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点  总第二卷 返回主页  返回本期目录

海 融   从侧面进入飞翔

    -----谈谈我认识的女性诗歌
  ……吸大麻是一种飞翔,做爱是一种飞翔,超越道德是一种飞翔,死亡是一种飞翔。它们都是黑暗的通道,我们侧身进入其中……
  母体阴道是黑色的洞穴,我们赤裸的身体象一只保龄球一样,磕碰在一张床单上。这时,有机的肉体第一次与无机的棉布或木料地板接吻、媾合。木板或地板上的婴孩第一次体验到了柔软……但,我们都来自黑暗。
  1997年夏天,我对范倍说女人(更确切地说是女诗人)都是自恋狂,读女性的诗歌犹如看脱衣舞(许多女人们,脱光衣服,对着镜子,自我欣赏)……
西尔维亚:
这个女人尽善尽美了
她的死
尸体带着圆满的微笑
一种希腊式的悲剧结局
──《边缘》

翟永明:
我,一个狂想,充满深渊的魅力
我是软得象水的白色羽毛体
我是如此炫目,使你难以置信
我是最温柔最懂事的女人
──《自白》

唐亚平:
我是在金色的高原上奔腾的舞女
我来自高山深处
─《二月的湖》

林白:
我的乳房如此娇小
包含着寂静
犹如月光下无边的玫瑰
穿过你的手掌
──《无题》

林雪:
我的肉体闪烁出光辉
一种花的开放
她包含着神秘的忠贞
──《爱娃》

张烨:
镜中的女人缥渺在虚幻的世界里
晃动着苍白的裙苍白的脸苍白的微笑
恍惚中我觉得自己从镜里来
──《子夜神秘》

  这些是女人的诗,女诗(虽然没有这个概念,我们姑且这样叫吧),女人专有的,一种自怜、自爱、自亵的诗体,一种标榜自我、标榜女性的诗体,一股女权运动中温柔而又尖刻的暴力。通过对自身、自性的解剖、装饰、宣传,让更多的人知道、熟悉并爱上我,这是女诗的一种功能,女诗人的魅力。
  女诗人在自恋的情结中,垂青于自己的胴体,强调自己是女人,她们从侧面进入诗歌领域,并在其中大声歌唱,女性把自身伫立在诗坛,正如许多诗评家所说:"女人本来就是一首诗、一件艺术品。女诗人用自身作砝码,在诗歌领域中形成了自己的风景,女性的风景"。
  现代诗,性别分明。美国"垮掉派"和中国"莽汉派"、"新死亡派"的诗那刚烈、暴力、性变态,当然可以冠以"男诗",然则以美国西尔维亚、安妮,中国翟永明等女诗人那自恋、自怜的自白诗,我们当然也可冠以"女诗"的称谓。
  诚然,并非所有男诗人写出的都是"男诗",也并非所有女诗人都写"女诗"。例如:弗洛斯特、韩东、顾城(后期)的诗。他们都是男性,但诗却是那样宁静。单说诗,你无法分辨诗人的性别。又如:辛博尔斯卡、舒婷(以《致橡树》为代表)、陆忆敏(以《死亡是一种球形糖果》为代表)也无法从诗作中分辨出诗人的性别。我想,要让诗作超越诗人的性别,诗人在写诗时就应该摒弃自身的性别。
  当然,我并无意想说"男诗"和"女诗"、超越了诗人性别的诗的参差之意。这些诗各有千秋,各有其特色。后朦胧诗的大部分男女作者都写"男诗"或"女诗",我们没有必要纠正什么,批评什么。我只想说,无论我从那一个方向进来(或者说不管我来自何方),穿着什么衣服,扛着什么旗帜,请让我更接近你──缪斯。
  生育,是母亲的艺术;身体是上帝的艺术;行走是腿的艺术;写诗,是灵魂的艺术……蛇是万恶之始,是它唤醒了人类的性,让人知道了欢和爱、痛苦和衰老。人类社会经历了漫长的性觉醒过程:在奴隶社会、封建社会中,性处于严重束缚状态;在资本主义社会中,性处于悲剧状态,恩格斯说过"资本主义的婚姻是官方的卖淫外衣";在社会主义中,性处于一种分配状态,即一夫一妻……从麻木到被分配,从群婚到一夫一妻,性觉醒了一些,但一夫一妻显然不是性最完美的存在状态。女性经历了漫长的觉醒时期,"女诗"也理所当然的经历了这一漫长时期,奴隶社会蔡琰的诗,封建社会李清照的诗当然不同于现代翟永明等的诗,现代诗比古诗更"女化",更"性化",或者用通俗的说法即现代诗更"性感"更"暴露"了。从古典到现代,是一种飞跃,一种时空的飞跃,一种艺术的飞跃,一种自我关注自我解剖的飞跃,一种自我展示的飞跃……
  关注自我,解剖自我,欣赏自我,这虽不是用笔或打字机写诗,但这是用行为在写诗,这本身就是种行为艺术。而现代女性的自白诗正是诗与这种行为艺术的最高结合,是女性自身一把犀利的剑,也是诗歌界一只赤红的旗帜。
  让我侧身进入其中,并用自己的身体飞翔……
                          1997·10·29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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