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伯出事了。事发很久以后,家里人才陆陆续续、磕磕绊绊、缺斤少两地从外人口里知道了点鸡零狗碎。
事情就发生在奶奶等着二伯回来给新出世的孙女起名而二伯迟迟没有回来的那几天。
“菊翠”的乳名是奶奶给取的。
娘怀菊翠临产的那几天,奶奶嘱咐二伯,老二,过三天两天的回来一趟。以前二伯总是每星期天才回家一趟,说单位上考勤严,回家后上班迟了,惹领导生气,对他的前途有影响。听了奶奶的嘱咐,二伯疑惑地问,回来干啥,又没啥要紧事。奶奶说,干啥,老三媳妇快坐月子了,这不是要紧的事?老三媳妇快坐月子管我啥事,我一个大男人家。奶奶笑了,大男人家就没事了,你们哥仨就你念的书多,念了到时就得派上用场,光在肚里装着有啥用,回来给老三的孩子取个名字啊!
结果二伯没有回来。
二伯打算回来的,就在他准备回来的那天,计生办来了任务。镇南比较偏僻的几个村的村委反映,近几天外地来了几个江湖郎中,以行医为名,专门给一些戴节育环的村妇摘环,并传授她们生子秘方,弄得村领导们坐卧不安,要求镇政府采取措施。
镇政府对此非常重视,立刻命令计生办联合镇卫生院组成计划生育小分队,对镇南的几个村子进行突击检查,发现情况及时补救。因为是与镇卫生院联合行动,所以计划生育小分队的技术力量比较雄厚,如果二伯请假回家的话,对工作并没有多大妨碍,但那时的二伯刚刚从县医院培训回来调进计生办,满腔热情地渴望投入工作。
那天下午的阳光不算灿烂,风却出落得温顺、柔情,台历板上的温度计显示在摄氏十二度左右,不冷不热的好天气,很值得不轻不重地干点什么,如果无事可干,心情肯定会像被风抬到半空的废塑料袋,没着没落的有些飘。镇政府大院里的三棵白杨树刚劲,挺拔。西边半腰鼓突着树瘤的那棵,略去树瘤以上的部分,很容易令二伯想到男性那种点化生灵的神秘兮兮的雄壮的器官。
那个不冷不热的下午,无事可做的二伯惦着给要出世的侄子(侄女)取名的事,偷偷去外面的小车铺给自行车打足气,准备一下班就踏上归家的路程。
北面窗前的两个妇女叽叽喳喳地说了好长时间,声音都有些浅了,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因为职业的缘故,两个人的话题动不动就扯到避孕、流产、子宫、阴道、性交等一些局外人非常敏感的字眼上,连个艮都不打。潜意识里,二伯早已不把她俩看成普遍意义上的女人。不被看成女人,她们对二伯的吸引力也自然消失了。
墙上石英钟的指针一丝不苟地指向下班时间。
就在二伯将心思洒向回家的路上时,计生办主任开完会回到办公室,拿出一个官气十足的架势后,开始官腔官调地传达镇政府安排的任务:从明天开始,计生办与镇卫生院联合组成四个计划生育小分队,到镇南的村子突击检查,时间为三天,由村委安排食宿,期间谁也不允许回家。
以上的话,是主任对着两个妇女说的。直到二伯不小心将椅子坐出些声响,主任才意识到二伯的存在,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葛广新也可以去。二伯忙不迭地嗯了一声。二伯从鼻孔里发出的这个鼻音引起了计生办主任的重视。计生办主任慢条斯理地呷一口水,翕动着两片湿漉漉的嘴唇吩咐道,葛广新,你就跟部先芸一个组吧。
二伯回镇政府上班的当天下午,菊翠就降生了。全家人焦急地等着二伯回来给她起名字。
一天。两天。第三天上,奶奶坐不住了,一听见外面的自行车铃声,就一颠一拐地往外跑。
推自行车的是外地来收购破铜烂铁的小贩。奶奶一颠一拐地回来,气鼓鼓地骂道,这浑小子,连老娘都敢诓,看老天爷非报应他不可。二伯母憋不住地笑,说浑,浑还不是你宠的,要是不供他念那么多年书,保证他围着你转一辈子,念书多了就成国家的人了,不是说忠孝不能双全啊。奶奶反驳道,不供他念书咋办,要是干巴巴地受穷的话,你肯嫁到这家来?二伯母又笑,娘,俺可不是冲着你家老二那镇干部的牌牌来的。冲着啥?二伯母捂着嘴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说,冲着你来的呗,周围三村五落的,谁不知道你又勤快有贤惠,还特别疼爱儿女。奶奶撇撇嘴笑了,显然对二伯母这个讨好她的答复很满意。
阳光将斜伸进窗里面的那只金灿灿的大脚缓缓挪了出去,屋子里开始变暗。奶奶焦急地在院子里颠来颠去。菊翠娘有些过意不去,等奶奶颠进屋子,疼着脸劝道,娘,一个女娃家又不值钱,你胡乱起个名字算了。奶奶生气了,说咋不值钱,给座金山咱也不换。二伯母也凑过来劝,娘,弟媳说得对啊,老二再有文化也是你供养的,侄女的名字最该让你起。奶奶不同意,说咋能放着菜刀不使,用木头棱啊。
二伯母就势说,也是,我看这事早晚得等她二伯回来,等个三天五天也不打紧。可不行!奶奶赶忙摇头,说三天不取名,叫叫耳不听!
屋子里越来越暗。二伯母在断定二伯不会回来之后,又劝奶奶,娘,我看侄女的名字你起定了。咋?二伯母捋捋头发,若有所悟地说,起先我都迷糊了,不是都有两个名字,一个乳名,一个学名,学名上学时才用得着,乳名是让家里人和街坊邻居叫的,口顺就行,我看还是娘起吧。菊翠娘积极响应,娘,她二伯母说得对,这名字该你起。
奶奶抬眼看看外面黑朦朦的天,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低了头,小声嘟念起来。
奶奶抬起头,征求意见似地对两个人说,你俩估摸估摸这名字行不?娘,啥名字?奶奶说,菊子和翠子不是咱村里捧上天的两个俊妮啊,我看俺孙女长大后肯定赖不起她俩,咱叫她菊翠咋样?
二伯母和母亲略微顿了顿,一起忙不迭地称赞,行啊,可行!
“菊翠”的乳名就这样定了下来。
二伯怀着无比兴奋的心情随镇计划生育小分队去镇南的村子进行突击检查。
第一天,他们被分到镇南一个叫申家沟的小山村。经过一路颠簸,下了一辆油漆斑驳的旧式公共汽车,一行三人东张西望,走马观花地向申家沟挺进。那天天气晴朗,路边、坡地上各种植物的颜色鲜明耀眼。部先芸不时孩子气地弯腰采一朵野花,用两个指头捏了举过头顶,满脸虔诚地凝望一会,娇滴滴地说,真好玩儿!
二伯对部先芸故作姿态
的非常响亮的“玩”字听着刺耳,心里犯起酸来,虚荣,不就是长在镇上吗,还以为自己是啥大城市里出落的大小姐哪!
