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顿与无奈
---初评当代民间诗坛的先锋现状
内蒙古
狼
人
在中国第三代诗潮的中期和后期,谈论反抗权威和宣告每个人应该以自己的独特方式表现自己的性格已成为时髦。那么,我就不得不承认,先锋派作品理所当然是当代诗坛的排头兵。短短几年内,中国诗坛一下子如雨后春笋般涌出那么多民间诗报(刊)和诗人,尤其是广西《扬子鳄》、江西《亚细亚》(原《乌鸦诗报》)与四川《21世纪》等民间诗报,呼声最盛,令人不由地感到欣喜和振奋。大部分诗报(刊)标榜所谓“先锋性”,许多诗人自封为‘先锋诗人“,让人一下子又产生某种崇拜或狂热的感觉,继而大声疾呼:“不景气的中国诗坛有救......”安徽诗人、诗评家阿翔先生便是先锋诗的极力推崇者。作为一名负责的读者,我向来对个别诗潮怀疑态度,喜欢从多个层面考虑它,我于是带着疑问真诚地考察了目前大大小小,林林总总的民间诗报(刊),从良心上讲,中国民间的先锋诗人那种敢于直面现实且不断从现实中掘取先锋诗特有品质的勇气是令人肃然起敬的,这个庞大的群体在为繁荣我国不景气的诗歌事业作了最有力的尝试和举足轻重的贡献。尽管还不太正规的,但从总体上考察这个群体是极富生命力的。仅仅这些就够了吗?诗人应有的良知提醒了我,应清醒对待中国的诗歌现状尤其是先锋诗的现状:寂寞冷落下的泛滥如潮。
本文并没有谈到诗人,而是强调责任,注意的中心不是表现诗人自己的性格,而是履行先锋诗人的责任。诗到语言为止,提起先锋诗,诗人们不免有一种诚惶诚恐的感觉,总认为它一直是“新潮”、“先锋”,独家在前不断无限开拓诗歌艺术的新领域。其实不然,美国著名批评家伦纳德*迈耶早在60年代评价先锋派作品的著名论断即使评价今天的形状也非常恰当,先锋诗“不是缺少新奇和变化,而是缺少有秩序地连续变化,”他称之为“稳定状态下的波动。”重评开一代诗风的北岛和舒婷“pass”了是最愚蠢不过的了,事实上我宁愿忘掉它,第三代诗人的影响远非我们这一代人目力所触及到的地方,尽管一批又一批“新生代诗人”喧嚣如潮,可以轻易喊出“打倒北岛”,进行“超语义”或“反理性”的新诗验,但中国的现代主义诗歌尤其是第三代诗人的先锋作品,其主要着力点是在对现代汉诗语言的大面积实验和突破并取得了相当辉煌的成就,所以无论从任何一种角度讲,第三代后的诗人或多或少还是受了第三代诗人最直接的影响。以诗人自己的真实良心起誓,特有的精神贯注和诗性组合,使诗看似无可知无从解的意蕴实则如金属般硬朗爽气的语感成为了第三代诗人最重要的标志和贡献。我们这个时代的诗人是受了第三代诗人主体意识觉醒振颤后的影响才进行着新的更具探索性的超越第三代诗人的诗歌创作。客观地讲,第三代诗人给我们留下了财富,也给我们留下了灾难和痛苦,使我们这一代人站在诗坛的交叉路口上,苦苦寻觅该如何对主体人格品质决定的新先锋诗人毫不逃避直面现实而又先锋性的超越时空状态,如何实现一种对朦胧诗派诗人和第三代诗人们深度审视和有机结合的意识出现并贯注于创作实践,该如何寻觅新先锋诗创作的切入点和切入方式。这就是第三代诗人----这一代人的真实的诗歌创作背景:苍白状态下的矛盾与义无返顾的探索。但他们首先是有骨气的真正诗人,至少有一部分能够肩负起先锋诗人的义不容辞的责任。
我和我所敬佩的安徽诗人阿翔先生在先锋诗的某些有争议的观点上似乎很难统一。我很欣赏阿翔先生,但我必须承认,先锋诗群中有“伪诗人”。先锋诗是极其脆弱,我们不应该被以诗的名义欺骗,撒谎和逃避责任。一个先锋诗人的首要责任是什么,借用两千五百年前的希腊医师普罗克拉底的誓言便是:“明知有害不为”,责任的限度能够使先锋诗人更加承负起对新诗尝试的勇敢与正确。尤其是古典式主观抒情已令人厌倦、朦胧诗密集意象使人茫然不知何从后,先锋诗首当其冲担负着道义上的责任和不可回避的历史使命。
其一,作为一个特别的诗歌运动,有它自己的基本问题、特殊方法和特别关心的领域,一个理解先锋诗而不具备先锋诗创作技巧和工具的最低能力者,仍不失为一个真正的先锋诗人----可能是第一流的诗人,而一个只知诗歌的创作手段但并不理解先锋诗内涵的人却不是一个诗人,最多只能算是一个诗创作的“技术主义者”,需要强调的是,技术主义是不够的,诗人车前子便是一例。
其二,先锋诗的创作必须是一种创造性的活动,而不是一种适应性的活动,一个诗人愈是创造创作条件或改变创作条件而不是被动地适应创作条件,那么他是成功的,所以先锋诗这种探索性的运动的每一成就都是先锋诗人的成就,每一失败都是先锋诗人的失败,值得提出的是进行先锋诗探索的人,而不是各种“力量”和“事实”,诗人的理想、献身精神和人格决定着先锋诗探索性的创作是否成功,遗憾的是我极敬重的青年诗人海子君英年早逝。
其三,先锋诗的探索和实验是艰难的。何谓先锋诗?先锋诗是现代诗的前锋,否定具有永恒的、不变的美学准则和艺术典范,因而也最易走极端,所以它首先必须有成就。当代诗坛上先锋诗创作并不如人所料,我只能提出,负责的先锋诗创作是代替专制的唯一选择和保护我们免受专制的唯一途径。需要声明的是,这里的专制与政治毫无关系。
几年来,先锋诗人在当代诗坛上是一支卓有成效的劲旅,但是,我们必须面对现实---先锋派的思想观念,艺术理论,创作风格和表现手法早在本世纪20年代就已经定型,如果能在此基础上稍有突破就大喊大叫,炫耀“新”主张是最愚蠢不过了,尤其是主张艺术与理性无缘的反理性主义。现在我们回过头来,重新认识一下先锋诗。我们不能在有了所需要的理论后才进入先锋诗的创作状态,一首诗不是诗本身的题目、语言结构、意向等来规定的,要由读者来规定,现在风靡一时的表现技巧如寓言象征、神秘怪诞、意识流、极度夸张、时空错位、模拟狂人,混乱变形、妄想狂式、拼贴法、片段化及图象化、不和谐、含混朦胧、自渎戏仿、反讽佯谬、调侃等都不是新东西。有人曾给《诗刊》主编张志民先生寄去一首“诗”,全“诗”只有七个字:“这可不是北斗星”,写成北斗星状,张志民先生说这不是现代诗,我认为不仅不是现代诗,而是玩诗的态度过了火。
“风格”只是个壳,先锋诗一直在困顿与无奈中徘徊、冲刺;冲刺、徘徊;其实,先锋诗唯一的实质就是成就。
选自1993年《扬子鳄》诗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