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爱情就像感冒,无论你怎么样小心的提防,都有可能不知不觉的感染上。而且,没有疫苗,也没有特效药。病的时候很难受,病好了之后,我们都会坚强一分。 今年入冬以来穆轲就没有感冒。这可是非常反常的。因为他每年入冬的第一件事不是穿棉衣,而是流鼻涕打喷嚏。办公室的彭小姐正发愁天气反常,不知道该购置冬衣还是趁秋季减价添两件秋装,听到他打喷嚏就嘟囔说:“看来是入冬了。皮衣还是得买。”他给家里打电话报告近况的时候说:“奇怪,今年都开春了,我怎么一直不感冒啊。”他妈妈骂他:“我说你这个小子,越大越傻,——有你这么自己咒自己的嘛。我跟你说,你自己独身在外,可得自己注意自己,回头病了,我可照顾不着你。”他爸爸在分机里说:“这会儿是谁在咒他?”大家都笑了。 穆轲大学毕业以后离家,以前从来没有离开父母。虽然再也没人批评他贪玩爱睡懒觉,但是很吃了一些苦——他从小不会做家务,独立生活之后处处要自己打点一切,样样陌生,样样要自己动手摸索,他叫苦不迭:“本来打算解放以后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下班不用赶回家。现在倒好,每天业余时间就是做家务。反而不像从前在家,吃完饭还有时间出去泡吧听音乐逛街。……自由原来如此的奇妙——必然要付出代价去换取。世界上没有无条件的自由。”办公室的江山——他的铁哥们——笑着对他说:“赶紧结婚,找个美丽的女奴服侍你。”佟枚——他的铁姐们——在旁边听见了,赶着江山打:“不行,他要是听你挑唆娶了别人,我怎么办!”江山说:“你可以做二房。不委屈你。”佟枚的小子脾气上来,发怒说:“我做他二房;你做我二夫。”穆轲笑着说:“脱油瓶?”江山骂道:“小兔崽子,你占我便宜。”佟枚说:“你敢打他,我就揍你。”彭小姐说:“我说你们倒是凤姐泼醋闹房,又要打人同时又要挨揍。上班时间还这样,真是长不大。”三个人吐了吐舌头,这个老姐姐他们都怕。彭小姐经常为了年底分红加班福利和外国老板吵架,为民请命。又常常为了他们工作成绩不佳而挨骂,受尽了委屈。他们把她当成大树一棵,又利用她,又要借庇于她。所以表面上表现的不屑得罪她,暗地里未尝不明白那是尊敬她。 老板亨利是一头猪。有猪的脾气没猪的涵养,有猪的执著没有猪的智慧。他订工作计划从来不找人商量,常常兜了圈子,费时费力,把底下人支使的精疲力竭,怨声载道。谁的建议在他哪里都是躲避任务的接口和循辞。这会儿是年底统计业绩的关键时刻,亨利料定他们不敢太张狂,布置了很多任务下去,要他们新年之前完成。穆轲他们忙的脚不沾地,发传真复印接电话都用小跑,办公室就像个疯人院。佟枚干脆脱了高跟鞋,以便能够跑得快些。天天直到深夜才下班。 穆轲一个人走在深宵的路上,月影浓的发黑——太晚了,连路灯都熄了。穆轲轻轻的吹起了口哨。声音悠扬绵延,在树叶上凝成了露珠。他突然轻轻叫了一声,停下了脚步。——路边的草地上躺着一个人。 他心里想着可能是个醉汉。没打算理会他。转过身来正要走,听到那个人说:“好冷啊……我要冻死了。”他回过头来,看见那个人已经坐起来,两个人目光对上了。对视了一两秒钟,那个人又低下头,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他轻轻走过去,俯下身推了推那个人,问他:“你不要紧吧?这么冷的天,怎么睡在路上。是病了吗?”那个人有气无力的睁开眼看了看他,又闭上眼睛,用一种呻吟的声调说:“没事,我大概发烧了。”穆轲说:“这里附近可能有医院,去哪里看看吧。要不然,回家也行。不过看你病得不轻,你家里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我让他们来接你。”那个人喘气道:“他们都在加拿大。”穆轲看他脸色白的发青,心里替他担忧,自告奋勇的说:“走,我送你去医院。去看看再说。”他把他拽起来,用右肩架着他的胳膊,伸手抱着他的腰,问他:“你身上有钱吗?”那个人说:“当然没有,不然我早去医院了。你愿意帮我就帮,我没钱谢你。”穆轲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去医院当然要钱。我明天才发工资,现在身上没带多少钱。嘻嘻,我下班打车都不够,我准备走回去呢。”那人说:“你帮不了我,你赶紧回家去吧。我可能睡一觉就好了。谢了。”穆轲说:“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那人说:“我没有家了现在。”穆轲打量了一下他,——一个年轻的男人,身上穿着剪裁面料都十分讲究的西装,怎么看都不像个流浪汉。