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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在办公室干耗时,岳子行嫌时间过得太快。他不想那么早下班,反正今晚没打算回家。昨晚他本想在桂林路小屋过一夜,可最终泡了汤,令他今天一个劲儿地怪自己心太软。这次和冯筝翻脸,他并不想把她怎样。他只想通过夜不归宿向她表明一种态度,即这样的家不回也罢,这样的日子不过也罢。
菜菜见岳子行情绪不佳,就出了一些脑筋急转弯逗他开心。程辉在旁边嘁呲咔嚓答对了好几个,岳子行一个正确答案也没转出来。菜菜说,皮特呀,你还没老呢,脑筋怎么锈成这样。岳子行说,我都“奔四”了,哪能和你们这些花骨朵比。言罢心下戚然。他混到这个岁数,要事业没事业要票子没票子,感情生活也一团糟,想想心里就发毛。
岳子行正懊恼着,手机响了,号码很眼生,一接听竟是任紫月。她说,岳哥,不打搅你吧。岳子行说,不打搅,有啥事尽管说。边说边起身离开办公室,来到电梯间。
任紫月说,我和欣然已攒足了三千块钱,想早点儿还给你。
岳子行说,哦,谢谢,上次不是说了么,让朱旗转给我好了。
欣然不想让朱哥知道这事儿,说你也答应她了。
唔,我差点儿忘了。那这样,叫欣然送给我吧,她知道我们公司在哪。
我也知道,在宏誉大厦。岳哥,我请你吃饭请不动,想亲自还钱又不让,真的好生气。你架子再大也不能这样啊。
小任你误会了。芝麻点的事儿,你别整得那么隆重。我这个人,从小就怕人家欠我的人情,人家欠我,我见了人家反倒不自在。
咱俩正好相反。我最怕欠人家的,多欠一天都不自在。我下班后把钱还给你,这钱一还,咱俩就都自在了。
好吧,你说个地方,我下班后去找你。
我五点在宏誉大厦街对面的皮尔卡丹广告牌下面等你。
外面多热啊,你到宏誉大厦的大堂等吧。
不了,一进那样的地方我就窘得跟村姑似的。
通完电话,岳子行心想这个没有阑尾的小妹妹讲话挺有意思。
下班后大家都走了。岳子行在办公室发了会儿呆,然后给国内外的同学和朋友们群发了一封伊妹儿,简单问候和祝福了几句。他还单独给加拿大的哥们发了封伊妹儿,告诉他桂林路的小屋很好,电线完好无损,水管不漏,窗子不渗雨,地板没变形也没生虫。岳子行知道这都是谭璐的功劳,没有她的照料,那破日本房早完蛋了。他平时难得有心情和时间给他们写伊妹儿,忙完这些,竟象做了件了不起的大事儿。
四点五十分,岳子行来到对面公司的写字间,把脸贴在窗玻璃上向下张望。他在大厦第十八层,人民路上的车流人影看得很真切。他发现街对面皮尔卡丹广告牌下站着一个紫衫女孩,就迅速回到办公室收拾好东西,正想离开时忽又折到洗手间洗了把脸,梳了梳头,这才疾步下楼去了。
岳子行走向广告牌下的紫衫女孩时,她就看着他笑。她是个眼镜姑娘,穿着紫色无袖衫和牛仔裙,皮肤微黑,容貌尚可。岳子行走到她身边说,是小任吧。她说,是啊,岳哥你迟到了。岳子行问,你大老远就冲我笑,不怕笑错了人?任紫月说,欣然说过你的模样,不会认错的。她的普通话里杂着东北口音,听起来有点儿耳熟。岳子行笑道,欣然是怎么描画我的?说没说我嘴大?任紫月双颊飞红,笑而不答。
任紫月从挎包里取出一个图案漂亮的信封递给岳子行说,谢谢岳哥,你点点看够数不。岳子行把信封揣进裤兜里说,不点了,怕土匪盯上,多了不退,少了不补。