山间小路逶迤伸展。远处两只野鸽飞起飞落,忽然靠在一起,一阵交颈撕摩之后,遁入谷中的洼地。当空一堆涌动的云朵像一只饱满微颤的乳房,鼓胀绵软,其间藏尽了深邃。二伯的心情如头顶的天空一样空阔、明澈。
临近村子,二伯变得有些激动。村子不大,却生气盎然。一条小溪从村子中间纵流而出,两侧断断续续地横伸出一些细小的分枝,就像村子的一道脊柱,让人感到全村的家家户户都能得到它的支撑、滋润。河底水藻密布,绸缎般地随流水拂动。村子周围的树木错落无致,张扬着一种散乱的美。浓郁的树冠各自将一方空间装扮得生机勃勃,风光无限。
迎面走来三个提着大包小裹的妇女,看样子是要出村办事。二伯装作系鞋带,躬下腰适当地耽误了片刻时间,让同来的其他两人走到前面。三个妇女说笑着迎面走来,二伯聚精会神地欣赏起来,以至于最年轻的一个妇女以为胸前的纽扣开了,慌乱地摸了摸几粒扣着的纽扣。
三个妇女走过,二伯又余味无穷地回过头,让目光在三座浑圆错动的臀上粘粘地停留下来。
葛广新,快走啊!前面部先芸娇声娇气地招呼二伯。
申家沟距他们越来越近了。申家沟的村妇模特一样陆续走上二伯凝望的舞台,以各种姿态漫不经心地展示着她们那一方水土养育的诱人的母体。三十来岁的二伯好不感动,任凭葱绿的目光漫无边际地挥洒、凝聚。二伯的激情大刀阔斧地忙乱了一番之后,暗暗对申家沟的妇女给予了极高的评价:这才是女人啊!
二伯深有感触地记起那回去街上赶集时一位同事说的话:镇南的媳妇像用气管子吹的一样,足!
寻思间,一个担水的村妇将水桶往路边一放,急匆匆地朝路边的下坡走去。二伯的目光毫不犹豫地跟了过去。村妇深一脚浅一脚地疾走着,胸前两座肥大的奶子活蹦乱跳地四下招摇。二伯的目光如两把锋利的尖刀,恨不得将她的衣服挑破,让它们赤裸裸地跳出来。村妇边走边扭头打量着选择地势,选来选去就选中了距二伯垂直距离三、四米的一道堰根。
村妇站定,四处(实际上是三处)张望了一下,断定选择的地势安全无误时,迅速将两手探进裤腰。二伯立刻意识到了她下一步的行动。
二伯又一次弯腰系鞋带,有次有序地看完了那幕美景,禁不住心潮澎湃,浑身的雄劲竭力窜向一个部位,致使二伯走路都有点困难。
以前二伯遇到这种情况便屏住呼吸,努力想一些晦气的事,低落情绪,使那个部位自然退潮,比如想一想自己与同事闹矛盾、做错事受领导的批评什么的,甚至构思出刚领到工资不小心让人偷走了的窘迫场面,心思一投入,不出三分钟,那种亢奋就会软软地塌下来。但这次与以前处境不同,这次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的人行道上,前面还有两位同行。二伯急于求成,便毫不忌讳地虚构了一个奶奶病死的场面,把那个倔强的部位强行压了下去。
前面部先芸又回头招呼二伯,二伯吓出一身冷汗。
待平息下来,二伯还能隐隐感到那种余兴未尽的激情,他知道这是因为刚才的冲动没有得到宣泄而仅仅是受到了抑制的缘故。二伯心有余悸,惟恐那种情势卷土重来,只好收敛了目光,一心一意地走路。
无意间,二伯发现了一个压制那种冲动的好方法,即欣赏前面部先芸的腿。部先芸的腿粗短而壮实,上下粗细均匀,不折不扣,像截肢后安上的两根木桩,在上面不但寻不到丝毫女性的诱惑,反而有一种扫兴感。
二伯目不转睛地欣赏着部先芸的两条短腿,那种余兴未尽的冲动烟云般徐徐散开。其间,部先芸又回过头招呼二伯,一愣神,断定二伯的目光的指向后,脸一红,含羞地给了二伯一个媚笑。这一个媚笑更是雪上加霜,二伯平静得浑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没了一丝波澜。
快到申家沟村委的院门时,二伯的情绪异常剧烈地波动了一番。二伯见到了一个他有生以来最有魅力的女人。这种魅力已远远超出了人们在称赞女人的容貌时惯用的美丽、漂亮、俊俏和描述女人的体态时所用的苗条、丰满、婀娜等词汇。在二伯的感官里,面前女人身上的每一个部位甚至一个朴素的衣角对他都有不可抗拒的诱惑力。
女人“吱呀”开门出来,自自然然地与赶路的二伯打了个照面。二伯的双眼像被夺目的电焊花刺了一下,感觉“嘭”地一声虚幻进一片灿烂辉煌之中,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木桩般坚实地楔在那里。
世界不复存在了,只有一种超然的神妙。
待二伯的神志有所清醒,恍惚间看到女人正站在门台前,手里扯一块头巾抽打身上的尘埃。女人侧转身,一条腿微屈微翘,头巾随枝条般的胳臂上下起落,另一侧臀部和腰身弯出一个优美的弧度,下端有一角纯白的裤兜的白里向外裸露拱起,宛如一只探头的白鸽。二伯呆呆地凝视着女人这个妙不可言的造型,一阵血涌之后,神思恍惚。二伯真想猛扑过去,把她狠狠揣进怀里。
在二伯的这一心理付诸行动之前,门“吱呀”咧咧嘴,一条黄毛大狗舔着舌头挤出门缝。
黄毛大狗嘘着气吻了吻女人的脚,一抬头看见激情洋溢的二伯,很不友好地嗷嗷两声。二伯打了个激灵。女人这才注意到二伯和二伯行为的异样,闪眼照了二伯一下,踏上门台,留给二伯一个魔幻般的背影。女人迈过门槛时,忽然若有所思地扭过头,眼睛亮亮地闪过来。但女人的目光并没有捱着二伯的一根毫毛,而是凝聚在二伯挎着的那只印有红十字图案的药箱上。
黄毛大狗狂叫着向二伯逼近,二伯吓得拔腿就跑。女人发出一串如鸣佩环的笑声,同时伸手将门一推,嘭嚓一声,院门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广新,到了!部先芸回头招呼掉队的二伯,声音极柔极嫩。回到现实中的二伯开始消灭最后一截路程。短短的一截路程中,二伯的心理展开了一系列复杂的活动。二伯先是粗略但精辟地挖掘了一番那个女人的动人之处,继而深深地陶醉了一番,接下来开始估摸那个女人的年龄。年龄一限定,二伯的心头轰地涌起一股热浪,这个年龄正好在小分队的检查之列啊!
