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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起争端
 
 

沉 潜 着 上 升


——我观“中间代”
 


陈仲义

    诗人一向讨厌概念,说它窒息灵性,然而世间众多事物却脱离不了概念命名:文化交流、理论研究、教科书、受众、媒体,都需要借助命名对现象进行统摄,抽取或提拔,这样,不管宏大叙述或时尚言说,便变得简约方便多了。当然,其间误读、遮盖、与漏缺肯定难免,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众所周知,朦胧诗的命名来自外部反对势力,最早“令人气闷”的棒杀竟成全它最后“定身”;第三代命名是在Pass基础上形成共识,并迅速传播开来;而“70后”的飞幡则是搭乘网络弹头车,自盘峰论战后的“真空”扬起的。
 
    那么中间代呢?它确乎处在两代“夹击”中——第三代尘埃落定和接续者“抢摊注册”后,带着一种迟到的无奈——多少有些被“掩没”的苦楚、缺少位置感的失落,以及多年苦熬,整体浮出水面的扬眉吐气。其实命名的必然性,原来早就客观潜藏在那里。只须适当时机、适当口号,连同配套运作。实际上中间代命名的精准度,现在已变得不那么重要了。科学也会,强制也好,误读也好,它仅仅做为一种代码和符号、不致太离谱就得了。设想,如果早先有计划提出“中生代”,我想也是可以成立的。历史看重的,主要是命名下的负载。

    它无疑相当宽泛,宽泛得教外延也受到损害。既含纳六十年代出生诗人,又特指第三代与“70后”的这一中间部份。特指内涵加码强调时,已留下交混重迭嫌疑,但它毕竟托出一个基本事实,并采取行动——即为两代人“预”造了半代版图,而这“半代”版图中的大部份人,在90年代曾多少有些被漠视、被遮蔽。故尔今次全面舒展,何尝不是历史的一次正常冲动?

    在我看来,这里“隐藏”着一个时间差问题。从长远角度上看,第三代投入的人力物力时间,堪称新诗史上前所未有。(想想发韌期2000余个诗社风起云涌)近20年来(第三代第一次出现于86《大学生诗报》)已然发展到一个拥有前、后期时间段的规模。我认为,严格意义上的第三代,可视为前期,年龄段主要为50年代出生,早就出现一批代表人物。而后期则是同代人的稍迟者,一般认为起步晚五年左右。这一批人多于90前后写作,有十余年诗龄,各具特色,但其被关注程度远远逊于前期代表人物。当前期代表人物及其族群,被谈论、公识到相当程度或时间时,公众的美学疲惫,便会期待新的面孔;同代的稍迟者,亦即后期这一部份人,一旦他们的文本拥有足够说服力,也就逐渐进入人们的视域,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是任何力量都阻隔不住的,尤其处于传媒时代。故尔把第三代的后期(即“第三代后”)称之为中间代,我想未尝不具备命名的等值。

    诚然,中间代仅仅是个时间概念,而非美学命名。中间代更不是一种诗潮,因为它没有明确或潜在的宣言、相近的主张和倾向,而是缘起一种自我显影、自我追补,自然也少不了自我推销。它全景式推出“半代人”,其直接效益是完成诗歌史一次更细微的身份确认(与第三代前期分开)。从诗歌外围看,它笼统亮出一个“条形码”,别在“半代人”的前胸,有交叉之嫌却不无言说方便;而从诗歌内部看,它集结起60晚生代的诗歌合力,全局上维护了先锋诗的生态平衡,促进先锋诗的良性循环。
 
    客观的说,中间代是对整个第三代“漏网之鱼”的一次大捕捞,一次并非晚到的作业。前期捕捞,自然遵循肥者上钓、成熟先收割的规律。而那些出生稍迟、处于边缘的“慢半拍”,此时却值生长期,正好迎来新一轮潮迅。命名的广角,以及大面积曝光,使先锋的风景,不再局限于前期少数代表人物——的特写和局部趣味中心,而是加深彰显,另有丰富层次的其它诗歌景深。