心里想着他可能有什么不愿意讲的遭遇,否则也不会半夜躺在街上睡觉。他说:“我家就在附近,先到我家去,我找点药给你吃。”那人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说:“太感谢你了。我……我,你不会白帮我的,我保证。”穆轲说:“这是什么话。助人为乐,谁碰到这样的事情也不会不管你啊。” 穆轲的房子是租来的,一个房间,一个厨房,一个阳台。家具更简单,床,写字台,衣橱,还有一个凳子,都是他在自由市场上买来的二手货。他把那个人放在床上,先沏了一杯滚烫的茶,让他“赶紧喝,发汗”,然后赶忙在抽屉里面乱翻,问他:“你自己什么病自己知道吗?我先给你吃退烧的药。”那人有气无力说:“病毒性感冒。” 穆轲找出退烧感冒的药来,看着他吃下去,说:“吃了就睡觉,你没地方去,就在我这里凑合挤一宿吧。感冒不是大病,可是继续受凉加上休息不好,转发成并发症就麻烦了。可能有性命之忧的。你等会好好休息。”那个人打了一个冷战,说:“好冷,我好冷……”穆轲连忙扶他在凳子上坐好,赶紧铺床。铺完了回过头一看,那个人已经脱了衣服,站在那里打哆嗦。穆轲说:“快钻进去,天冷。”又笑着说:“嘻嘻,你怎么也是不穿内裤,我和你习惯一样。我这里也没有内裤,——从来都不卖的。我现在要弄点饭吃了,你睡吧。我顺便熬点姜汤,弄好了我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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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轲端着托盘从厨房出来,托盘上有两个碗,一个是姜汤,一个是给自己的泡面。一边喊:“醒醒,喝姜汤。”那个人“唔”的一声,醒了过来。穆轲把姜汤放在他手里,让他就捂在被子里喝。他自己端着面就坐在凳子上吃,说:“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那个人说:“Jay,我叫jay。”穆轲说:“大名有嘛?”Jay说:“我姓杨,杨志远。”穆轲说:“无宁静无以致远?”杨志远笑了,说:“不是,志向远大。”穆轲说:“我说,你怎么会无家可归啊。能说说吗?” 杨志远平淡的说:“和我同居的女人把我赶出来了呗。她说她老公恳求她回到他身边。她原谅她老公了,所以她不能再继续养我了。”穆轲愣住了。他吃惊的看着杨志远,一时讲不出话来。杨志远说:“你这么看着我干吗?怎么,你觉得我这种人是怪物?”穆轲说:“你是牛郎?!!”杨志远说:“对。所以我明天第一件事就是再找一个女人,要不然,吃饭都成问题了。”穆轲研究的盯着他看,问他:“你不是说你家人在国外嘛?怎么不去国外生活。你年纪轻轻,……你多大?”杨志远说:“十九。”穆轲说:“是啊,比我还小两岁,年纪轻轻的,干什么不好?干吗做这种事情。”杨志远笑着说:“这种事情?哪种事情?这有什么不好?”穆轲说:“恕我直言,一个男人做这种事情,是一种耻辱。”杨志远冷笑道:“得了,少来这套孔教道家的大道理。——我这样怎么就是耻辱了?我一样凭借自己本钱吃饭啊,你有知识出卖给雇佣你的老板,我有身体出卖给需要男人的女人,大家都是出卖自己来挣钱,都是自食其力的一种形式,有什么本质区别?”他看了穆轲一眼,叹了口气说:“其实我从小在新加坡长大,后来和父母兄弟移民加拿大。我和他们关系一直很紧张,有一次吵了架,我就跑来中国了。其实我大学还没有毕业,到这里也找不到工作,……我不做这个,还能做什么,总不见的去做码头工人。再说这样也挺好,挣钱多,而且轻松。”穆轲说:“我要是你哥哥,我非把你揍死不可。你简直有点是非不分。而且,你这样混日子,能过多久?等老了你怎么办?”杨志远说:“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就担心老了怎么办,累死了。我还是乘着青春年少,痛痛快快的玩,享受一天是一天。”穆轲发怒道:“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让你到我这里来了。”杨志远说:“嘻嘻,你现在赶我,我肯定马上就走。……你叫什么啊?我知道你的名字,以后酬谢你。”穆轲说:“得得得,我赶你走,不是见死不救嘛。谢倒不用了,不过,反正我们已经认识了,大家交个朋友吧。我叫穆轲,荆轲的轲。我在一家外贸公司工作。”杨志远说:“行,知道了救命恩人的大名,以后报答就有主了。……,不行,我现在太难受了,我要睡觉了。”穆轲说:“你睡吧。我要写日记。” 