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点  总第二卷 返回主页  返回本期目录

周薇   呓语组诗

 行程上的事故 一次晚宴一些鱼和我们 冰刀和野火 三宅一生
 
 最后的放逐 称之为一切 白马非马 

行程上的事故

车胎在我们讨论第三类空间时爆裂
词语变得肢体不重 她的脸在暗处闪现
灵魂隔着车窗对人类指手划脚
这是一个警告
我们与存在的另一类物质 谁更恐惧

血里伸出一只写作的手 养鸟人在笼子里尖嚣
该死的 该死的丽达
你这淫乱的贞女 生下两团光荣的羽毛
谁允许你驻入我体内
我干枯的头发和眼眶
耳朵喋喋不休地陈述 事故的发生
经过 结束
我趴在车窗上 感觉四周草木皆兵
(此时想起阴郁图书馆中的语言
石头的脸支配我们的手 刻着另一张
美奂美仑的脸)

女主角开始在夜色中逃遁
汽车拖着破坏的平衡 致力于保持
今天宇宙天体位置中的新鲜
尽量在不为人知地挪动
我们学习适应颠箕 枕着他的肩
他的肉体抗拒

在暗处 我在脸上涂抹了一层一层的雪花霜
象一个日本的舞伎 拿着团扇
我温驯地向人群鞠躬微笑
你们却看见我张开的血盆大口


一次晚宴一些鱼和我们


鱼安闲地生活在水中
被挑选出 被人的手摔打得晕头转向
然后在锅中接受死亡

手指在鱼腹上摸索 从腮部手插入 翻转
抠出内脏及血肠
她说:啊!多么残忍的杀鱼人
他们杀鱼是为了满足我们舌头上强烈的味蕾
我们也并不因此而影响我们良好的肠胃
以及食用美味的心情 我们食肉剔骨有条不紊
我们用纸不是为了擦去血痕只仅仅为了
拭去油迹

她说:啊!多么鲜嫩可口的鱼肉
水份子充分地运动与融合
鱼的血已融入酒中 所以赏心悦目
地上白生生的鱼骨横七竖八
碗中还有最后张嘴呼号的鱼肉
努力咽下最后一块鱼肉 抚摸滚圆微腆的腹肚
开始喝茶 开始吹捧彼此的善良与各种美德

我们安闲地生活在人群中
然后被精心挑选出 黑暗中撞扁鼻子与脸
坐在摇椅中我们也将等待死亡之手



冰刀和野火

今夜是最后一场雪 我的妹妹在文字中
开花
我是多么地自私而偏狭 给我一只手
再给我一只 那么 所有的迹象我都能
灵巧地掩饰

这样的夜 忧伤地走进深冷长巷的少女
尖叫着跑过马路的少年 所有的金属
堆积在街心 是的 你只是火种 连火
都不是

别 别想占有我
我们都缘于恐惧 恐惧失败的死亡 还
要失败地再生
我早知道我们循环的线索 足音清冷而
又恐惧
所有的路林都指向深渊

所有的马都精疲力尽 制造了千百次车祸
还是不能消除玫瑰 鬼一般的红火
还有脏的雪
给我一只手 再给一只 所有的迹象都
不需再掩饰


三宅一生
── 谁赐与我生命
就会受到诅咒


我的母亲因为生产时血的预言
而心酸 远离我及这个城市
我的肉体只是一场虚无而滑腻的居所

墙缝开裂 黑洞里乌云翻腾
"你是我的 你是我的 我是你的起点
与终极"
我感动得潸然泪下 黑夜里 六月雪幽幽开放
出洁白的小花

第一场

想想:我是以一种怎样的姿势
飘然坠落 又是以怎样的姿势面对太阳死亡
飘逸的长袖上星星点点地溅满血痕泥浆
我甚至在微笑 甚至最后的时刻在你耳边轻唱
"绿衣 绿衣……"寸寸地断肠
划破时间与速度 我惯性一百
我不是你的团扇 也不是手绢
宿命撇了撇他的嘴角 天空洒花成雨
我留不住铁镣 留不住岁月的翻拣
零落成泥 终于安静地仰躺在发黄的书页里
等待陌生而粗糙的手指摩挲与翻阅以及
唾沫地飞溅
在雨季 我全身的筋骨总是保持一再地疼痛