两人都会心地一笑。岳子行正要告辞,忽见任紫月脑门上有层细密的汗珠,就跑到冷饮摊上给她买了两支蛋筒冰激凌。任紫月说,两支都给我呀,你咋不吃?岳子行说,我不喜欢吃甜东西。任紫月不好意思自己吃,双手捧着冰激凌傻站着。岳子行从她手里拿过一支冰激凌说,我陪你吃,这下你总该动嘴了吧。任紫月笑道,岳哥一点儿不象三十多岁的人。岳子行故意问,那你看象四十多还是五十多?任紫月扑哧一笑,冰激凌掉到了地上。岳子行赶紧把手里的冰激凌递给她。
任紫月说,我今晚想请岳哥吃饭,不知岳哥有没有时间。岳子行说,以后有机会我请你吧。任紫月很失望,给了岳子行一张名片说,啥时想请我,就给我打电话。岳子行接过名片,心中一动。任紫月是太平洋保险公司的财险业务员,这让他想起了曾在平安保险公司卖寿险的倪约。岳子行问,工作好干吗?任紫月说,不好干,竞争挺厉害的,天天遭人白眼儿。岳子行说,我抽空给你介绍几个人,看看能不能做成一单。
这时,赖世强给岳子行打手机,要他去吃烧烤。岳子行问还有谁,赖世强说,我带了个妞,你单双随便。岳子行说,我和一个朋友正好没地方吃饭,你到宏誉大厦来接我们吧。
任紫月很高兴能跟岳子行一起吃晚饭。两人穿过马路来到宏誉大厦门口,不大会儿就看见赖世强开着他的超人来了。赖世强介绍了他的小妞阿茄,岳子行介绍了任紫月,四人驱车向东海公园飞驰。岳子行暗揣宋美玉肯定去了外地,要不然赖世强哪敢如此放肆。
车子驶进东海公园,上了滨海东路,经棒槌岛和老虎滩,一直开到了傅家庄附近的八仙酒店。沿途山海奇景,美不胜收。任紫月是第一次乘车穿越滨海路,一路上不住地左右张望,连呼好看。岳子行年轻时好几次徒步长征滨海路,现在坐车都懒得来了。今日赖世强为取悦他的小妞,不顾山路陡峭曲折和车技龌龊,硬是闯过了大连海景第一路,令岳子行惊魂之余暗暗称奇。
八仙酒店依山傍海,视野秀美,海鲜烧烤极富特色,是以食客云集。四人在露天平台上的一顶大阳伞下坐了,很快就大吃大喝起来。此时夕阳已落,大海变得昏暗而苍凉。岳子行受了感染,刚刚明快一些的心绪又低沉下来。任紫月始终照料着岳子行的吃喝,很少出声。岳子行偷偷给赖世强透过话,说任紫月是个正经小姑娘,叫他和阿茄别太放荡。赖世强挺听话,言辞动作均创造了历史最雅水平。
岳子行解手的时候,赖世强尾随进洗手间说,老岳,你桂林路的金屋今晚借我用用吧。岳子行原来将小窝借给赖世强用过,结果被他搞得一片狼籍,气得谭璐直骂。岳子行撒谎说,你咋不早说呢,钥匙在谭璐手里呀,现在这么晚,没法去要啊。这样吧,你去北方明珠开房,帐算我的。赖世强说,不用,你明早让谭璐关照一下就行了。
四人喝到九点多钟方才离去。岳子行要开车,赖世强怕出事,高低不让。岳子行没车票,只是以前跟赖世强练过几天开车,技术相当于小学五年级水平。岳子行抢进驾驶位说,车我开定了,你们爱坐不坐。赖世强说,我说好徒儿哎,你无经验驾驶,无证驾驶,酒后驾驶,找死也没这么个找法呀。岳子行说,师傅,你就宠我一回不行吗?赖世强实在倔不过他,就来了个约法三章,时速不准超过五十公里,只准沿滨海路往西走,一过海天白云大酒店就停车。岳子行爽快地答应了。赖世强说,你要说话不算数就是狗娘养的。岳子行说,你他妈赶紧把肛门闭上吧。
岳子行将车发动后,叫三人都坐在后座上。赖世强和阿茄战战兢兢上了后座,任紫月却上了副驾驶座,面色极为镇静。岳子行干轰了两下油门,终于将车子开跑了。赖世强撅着屁股趴在前面的座裆里,时刻准备帮岳子行打方向盘。岳子行丝毫没违反三条规定,一过海天白云大酒店就停了车。赖世强松了口气说,吓死我了,到海边放松一下吧。