    此番“拾荒”,无疑给第三代晚辈们整体性肯定,恢复他们部份被遮蔽的面目,继而进一步挖掘、催生他们的真价值。不过,集体命名肯定会伤害那些被“网眼”盲视的、更为潜行的“个人之鱼”。因为诗歌写作是最为个人化的,集体命名的网撒得再大,永远也代替不了个人范本,况且那些偏偏不愿入网、远离“捕”具或捕器有意忽略的独行侠——我指的是那些更具特立独行的诗写者,多少陷入两难境地:一方面希望借整体升力,有助于个人浮出水面;一方面又担心个人潜在范式,被集体无意识的耀眼幌子所摆布、所扭曲,所以依然会有少数者转身而去,不愿就范,或自甘一隅,无动于衷。命名对类似这样的“局外人”,只是一场空穴来风。

    都说中间代庞杂,全体轮廓暧昧,笔者几次努力,都难以聚焦其共同的美学特征,只好在模糊影像中,加上一些相对通约、亮眼的底纹:
    (1)作为半代人,中间代依然流通着第三代整体血脉,继续带着先锋、个人化、实验、边缘、多元、相对主义烙痕。变化较大的倒是,比之当年的“运动情结”“宣言大于文本”明显收敛,心态平稳,出现了更为纷杂的美学趣味、美学流向,形成了更为兼容敞开的格局。
    (2)中间代的文化行程与库存,多为荒废年代童蒙记忆;常轨教育体制下对苍白扭曲的偏正;经济大潮漩涡中的动荡选择;和文化西移对各种思潮、时尚、信息海绵式吸收,故其精神背景葆有理想主义余烬的若干爝火,也不乏价值全面倾圮后的不受拘束、自我漂流。杂陈的写作样态,有疏离中的踏实,游走里的机敏,不确定中的稳定,未完成的焦虑。
    (3)面对朦胧诗和第三代嫡亲同胞,中间代较多领受正、反多方面经验教训,包括精英文化与平民文化的影响,变得较“老实本分”。少了“庞然大物的阴影”,也卸去历史的重负。在现代主义和现代性充分发展的平台上,拥有较结实的借鉴资源和校正坐标。
    (4)适逢经济急剧转型期,所有经过反复挣扎、从商品大潮和流行时尚突围出来、并铁定留下来的中间代,已具备抗击打的心理准备,在真正找到自己写作位置后,大都能义无反顾坚守到底。诗的自觉、文本的自觉、人格的自律,进一步得到提升。
    (5)十余年孤寂劳作,除极个别外,大部分都未成气候。也因为只有半代,尚无法出示代表一代人整体审美意识和思维方式,而常常呈现为星散、自得、自足的样貌。但恰恰就在星散里认真积蓄,终于有了大量文本做为后盾,在新世纪伊始,迎来了沉潜中的上升。
    (6)如果说第三代前期多对朦胧诗作逆向反动,表现为处处标新立异。那么后期的中间代,则在较沉稳中加入建构,表现在更注重文本实验的有效性。具体说,一是语言——“更关注语言内部的机遇”。二是技艺——突围文化后重返文本。当前,他们正处在越来越开放的集成环境,正在推出自己的代表人物,给予这一沉潜期有力的佐证。
 
    接下来,我们就把目光移到他们身上:
    一直鼓倡现代性的藏棣,较好化解经验质料与言说方式枘凿的写作难度。娴熟心理分析内窥镜——在事境物像与心理“潜对话”中,制造出一种相互纠缠、相互辨析的诡细张力,相对欧阳江河明澈,较西川幽微。汉语语法与修辞的通脱,运作出一种被多人认可的语言“拉伸术”。于叙事戏剧、日常生活细部,心理涟漪的节点上反复拉伸、收荡。各骨胳关节韧带所显示的柔韧性,使之成为继欧阳江河、西川之后又一位智力体操健将。
 