穆轲打开台灯,在日记本上记录了今天他的“奇遇”,他写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明天一早,让他走人。” 写完日记,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他已经困的要命了。他听到杨志远在迷迷糊糊的呻吟:“好冷……好冷……”,他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很烫。他又从衣橱里头拽出一条被子来,也盖在他身上。杨志远醒了,说:“我很冷。”穆轲说:“我就这么两床被子,全给你盖上了。”杨志远“嗯”了一声,不说话了,可是身子还在瑟瑟发抖。穆轲突然醒悟过来,说:“咦,对啊,被子都让你盖了,我……我可怎么睡啊。妈的,和你挤吧。睡过去一点!!”他脱了衣服,关了灯,就拉开被子钻了进去。 被子已经给杨志远捂热了,暖烘烘的非常舒服。穆轲满意的舒了一口气,静静的想起明天的工作来。过了一会儿,杨志远蹭了过来,伸手抱住他。穆轲推他,生气的说:“放手!你他妈的变态啊。该死的,睡觉也不老实。”杨志远说:“我很冷。别动!被子有冷风灌进来。”穆轲说:“你抱着我我怎么睡啊。”杨志远说:“我怕冷。你身上热。”穆轲觉得他身体滚烫,想着发烧的人的确特别怕冷,就不忍心推他了。杨志远满意的舒了一口气,说:“现在好多了。唉,你要是个女孩子就好了。”穆轲说:“闭嘴。睡觉。”杨志远说:“你有女朋友嘛?谈谈她吧。”穆轲说:“没有。”杨志远说:“你还是个处男吧?”穆轲说:“我说你累不累啊,怎么发烧了精神还这么好。还不老实睡觉?我都困了。”杨志远满意的叹气说:“抱着你的感觉还挺不错,嘻嘻。”伸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说:“你对我真好。你这个人真不错。”穆轲困的连骂他都没力气了。听着杨志远在耳朵边上轻微的呼吸,胸口和肩膀上盘踞着杨志远结实的胳膊,大腿上压着他的大腿,终于迷迷糊糊得睡着了。意识还有知觉的时候,他朦朦胧胧的听到杨志远说:“我明天一早就走。要赶紧再去找一个新的女人。” 穆轲梦到自己在潭水里泡着,四周漂浮着大冰块,头顶上有瀑布冲下来,轰隆隆的响的可怕。杨志远站在岸上,伸手对他说:“快上来,你要感冒了。我拉你。”穆轲说:“是啊,太冷了,实在太冷了,快拉我上来。”杨志远说:“你伸手啊,我够不到你。天啊!你的手怎么缩短了。”穆轲一边伸手去抓他的手,一边就发现自己的手正在慢慢缩短。他恐惧的头皮都乍起来了,他拼命的尖叫,越着急就越不到他的手,他感觉自己正在被慢慢的冻结在潭水里。他喊道:“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求求你救救我。我好冷,我快冻死了!”杨志远笑嘻嘻的说:“你怎么也开始怕冷了?我说,你赶紧起来吧,再睡要迟到了。” 穆轲说:“嗯?”,他吃力的睁开眼,天已经亮了。阳光照射在他脸上,分外的刺眼。他说问:“现在几点钟了?”杨志远说:“现在是八点钟。我刚才出去买了早点,怕吵醒你,偷偷出去,偷偷回来。我在你西装口袋里拿的钱。早饭两个人吃,你出钱,我出力。快起来吃,吃完了,你去上班,我也要走了。”穆轲的嗓子疼的不想讲话,头也像要炸裂开一样。他欠身起来,发现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又软软的瘫在床上。杨志远问他:“怎么了?你看上去脸色很糟糕哎。”摸了摸他的额头,说:“哎哟,你发烧了。脑袋很烫。你眼睛里也都是血丝。”穆轲说:“怎么会这样,我昨天还好好的。”杨志远咬住嘴唇,盯着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他说:“……是我的感冒传染给你了。”穆轲说:“没事。你帮我把手机拿来,我今天不能上班了,我打个电话给公司请假。”杨志远把电话递给他,一直在旁边看着他。穆轲打完电话,对杨志远说:“你……你刚才说要走,那你去忙你的吧。”杨志远说:“那你赶紧接着睡觉,发烧要注意休息。”然后就出去了。
2