四人下车往南边山崖上走,到了崖边,岳子行望着崖下黑沉沉的大海说,太黑了,别下去了。赖世强拥着阿茄坐在山石上,幸福得让人眼红。岳子行和任紫月并肩坐在凉爽的海风里,凝神倾听低缓的涛声。岳子行问身边的任紫月冷不冷,她没有说话。他看了她一眼,觉得她有些象那天晚上的倪约。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起身沿崖边小路往东摸去,走走停停仿佛寻找什么东西,在酒店灯光的映衬下象睡梦中的影子。
岳子行刚才猛然间发现这里的地形很熟悉,一件尘封多年的往事海鸟般掠上心头。他再三查看地形后确认,他和冯筝在结婚前的那个春天来过这里。那天的阳光真好,天碧海蓝,松翠花红。冯筝指着险崖边的一朵紫色野花说,那朵花真好看。岳子行放眼望去,那朵花亭亭玉立分外娇艳,的确与众不同。他冒着摔下崖去的危险,攀岩登树将紫花采下来献给冯筝,吓得她直哭,哭完又笑。如今山在海在人也在,野花亦是年年盛开,惟独两个人的恩爱仿佛被海风吹得无影无踪。他和冯筝走到今天的困境并非他的初衷,他根本不想这样,可他没办法控制自己。
岳子行孤独地站在崖边,想着冯筝和谭璐,想着自己人到中年一事无成,不禁悲从心起,泪如雨注,哭到伤心处竟出了声。有人从身后将岳子行抱住,同时也在轻轻抽咽。岳子行知道是任紫月,就止住哭泣,转身对她说,傻孩子,你哭个什么劲儿呀。任紫月紧紧攥着岳子行的手,生怕他跳崖的样子,呜呜地说,欣然说过你的事儿,我知道你心里苦。岳子行摘下任紫月的眼镜,用手掌擦干她脸上的泪水,又给她将眼镜戴上,然后用衬衣短袖将自己的眼泪拭去。
赖世强听到异常动静,领着阿茄过来问怎么了。岳子行说,没什么,这儿风太大,有点儿冷,咱们走吧。四人回到车上,转眼就驰到了灯火辉煌的星海广场。赖世强想停车看夜景,岳子行说,算了,太晚了,先送小任回去吧。赖世强问,你呢?岳子行说,我也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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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子行清早穿衣时,发现裤兜里装着三千元钱的信封没了。他吓了一跳,在家里转了几圈没找着,就问冯筝见到没有。两口子这两天在家里见如未见,谁都不愿主动开口。现在岳子行突然一出声,冯筝差点儿没反应过来,赶紧问什么信封,里面装着什么。岳子行木然地说,没看见算了。
岳子行在上班的路上给赖世强打手机,让他看看信封掉没掉在他车上。赖世强昨晚大概被阿茄掏空了,连说话声音都软塌塌的。十五分钟后,赖世强给岳子行回电话,说车里没有,另外他还和八仙酒店联系了,那里也没人捡到过装钱的信封。岳子行不死心,找出任紫月的名片,给她往单位去电话。任紫月听说他丢了钱,急得跟救火似的,一会儿问这找了没有那找了没有,一会儿又责怪自己不该昨天还钱。岳子行说,咋能怪到你头上呢,不想它了,就当昨晚黑户开车被罚款了。
丢了钱,岳子行非常沮丧。冯筝的工资不高,家里的主要开支基本全靠他的工资单,生活费用、住房还贷、孩子入托、家庭建设等等一项都逃不掉。岳子行的个人开销集中在三个方面,一是和谭璐搞活动,二是狐朋狗友聚会,三是抽烟,偶尔搓搓麻将买买足彩。他在家主管财政,却很少假公济私。工资单上的钱和葛优的头发一样,少一根谁都能看出来。他有个秘密金库,进项是原来公司的销售提成、额外奖金和出差补贴,很多非法支出都源于此。现在路尔公司运转不起来,除了死工资见不到半个活钱,秘密金库里的家底儿越来越少,他哪能不急。
