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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敖 诗三首


洛丽的花浴巾


      蜾蜾然而笑,仓促见之如痴
               ——《东南荒经》
        轻舒手臂,款扭狼腰
               ——《林冲的爱情》



我坐在石头里抽烟
刮胡子,吃未知的药片,等待中
象一只挤进三角形的白熊
毛发刺着脸,鳗鱼解开扣子
水珠点击着烟中的血丝

我去找你,并对旁边女浴室里
那些惊颤的乳房说,别惊叫,我也是身体

           (作于眼花公园)



我的血管里兑了点蓝草
迈尔斯在雪中前进,前进吧,人类
忧郁史上的里程碑,你甩发施媚
小火酒里的蜡烛愈发聚光
你吹灭,你笑而无声,你又在笑

我发现有一幅画,平静的落地又卷起
显然你是还没睡醒



我弹琴之前,必先脱衣
在我和音乐的高潮,衣服会挺立如蛇
给你唱歌;大喜大悲的日子
我决定为戒酒周年干杯,你看见了酒中雪
我看见了雪中井,脸色越冷

心中越空,语境多么清澈
井深处有彩色的黑暗



我的魔毯掀开,一座城市
跟巴黎一样,跟旧金山也一样
反正是拍卖,你用铁塔的
一截倒影量出我的身高,我用你的
一丝金发蒙住了眼睛

你柔声依偎过的,都挽起衣角,露出血管
温泉浮着竹叶,吊床上煎着焦糖,唉......你咬破我了



伤口象个瓶塞,我倒仰
甜蜜的咳嗽糖浆,小巨人,呼啸着
捧起一碗桃酥,快走吧——
洛丽阿姨要换衣,她只穿一件
虚无飘渺的,只有月亮才会织的

新花衣,我看不见它真奇怪
新新的,它找到一个新皇后



别急,我正在突破
雪球般的音障,这几秒
谁都听不见,即使是黑暗的真正主人
非洲的小鼓,也空有一身精确
恍惚着,你的美,当我比喊声更早

凑进你的耳环,当鳗鱼在火光中
闪过,我们同时眨眼,一切的一切,会白热化



我们共用的这套皮肤,滴着水
这颗钻石,是我冲锋的奖赏
你爱它还是爱我,那双看着天窗的眼睛
它就象个块硬糖块,我就象个贾宝玉
但我们都不是,只有你才会存在下去

我替你洗着手,洗下去,等到我的火焰
被慢慢漂白,嘴巴一歪



洛丽,莫与我为敌
尽管去拍打吊床,象个快乐的鲤鱼
我的腿减速了,我怀疑的信任着
你伸下去的一只手,打开灯
什么东西一挥,伐去了我的头盔

孔雀毛散开,你又想赢,我只好再躺下
为了给你一个鼓励,我用电,制造了闪光的我



只要有电池,我就是金狮子
试验品的典范,我在你的呼吸中越跑越快
边跑边看你的手边跑边拉着小提琴

洛丽,耀眼的,象个属于阿波罗的
刚长大的童养媳,爱上了我,一个年轻的阿凡提

我们对冲,树林收集的星星现身
于我身体内部,取出世界上最沉默的一根火柴



小女孩,你划亮吧,就象划亮一枚银针
水晶鞋里的葡萄酒,摇着西班牙的钻石
你慢点,这玫瑰刺上滴着精液,等到我
和我们的船彻底沉没了,再也上不来的
时候,请你擦干身体上岸,象废墟里的
清纯之火,你把我旧鱼雷一样的身体销毁

(作于双人浴室)

2000

糖 山


    Strange fruit......
      ——Lady day
    人不风流枉少年
      ——《唐僧日记》


 