穆轲昏昏沉沉得睡着,他知道自己浑身出汗,而且渴的要死。可是他就是醒不过来替自己倒一杯水。他听得到各种响声——马路上自行车的铃声,隔壁邻居的无线电,江上轮船的汽笛声,甚至自己的厚重的呼吸。但是这些声音就是没办法吵醒他,让他挣扎着爬起来吃药。这些声音像锯子,锯他的耳膜,锯他的头颅,锯他的脖子。他现在能体会杨志远昨天的感觉了,“怪不得他躺在路上——他是站的力气也没有了啊。杨志远……,一个年轻的男孩……,他是个牛郎……,他去找女人了,要不他的生活就没有着落了……,天啊,太难受了,我要死了,我一定是要病死了。” 杨志远说:“不会的,烧退了就好了。”穆轲听到他的声音一震,竭尽全力的睁开眼。可不就是他。他左手里拿着一杯水,右手捧着药片,说:“快吃药,吃完了我给你做物理降温。我给你量过体温,太高了,不降温可能要把脑子烧坏的。”穆轲说:“你不是走了吗?”杨志远突然发火了:“你他妈的以为我是畜生啊,你病的这个样子,我能扔下你不管吗!你不是为了我才生病的嘛。” 穆轲吞下药片,大口大口的喝水。杨志远取来一瓶酒精和一大包棉花,把被子掀开。用酒精棉花在穆轲身上擦,穆轲剧烈的哆嗦起来,牙齿格噔噔的打战。杨志远轻声说:“忍一会儿,马上就好。这样你能退烧,退烧了就不难受了。”酒精实在太凉,在身上擦过就像刀割过。穆轲要挣扎,就被杨志远摁住。全身擦过以后,穆轲的感觉就是好像自己被剥了一次皮。杨志远给他盖好被子,摸着他的脸说:“乖,好好睡一觉。” 穆轲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房间里面开着灯,他听到厨房里面有声音,他想起杨志远还没走,一定是他在厨房烧饭。穆轲发现自己身上很干燥,呼吸也平稳了很多。他把胳膊贴在自己额头上试了试体温,好像降下来了。杨志远端着粥走进来,高兴地说:“嗬!小子醒啦。退烧了没?”穆轲苦笑了一下,说:“谢谢你啦,……我还以为自己身体很好呢,没想到感冒也这么厉害。”杨志远说:“你发着烧,估计没有胃口吃饭,我熬了点粥,你就着酱菜,再垫点花卷,应该能吃下去的。”穆轲欠身起来,觉得天旋地转,眼冒金星。杨志远一把扶住他,说:“不行,你还不能起来。就在床上吃。” 穆轲其实没什么胃口,他吃了两口就不想吃了。杨志远也只吃了几口粥,他洗了碗后给穆轲倒了一杯热水,服侍他吃药。然后坐在他身边。 一屋子亮堂堂的灯光,身边有人嘘寒问暖。穆轲想着有人在身边陪伴的感觉真好,男人们之所以愿意放弃自由而结婚,恐怕也就是贪恋这种温馨的家庭气氛吧。杨志远轻轻笑着说:“今天有个老头子要我陪他。”穆轲说:“嗯?”杨志远说:“同性恋呗。我什么样的人都碰到过。我才不和男人做呢。恶心。” 穆轲说:“你做这一行,也有自由选择客人的权利嘛?我还以为你必须满足所有客人的要求呢。”杨志远说:“其实我和一般的男妓还不一样,我是做应召的。不是所有的客人都要我陪她睡觉,有的人是一个人来旅游,希望我做随伴而已。”穆轲说:“我记得你出去了,你怎么又回来了?”杨志远说:“你发烧这么厉害,我本来想送你去医院,可是我自己身上一点钱也没有。我翻你的兜也没找到钱。那只有出去找钱喽。找到了买了一些药,就赶回来喂你吃。我问过医生了,医生说如果体温很高,最好先降体温,如果还不退烧就只能去医院挂针了。” 穆轲心里很感动,他看着杨志远说:“其实我今天发工资,你打个电话给我公司,跟我同事说一下,他们会把钱送来,然后会送我上医院的。我请假的时候用手机打过公司的电话,电话号码有储存啊。”杨志远说:“你总得给我一个机会报答你吧。我可不习惯欠别人什么。”穆轲点了点头。他发现杨志远脸色也不好,就问他:“对了,你的身体现在怎么样?病好了?”杨志远说:“其实没有,不过我的烧退了。” 穆轲拉过他的手,发现很冰,说:“没有。你……自己的病还没有好,我……”杨志远说:“已经比昨天好多了,今天睡一觉,明天肯定完全康复了。”穆轲说:“这下我不好意思了。好,赶紧睡觉。好好休息。” 睡觉的时候穆轲抱着杨志远,问他:“还冷嘛?”杨志远笑着说:“你不是讨厌别人碰你嘛?怎么还主动抱着我啊,我可什么也没穿啊。……不对,他妈的,你怎么也什么都不穿睡觉啊。”穆轲说:“杨志远,谢谢你。你也是个好人,我能和你交朋友,心里很高兴。”杨志远说:“不客气,穆轲,这是我应该做的。嘻嘻。”穆轲说:“我们提名道姓的太见外了,这样吧,你叫我小轲,——我的朋友都这么叫我。我叫你jay,……”杨志远说:“那你叫我小远好了,我不喜欢听别人叫我jay,我的客人才这么叫我呢。”穆轲说:“好,小远。” 过了很久,杨志远突然说:“我现在能体会到那些女人的感觉了。”穆轲说:“你说什么?”杨志远说:“我每次和我的那些客人做完爱,她们都要我抱着她们睡觉。她们说这样让她们觉得自己被人关心,被人爱护。现在我也有这种感觉了。嘻嘻。”穆轲说:“妈的,我可不想变成变态,我还是和你保持距离好了。你要是变成了变态,你也别理我了,我就不认识你了。”杨志远说:“不行!你不抱着我,我受了凉,回头还要发烧。”穆轲说:“你壮的像牛犊子,不会这么娇气的。咱们睡觉!”杨志远说:“不行,抱着我!你听到没有?”“……”“你装死,那我抱着你。嘻嘻。”穆轲说:“这不好玩。睡觉吧。” 风声嗖嗖的,扑在窗玻璃上。这个世界突然宁静了下来。有一点月亮光照进来,淡淡的洒在地上。