    处于两大门派另一极端的伊沙,喧起90年代初期后现代诗写气浪。躁激的反叛风头、刀样锋芒和痞子味,着实教诗坛惊出一身冷汗。各种点击、离间、戏谑、黑色幽默轮番上阵,继非非以来,再次对传统板结和文化积垢实施嬉皮式解构,成为大陆后现代诗写一个焦点与徽记,与此同时,自上半身开始触摸脐下部位,开了“肉身化写作”的“先声”。
 
    “冷面杀手”余怒,据说众多短诗均出自不同寻常的“复眼变焦”,致使凹凸意象,险峻丛生,有如断崖崩石。阴冷不减刻毒,“蒙面”徒增怪诞。超现实魔幻、奇异因果链、卡夫卡式变形,“岐义”构词法。直击生存病态、物化荒诞。“血的广告词”“胃里坐着受伤的青蛙”煞是接通北岛的气脉,成为意象主义在中国本土又一变异奇葩?

    安琪在《奔跑的栅栏》后,迅速转向变频加速度。“任性”的毛孔,处于全天候应激状态,几近井喷。各种潜意识、具象、抽象、臆想、断裂,经由交互式搅拌,榨出形形色色的“意识流”之浆。恣肆而放纵,挥霍间难得节制。语词的高发冲动和瞬间婚变能力,让众多须眉望其项背。这一变数所提供的杂芜包容、气势跨度,与当下其它女诗人划出明显的“三八线”。
 
    马永波则摇动记录长镜头——一种叫做“伪叙述”的视镜。切换、对位、疏离……带来客观“平远”又不失质感的效果。语像、细节,与碎片互动,散点透视调度散点式谈话“景深”,配合拨弄着复调曲式。体现作者敏于捕捉与剪辑功夫。此种“拍摄”,触动我们诗歌的微缩小说写法的可能,这是诗歌对外扩张的努力。愿高风险实验最终带给我们成功的喜悦。
 
    哑石从数学王国叛逃到缪斯怀抱,一定忍受金箭的巨痛与甜蜜。《青城诗章》幽雅高洁,充溢古典情怀。与大自然亲和、对宇宙感恩。敬畏与谦卑,借托真实而又虚拟的“山谷”,紧紧环绕——这一人生修身养性与灵魂條洗的道场,淋漓尽致。“请相信黄昏的光线有着湿润的/触须”“一丛野草/在渐浓的暮色中变成了金黄”,久违的人文暖流,源自虚静坐忘,无言而独化。在神性写作方向屡遭误解时,哑石们的坚守,叫人感佩。

    同哑石路径大抵相似还有史幼波,不仅鞠躬厉行,甚至“走火入魔”,其诗写方法近乎合十、祷告、仰望上苍、坐禅……无论是《书札》,《群像》还是《月之书》,一一亲证光的澄明。“灵魂的世界,我们还有太多值得修葺的工程。”忏悔与救赎,良知与超渡,掏心般弥漫在字里行间。信仰,再次教诗歌的基座获得最大支撑。诗歌,重新回到福音、神赐与天启的位置。据此我们可以看到,精神与情感的诺亚方舟,在中间代某些航道上,正以重得多的吨位,平稳前行。
 
