利亚·贝克汉姆的英文原版自传《学会飞翔》。那是程辉的书,被他借来对付可能出现的漫长等待和无聊。好在他既喜欢辣妹又喜欢贝克汉姆,尚能从中读出些许乐趣。半个小时后,服务小姐问他要不要点菜,他说他等的人还没来,需要再等半个小时。之后他不好意思再干等下去,就点了两道凉菜一瓶啤酒,一边喝酒一边看书。又过去了一个小时,倪婉还是没来,他在失望中对她产生了新的怨气和爱慕。他心里乱乱的无法阅读,索性加点了一道热菜和两瓶啤酒,开始专心致志地喝酒,天马行空地痴想。三瓶啤酒下肚,他有些晕乎,肠胃很充实,大脑却几近空白。他想着倪婉,还想着冯筝、谭璐、特特和他自己。期间刘大昆来过电话,问他在哪儿鬼混。他说他在和一个人约会,喝酒聊天。刘大昆问那人是谁,他说那人就是我自己。刘大昆说你喝高了。他说没高。刘大昆说明晚你来我家,有事和你商量。他说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岳子行又要了第四瓶啤酒,喝干以后已有醉意。他是七八瓶的量,可今晚的酒劲儿上得太早。他左臂伏在餐桌上,脑袋枕在左臂上,侧脸呆看着《学会飞翔》封面上美丽的高贵辣妹。他羡慕她和小贝功成名就的爱情,呼风唤雨的爱情,自由自在的爱情,丰衣足食的爱情。他也想和他们一样在天堂里飞翔。
    岳子行伏在桌子上睡着了。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盘腿坐在一块雪白的餐桌布上飞越千山万水,然后又梦见自己躺在一间无人的空房里,身上静静地覆盖着那块白色桌布……手机响了,把他从光怪陆离的睡梦中唤回现实。灯光很刺眼,人声也已不似先前嘈杂。他半闭着眼睛接电话,没想到竟是倪婉。她说,十点了,你准备在天天渔港过夜吗?他象大热天一头扎进大海一样,连发梢都清醒了,起身原地旋转三百六十度搜索倪婉。倪婉说,你买单出来吧,我在外面。

  岳子行离开饭店,见门口停着一辆蓝色赛欧,右前门的车窗玻璃正自动落下,倪婉坐在驾驶位上冲他招手。岳子行奔到车边,俯身贴着窗口说,没见过你这么赴约的。倪婉说,也没见过你这么约人的,上来吧,送你回家。岳子行坐到副驾驶位上说,你现在来算什么?还不如不来。倪婉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我刚加完班,路过这儿时顺便往里看了看,觉得那个趴在餐桌上睡觉的人象你,一打电话果然就是。我不是来赴约,我只是不忍心看你那样睡下去。岳子行说,不知你来,不然就喝个烂醉,等着你背我。倪婉说,你真喝醉了我还不管呢,农夫和蛇的寓言故事还没忘呢。
    车子绕过中山广场时,倪婉问岳子行家在哪里。岳子行说在解放广场。倪婉说正好顺路,先送你回家。岳子行说五四广场附近有家上岛咖啡,去坐会儿吧。倪婉说我不想去,你别费那个脑筋了。

  路上,岳子行很想说说倪约,可又怕倪婉不高兴,就忍着不提。倪婉似乎知道岳子行在想什么,取出一张纸片递给他说,你要的东西都在上面。岳子行接过谢了。倪婉问,你和倪约到底什么关系?岳子行说,我是她的保户,她帮了我的大忙,可以说有恩于我。倪婉说,她得了抑郁症,问题不算太大,你和她联系一下,然后把情况告诉我。岳子行说,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关心她。
    倪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驾车如飞。岳子行心想这车太过袖珍,女司机开车又猛,万一出事能不能幸存都是个问题。好在夜间车少,眨眼间就平安驶至解放广场。倪婉把车停在十五路车终点站,示意岳子行下车。岳子行舍不得走,看着倪婉欲言又止。车外的各色灯光洒进车窗,使倪婉朦胧中更显妩媚动人。岳子行蓦地有了生死离别的错觉,仿佛他一下车,就永远不会再见到这个女人。