二伯虚幻出那个天使般的女人羞答答地躺在面前任他洞察隐私的撩人景象,兴奋得有些不知所措。二伯的兴奋并没有维持多久,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身份,如满头大汗的人突然将头探到冷水喷涌的水笼头下面,顿时清醒百倍。
这次镇计生办和卫生院联合组成的计划生育小分队共四个,虽然叫做“队”,事实上除二伯的小分队三个人外,其余都只两个。这种分工,不用明说,二伯也能掂量出自己的分量。二伯实际上是被当作实习生安排来的。早上,同一分队的镇卫生院的张医生笑滋滋地将药箱安排给他时,二伯便体会到了。这次来,也许只是背背药箱跑跑腿,甚至连检查房都不准进去。二伯的情绪低落下来。
村委的几个人早就侯在那里。见了面,彼此寒暄几句,村支书便派人拿着名单满村里去喊人。
张医生与村委的人很熟,说话挺随便,不时开一个活跃气氛的玩笑。部先芸也认识几个村委的人,半身侧在桌上,一只手托着腮与他们家长里短地拉呱。二伯与他们不熟,闭了嘴认认真真地喝水。
谈话间,村主任介绍检查房的情况,伸出食指往外指了指。二伯顺着所指的方向透过窗玻璃往外望去,斜对面有一间房子挂了花布门帘,门口的右上角贴了块红纸片,上面大概写着“闲人免进”的字样。村主任说那是村干部夜间的值班室,简单拾掇了一下,客套一句,俺这里条件不好,凑付着来吧。
张医生说,啥条件不条件的,有张床就行。村主任打趣道,我说张医生啊,活络可干得利索点,别把老娘们的下三烂落在上面,晚上醺得人睡不着觉。张医生笑了,老娘们,凭你这年纪,我看从里面随便捡一个给你,准恣得你蹦高。屋里的人一起大笑。
有人断断续续走进院子。她们背转身围在一个墙角,窃窃地说着什么,不时耸着肩抑制不住地笑。二伯朝外瞥了一眼,回过头装出懒得理会她们的样子。
过了一会,张医生喝口水客客气气地对村支书、村主任说,有啥事你们忙去吧,不耽误你们了,我们也得下手,还有好几个村子等着哪。村支书也不客气,懒洋洋地站起身,打着哈欠说了句,行啊,我们各人都有一大摊子事,家里的外头的,还真得忙活忙活,不像你们,由国家拿钱雇着除下工夫来干这个,我们可陪不起,等中午围着桌子比划比划就啥情啥分都有了。
屋里剩下二伯他们三个。张医生叹口气对部先芸说,先芸,今天就看你的了,你们女人那东西我一见就恶心。部先芸咧嘴一笑,推辞说,可不行,我刚出了那点事,现在一动手就心慌。张医生一愣,啥事……噢,可也是,你上次那事不应该出,自己身上的一件家什,按说早该滚锅烂熟了。部先芸咧嘴一笑,打趣道,这就叫熟视无睹啊。说完看了二伯一眼,推荐道,让葛广新吧,听说在县医院培训时,他的成绩挺棒。
张医生这才把注意力集中到二伯身上,对啊,你们主任说过,让你跟着实习实习,今天正是好机会,早晚你也得见见这阵势,开开眼界吧。二伯没想到事情会这样,有些受宠若惊,喜不自胜,心里巴不得,却装出难为情的样子说,张医生,我没经验。张医生哈哈一笑,这个还要啥经验,一百媳妇二百奶子,一些死玩意,你不是在县医院培训过啊,干就是。
部先芸劝二伯,葛广新,我跟你去,让张医生歇着。二伯看张医生一眼,一副军命难违的样子,提起工具药箱,慢吞吞地对部先芸说,好吧。
出了村委接待室,二伯攒足目光放眼望去,每一个前来接受检查的妇女都获得二伯的一缕抚爱。院子里虽然风光无限,二伯的浓烈的兴奋中还是不由自主地掠过几丝沉沉的遗憾,他没有看到那个魔幻般的女人。
二伯和部先芸一前一后走到检查房门前。
部先芸说,广新,咱开始吧。
二伯点点头,行啊。
部先芸按名单的顺序喊了一个妇女的名字。被喊的妇女被人推推搡搡地挤出人群后,抓住一个妇女的胳膊不肯过来。部先芸抬高嗓门,半开导半训斥地吆喝道,这次检查可是有时间限制的,谁错过了,以后拿着三十块钱自己到镇卫生院去,要不就等派出所的小车来接你!被喊的妇女这才松开手,低着头,耸动着胸前两只圆鼓鼓的奶子慢慢地走过来。
二伯的事就出在这间贴着“闲人免进”字样的红纸片的检查房里。
那天上午,像镇卫生院张医生说的那样,二伯真是大开眼界了。申家沟一个个风韵绰约的少妇,羞容满面,将自己蓄意深掩的隐秘袒露给他。二伯戴着胶皮手套的手颤动不已。一旁的部先芸还以为二伯初临战场,有些怯阵,柔情蜜意地给他施加鼓舞。广新,别慌,你行啊。她哪里知道二伯的手是因为激动和兴奋而颤抖。
村委们反应的情况确实属实,不少妇女里边的避孕环真的不翼而飞了,只好采取补救措施。对这些补救措施,妇女们极不情愿,明显地流露出抵触情绪,部先芸和二伯便神乎其神地恐吓她们,使她们乖乖地就犯。
二伯脸上保持着严肃,感觉却早已飘进八千里云雾。部先芸见二伯已得心应手了,趁一个妇女刚出去另一位还没来的间隙,夸赞道,广新,你真行,是干这行的料。说着不由自主地将身体朝二伯靠了靠。
二伯乐此不疲地忙碌着,虽然女人的那个器官对他已渐渐不再新鲜,但它们仍然以不同的形态和质地神秘地刺激着二伯。部先芸在检查房呆得不耐烦了,抬起胳膊将手罩在脸上,懒懒地伸了伸腰,慢腾腾地说,广新,你忙着,我到外屋里坐坐。二伯随便应了一声,心里巴不得她赶快走开。
部先芸走出检查房,二伯像蓦地蜕去一层壳一样顿感浑身轻松。屋子里寂静异常。二伯如释重负地直起身,颔首将目光沿着胸脯俯瞰下去,身体的拦腰处,二伯的目光触到一个圆圆的坚实的“包”。二伯禁不住挺胸收臀,将浑身的气力猛地往那里一聚,脑袋的天灵盖下便很受用地闪过一道闪电般的晕眩。同时,大褂下端的圆“包”鼓突着移动了一小段距离。