两个人谁也没再说话,听着风声,一直到夜深睡去。 床很小。半夜穆轲微微醒来的时候想,他不能摊开胳膊睡觉,他也必须小心不要胡乱踹踢到人家,因为床很小。两个人睡觉真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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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轲第二天还是爬不起来,江山佟枚他们没来看他。这他能理解,工作本来就忙,少了他不去上班,他们身上的工作多了,更忙不过来了。同时他也对小远更加感激。他现在能体会到小远昨天照顾他一天该多么辛苦。这家伙昨天一整天也就像自己现在这样,头晕目眩,做什么都浑身乏力,可是他忍着不说,反而照顾自己。他看到小远仍然在忙,又是洗衣服又是拖地板,满头大汗。他忍不住说:“小远,你歇歇吧。这些事情我自己也会做,你累着了不好。”小远说:“没事没事。我闲着也是闲着。你晚饭要吃什么?我做。”穆轲说:“唉,你还是歇着吧。你再这么忙,我都不好意思躺着了。我起来和你一起干活算了。”小远笑着说:“那行,我马上就好。弄完了我陪你说话。”他又给穆轲端来一杯茶。 穆轲看着他。小远说:“嗯?你好像有话跟我说?”穆轲说:“你对自己将来怎么打算?想不想找一份正当的工作?”小远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脚。穆轲说:“大家想想办法吧。我也许可以帮你。”小远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说:“谢谢你,小轲。谢谢。晚上咱们吃什么呢?……早饭是馒头,中午饭是速冻水饺,吃了一天面食了,晚上不如吃米饭吧。”穆轲没说话,静静的看着他。 晚饭他们一起吃饭,小远做了炒蘑菇,辣子鸡丁,海带汤。穆轲一边吃,一边奇怪的说:“你在外国长大,中国菜烧的比我还好。”小远说:“切,我家就是开餐馆的。我从小就会做饭烧菜。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什么时候有机会我给你做冬笋焖肉,那是我的绝活。”他不停的给穆轲挟菜,让他“吃吃吃,你需要补充体力。”自己扒拉完了两碗饭。穆轲两天来没吃多少东西,这会儿也吃了不少。 等他吃完,小远麻利收拾了桌子,洗了碗,他走进房间来,捡起西装来穿好,说:“那我走了。”穆轲说:“你去哪里?”小远说:“你的病看来完全好了”他笑着指了指厨房里只剩下半锅的饭,“我可以放心走了。”穆轲慌张说:“你去哪里?”小远说:“这不重要,反正我该走了。因为这里不是我家。”穆轲的心里有一种突如其来的空荡荡的感觉。他说:“哦,……是啊。”小远笑着说:“希望我们有缘再见,小轲。我会想你的,真的。”穆轲说:“好吧,如果你一定要走……,有缘再见。我也会想你的。”小远微笑着对他挥了挥手,拉开门走出去。 穆轲双手捧着头,一动不动。他听到小远在楼梯上走下去的脚步声,开楼道铁门的声音,然后听到“咣当”一声,铁门关上了。 穆轲猛然跳起身来,他跑到阳台上,对着楼下大喊:“小远!小远!杨志远!”小远在楼下问他:“什么事儿啊?”穆轲说:“小远,你上来好吗?我有话和你说。”小远过了一会儿说:“行,那我上来了。”穆轲奔下楼梯去,替小远打开铁门。小远问他:“怎么了?”他说:“我们上去说吧。” 穆轲让小远坐下。他说:“小远,咱们俩有缘认识,也挺巧的。而且咱们虽然才认识两天,可是已经是好朋友了,脾气性格也合得来。你要走,我真的有点舍不得。你知道我一个人生活也蛮孤单的,我也希望下班以后也能有个人陪我说说话,要不然太闷了。你现在也没地方去,而且在这里举目无亲,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能去哪里啊?……,不如这样,以后你和我住吧。我这里挤点,不过我想过了,把这个双人床换掉,买两个单人床回来。衣橱腾一半出来你用。平时吃用开销,我们俩分担。房租没几个钱,我自己来好了。你……你愿意吗?” 小远看着他,看着他。突然笑着扑上来,一把抱起穆轲,在房间正中打了一个转,哈哈笑着说:“小鬼,他妈的你怎么想得出来,怎么想得出来的。不过这个主意不坏。哈哈。”穆轲笑着说:“你答应了?你答应了?”小远用力点点头,说:“不过以后你洗碗。”穆轲哈哈大笑,说:“好!好!”小远说:“拖地也你来。”穆轲说:“行!”小远说:“洗衣服也你来。”穆轲说:“不行,那你干什么。我们猜拳,谁输了谁洗衣服。”小远说:“剪刀石头布?”穆轲说:“来!剪刀石头布!