  倪婉见岳子行目光有异,紧张地问他怎么了。哪知话音刚落,岳子行就猛地搂住她亲吻。倪婉躲闪不及,脸蛋被他亲了几下,嘴唇也未能幸免。她尖叫几声,正待挣扎,岳子行已经离开了她,连声说I am sorry(对不起),倪婉羞愤地朝岳子行的脸上挥了一拳,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岳子行若无其事地下了车,站在路边面无表情地往车里看。倪婉狠狠地瞪着他说,这又是一个农夫和蛇的故事。说完一踩油门飞驰而去,红色尾灯在迷蒙的夜里象一双幽怨的眼睛。
    岳子行呆立街头,自言自语道,难道我真的是一条冻僵的蛇?

    2

    岳子行连日来忙于个人俗事,不知不觉把公司正事凉在了一边,惹得斯文森龙颜不悦。通过明察暗访,岳子行把糖衣炮口对准了外经局的王处长,想从他那里骗个大印出来。可王处长不是开会就是出差,难见人影,没法施展手段。斯文森口气强硬地对岳子行说,皮特,这是关乎公司存亡的大事,从今天开始你必须全力以赴。
    岳子行被斯文森训了一顿,立刻上紧发条东跑西颠。可他一介白丁,到衙门办事谈何容易,愁闷之际只好给刘大昆打电话诉苦,看他有没有放倒人民公仆的好点子。刘大昆说,这事儿你得问朱旗,他花花公子一个,啥不会呀。
    朱旗在电话里说,这事儿难度太大,不好整。
    岳子行说,操,好整的话还问你啊。
    朱旗说,你们老板纯是个二逼,比还珠格格还天真。人家是政府要害部门,国家规定在桌上摆着,再铁的关系也没法松口。话说回来,那些家伙现在奸得很,怕得很,一般花招很难引其上钩。
    岳子行说,我已经盯上他们一个管事儿的处长,就等下毒了。
    朱旗说,你得先摸一摸他的家庭情况和个人喜好,然后再对症下药,他摆多大谱,你上多大炸药包。不过别落个肉包子打狗。
    岳子行说,知道国家干部里为什么有那么多腐败分子吗?就是因为你这样的催腐专家太多了,他们想不腐败也难啊。
    朱旗说,靠,你掌权了更坏,用不着拉拢腐蚀,自动就烂掉了。
    两人又穷聊了一会儿。朱旗说他要换车了,准备踹掉富康迎娶红旗世纪星。岳子行说,你的厂子不是不景气吗,咋还那么烧包呢。朱旗说,来钱的路有的是,就看你走不走了。老岳,想办法出来自己干吧,都快三十五了,再给洋人卖命就废了。岳子行说,跟瑞典人再混些日子,以后有机会再说。他还想让朱旗把富康处理给他,可犹犹豫豫没有开口。

  经过盯梢和蹲坑,岳子行终于见到了外经局主管外企经营的王处长。他是个美国“海归”博士,刚被提拔,没什么官架子。他说,路尔公司的事情我们讨论过很多次,国家规定在那儿摆着,很难办啊。岳子行早知道他会这么说,就把工商局已核发营业执照的事实说了。王处长说,你要是把工商局搬出来,我们就让他们重新核发执照。
    岳子行不敢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心想反正今天是来接头,具体工作要到幕后去做,就把话题转移了到了王处长的留学经历上。他已经探明王处长的来历,这上面有文章可做。王处长果然很专心地讲起了他的北美故事,讲述过程中遭到了岳子行最为凶猛的赞美。岳子行问王处长在美国哪个学校读书,王处长说转过很多次学,最后拿学位的是纽约州立大学。岳子行假装眼前一亮说,这么巧,我弟弟现在就在纽约州立大学读书。王处长说,是嘛,那真巧,我在水牛城,不知道他是哪个分校。岳子行说他在石溪。两人以点带面谈得甚是投机。岳子行觉得王处长是个好人,可自己为达目的胡编乱泡,实在有些龌龊。