被检查的妇女仰躺在床上,侧脸看着墙上一块行将脱落的墙皮。二伯的眼睛火辣辣地在她那个部位滚动着,又攒足气力,让白大褂上的圆“包”重新鼓突出一段距离。床上的妇女活动一下身体,那个润红的部位也随着变幻了一个形状。二伯受了挑逗般坚持不住了,干脆将手伸进裤兜,隔着裤兜动作起来,只几下,那种大厦将倾的感觉便不可阻挡地向他袭来。二伯闭了眼,竭力将手中的硬物幻想进床上妇女的福地,匆忙享受着那种排山倒海般倾泻的快感。
床上妇女感到了异样,扭脸挣着望过来。虚脱了的二伯赶紧绷紧面孔,若无其事地用衣袖抹一把额上的热汗。
风平浪静后的二伯感觉有些疲惫。如果不是镇卫生院的张医生说过上午必须突击完申家沟,下午还要去别的村子,二伯真想停下来休息一会。二伯对那种器官的刺激已经麻木不仁了,操作起来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部先芸掀开门帘走进来,兴奋地说,广新,今上午招待不孬,有鸡有鱼,还有辣子羊肉汤。二伯笑笑。部先芸关切地嘱咐道,广新,今中午你可少喝酒啊,多吃点菜,下午还得麻烦你,张医生是个酒鬼,见酒就没命,非喝个不省人事不可。二伯又笑笑,行啊。不行,我得回去看着他们把菜洗干净,镇南的人不大讲卫生。部先芸说着又往外走,并扭头看一眼桌上的名单说,你别出去了,我给你唤进来。
部先芸出了屋,尖着声音喊到,赵娜,下一个是赵娜,抓紧时间过来!二伯牢牢地记住了这个名字,这个在这里唯一只有两个字的名字,在二伯听来多少有些洋气。
二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叫赵娜的竟是那个令他神魂颠倒的女人。
女人掀帘走进检查房,二伯就懵了,之后的作为完全是在一种醉酒般神志不清的状态下进行的。
二伯出事了,但究竟做了些什么,他也不清楚。据说,在检查房里,二伯非要那个女人把衣服脱光。女人不从,二伯一直坚持,最后竟强制性地动起手来。女人哭闹着冲出检查房,回家召集了不少家人手拿木棒赶到村委,愤怒地把二伯包围起来。村委只好出面为二伯解脱,把他一直护送到镇府大院。事情盖不住了,二伯不仅严重违犯了职业道德,还影响了这次突击检查的顺利进行。二伯在镇府停止检查一周之后,被贬到下面的一个办事处,一处就“怵”了三年多。
二伯原以为他能重返镇计生办,真的是因为部先芸为他做的工作,后来才了解到不是那么回事。部先芸替他说过好话不假,但不起根本作用。
二伯重回计生办主要是因为一个“钱”字。镇上来了位新镇长,二十八、九岁,是县里一位重要领导的亲戚。新镇长来这里的目的,名誉上是锻炼锻炼,增长些才干,实际上是老成老成混个局级干部,等届满后回县里谋个好差使。
新镇长挺会花镇里的钱,就是不会领着镇里人挣。他来后干的第一件事是集资买了一辆高级小轿车,说是为了给镇上人争光,表面上只他一个人坐着开个会什么的来来去去,可实际上,外人见了肯定会说,你看你看,那轿车是某某镇的,真气派!这样,镇上就获得了荣誉。
新镇长还小兴土木,建了座比较豪华的舞厅,从村里选拔一些容貌娇好的妇女利用业余时间来这里学跳舞,说是繁荣群众业余文化生活,每晚都繁荣到十二点以后,只是来这里的尽是县里和镇上的头头脑脑们,除了那些容貌娇好的妇女,再没有群众了。新镇长每天的招待费就在千元以上,还隔三差五地带上几个有能力的村镇干部不辞辛劳地去一些风光优美的地方学习学习先进经验。一年下来,镇上的经济就达到了空前紧张,连全镇教师的医疗费什么的也紧张没了。
计划生育是利国利民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事,上级抓得越来越紧,镇上当然就不能忽视。按上级要求,镇计生办必须具备一定编制,且在编人员必须具备一定条件,最起码得在县医院正规培训过。镇计生办的编制早就超了,只是有几个人条件不够。上面对这事催得挺紧,一个劲地通知让不够条件的人去县医院培训,并且很详细地注明培训费用。新镇长心疼培训费,拖来拖去拖了挺长时间,偶然听到下面办事处二伯在县医院培训过,且发过培训证,当即就决定把二伯调到计生办。
有人透露二伯曾在计划生育工作中犯过严重错误。新镇长听了详细情况后一笑说,错误,错误是进步的动力,正因为犯过错误,他才知道犯错误的苦处,以后就努力不再犯错误,不犯错误就会向进步方面发展。在坐的人第一次听说这么新鲜的哲理,知道新镇长读过省青年干部管理学院,不再作声。
自贬到办事处,二伯压根就没想到再回计生办,虽然他一直暗暗对那项工作留恋不已。要不是二伯母阻拦,二伯早就把在县医院培训时发的培训证付之一炬了。接到办事处主任递给他的去计生办报到的调令,二伯精神恍惚了整整一个下午。
因为通知上最后有一句报到时带上县医院培训证的话,二伯回家后翻箱倒柜地找起来。一直没找到。二伯急出一身冷汗。二伯母回来,瞥一眼屋里的纷乱景象,疑惑地问,找啥?培训证。啥培训证?去县医院学习的培训证啊。做啥?二伯将通知给了二伯母。二伯母看后,一屁股坐在床上,扳着脸一句话不说。
你知道?二伯问。知道,告诉你,你别想拿到。咋了?咋了,开始痒痒了吧,我就知道你心里撂不下那活络。谁撂不下那活络了,人家领导教干,我不去咋办?就是不能去!二伯见二伯母那种不容商量的样子,蓦地来了气。为那点事,我错也认了,跪也给你下了……你还教我咋治?