岳子行正在办公室伤神,谭璐发来了短信:方便回电。他没心情打电话,就回短信:正在开会。过了好一会儿,谭璐又来短信:中午去桂林路吧。岳子行回信:改天吧。谭璐的短信立即象乒乓球一样弹了回来:开完会后立即回电!!!看着那三个惊叹号,岳子行更加烦闷。
斯文森的门紧闭着,大概还在苦想着救活公司的药方。菜菜戴着耳机在听瑞典语磁带。程辉往香港打电话订酒店,一会儿是粤语,一会儿是英语,声音虽小却听得真切。程辉后天要和女友飞到香港去,到澳大利亚驻港领馆办签证,走的是曲线救国的路子。岳子行暗想,幸亏菜菜戴着耳机听不见程辉说话,要不然小脸儿准会拉到地上。
菜菜和程辉明显比以前暧昧多了,跟他讲话嗲得就象出台,听多了下面准起反应。岳子行对他俩都有好感,所以对这样的桃色风景只有醋意,没有敌意。他觉得菜菜爱上程辉了,十有八九已经爱到了床上,不禁为她操起了闲心来。程辉很快就要飞到南半球去了,不知她会不会被闪着。
程辉和菜菜年轻,有钱,活得简单而快乐,令岳子行羡慕不已,望尘莫及。岳子行只大他们三四岁,却已不象同时代的人。他以前总爱和他们比,后来慢慢就不比了,人比人气死人,比的结果对他是个打击。他觉得自己活得太烦太累太委屈,一点儿都不精彩。他早已不再为自己活着了,他的生命属于他的爹娘、妻儿和情人。如果他的生命真正属于他一个人,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流浪或飞翔。然而,现实就象一口井,属于他的天空只有井口那么大。他想逃脱,可井的四壁坚固湿滑,任何攀登和挣扎都无济于事。他曾告诉过刘大昆这种可怕的感觉,刘大昆深有同感地说,井好可怕,但更可怕的是要在井里呆一辈子。
谭璐的短信又来了:几点开完会?
岳子行苦笑一下,拿着手机走出办公室给谭璐打电话。
开完会了?
开完了。中午交电费吧。
我这两天有点儿感冒,空调吹的。
讨厌,你以为我色情狂啊,见你就为了那点事儿?
说话挺冲啊。欠一把,改天好好伺候伺候你。
恶心,还不知道谁伺候谁呢。
想起个事儿,赖世强昨晚在北方明珠开房了,估计现在还在被窝里呢。你和前台通个气儿,关照一下。
要不是这事儿,你也不能给我打电话吧。
胡说,我是刚想起来的。大昆的事儿怎么样了?
哎呀,电话里说不清,见面再说吧。既然你虫体欠安,咱就不去桂林路了,去梦露吃午饭吧。
岳子行和谭璐经常在上海路的梦露餐厅一起吃午餐。这里不太远,干净雅致,菜肴口味极佳,价格也不贵。两人最先是冲着餐厅的名字来的,好听,也有意境。这个名字让岳子行联想到了两个女人,一个是玛莉莲梦露,另一个就是谭璐。
中午下班后,岳子行往梦露餐厅赶。天一直阴着,飘着零星雨点。
岳子行比谭璐先到。谭璐到的时候,一抹阳光钻出厚厚的云层,正好照在靠窗而坐的岳子行身上。她还是穿着酒店制服,暗红色的领结象一朵玫瑰,开在颀长的玉颈下。她依然美丽,但胖了,也老了,眼角有了皱纹,脖子上细褶隐现,与少女谭璐相去千里。少女的美自然纯洁健康无羁,横看竖看都光彩夺目,而少妇的美沧桑无奈挣扎腐朽,任何物质和精神装饰都苍白无力。年轻的岳子行痴迷少妇,而中年的岳子行却常常对青春少女有种可望难及的向往。
岳子行说,璐璐,你有点儿胖了,该注意了。
谭璐说,是看不上眼了,还是怕我吃得多啊?