  岳子行回公司时路过中山广场,觉得累了就坐在草坪石沿上休息,却不知不觉坐了很久,好多与中山广场有关的记忆海豚似地一群群浮出脑海。刚来大连时,他为图便宜常来中山广场的露天发摊儿理发,有一次正理至半道,工商的来抓,理发师拔腿就跑。岳子行头上顶着半边头发,脖子里系着灰油油的塑料布,抄起屁股底下的小马扎就向理发师追去。两人找了个旮旯墙角,气喘嘘嘘地把头上的活干完了。岳子行说,不管我的头,也要管管小马扎吧。理发师说,要是抓住了,一百个小马扎也罚没了。还有,现在的人民文化俱乐部原来曾开过一家玛克威夜总会,一度叱咤欢场风云。每当夜幕降临,墙根儿下的各色浓妆女子就会一个个被人领走。远远地围着很多看客,瞧似漫不经心,其实都在暗自过瘾。岳刘朱三人没少来过,无奈裤裆是满的钱包却是空的。还有,岳子行认识谭璐前,下班后不想回宿舍,又没别的地方可去,就带着书来中山广场看,周六还能碰上英语角,哇啦哇啦跟着卷一气舌头。还有,他和谭璐谈恋爱的时候,俩人晚上总来中山广场玩,踢毽儿、溜旱冰或跳舞,完后就到上海路街口等公汽送谭璐回家。还有,冯筝第一次来大连时,岳子行领她到中山广场溜达,买瓜子时掏丢了十块钱,害得他俩心疼半天。还有……还有那么多的记忆,现在翻出来似在昨日,又恍若隔世。

  岳子行越想越伤感。来这座城市十年了,他仍是整日奔波,一事无成。梦想远去了,青春不再了,无可奈何地甘于平庸,就连曾经相依为命的爱情也正在缓缓死去。而十年以前,谁能预言这一切,谁又肯相信这一切。此时此刻,岳子行觉得圆圆的中山广场就象一口巨大的井,而自己就是井底一只可怜的青蛙,如何挣扎都跳不出城市的逼迫和喧嚣。

  岳子行忽然好想给冯筝和谭璐打电话。孤独和悲凉袭来的时候,倾诉就成了救命的稻草。他好想和她们说话,说出心里的感受。他和这两个女人,从素不相识到蹉跎至今,欢乐总是短暂的,而忧伤却无时不在。也许,这就是爱情的真谛。为追求和维持一夜的美梦,却要付出一生。然而,岳子行还是从心底里感激她们,也从心底里忏悔。他欠她们太多,没办法偿还,也偿还不起。

  岳子行急切地拨通了谭璐的手机。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先给谭璐打电话。也许,他对她爱得多,欠得也多。
    谭璐在电话里说,今天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岳子行说,我每天都想打,可又怕听到你的声音。我知道你生气了,那天我说了些什么,为什么要那么说,连我自己都搞不清。
    谭璐那端悄无声息。
    岳子行说,璐璐……我……我想说句话。这话我不该说,说了会不得好死,会下地狱。
    谭璐声如蚊蝇。你说吧,你不会下地狱的。
    岳子行说,如果……你真的不想和他要孩子,那就……算了吧。和一个不爱的人生育会很痛苦,会后患无穷。
    这事儿不用你操心了……。谭璐说完,又发出一连串奇怪的声音。岳子行仔细听辨才知是压抑的哭泣。
    好好的怎么哭了,让同事看见不好。
    我在家。
    怎么没上班?
    病了。
    怎么了?严重吗?我现在就去看你。
    小病,你别来……他在家。岳子行的心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粗暴地揪挠着。他咬牙关掉手机,闭着眼睛将头垂在双膝上。他不能再说了,再说也会流泪的。他本想找谭璐说话,只为减轻她的痛苦,安慰自己的孤独。可没想到,她更痛苦,他更孤独。他终于发觉,这是个无处倾诉也无法倾诉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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