二伯母见二伯吓人的样子,软下来
,说,反正我就是不放心,你得写个保证,叫我拿着给你提个醒。二伯急于见到培训证,呼一口粗气,无可奈何地拿出纸写下保证书。
二伯去镇计生办报到,见到的第一个人是镇政府办公室的张奉刚,就是在集上说镇南媳妇像用打气筒吹过一样的那个。
张奉刚见了二伯老远就打招呼,葛兄,又捡起那好活络来了!二伯的脸像被热毛巾捂了一下,热辣辣的,答不上话。见二伯发窘,张奉刚换了口气,表情也严肃了许多,用又是埋怨又是关切又是开导的口气说,葛兄,那事你也太管不住自己了,你当你是村里的赤脚医生,动不动就伸手动脚,弄不好让人拿棍子赶出大门就了事了,咱是镇干部,特别是这方面,一有风吹草动就吃不了兜着走,兄弟们在成堆时,打打诨,过过嘴瘾就行了,可不能动真格的。
二伯与张奉刚挺熟,怕他再把话扯远了自己脸上挂不住,赶忙赞同地点点头,抬起胳膊看着表走开。背后,张奉刚还忙不迭地招呼一句:老葛,抽空出去喝两盅,给你接接风。
二伯重返计生办的第三天下午,部先芸伏在桌上睡了一会觉,醒来,见办公室里就她和二伯两个人,揉揉眼,捋了捋额前的头发,提起暖瓶过来给二伯倒水。二伯受宠若惊。回去坐下后,部先芸与二伯攀谈起来。广新,你在下面办事处干啥?打杂啊。打杂挺好啊,不用动脑筋,领导叫干啥就干啥。二伯叹口气,好啥,啥事也得干,到头来还落不下好。部先芸叹口气,唉,你在那里确实有些屈才。二伯摸不清部先芸的话的意思,不做声。
过了一会,部先芸平静地说,广新,你知道你咋调回来的?二伯说不知道。部先芸低下头,不在意地说,广新,我向领导请示的。二伯不做声。部先芸以为二伯不信她的话,进一步说,广新,说实在的,咱办公室属你文化水平高,脑子又活,这事我跟领导说过好几次,可他们动不动就提你那件事,后来我急了,说那件事究竟是咋回事还不清楚哪,申家沟那个赵娜,妖里妖气的,一看就不像个良家妇女,领导对你的看法才开始改变。
二伯听了有些激动,想起自己曾盯着看部先芸的双腿来压制那种冲动,心里便有些内疚。
部先芸说,广新,你别说,在一块时觉不出来,你去办事处后,倒挺想你的。二伯心里一热,扭头热情的看了部先芸一眼。部先芸也在看二伯。
部先芸又提起暖瓶来给二伯倒水。二伯赶忙端起杯子不胜恭敬地推辞。部先芸执意要倒。两个人推来推去,部先芸暖暖的手就握住了二伯的手腕。二伯看见部先芸眼里跃动着两朵灼灼的火苗,身上被烧得有了温暖,于是很投入地将另一只手罩在了部先芸的手上。
部先芸低下头,喃喃地说,广新,晚上出去走走吧,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二伯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喃喃地问,去哪里?村南玉米地那里,七点左右去就行。部先芸说完,颤着手给二伯倒了水,看一眼二伯,羞答答地回到座位上。
来到那片玉米地,天已黑得看不出几步远。二伯东张西望地沿玉米地的边缘走着。一阵轻微的响声之后,早已侯在那里的部先芸走出玉米地紧紧倚在二伯胸前。两个人一句话没说,就钻进玉米地成就了那事。事毕,两人黏糊得如夫妻一样说笑。
说来说去,部先芸突然伏在二伯怀里撒起娇来。二伯见她痛苦的样子,问,先芸,你咋了?没想到你会干那事。哪事?还有哪事,在申家沟你干啥来。二伯愧疚起来。部先芸捋着二伯胸前的一根肋骨,动情地埋怨道,要不,那次检查回来我就想约你出来。二伯叹了口气,显出后悔不迭的样子。
部先芸很快就原谅了二伯,两个人一番甜言蜜语、你恩我爱之后,情绪又开始升温。搂抱中,部先芸腾出手捂在二伯的那个部位,娇嗔说,广新,以后可别干那事了。不干了!二伯语气非常坚定。
部先芸那只手捂得更紧,通情达理地说,干这工作,免不了与女人那东西打交道,你得忍着,把劲攒足了用到我身上,到时我一定好好给你解决困难。二伯为部先芸的善解人意陡生激动,伸出手,把部先芸死死得箍在胸前,说行,我一定给你攒着,把我老婆的那份都给你。
二伯和部先芸的那种关系断断续续地保持了将近两年半的时间。在这漫长的两年半里,生在山村却很少爬过山坡进过田地的二伯,对庄稼地和枯草窝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当然这些印象都是以模糊不清的黑暗为底色的。二伯的单身宿舍里,床头墙壁糊的报纸上,密密麻麻地划着几行竖杠。这是二伯持之以恒地描画,闲暇时悄悄咀嚼,即便生命终结时也不会向人道起的秘密。每次找部先芸回来,疲惫不堪的二伯都会认认真真地在上面划一道。
在默默宣告与部先芸结束那种关系的那个晚上,二伯侧卧在床上,目光平静地看着墙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竖杠,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们用墨线圈起来,仔细一数,整整一百四十道。一百四十道竖杠,每一道都记录着二伯的生命走向颠峰时的一个热烈时刻。看着看着,一百四十道竖杠缓缓弯曲成一百四十个虚幻乏味的圈套,烂绳头一般堆积在他的面前。二伯不得其解的是,每一个圈套他都真真切切地钻过了。二伯有些揣摩不准自己了。
那天下午下了一场透地的大雨,镇府大院宽阔的空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积水湾。计生办的人懒散地坐在办公室里闲聊。其间,主任随意问二伯,小葛,今下午你还回家不?回啊。问过之后,主任漫不经心地与别人说话。一会,部先芸又问二伯,葛广新,道这么不好走你还回家啊。二伯态度很坚决,说可得回。
下班后,二伯推着自行车出了镇府大院,艰难地拐过两道胡同,迎面碰上两手空空的张奉刚。张奉刚喳天呼地摇头晃脑地劝道,广新,干脆别回去了,没法走啊,我那车都叫泥糊得推不动了,气得我把它放到别人家了!二伯立住身犹豫了一会,掉车重返镇府大院。
计生办的门反锁着。二伯并不急于敲门,因为他感觉到了里面的异样。那一刻,二伯特别镇定,瞄着眼,将一束目光顺利地挤进门缝。主任的办公桌前,主任和部先芸面对面站着半身赤裸着连在一起,两个人正猴子似地上蹿下跳,左歪右扭,裤子狼狈地瘫在脚面上,有一半已踩到脚下了也不顾。
二伯没有咳嗽,沉着地敲门。里面一阵忙乱。门开后,二伯低头走过去,面不改色地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好一会,主任颤着声问二伯,没走啊,小葛。可不,道上尽是泥,没法走。二伯说这话的同时,斜睨了主任的下半身一眼,主任的半截腰带还耷拉在椅面上。自始至终,二伯没看部先芸一眼。部先芸也哑巴一样,一句话没说。
二伯对部先芸的那种行为一点愤怒也激不起来,连丝毫埋怨的冲动也没有,似乎部先芸就是开窑子卖大炕也同他没有任何干系。部先芸见了二伯也没有一点愧疚的神色,表情平静得有些死气,一双轻飘的眸子在二伯的感觉里跃动了几下,仿佛在揭露
二伯:你也不是条看家护窝的狗啊。
之后,两个人处得既不亲切,也不疏远,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只是在称呼上发生了稍微而含义深刻的变化。部先芸不再广新广新地叫二伯了,称呼时特别强调起二伯的姓氏来。
二伯与部先芸的那种关系断绝之后,部先芸曾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二伯说,葛广新,我敢说,你早晚还得出事!二伯听后一言不发,一本正经地笑了笑。
二伯的“事”很快就出了,只是出得悄无声息。
二伯单独下乡执行任务,遇到了一位脱环的少妇。二伯正要采取补救措施,少妇忽然扭过脸热辣辣地看着二伯,柔声细语地说,大哥,放过我吧。二伯来了严肃,可不行,这是我的职责。少妇的声音更加动人,大哥,只要你放过我,我就给你个好处。二伯立刻意识到了什么,那时的他还心有余悸,怕重蹈覆辙而不敢越雷池,正色道,啥好处也不行,我可不敢犯错误。少妇脸上显出痛苦的表情,自语说,唉,俺要是生不下儿子,在婆家今辈子也活不成人。
二伯的心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行动同时变得迟缓。渐渐地,二伯挖掘出面前这位少妇的动人之处,浑身一热,试探地问,你能给我啥好处?少妇见事情有了转机,低下头小声说,还有啥好处?二伯已肯定无疑了,满脸失望地说,这好处我可没法要,这里不是地方啊。少妇来了精神,拿眼闪了闪房门,说,大哥,插着门怕啥,你不出去喊又没人进来。
二伯终于壮起了胆子。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从第二次开始,二伯已变被动为主动。
在攻克女人方面,二伯可真算得上是一个天才。二伯对所有女人的企图都仅限于使她仰卧在床上,任他心急火燎地摆弄一番。此外,像感情什么的,压根就没沾过边。二伯的秘密活动已不限于他的工作范围,而是见缝插针地拓展向更广阔的领域,他甚至连同族的一位弟妹也毫不避讳地染指过。二伯从不满足于已有的获得,而是不断探索,勤于钻研,理论和实践相结合,总结经验,吸取教训,扬长避短,更上一层楼。
几年下来,也就是侄女菊翠长到五岁,准备明年进村里的幼儿班,要二伯为他好好起一个学名的时候,二伯那方面的功夫已经出神入化,老练到充满传奇色彩。
随意举两个例子,二伯在那方面的应变能力便可略见一斑。
之一:由于判断失误,二伯刚刚有所举动,对方突然反目,并且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紧急关头,二伯“扑通”给对方跪下了,漫起一脸愧悔无比的神色说,实在对不起啊,我看错人了。对方一愣,看错人,又不是赶大集,面对面这么近,看你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还能看错人?二伯痛心疾首地解释,真的看错人了,我这人就是有心不在焉的毛病,看见你这个样子,我刚才还以为回到自己家里了,你太像我老婆了!