A


这棵树刚刚出现
腰还很软,
还没有合适的腰带,
赤着双脚,
穿着一半衣服
旋涡似的,看着我;美的发甜


还没有吃早饭,地板还很凉
窗还在,风的手语前出神
还没有什么,来得及消失;没有新烦恼吗


水龙头嘶嘶的笑,我忘了,该怎么收拢
手臂里颤动的翅膀,手摸着玻璃……到底是谁要飞啊


B


它们从树上落下来的时候
让我觉得,平静是一种重力,想不起自己
有多么年轻,仿佛,刚刚钻破了,一个彩色的牛角尖


就有了奖品。我用这些平衡在空气中的树叶
鉴定着宝石……但昨夜并没有雨水,我就在水里
过的夜;我知道那颗戒指上镶的东西,是巧克力


C


第一次从窗子里
往外看,就看见了一张天蓝色的脸
云雾似的笑,还有一棵树,在镜子的那一边,世界如此简单,
我睡不太醒,但我知道,什么是睁开眼
跟做梦不太一样,我的身体,比梦里要美


比影子要重一些。所以说我变了,变的不再想
用力的去飞,我更喜欢呼吸了……它扔给我糖,我就趴下去捡
什么都不必想,地板上的衣服,帮我系着纽扣


熨好的影子,捧着
蒸馏过的泪;云层在变厚,又奇迹般的变矮


D


也不是不想;让我有些凝固的
给我戴上绿手表的,把我变成树熊的
是接近静止的磨蹭,是剥开的糖纸


后来的一天早晨,就是现在,从我的臂弯中转出的
被我轻轻举起的,这棵树,就象一把小伞
当窗打开,蒲公英拉开了风的视野


我们离开……


我们的家,它就象一顶起伏中的帽子
甜蜜的滑行着,越来越高,雪白的糖山,倾斜着追着我们,直到雪崩
的气浪,把我们推的更遥远


长 征


    ……朱诺不眠的愤怒
      ——维吉尔
    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汪精卫


 


她饱受失眠之苦,腹泻的星空
猎户骑着人马,斜挂在床头摇晃,红钻石
切着蛋糕,永远不要,给挑食的贫穷鬼魂
哪怕一根烟,曼德拉草,刺着魔鬼分岔的
踢向月球的脚掌,他神勇,她的床功甚糟


一头手持大刀和玫瑰的驴,正旗帜般的


从南天门飘向奇奥曼斯基阁楼上
简易的火箭发射架,望远镜跟本来不及
叫醒村庄和教堂,她的酒杯平稳,呻吟荡漾
鞋匠米哈伊在驴蹄下翻滚,象个忽大忽小的网球
绕全世界飞行几圈后,“蓬”!阿芙乐尔号拉长了脖子
从天津塘沽向首都北平奋力吐痰



奥维德仍在黑海边吃鱼,他浪费了美色
他误解了江青同志对周易的热爱程度
太阳系里的第十颗行星,不在别处
她的眼睛,照亮了上海全境,黄色的夜来香
湿淋淋的涌上暴露的梯田,她给自己理发,她着凉并搂住


一只微笑的野兔司令,它挥手,起哄吹口哨


工作般的,和刚起床的弗拉基米尔
玩起了穿裤子脱裤子的游戏,那庄严中偶露的
调皮神情,令人心弛,膏药似的糊上郑三发
鹅蛋滑的秃顶,二和一的戏法,爬进炮筒的吹牛大王
被一脚踢出,他坐在空中发愣,究竟是谁,又跟了上来
把他吹的更大,他在膨胀中学会了东方红波尔卡



大盗亦有道,肝胆硬如铁
黄金储备量在激增,石达开又抛出一个新的前殖民地的
反动地主武装小册子,湘军看不懂,请孔子翻译
他的外语知识老化的厉害,一手安抚着庞德
那猛虎一样的茶几脑袋,一边怀念着


曲阜师范学院的操场上,胯包扭行的母猪女郎


辛迪,向大家准确报时, 北京时间,停在四点零八分
国旗尚未升起,性自由的女神吊着八点二十的眉毛
雪地上撒着野。老崔的家在平壤附近,金大豆腐
头向东,瓢正西,挨了彭总一个耳光
发誓拥有核武器,它胖胖的,使劲的墩着全世界
过节似的,把球分成魔方般的黑白相奸,还用脚踢



猪八戒不能激动,他的腰带易断,西游记
真正的作者,故事里唯一的正常人,又喝了农药
升天不成,反中毒致残,他坐在轮椅上柔声说道
青春万岁,装瘸子的决不止这么一人,关于不可能的
揪着头发浮起来,抒情的绣花者汪精卫感到难以接受