……,不行,你耍赖,你看到我出布你才出剪刀的,重来!”小远一把把他的头抱住,用拳头在他头顶上用力揉,问他:“谁耍赖?你耍赖,输了不认账。我教训教训你。”穆轲一边疼的直叫哎哟,一边挣扎着从他手臂里逃出来,把他按倒在床上,把枕头压在他脸上,骂道:“小东西,你要造反啊!你耍赖不算,还要打人。”小远一个鲤鱼打挺,又翻身把穆轲压在下面打他屁股。说:“让你调皮,让你调皮!!”穆轲出了一身汗,喊道:“好了好了,别闹了别闹了。累死我了。”小远嘻嘻一笑,放他起来。他们俩躺在床上喘气,穆轲突然翻身起来,用腋窝压在小远脸上,说:“让你闻闻叔叔的臭胳肢窝,熏死你。哈哈哈。”小远说:“唔……唔……,我不能呼吸了笨蛋,让开。”他爬起来,对穆轲说:“你这么调皮,像个学生。不过,你身上的味道真的很好闻。嘻嘻。”穆轲也说:“你也挺调皮的,简直是个小流氓。” 小远说:“小轲,能留下来,我真的特别高兴,并不仅仅是因为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而是因为能和你朝夕共处,我有一种到家的感觉。”穆轲勾住他的脖子,对他说:“兄弟情深。我和你的感觉一样。”他把他拉近,头顶着头,没有讲话,可是两人心里面都有一种非常愉悦温暖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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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出太阳,穆轲先醒了。他发现小远是头枕着他的胸膛睡的,心里有一点柔柔的怜惜。他心里想着做父亲的男人看到自己熟睡的孩子,可能就是这种感受,他推了小远一下,小远翻了个身,还没醒。他轻轻从小远的肩膀下面把手抽出来,没有声息的穿上衣服。他出门去配了房门钥匙,卖油条的阿姨招呼他:“油条两根牛奶一包?”穆轲笑着说:“不,两份。”滚烫的油条隔着纸渗出油渍来,热热地沾在手指上。穆轲非常的快乐,看着明晃晃的太阳,心里想着:“开始两个人的生活了。” 他给小远留了一个条子:“小远,我上班去了,钥匙是给你配的,这一阵我天天要加班,可能我回来比较晚,你管你自己吃饭。小轲即日”然后就帮小远把被子掖掖好,出门上班去了。 上午喝咖啡的时候,他问彭小姐:“咱们公司这么忙,应该再招两个人进来。我有个朋友,英语很不错的,做事很挺认真,能吃苦。你能和亨利说说吗?”彭小姐说:“就现在咱们这两个他还嫌多呢,——他一天到晚和我算福利费啦,公积金啦,医保费啦。说人员多了成本大,要充分利用人力资源呢。再招人?他非把我替换下场不可。不可能的,甭问,问也白搭。”江山走过来说:“我说轲啊,我记得你本地除了我们谁也不认识,怎么又冒出来一个朋友?生病的时候认识的?”穆轲说:“非常偶然认识的一个朋友,他现在没有工作。”佟枚说:“女孩子吧?要不你怎么这么关心。”穆轲说:“男的,他和我住,下次你们有空去我那儿玩就能见到他了。”佟枚奇怪的问:“你打哪儿认识的啊?你天天上班这么忙,昨天前天生病,哪里有机会认识什么朋友。这个人到底是谁?”穆轲把前天晚上的事情大约的说了,但是只说小远现在没工作。他心里想着要是让他们知道小远是个牛郎,不把他们吓死才怪呢。即便如此,佟枚彭小姐她们还是尖叫起来:“你也太不懂人情世故了!他要是个骗子怎么办?一个陌生人,来历不明的。你看他有病助人为乐,这个倒能理解。可是收留他在你家住下来,这就没有必要了。你真是不长心眼!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你懂不懂?!”江山说:“轲就是老实,没人教教他,还真不让人放心。”穆轲说:“你们放心。我不傻子,好人坏人还能看不出来。我是觉得一个人住太冷清了,让他陪陪我也好。我觉得和他打交道挺开心的。”彭小姐说:“他没有工作,难道你养他?”穆轲说:“所以我帮他找工作啊。找到了不就好了,他就能自食其力了。”佟枚拍拍他的肩膀,和江山彭小姐他们笑着说:“活雷锋活雷锋。哪个女孩子找到咱们穆轲可就有福气了。” 照样是忙碌的一天,和平时所有忙碌的日子一样,还是那些枯燥的报表,打电话来的还是那几个客户,甚至,中午送来的盒饭里面的饭菜也和平时枚什么两样。可是穆轲做什么都特别的带劲,他响亮干脆的回答客户,微笑着对接送快件的速递员说谢谢,甚至吃完饭回办公室的时候,还破例对亨利笑了笑,——他平时总是等亨利先打招呼的,亨利不打他就装没看见他的人。他也觉得奇怪,为什么今天精神这么振奋。“因为小远。”他想。他想着可能因为小远开朗豪放,是一个能让人放松神经的人,和他打过交道的人都会马上销掉怨气。 