对方不信,说,像你老婆,别诌了,你这人瞎话也来得快。二伯委屈着,一脸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无奈神情,说谁说瞎话就是个王八蛋,不信抽空你去我家里看看,你要是觉得你跟我老婆不像,把唾沫当面啐到我脸上我也不说个不字。对方安静下来,一思二想,竟信以为真。二伯大举进攻,说他跟二伯母多么多么亲密,村里人都眼热得不得了,说他两口子好得掰不开脚丫子。
经二伯一番苦口婆心地诉说,对方鬼使神差真就把自己当起二伯的老婆来。对方是一位农村妇女,听说自己像一位镇干部的老婆,便有些自豪,心里一热,向二伯挑衅道,你不是觉得俺像你老婆啊,那俺就当回你的老婆你敢不敢?
二伯当然不会拒绝。化干戈为玉帛了,二伯在一泄为快时,禁不住嘟囔出声来,像我老婆,我老婆可没有你这么肥沃。对方羞着脸说,你说啥啊。二伯赶忙改嘴,我说你不光脸盘子像我老婆,连那地方都像跟她一个模子扣出来的。对方痴醉地给了二伯一个媚眼,闭上眼,心甘情愿地做起二伯的老婆来。
之二:游刃有余的二伯闹了个小小的恶作剧。在一位妇女提出以不戴环为条件让二伯享受一次的要求后,二伯满口应承下来。完事后,二伯把那枚明晃晃的小弹簧圈又给她戴上了。
几天后,二伯正悠闲自得地坐在办公室里喝茶,那位妇女气冲冲地推门而进。
大祸临头的二伯临危不惧,满脸和蔼,像见了老熟人一样,站起身边向外边走边答话,噢,二姨跟我说了,那东西我放在外边了,走,跟我拿去!那位妇女有些摸不清头脑,被动地跟着二伯往外走。出了镇府大院,二伯见四下无人,停住脚,认真地对那妇女说,咋治,你要毁了我啊。妇女又来了气,说就是毁了你,这次我拼上了,哪有你这么耍人的!
二伯眉一皱,难为情地说,我也是没办法。妇女冷起脸,别跟俺来这一套,没办法你为啥应俺?二伯摇摇头,大姐,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妇女愣住了,问,你啥意思?二伯咂咂嘴,表情变得生动起来,说实话吧,你太让我动心了,我舍不得只跟你那么一次,才不得已做了点小手脚。二伯摇摇头,动情地叹了口气。妇女变了脸色,显出一脸温情,喃喃道,有那想法你明跟俺说就是,俺还以为你坑了俺哪,其实,俺跟你提那条件,也是看着你人挺好,又是镇干部,要不俺咋能那么随便。二伯松一口气,说话一说开就敞亮了,你走吧,我待一会还开会。妇女说,还没给俺弄出来哪?二伯说,可不能在这里给你弄啊。妇女说,这样吧,抽出空来你去找俺,他在外面干活,不常回家。接着妇女把她的住处详细地告诉二伯,还约定了信号,说只要大门前不放把扫帚,二伯尽管去。二伯因祸得福了。
二伯的不安是从看到县计生委统一下发的那份文件开始的。
文件题为《引以为戒,坚决打击我县计生界的丑恶现象》,并列举实例,A镇计生办主任蔡某利用工作之便,三年内,采取种种手段玩弄七名妇女,事情败露后被人告到县上。县计生委不敢怠慢,开会研究决定以蔡某为典型,在全县计生界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清理整顿计生队伍的运动,要求各乡镇计生办自检自查,有类似现象立刻上报。
本镇计生办主任有“府会三号”的绰号,府即镇政府,会即开会,三号即排行第三。意思是在镇政府所有主持工作的领导中,计生办主任是第三个喜欢开会的。计生办主任对开会情有独钟,不管事大事小,那怕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情的鸡毛蒜皮的事,也非得开会制造一种隆重气氛不可。但县计委下发这份文件后,主任的态度大大出乎意料,把文件随便扔到桌上,招呼大家轮流看看散了。
二伯看过文件,顿有一种危机四伏的感觉。与蔡某相比,二伯的行为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都被他机智地隐匿下去了。现在,二伯对那种他暗自得意过的隐匿能耐开始产生不安,仿佛那些叫他染指过的女性都成了躲在黑暗中的狼,随时都可能一跃而起,狠狠咬他一口。
葛广新,我敢说,你早晚还得出事!