    印象中还有:
    新疆的沈苇,隐忍的高蹈、缓慢的辽阔,缘着“草叶”汁脉,与河南汗漫的血性、宏厚,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浙江的潘维,这个“玻璃孩子”,先有朗澈的原在本色,后挟面向阴骘虚无的勇锐,始终葆有敏捷的灵气。
    南京的朱朱,在感性与抽象的平衡木中,精细地维护内敛与伸展,有着良好的调控能力。
    西渡在稳健风格推进中,舒缓调性,淡化抒情气息却不失抒情品质,修炼语词,眷缅古典,给人以整饰的形式美。
    叶匡政的城市系列,专窥都市文明隐疾,它的出现,预示着都市文明症候的种种疹察与透析,将是今后一个非常值得关注的领域。
    谭延桐悲天悯人主题,自“永远的圣餐”中,没有失去对现实的介入,与别人不一样的是更多温婉的绅士风度。
    越走越远的陈道辉,依然风速不减地刮着语词沙尘暴,在语言施暴这一极端铤而走险,想为后来者签署通行证。
    还有森子的“自我仪式”(蒋浩)、中岛的疼痛感、桑克的技艺主义、祁国的怪诞、林茶居的精神心像,贾薇的爽快、路也的细部描刻、蓝蓝的清纯率真、赵丽华的感悟思绪……如此等等,各路特色大汇总、构成丰繁复杂的中间“带宽”:自在、兼容。其信息量足够让人消受良久。这一迅速膨大的景观,为大陆现代诗和现代诗学建构,提供又一轮“投标”机遇和多种选择模式。

    武断一点说,第三代诗人,其前期写作基本上告一个段落,而随着中间代命名的键入,第三代的后期写作则迎来了旋升阶段。所谓暂告一个段落,是指整体上第三代前期写作,那种新鲜感、迅疾推进、被公识程度,已然达到一种规模;随之而来是处于某种平稳、维护、持平状态,有些地方甚至出现重复、停滞,下滑,这就给淡入后场准备了“退路”。(想想竞技场上种种,瓦尔德内尔毕竟是风毛麟角;而现代诗写作是属于那种充满爆发力的竞争)。所谓中间代处于旋升时期,是指他们的潜质全面释放、特色有待集结和迸发更多活力。
    
    悬挂的果子终于有了自己的收成。2001年底,《诗歌与人》推出厚达326页、板式精美的大16开本,选入50人(大约只占1/4的人数),就足以显示这个阵容的庞大。在人们不经意间,它竟蓄积了足够的能耐,既以多频道声音,抗衡了自己的前兄,也以拿得上的文本,昭示了“后弟”,并且“初选”出自己的代表人物。在中国现代诗的推进中,没有这样一支强厚的增援,是难以想象的。
 
    最后,我还得说出我保留的意见:通常,人们都是把十年作为代际划分单元,其实,它是受时间神力的“整数”影响。按我看法,科学标定,最好是把界线确定在重大历史事件对一代人的根本性影响上。比如66文革、76新时期,89后,都是一种鲜明有效的分水岭。因为谁都清楚:68-69出生与70-72出生没有太大区别,却硬划出两代;61左右出生与67后出生早有差别,却捆绑在60年代。这种“整存整取”的“代”观,由于强大的定势和公众话语习惯,人们宁可忽略差异而取纪年意义的“整数”进行“支出”,殊不知宿命地落入某种集体无意识,再科学的划分最后也得“委曲求全”了。

    不止委曲求全,其外延还会“绞杀”另一批写作者。(比如被排除于所谓第三代,失落于“集体户籍”的50年代者。每个省份至少要“丢失”几个。像吾省汤养宗之辈,落户何处?)。看来,每一次每一种命名,都要以“牺牲”一批人为铺垫的。
 
    幸好,再辉煌的庆典和仪式也只是一时热闹,(包括这一次狂欢)。时间的流逝是最残酷无情亦是最可靠的度量——面对所有人,无论他目前是处在尖顶或处在底部或被排除在“编外”。可以想见,随之而来是“各种代”的选本——众人都会在这一旗号下“分食争吃”,但时间反复淘洗的结果,最终留下的只能是那些最具才情的坚持者——也许不下十人?所以,以时间与代际来命名是不重要的,它更多成为教科书与大众话语的流通货币。只有个体诗人及其出色文本所确立的“范式”,才是最具价值的。

2002.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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