穆轲动作快,晚上九点钟就干完活了,他对彭小姐说:“彭同志,好好干,争取当公司的首席代表。我走先。”分别拍了拍正在伏案的江山和佟枚的脑袋,说:“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公司对你们的栽培。”江山满头大汗的抬起脸来,白了他一眼,骂他“找死。怎么今天效率这么高。”佟枚从抽屉里扔出一包话梅,说:“拿去给你那个什么新来的弟弟吃,说过两天我去看看他。”穆轲说谢啦,笑嘻嘻的说:“你还是担心他是个坏蛋,要亲自去验证一下是不是?”佟枚说:“当然不是,和你有关的一切我都想了解。” 穆轲到家的时候,在楼道里就听到自己家的厨房里在炒菜。他看了看表,已经九点半了。他用钥匙打开门,喊道:“小远啊,你这么晚了还没有吃饭吗?”小远端着一盘青菜走出来,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说:“你这么晚下班一定饿了,我估计你这会儿快到家了,所以刚开始做饭,你可以吃到刚出锅的热菜。”穆轲说:“那你不饿吗?”小远说:“我晚起晚睡惯了,晚饭也比别人吃的晚。这会儿正好。”穆轲把鼻子凑上去闻了闻,笑着说:“真香。”小远兴奋的望着他,神情特别的稚气,好像一个听到父母表扬的孩子。穆轲说:“其实我以后下班可能都很晚,你自己先吃晚饭吧,不用等我。”小远说:“两个人吃饭香。再说,我也不能太自私了,你收留我,照顾你一下也是应该的。我还是等你。” 从今以后,穆轲每天工作都很快结束。因为他想着回去晚了小远要挨饿。他有的时候回去早了,就和小远一起烧饭,一边干活一边聊天。有的时候两个人比赛手艺,一只鸡劈开,每个人烧一半,看谁烧的先被吃完。小远烧的好吃。可是穆轲为了不输给他,拼命的吃自己烧的。 天气暖和多了,可是小远晚上睡觉一定要抱着穆轲睡,他说要不睡不着。穆轲不答应,小远就说要不在地板上摔跤决定输赢,穆轲赢了就不用被他抱。两个人虽然都是高个子,可是小远比他结实,力气大,穆轲从来没有赢过。后来干脆不比了。每天晚上小远和他看一会书,只要小远翻过身来把胳膊放在他身上,他就知道小远困了,就关灯睡觉。穆轲骂道:“妈的,总有一天,咱们俩要变成变态。”小远说:“变态不好,你去变性吧,我娶你。”穆轲说滚蛋。 两个星期后,吃饭的时候穆轲说:“今天我发工资了,加上奖金加班费,给家里意思意思寄一点,剩下的除去生活费,够我们俩出去玩一次的,明天周末,你想去哪里玩啊?”小远说:“你陪我出去?你不陪你女朋友啊?”穆轲说:“跟你说了我没有女朋友。”小远说:“我要跟你说一件事情,我要出去住两天。”穆轲吃惊的问:“怎么回事儿?”小远犹豫了一会儿,说:“今天我找到了一个女人。”穆轲没有说话,放下了筷子,怔怔的望着他。小远说:“她可能已经二十六七了,不过看上去不老。她老公可能要在澳大利亚呆四五年,她说她包我一年。条件挺优厚的。嘿嘿,不过她说要先和我相处几天,合得来就确定下来。我……我今天晚上就去陪她。”穆轲说:“为什么你要出去找那些女人?”小远说:“因为我没钱了。”穆轲说:“那要是你和她合得来是不是就要陪她一年?”小远就说了一个“嗯”字。 小远像原来那样说说笑笑,可是穆轲有点闷闷不乐。
5
小远吃过晚饭就走了。穆轲觉得心情特别烦躁,他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加班太累,就早早的洗澡上床了。 可是躺在床上,他却怎么也睡不着。又爬起来看书,什么也看不进去。熄了灯继续躺下,脑子里面乱糟糟的,还是睡不着。一直折腾到下半夜。 他痛苦的呻吟着:“快睡!快睡!今天睡不好,明天工作精力不集中,出了差错就麻烦了。”可是他的脑子昏昏沉沉的,来来去去的都是一些奇怪的影像,就是不能放松自己。他想起了小远,这会儿他正和一个女人在做爱吧? 他脑子里的影像忽然清晰起来,他看见小远和一个女人赤裸的拥抱在一起,他们在接吻,那个女人伸出柔美的手臂搁在小远的肩膀上,用纤长的手指抚弄小远后脑的头发。小远的手贪婪的在她光滑的背上抚摸,揉搓……,他们接吻,小远亲她的嘴唇,饱满红润的嘴唇,亲她的脸,亲她的脖子,亲她的胸脯。大概小远把她弄痒了,她推开他,吃吃的笑了起来,眼睛却含情脉脉的看着他,秋波一样的眼睛,明如镜,亮如星……,穆轲再也受不了了,他大喊一声坐了起来,没有开灯,他坐在黑暗中喘气。房间里面的空气在震颤着,紧张的勾人心弦。房间外面还是有风,风声嗖嗖的,扑在窗玻璃上。这个世界突然宁静了下来。穆轲沉重的低下头来,他问自己:“奇怪,我这是怎么了?” 他倒下去,躺在哪里睁大了眼睛看天花板,看吊灯,……,无着无落的空虚。他烦躁的翻了个身,伸手摸了摸枕头。……床好大啊。他可以把胳膊摊开,他可以胡乱踹,因为床很大。 