部先芸说过的那话时不时在二伯的耳畔回响。二伯的心头压了一块石头,从此变得沉沉重重。二伯知道自己的病根,只要从此洗手不干,一切从头开始的话,事情会渐渐好起来。问题是二伯下不了那个决心,像热衷于做官的人忽然要他退居二线一样,实在舍不得。
一段时间,计生办没有任务。二伯在一种愈想愈怯、欲罢不甘的矛盾中,烦乱地熬过了一段清闲时光。
星期三下午,二伯偷空去外面商店逛了一会,顺便买回一双呢绒丝袜。回到办公室,办公室就部先芸一个人。待二伯慢悠悠地坐定,部先芸笑嘻嘻地说,葛广新,明天你又可以重温旧梦了。二伯不明白她的意思,笑着回敬了一句,温你啊。部先芸叹了口气,唉,我这人虽然人样子不好,可有自知之明来,我知道我对你没多大
的吸引力,咱俩以前的那些事都是勉强凑合的。二伯觉得她把话说得挺到家。部先芸又说,其实,那件事对我的打击更大,你要多少对我表示点愤怒的话,我保证不跟他来往了,别看他是咱们主任,可惜你碰上后像没事人一样。二伯见部先芸口气变得越来越温柔,心里有点犯酸,打断她的话,说别提那事了,我啥也没看见,也懒得看。部先芸只好将流到嘴边的话吸溜回去。
沉默了一会,部先芸又提起刚才的话题。葛广新,明天咱要去申家沟哪。二伯的脑袋“嗡”地一声,像被什么击了一下。他竭力保持镇静,生气地说,部先芸,你也学会拿我开心了,那事我都忘了,你还抓住不放?部先芸来了认真,说谁抓住不放了,主任刚刚安排的,你不在,要我给你说一声,明天上午九点出发,是去给几个生过二胎的娘们戴环。去就去,有啥旧梦不旧梦的?二伯没好气地说。部先芸埋怨二伯道,葛广新,跟你开玩笑还不行啊。谁说不行了,愿意开你开就是!
部先芸也不客气,真的开起来,说,葛广新,这回又有赵娜,那次是一胎,这次是二胎,不信你看这名单。说着,将一张纸摊在桌上。我不看,看这个干啥!二伯有点愤怒。部先芸不再做声,办公室里安静下来。其实,二伯一点也不安静,那个魔幻般的影子飘飘悠悠地浮现在他眼前,事隔多年,还是那么真切、生动,令他神思恍惚。二伯的心里倒海翻江般喧腾起来。他真不敢想象再一次与她相遇时的情景。
下了班,心烦意乱的二伯决定回家一趟。二伯想,如果不回家,等待他的肯定是一个漫长而难熬的夜晚,不如回去让一些家事来冲淡一下。
二伯一回家,奶奶就提出给菊翠起学名的事,说准备叫她进幼儿班。二伯一寻思,满口应承下来,说行啊,我明天不上班了,在家里好好给她起一个。奶奶没想到这次二伯这样爽快,脸上泛起暖色,宽厚地说,不用请假,这个星期取好就行,反正下星期一才报名。二伯坚持道,明天取就是,我又没啥事。
第二天,二伯早早写了封请假信,折叠成三角形,托本村在镇政府工作的人捎去。
二伯搬着一本厚厚的《现代汉语大词典》非常投入地给菊翠取名。一共取了十个。
吃过午饭,奶奶召集全家人到菊翠家集合,讨论决定菊翠的学名。二伯将十个名字公布出来,逐个解释每个名字的字义。解释到“葛馨媚”这个名字,二伯一说出馨是花香、香味,媚是妩媚,好看的意思之后,二伯母高兴地说,我看这名字行,女孩子家,好闻好看不就够了。全家人立刻响应,行啊,就这个名字吧!
菊翠的学名就这样定了下来。
下午,二伯主动提出跟二伯母去下地。二伯母好不感动,跑前跑后地粘着二伯,东家长西家短,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
星期五早晨,二伯推着自行车风尘仆仆地走进镇府大院,恰好看见政府办公室的张奉刚双手插进裤兜,吹着口哨从从容容地去厕所。因为不是迎面,二伯本想不与他答话,不小心车轮撞上一粒石子,车铃铛“当”地响了一下。铃声惊动了张奉刚,回头看见二伯,临近厕所了又返回身朝二伯走来。二伯立住身候在那里。张奉刚走近了,环顾了一下院子,神秘兮兮地说,葛兄,你又多了个“两桥”。啥两桥?二伯满脸疑惑。张奉刚一笑,你和你们主任啊。二伯摇头否认,说别闹了,我丈人家就一个闺女,从来就没有两桥。
张奉刚另有深意地看着二伯,启发道,广新,咋忘了,你不是在申家沟还有门亲事啊?二伯似有所悟,红着脸走开。张奉刚追上来问,广新,她是不是叫赵娜?二伯嘴不由己地点了点头,又要走开。张奉刚缠住二伯,半正经半开玩笑地说,广新,昨天你们主任把她弄了,这回比你来得实际,那回你老兄只是赚了个好名声啊!
二伯问,张奉刚,我们主任倒底咋了?张奉刚干咳一声,现出一脸郑重其事的表情。你们主任出事了,这回可闯大祸了,现正被关在小屋子里停职检查哪,听说要严肃处理。二伯说不出话。张奉刚继续说,广新,听说那个赵娜是一个包工头的媳妇,从外地领来的,还是个大城市,怪不得你俩都着迷哪,要是我干你们这行当,说不定到时也管不住“老二”了。
后边传来一声咳嗽,两个人齐回头,是位副镇长。张奉刚立刻换了副神态,提高声音招呼二伯,广新,明天可别忘了啊,那本书我得好好翻翻,查找点资料!说着转过身怯生生地走在副镇长前面,上厕所去了。
二伯怀着乱七八糟的心情走向计划生育办公室。近了,里面部先芸和女同事的谈论声一波波地涌来。二伯想听听她们的谈话内容,便有意放慢了脚步。部先芸说,这两回事都怨我,上次葛广新出那事,是因为我去伙房里看他们洗菜,怕他们不卫生,这次又是,我要是一直在检查房里守着,保准不会出事。说到这里,“唉”了一声。女同事为她开脱,先芸,这事可不能怨你,你又不是他们老婆,咋能常在跟前守着。后面传来脚步声,二伯赶忙推门进去。部先芸和女同事吃惊地抬起头,两双眼睛钉子一样楔进二伯的眼里,很明显是在判断她们刚才的话二伯有没有听见。
二伯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俯下身吹吹桌上的尘土,然后平静地坐下。片刻的沉默之后,两个人又叽叽喳喳地说起来。先是说昨天集上的青菜多么多么便宜,又说“兴隆”商店新来的那块布料多么多么好看,打算一发工资就去扯一块。说来说去,话题又转到主任身上。部先芸告诉二伯,葛广新,主任出事了!啥事?跟你出的那事差不多,不过碰在节骨眼上了。二伯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冷冷地反问,部先芸,我出的啥事?部先芸也意识到自己的说法不妥,解释说,葛广新,你生啥气,我又没有别的意思,光想着把事情给你说明白了,广新,我跟你说,主任又让申家沟那女妖精给掀了。二伯气鼓鼓地不吭声。女同事赶忙出来打圆场,先芸,人家小葛那事跟主任可不一样,听说那回根本不怨人家小葛。部先芸咕噜道,我也没说怨他啊。谈话僵住了。