第二场

看看:看我最后一次轻舒长袖的模样
看我回头欲语 看我柔蔓流水的身段
看我疯狂旋 带动天体 带动轮回
带动神经与肉体 带动战争的硝烟与陈破的旗帜
旋转 旋转 突然嘎然而止铺伏于尘埃
如静谥的睡莲
再看看我光洁的颈项 多么优雅而纤弱
看看我零乱一缕散发 等待永恒死亡冰凉的抚摸
空气中沉默正紧张地逼近与侵入 蛇缓缓而行
我与乌鸦只不过是游戏中不得不撕破的拼图
才能忠实于你的勇猛与气魄
我是红颜 也是祸水
我是美丽 却使你们更丑陋

第三场

听听:我的哭泣与最后的呻吟
别看我蓬乱的白发 昨日曾怎样的光洁可鉴
别去祈求我明日的美颜而空守优昙仙花
我是虚空中一堆真实的白骨
经不住时光公正的步伐与裁决 经不住
生命短促
如书写一个标点
女人在男人的场境里 是自私的手指上的指环
而男人也不过是第十二页故事中残存的符号
前十一页排满密密麻麻的蚁字
十二页之后广阔的空白背景 月亮深不可测地微笑
我不冷而颤 谁的手至高无上
举着女人横陈的身体
各种姿势各种表情以及各种意象

尾幕

夜色 冰凉如水
比夜色更黑的是女人纠结的头发



最后的放逐

日子被太阳烤得暖烘烘的
平缓地从石头上流淌而过
陈旧的胶卷底片 被遗弃在
梗梗的日光之间
有阳光的日子 我不浮躁
像金鱼般吐着水泡
心平气和 毫无怨言

美丽的女孩 恬静地笑
拂起了乌黑的长发 灼伤了
守望的眼 于是 开始 流血
在一片弹性的红色沫里
生命被放逐在城市
正如我被放逐于你的股掌之间
如一片斑驳而剌目的疤痕
干渴的骆驼 总是默默无言

一只冒失的蝴蝶
被庞大的阴影吓昏了头
仓猝中扑上衣襟 吐着阵阵热气
于是 盲目而温柔的初恋
和涩苦的茶
一起咽下 梗在了喉头

一只灰色的猫跑过
回头自信而狡黠的一瞥
召唤着血管里
野蛮的沸腾
揭开所有虚伪的幻像
披散的头发绞结成蛇形
最后的女人
开始不再纯洁



称之为一切

残存的旗帜与硝烟
阳光下飞扬的尘埃 溃烂的伤口
一切与文字无关
我们把她称之为什么

玫瑰与美酒酿成毒药 我在酒中下蛊
热气腾腾 悲哀的女人
毫不拒绝

半联车票与整个行程
因为足迹的涉及而多余 哀恸的女人张张嘴
又收回了语句
她又把我们称作什么

我们漠然对峙
或者另一种空间荡然无存
我的眼睛山羊般忠实地追随
他的身形很快或者一直停顿

他把我们称作客人称作魔鬼称作孩子
我们无动于衷
海融作为一种标志 钉在破旧的凳腿上
对着镜子我毫不掩饰心慌

我在快乐的人群中寻找房子的主人
她们称之为:多余
她说:一切


白马非马

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我端坐马背 不露声色
展玩你以及战争的时代背景
谁的手指日呈修长
叩击与敲打着向日葵的脸庞与神经

白马就是马 白马非马 黑色的箭头冷

你的身体在空中极度膨胀
挽袖成风 什么样的手势与呼吸
成了我逃遁的借口

香槟瓶盖以飞行的姿势击中我薄弱的意志
他的新娘含笑敬酒 血从房檐滴落在白
色面纱上
又是谁的表情面如死灰呢?
我摩挲新衣时看见被摩挲的肉体在腐烂
她的头发堕落而手腕的伤口在溃烂同时
溃烂我的眼睛

最后的女巫捂着眼凄然尖叫
"不,那不是我的主人"
什么时候我变成了定义去证明与论证
什么时候我变成了风车下的坐标
沉默以一贯的风度林立在我背后
不,我不回头

是的,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我端坐马背 不露声色
我的马居心叵测地抬头嘶叫
月亮一次次在黑夜中摩合与肢解
我的手指渐渐修长

白马即是马 白马亦非马
我说这句话时她打碎了她的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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