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是诗歌的炼金术 --兼论曾蒙诗歌写作
·雨田
诗歌是人们都知道的一种语言艺术，它是用语言来塑造艺术形象的。优秀的诗歌不仅奇妙，而且充满神奇的魅力，惹人喜爱。当前，中国诗坛涌动着一股不大不小的浪潮，这股浪潮让人惊喜，也叫人担忧。实际上，他们是从90年代、80年代（包括第三代诗、朦胧诗）模仿而来的，口水化、琐碎化的语言泛滥，说得尖刻一点就是这伙人在不断地制造文字垃圾。我想：他们缺乏生活的苦难感外，更主要是缺乏深厚的人生（指生命个体）的体验以及对中国诗歌甚至中国的民族命运的深刻思索。我知道，89年后的中国诗歌根本就没有消沉，有一大批中国诗人在严峻的生存境遇中冷静地沉思。如牛汉、孙静轩、昌耀、韩作荣、曲有源、杨炼、北岛、多多、芒克、王小妮、周伦佑、廖亦武、翟永明、欧阳江河、陈超、于坚、雨田、钟鸣、柏桦、西川、臧棣、黄灿然、严力、杨克、王家新以及更年轻的道辉、蒋浩、曾蒙等，他们的心态及诗歌有着更为广阔的前景，具有相当的真实性。
写了这么多年的诗歌，作为个体的我还在进行着语言的革命。因为我一向认为语言是诗歌的炼金术。眼下，人们不太愿意读诗歌，或者根本就不喜欢读诗歌。我猜想，很有可能是我们的诗歌语言出了什么问题。要不然，或者是我们诗人自己没有掌握好语言，也许我们根本就没有写作的才能。在我默默沉思的时候，自己经常感到很失望：诗人身上有许多可以改变但现在的确无法改变的东西。待我平静下来后，内心世界里非常地矛盾，是啊，写了这么些年的诗歌，我们改变了什么呢？我们写诗我们没有错。
商业程序越来越高的今天，没有多少人来读诗关心诗，这很正常。如果人们整天把读诗像对待搞经济、搞政治运动那样，这就不正常了。读诗与不读诗，这是别人的事，我们没有权利去责备任何人。但对诗歌和诗人而言，又不能不说是一种无法理解的悲哀。作为诗人，我们应该清楚：诗歌比诗人更崇高。现在读诗的人少了，我觉得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别人怎么认为我管不着，反正我是这样做的：我的诗歌从不属于别人的什么目的，它只是我生命存在的一种方式。说明白一点，就是我的诗歌不为任何人而写，这当然包括我自己。我的诗歌是我自己的朴素的一种个人主义精神的再呈现，是属于人类的。
我们中国是一个政治化的国度，人们看待诗歌看待诗人总是要和政治联系在一起。不仅官员这么认为，有时候作为诗人的我们也这么看待，我觉得这对诗歌本身是不公平的，但我也不知道，这该到何处去讲理。
几年前，我就开始注意曾蒙的诗歌，他的《对面》、《成都记事》、《成长：献给我的童年》、《夏天的地址》等诗篇，在语言上都有他自己的特色，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有论者指出，曾蒙的诗�"无疑是受于坚的一些影响"而已。我觉得曾蒙的出现难以逃避受他人的影响也没有什么过错。作为年轻的诗人曾蒙本来就非常推崇"云南王"于坚，他读过于坚的不少作品，喜欢于坚诗歌简洁流畅的语言，这纯属曾蒙个人的偏好，与谁都无关。于坚的一首诗写一个事件或一个事物，总是要"竭尽其力地加以描述和铺陈，有时甚至使读者失去耐心，但是细读下去你会获得极深的印象"（叶橹）。曾蒙的一首诗同样也写一个事件或一个事物，而曾蒙他却潜心创造一种无论在词汇上或者句法上都很纯朴的诗人语言。可以说曾蒙给他自己的诗歌注入了新鲜的血液，给更年轻的一代诗人（指七十年代）带来了觉醒。作为个人的偏好，我更喜欢曾蒙的诗歌，他那种略带怀疑若即若离同时又平静如清晨的淡泊的月光的语调里有独特的诗人自我，在众多的七十年代诗人中，曾蒙确实是独一无二的。