部先芸总是不甘寂寞。时间不长,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跟女同事说,唉,这下咱办公室可成了群龙无首了!女同事说,还群龙呢,咱连条蛇都算不上,顶多算只小豆虫,谁都能摆弄的了,哎,也别说,我看小葛当咱主任都行。二伯连忙摇头,别闹笑话了。部先芸迫不及待地插话说,还真是,说不定这回真成葛广新的了!说着话题一转,葛广新,干了主任,可别给我穿小鞋啊!二伯反驳道,部先芸,谁敢给你穿小鞋啊,你那么能!女同事突然意识到什么,看看部先芸,又看看二伯,笑嘻嘻地插嘴说,你俩到底有啥事啊,啥穿小鞋不穿小鞋的。部先芸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不太含蓄,哈哈一笑,解释说,啥事也没有,不知咋弄的,我总觉得葛广新看着我不顺眼。
二伯又回家了。才星期五,按说,住一宿明天回家双休正好,可二伯犹豫来犹豫去,还是推出自行车不声不响地回家了。
家对二伯突然产生了吸引力。二伯越来越觉得下班后在单位没着没落,轻飘飘的,只有回到家里才感到可靠塌实。尤其是在单位里吃过晚饭,暮色渐浓渐重,一个人站在门前,目光翻过镇府的院墙,触到远处生气盎然的千家灯火时,二伯就有一种深深的孤独感。仿佛对面是一座大剧院,里面上演着丰富多彩的节目,而自己却被拒之门外。二伯有点受不住这种清静、落寞了。
二伯突然觉得奶奶老了,萎缩的身体如榨干水分的萝卜,叫人看了心里泛起丝丝疼意。二伯知道萝卜里那些汁液都被他们兄弟三个吮吸了,而自己最多。在镇政府住下的一天夜晚,二伯梦见奶奶挽着他的手在雨中行走,天一刻刻变冷,奶奶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下,又一件件披在他身上,他只顾由着性子踩踏地面的积水,弄出些令他着迷的水花,竟没顾上看一眼在冷雨中瑟瑟发抖的奶奶。半夜醒来,黑暗中的二伯两眼蓄满了泪水,觉得自己欠奶奶太多太多,恨不得立刻赶回去对奶奶说几句感激的话。
菊翠,对了应该叫葛馨媚,真是又聪明又可爱,一首儿歌,领读几遍,她就能一字不落地背诵下来,长大后一定能考上名牌大学。以前,咋没有发现她的这种天分?二伯越来越觉得自己与侄女有缘。那次没有回去给她取乳名,结果惹出一场大祸,这次在家里给她取学名,又避免了一场灾难。
这几天,二伯常常想起上次与二伯母一起下地的情景。二伯母在地里锄草,二伯孩子似地爬上山坡摘酸枣,不小心手背被酸枣棵划出几道鲜红的血印。二伯母见了,心疼地将二伯的手抱在胸前,掏出手绢小心翼翼地为二伯擦拭。二伯出神地看着她耳垂下面一方白皙的肌肤,看着看着,情不自禁地探过头用力咂了一口。二伯母抬起头,满连羞红地看二伯。那一刻,二伯觉得二伯母那黑红的脸好看极了,私下里禁不住拿她与申家沟那个魔幻般的女人对比起来。比来比去,二伯蓦地发现,那个女人只是一张贴在墙上的纸画,而二伯母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二伯骑着自行车边走边想,前面横着一道村人浇地时挖的水沟。二伯发现时已来不急躲了,连人带车重重得跌倒进泥沟里。二伯没有立即爬起来,静静躺在沟底的湿泥里,等待身体上的疼痛渐渐消失后,才慢慢站起来。天一点点地黑了下来,山脚下,一座高低错落的村庄缓缓模糊进二伯的眺望。快到家了,二伯感到前面那片模糊的村庄特别亲切。
下午二伯从分管计划生育的副镇长的办公室回来,闷着头,前前后后做了一番剖析后,咬咬牙下了一个对他来说非同小可的决心。
副镇长找二伯是安排他临时主持计生办的工作。从副镇长办公室回来,二伯突然觉得自己以前活得太暗,太畏缩了,像一只躲在黑暗中觅食的老鼠,一听到脚步声就吓得到
处乱跑。想来想去,二伯觉得应该而且必须换一个活法。一下定这个决心,二伯就听见脑海里发出一串隆隆的爆裂声,声音消失后,一种脱胎换骨的轻松在二伯的全身荡漾。
菊翠上村幼儿园的第一天就大哭着回来了。奶奶听见哭声,颠着小脚跑出来,疼着脸问她咋了。菊翠拿胖乎乎的小手抹着眼泪问,奶奶,啥叫流氓?奶奶皱起脸小声训斥道,小孩子家,不要胡乱说。菊翠不听,非要问个究竟。奶奶说,菊翠,你问这个做啥?她鼓突着小嘴说,奶奶,幼儿园的小伙伴说俺二伯是个大流氓,张栓柱和赵铁蛋说大流氓就是大坏蛋!奶奶灰起脸,张口结舌说不出话。家住大桥头的彭货郎哼着小调,拥着小推车往这边走来,奶奶拽起菊翠进了家门。
菊翠说她再也不去幼儿园了,奶奶说不上学长大了没出息。菊翠说没出息也比听小伙伴说她二伯大流氓强。奶奶没了办法,缩在太平椅上发呆。
二伯母来奶奶家做针线活,看见满脸泪痕的菊翠就问,菊翠不是上幼儿园了,咋又回来了,看满脸脏成小花猫了!菊翠脱口而出,就是不上幼儿园,谁叫他们说俺二伯是大流氓来!奶奶冷起脸连忙制止,菊翠,别胡说八道!二伯母愣了愣,无可奈何地笑了,说说就说吧,反正是虱子多了不觉咬得慌了,你儿子做的那些事满中国地里都知道了,捂也捂不住。
二伯母劝菊翠上幼儿园,说上幼儿园认了字就能看书,读故事。菊翠皱起眉,摇摇头,说就是不去幼儿园听张栓柱和赵铁蛋说俺二伯是大流氓。二伯母兴奋地笑了,这个小妮子,这么向着你二伯,你二伯真是没白疼你!
其实,菊翠多么喜欢听故事啊,前天,二伯给她买回一本小人书,菊翠缠着二伯给她讲。菊翠简直听迷了。二伯有事要走开,见菊翠着迷的样子,说,菊翠,等你上学认了字,自己就能读故事。菊翠于是盼着上小学,认好多好多的字,读好多好多的故事。
奶奶和二伯母不声不响地做针线活。奶奶叹口气,埋怨二伯不争气,说这个好,连下辈子都跟着受牵连,唉!
二伯母突然把脸转向菊翠。菊翠,你二伯现在不流氓了!
菊翠瞪大眼睛,说真的二伯母,你可别诓我?
二伯母肯定地说,真的菊翠,你二伯现在真的不流氓了,要不二伯母早就不跟他在一搭里过了,真的菊翠,谁诓你谁就是小狗!
菊翠终于信了二伯母的话,拿胖乎乎的小手抹抹眼泪,要奶奶送她上幼儿园。
奶奶喜不自禁。
奶奶送菊翠上幼儿园,菊翠一碰见熟人就挣开奶奶的手跑过去,兴高采烈地说,跟你说个好事啊,俺二伯不流氓了,真的,不诓你,谁诓你谁就是小狗!
奶奶忙不迭地咋呼道,菊翠,别胡说八道!
菊翠不听奶奶的劝,说俺就是说,俺就是叫人家知道俺二伯不流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