岳子行笑笑,不看菜单就点了两个菜,蜜汁脆鳝,腊肠荷兰豆,都是谭璐的强项。谭璐见状说,算你有良心。不一会儿菜上来了,两人边吃边聊。
你和她和好没有?你可真行,因为手机都吵了两次了。
不说这个,闹心。赖世强的事儿办了?
你发话了还能不办?
家里都好吧。
好啊,他又升官儿了。
恭喜你呀,夫贵了妻也该荣了。
是啊,他忙得都夜不归宿了,我看我是该“光荣”了。
岳子行岔开话题,问刘大昆电视招亲的事儿。谭璐说,明天是周六,男女嘉宾和亲友团团长要去电视台彩排,早上和大昆通电话,听他口气还是有点儿勉强。你可要给我敲打着点儿,万一脱了扣林丽晨非把我吃了不可。
你放心,他要是让你坐蜡,看我整不死他。
这节目周日下午实拍。节目组要求亲友团团长管理好亲友团,掌握时间进程啦,负责场外协调和配合啦,监督团员着装、标语和场纪啦等等。我想你哪干得了这个,就擅作主张,亲任团长啦。
你个官儿迷,这级别的乌纱帽也抢。
还不是为了让你省心呀。亲友团人数不超过十五个,名单我拟好了,你掂量掂量。你瞧,你才是真正的团长,只管大方向。
岳子行看了看谭璐递过来的名单,除了朱旗两口和赖世强两口,剩下的全不认识,就说,这些都谁啊?大昆不至于才这么点儿朋友吧。
这是大昆的意思,他不想让太多的朋友去,你也肯定不想带熟人去。我一想,干脆把酒店的同事都叫上算了。
行,就这样吧,你办事,我放心。对了,有个事儿早想对你说,以后想去桂林路就直说得了,别再用交电费这词儿了。
咋回事儿?交电费可是你发明的啊。
现在社会上管老公回家和老婆做爱叫交公粮,我怎么想都觉得交电费和交公粮差不多,听起来特别扭。
谭璐淡然一笑就默不作声了,顷刻间愁容满面。岳子行问她怎么了,她说,别扭什么,你就算交公粮也交不到我这儿。
老太太看打仗,这哪儿跟哪儿呀。
有件事儿我一直没跟你说呢。
你说呀。
算了,等忙完大昆的事儿再说吧。
好事儿坏事儿?坏事儿的话现在就说,省得我老惦记。
不好也不坏,分你咋看了。
那好,想说的时候你就说。
吃完饭,岳子行打车先送谭璐回了酒店,然后赶回了公司。刚坐下没多久,任紫月来了电话,说她一会儿就到宏誉大厦门口,让他方便的话下去一趟。岳子行想起昨晚崖边的事儿,心里有些尴尬,也有些温暖。
任紫月靠在街旁的一棵梧桐树上,显得又疲劳又兴奋,见到岳子行,立刻正直身子兴高采烈地说,岳哥,钱找到了。说着就掏出了那个信封。岳子行接过来,惊奇地问她是什么找到的。任紫月说,我去了八仙酒店,又去了昨晚的那道山崖,结果就在崖边草丛里找到了。你一打完电话我就去了,幸亏去的早,山崖上还没有人。我上午给你打过一次手机,可是占线,后来一忙就拖到现在才告诉你。她一口气说完,象个迫切期待老师表扬的小学生。
岳子行很感动,问任紫月吃午饭没有,她说吃了。岳子行谢过她,说自己马上要回去开会,就匆匆告辞了。这笔钱失而复得,他很高兴,但也很清醒。他感觉到了任紫月对他的心意,因此决定不和她过深地交往。她是欣然的同学,动了她会很没面子,再说他已经很累了,不想惹那个麻烦。走回大厦的时候,岳子行回了下头。他看见任紫月还在梧桐树下站着望他。他忽然想起来,欣然那天找他借钱时,也是站在那棵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