记得诗人韩东在十多年前曾经这样说过：在中国政治上的成功比在艺术上的成功更引人注目。韩东的这句话，实际上是我们血液里的经验。我们从曾蒙的许多诗篇里发现他的思想十分成熟。他的心中早已孕育着不满现实和反抗的情绪。原因很简单：曾蒙的叛逆性格很早就形成了。他像我一样生活在社会的底层中，对周围庸俗的商业习气十分憎恨，在《对面》的诗中他无情地批判现实�"整个夏天疾病以迅速的速度漫过市中区，/我对此不屑一顾""我们究竟看清了什么？/一只笔，光秃的笔尖锈迹斑驳，/台灯下的人只能嗅到铁质的腐烂。"由此可见，曾蒙对现实社会不满，使他很早就接触现实社会，他在诗歌中呼吁"文明的碎片"。
我从曾蒙寄给我不久的《大海以外》、《在呼吸中冥想……》、《一次散步时的观察》、《自画像》、《应该怀念故乡了》等八首诗中，感受曾蒙对具体事物的感受是较为深刻的，对具体的日常场景的观察更是独特的。"在被遗弃的房屋前，/古老的榕树紧紧搂抱着石头，/低矮的风趋於神秘，互不退让，向树林逃窜。/而浪花在离城很远的大海中翻滚、咆哮、/离我们的生活很远"（《在大海以外》）"脆弱、敏感、多疑，这是我面对/酒杯时的坚强，也是我面对他人的/地狱。为什么要去歌颂美德、/善良、那些顽固的弱点，/还有我们今天称之为生活的/表面的现象。因为是真的，/我才相信事物是美的，/这样的逻辑非常浅显，我却在用/一生的力量去寻找和发现。"（《自画像》）这些蕴涵着某种意味的诗句和"我的身边尽是人，尽是陌生的脸庞，/他们的欢乐使我无地自容。/这时我便怀念一个人的房间，整齐的书籍，/宽大的床上平放个体的身体"（《怀念：献给我的女友》）的诗句读起来很自然地使人联想到生活中一些亲切和亲近的事物，但又有一种特别的艺术魅力吸引着我们。我非常赞同诗评家叶橹的说法，曾蒙的诗歌"大抵都是属于陈述性居多"，说明诗人曾蒙平时对日常生活的具体事物的关注。近几年里，我读过曾蒙的大量的诗歌，我觉得曾蒙是一个有着独创意识的优秀诗人，属于言近而旨远的诗人，他习惯于通过精雕细刻地描述个人日常生活琐屑经验来表达他对世界的理性认知。这种认知往往是基于他所受到的西方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文学作品的深刻熏染，不知曾蒙本人怎么看待这样的实质性问题？
中国的大多数诗人处于不利的位置，不公正的遭遇总是有历史的原因的。我只能站在诗人的立场上说：如今的诗人是活得太尴尬了一点。历史的经验早就告诉过我们，人们对诗歌的认识永远是有偏见的 。但作为诗人的我们更不应该有什么偏见，而真正有生命力的诗歌也无所谓偏见，有价值和生命力的诗歌是经得起历史的检验。作为诗人的存在，他只能依仗自己的诗歌，靠什么都是无用的。在中国，诗歌永远都有真伪之辨。诗歌作为人类的一种精神象征，它的出路只有靠我们诗人自己在语言上下苦功夫，否则，我们的诗歌是绝对没有出路的。说实话，我有时读曾蒙的诗歌，总觉得他的诗显得非常高贵。但是从他的《靠近》，《街道》等诗中不难发现，在高贵之中，蕴含着他对外界各种环境和不同事件与事物有关的人的心智和灵魂的深刻透视。
最后，我要强调一点：诗人只能是平凡的人不是神，诗人创作出来的有价值有生命力的诗歌才是高贵的。语言是诗歌的炼金术，语言更是一场诗歌革命！但愿每一个有意义的汉语诗人为之努力，成为一名诗歌勇士。2001年5月4日于沈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