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解脱了,而我虚脱了
你解脱了,而我虚脱了,
我们同时毁于同一个字的
分岔里;有人却还要为此高歌:
伟大的超脱……免费的班车!
整个黄昏我都以为他在怀念
一顿免费午餐,我猜测他曾
多吃了二两饭,多看了几页书;
他的朗诵却是关于抽象的忧伤。
只可惜迄今为止我还不认识他,
除了他那条埋藏在我舌头底下
多年的三寸不烂之舌。我
虚脱了,我请求它的解脱——
交叉的目光打开一列火车,
车票么?是的,它属于你,
但我已使用过它,我想这样
我才能比你更快地进入轮回。
——你解脱了,可不可以
接着写下他的虚脱?他整个人
倒向草地。难道还不够荒唐?
我们对整个事件都一无所知,
像只鞋子;或许他是预先
向草地寻求他的下一顿午餐,
如此而已,你我却在两种哲学里
把他论证成草尖即将……的水滴。
2000年10月16日
秋夜十四行
我不打算放过这些枝枝叶叶了:风,
它们与我的黑夜拉手,并实施
谋杀;我不在现场:儿童时代的
星星长得很快,大树你为何不长?
它们被宣布免除刑罚(什么职司?),
我从内心越走越近,我荒凉的肉体
自昨夜午时起才有一条沉默的蚯蚓
拖着精液爬过,拱起一波脑神经。
我在被允许伸懒腰时才发现自己
并没有腰(又是什么职司?),
那缩成一团的骨骼,极像大地。
那么该更细致地说一说灵魂了:风;
我不打算放过它们,所以对于你们,
地狱和天堂,我没有更细致的说法。
2000年10月11日
怀念一个人
从来不知道他的名字,却了解
他随手抛弃的一个柿子,圆熟的
眩晕,把我送回秋天的大路旁。
只要愿意,你可以想象那棵柿子树
就是附近最为完整的电话亭,
静静地进入,从中拿起电话,
变得忧心忡忡;你可以继续咬牙
寻呼他最亲近的钮扣,而我仿佛听到
扣眼里一片可怕的寂静:两根手指
在此铺床,倒茶水,扮演日常的鬼魅,
但从不探究他内心的想法,只是
对他的眼神作出了进一步的解释。
从春天的背后接近冬天,从一个人
竭力抵达几个普通的柿子——方言
也就是家乡的圆,这还算不算
朴素的思想?——所有回响之间的线
着落在我的身上。噢,起过强烈反应,
同时认识到错误,却仍无法将他和怀念
放进同一个语境,并且让另一个人
误解:是最后一个词用得不够有力。
早班车正在返回,他用剩下的柿子点出
事态的严重,把我独自晾在秋天的边缘。
他终于说话,却以不认识为由拒绝
我即将进行的确认,和熟悉的气味——
他应该取一个笔名,我读过他的文章,
那常常掩掉半夜、传自耳朵的声音;
由于害怕,他相信火,否认使命——
由于感恩,我把他描述成一束光的细节。
2000年10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