他哼出大陆池塘的采莲曲,牛蛙红着脸射出


两栖动物的精,诸位,自从学了日本菜以后,就明白了
天地化生,阴阳滋润的软道理,他嗡嗡的
把刘师培坑杀,五谷轮回着,飞跑着
决不吃猪肉了,大灰狼扑过来,大家把戴着绿帽的红场特警
塞到它胃里,他饕餮,他是忍者,他是怀孕的木乃伊
他甚至是活雷锋,他是罗那德里根的铁杆影迷



伟大的康有为,率领帮会弟兄在海外阅兵
又携公款赴印度旅游,他多前卫,早早的提出了
开发西部的宏伟计划,参照忽必烈的版图
把新疆变成国营养马场,以骑兵打击欧酋
什么马克思牛克思的,胡子多不怕脸红,高利贷太可怕


一般人受不了,疯子会更疯,传染给英国牛


阿道夫,埃兹拉,都受够了他们的气
她是他的,也是他的,更是他的,这利息可怎么算
爱尔兰诗翁叶芝看着邓肯跳舞,他分分秒秒的
骂着三国爱好者毛宗冈的妹子毛德冈,当你老了
我就向你女儿求婚,怪不得丽达会去干那玩艺儿
看我们的陈独秀老师把哪儿都当革命的卧室,干革命就得这样



万有引力之虹,蹦跳的金苹果
大腿间毛茸茸的光荣,射向前列腺的爱神之箭
老天爷的电脑真有个性,决不跟人对话,它瞪着
深蓝的眼睛,跟国际主义叫板,天打雷劈的
用轰炸机,给祈祷者布置作业,解出者可中艾滋疫苗


呜呜的,它电鳐似的说着话,我是大神丘比特


我是大神丘比特,格雷物方场上的人们回道
这你已经说过了,行行好,十二点了,该睡觉了
钟楼明驼要着水,水,世界上的每个问题至少
有两个错误答案,瞧你多孤立,成千上万的不成立
回敬着,抽打着历史上存在过的所有的神,可是你们不听
福娄罗主教说的多好,魔鬼,魔鬼,多明亮,神你敢照镜子吗



教堂里神甫一手托着银盘子,一手刮胡子
我的孩子们,我来自新大陆,那里的圣餐是冰
激凌和猪血肠,怪鸟飞呀飞,是什么,以什么战略
使我们的生活这么有趣,这么富有意义,得了吧
孩子们边吃边说,洋和尚,别骗人,说什么,都没用
李自成爷爷就要进城了,快快开门欢迎亲人解放军


在昌平环岛大转盘中心小花园里,一匹黑呼呼的马


上面端坐陕北红军头子,死去的刘志丹的铜像,他弯着弓
前进,照城楼上就是一箭,戒严官兵们想要空降
北航的几个同学把自己的仿真飞机发上天,真龙斗草龙
我靠着厕所酥软的墙,给死人点上烟,心说签证吧
厕所也是迷宫,伟人的线团引我们去瑞士银行
我们走吧,面带外星人似的风情万种,星球大战,算个球啊



反革命加不恋爱,同志们别费劲
这杯国产浓咖啡,到底是什么,那是大哲学家干的活
来吧姑娘,让我们模仿寄生虫,跳个贴面舞
谁敢枪毙我们,就枪毙我们,健足的阿甘,正在木星
的光环上跑,她连傻子都不放过,罗马的高墙,在水中
建造起来,远看象台打字机,谁抽走了一张纸,幽明录


动物园里空空的,大炮打开笼子,飞走的是白凤凰的鬼魂


历史雄辩的证明了,它自己永远不是它自己,而且它
什么都证明不了,万吨的油轮,满载着毒酒,搁浅在银河的中央
巴枯宁挣扎着张开双翅,一切都将毁灭,而莫扎特
会永存,他多象一个年轻的,破衣烂衫的红军师长
投降以前自杀被救,他的小公主坐在巴黎圣母院的大门前
手握着朱诺复仇的利刃,流着血,说,“生活多……”他们俩再也分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