惯 性
献给青年时代的朋友们
--题记
1
"时代已经过去。"
但它遗留的部分还在巨大的回转力中
缓缓地运行 像一个肠胃不好的病人
曾经他过着拮据的日子
胸无大志 却被灯红酒绿搞坏了身体
国家的发展和一个布衣的生平
有什么相干 在某些时代或某些年头
命运的改变靠不住软弱的梦想和良心
贫穷不值得回忆 无知的快乐不是快乐
十年前他在偏僻的乡村度过童年
如古老的河边懒惰而不安份的鹤
它们既不是燕雀 也不是鸿鹄
"这里不久之前还是一片田野"他站在开发区
一个国家级的开发区并不说明规模
以及是否具有文字方面的吸引力
问题在于 一个农民和他的未来增添了一点暧昧的关系
2
在异乡的异乡他一飘就是五年
五年中 他到过内地的几个小城和乡镇
大大小小的工厂是这段时期必经的驿站
他在学习生活的技能的间隙
懂得了生命是一次永无休止的旅行
但有些东西逐渐变成了他身体里的疾病
这就是一个人成长必须经历的部份
象一个诗人迅速摆脱了青春期的写作
却陷入了更隐蔽更持久的焦虑
在那些异乡的山岗 他和叫帅的朋友席地而坐
川南小城边迷人的黄昏 夜色从无到有
后来低低地压在他们的头顶
在他们的脚下 是一座无垠的光的世界
匆匆的士的尾灯 流浪列车的窗口
在那些美好而漫无目的的日子
爱情像一颗流星 划过他洁净的心空
3
"所以我们不要回忆过去……"
在立交桥下的人工草地 他反复哼着一首歌
乱花渐欲的裙子 夏日傍晚的凉风
他昂起脖子对着天空吹口哨
一位老妇人推着吱吱嗄嗄的童车
从他的面前经过 他冲着车里的小家伙
咧开烟熏的牙一阵傻笑 一定很讨厌
不然 那孩子为什么就不领情
巡逻的警察哥们在玩弄他们的摩托车
他对着那些无聊的女人吹口哨
她们走了老远以后 才回过头来瞧他
嘴里吐着一些港台影视剧里的泊来词
天气越来越冷 他站起身来想回去
临走时没忘了捡起那半张报纸
一路上他绕来绕去又回到了那首歌
"所以我们不要回忆过去……"
4
"我从小的愿望是当一个工人"他说
他在说这句话时还补充了一句话 "嘿，真的不骗你！"
后来理所当然生活发生了变化
或者他基本上忘记了曾经的憧憬
毕业后他在一家大公司里成了白领
并很快爱上了金钱和一切与之有关的游戏
让校园时代玩足球的瘦小腰围
在一年时间里便猛增到了2尺7
一个男人的成功与他的体型 在今天
有着某种辩证的关系 除了生理上的变化
在中午吃早饭 在晚上谈生意
无节制地对大脑的休息和欲望的松驰
这就像一只挂在风口的气囊
膨胀和撕裂成了它的全部过程和必然结局
这就像一个仗剑逆行的侠士 因为无法归隐
而对另一个自己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5
"爱情是一种惯性"她说
冬天的一个晚上 她站在佛罗伦萨洒吧外的夜色中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她来找他
从另一座城市带来新的消息
学生时代的恋人曾经的文学爱好者
现在在一家私人房地产公司做会计
"赚够50万结婚。"这就是她的目标
为了那个远在深圳打工她深爱着的男人
第一次见到她是刚工作不久的夏天
她的肌肤里扬溢着幸福和秘密
不像现在眼神里尽是无法掩饰的疲惫
仿佛一座花园在转眼之间消失踪影
一个女人的现实愿望的破灭 和她的肾炎
在冬天的某个夜晚突然降临
她站在佛罗伦萨酒吧外的夜色中
寒冷的风吹打着她 吹打着更多的人
6
"请把它关掉。" 主持人变掉（调）的声音
一瓶未喝完的矿泉水 过期物模糊的标识
同样的下午疏漏显然不止三次
不能太相信幻觉 尽管它带来快感
没有卫生间的单身公寓 住着一个男人
和他的收音机 唯一的电话安装在一楼
靠西边的小商店 有些方面越来越宽松
除了楼道和梯子口踌躇的男女
如果他不下楼 打开那台收音机
如果节目刚从性病广告转为点歌的部份
如果生活没有变化 男人满了四十也不结婚
小商店的女子说话时老改不掉可怕的尾音
"有什么问题？"小说的结尾必须重写
一个礼拜有五天他在公司里读报
打印一些毫无意义的文件和发言稿
如果一个礼拜休息两天 要说的不止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