有一点月亮光照进来,淡淡的洒在地上。夜很深很深了,他睡着了。 “我是嫉妒小远了。”第二天穆轲想,“我还没有和女孩子亲热过,可是小远却能对女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是嫉妒他了,嫉妒他比我有艳福,所以昨天晚上坐立不安的。”他不禁苦笑了一下。“人家说女人善妒,我怎么也这个德行。” 他找到了合理的解释,可是他还是心烦。今天是周末,他也没什么心思出去玩,早早回家了。 因为昨天晚上没有睡好,他困的特别早,看了两页书,就没精神,关了台灯睡觉了。 到下半夜的时候,他醒过来,爬起来吸了一支烟。站在阳台上,看着下面寂静黑暗的马路,他对自己说:“明天我就好了。”他听到走道有脚步声,很轻很轻。他突然笑起来,因为他觉得那像小远的脚步声,可是那不可能是小远。“小远,小远,我怎么对你念念不忘。嘿嘿,他妈的,有趣。” 他躺在床上,思绪的活跃和失眠的沮丧像一条蟒蛇,缠住他,越缠越紧,直到他不能呼吸,直到他失去直觉,直到死亡。可是蟒蛇不曾离开他,在他身上盘踞着,吐出鲜红的蛇信,在他身上闻,嗅,舔。还把舌头伸进他嘴里。 穆轲一下子惊醒了,一身的冷汗,他吓得差点叫出来,他身上趴着一个人,正在吻他。 他动也不敢动,哆嗦着手,吃力的拧亮台灯。他睁开眼睛,一个人正在和他接吻,他能看见那个人的紧闭的眼睛和蹙起的眉毛,他能感觉那个人的舌头在自己嘴里贪婪的舔吸,他能闻到浓烈的酒气。 这太像恶梦了。可是这是真的。穆轲大叫一声,推开他。他愣住了。小远,这个人是小远。 他说:“小远……?你怎么回来了。”小远瞪着通红的眼睛看着他,没有说话,却突然又扑上来,把他压在身下,抱住他的脸,又来亲他的嘴唇。穆轲本能的向后躲闪,伸出双臂死死的撑住他,说:“你,你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小远把他的手推开,扑在他身上,在他的脸颊上狂热的亲吻,干燥柔软的嘴唇,像雨点的撞击,像春风的撩拨抚弄。穆轲头晕目眩,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小远的。小远的手在他身上抚摸,他什么也没穿,他感觉得到小远用下身在他的下腹部乱顶。小远显然是很冲动,很亢奋。 穆轲腾出一只手,“叭”的一声,给了小远一个耳光。他怒不可遏,脖子上青筋爆起,他愤怒的看着小远,说:“我说,你他妈的抽什么疯!干什么,喝的醉醺醺的!你他妈的简直是个畜生!” 小远死死的盯着他,嘴角一股一股的往下淌血。他的眼睛里有狂热,有亢奋,有怜惜,有恋慕,有恐惧,有忧郁,有喜悦,有愤怒。就是没有平时的那种优雅镇定。穆轲不能确定,如果他再扑上来,是会继续亲吻自己呢,还是会把自己撕碎了。他觉得小远很陌生,很可怕。他拽过枕巾来,给小远把嘴上的血擦了。他问他:“真不好意思,我下手太重了。怎么了你小远,喝醉酒了吧?你把我当成女人了吧?对了,那个女人呢?你不陪她了?”小远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枕巾,把他的手腕捆在了一起,然后把他的手绑在床柱上。 穆轲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不能动弹了。他拼命叫:“喂!你干什么!放开我!”小远不说话,他盯着穆轲看,静静的看。同时就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小远的身体修长,浑身有着柔和的线条。穆轲从来没有发现他的身体这样好看,可是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害怕看他的身体。 小远扑在他身上,穆轲打了一个寒战。小远轻轻咬住他的耳垂,在牙齿缝里说:“你要挣扎,我就咬。”这是他今天说的第一句话,声音却是古怪又沙哑。穆轲说:“小远,你到底怎么了?能告诉我吗?”小远说:“别说话,穆轲,别说话。”他平和的语调让穆轲安心了一些。他用身体摩擦穆轲的身体,他的皮肤真滑,他的肌肉结实而有弹性。他的牙齿咬住穆轲的耳垂,呼吸暖融融的在他的脖子上扫荡,穆轲本来想用力抬起右腿,这样可以正中他的要害,可是不知道怎么搞的,他不想这么做。他浑身微微发抖,于是他闭上了眼睛,小远的头发在他脸颊上揉擦,小远身上有一种男孩子的气味,淡淡的甜香。 小远在狂热的吻他了,他亲他的脸,亲他的脖子,亲他的胸膛,……他们的身体交缠在一起,激烈的摩擦和撞击,像狂喜的拥抱,又像倾力的搏斗。穆轲像被抛到了波涛里面,身子浮浮沉沉,飘飘荡荡。一会儿头被淹在水里,他喘不上气来;一会儿破浪而出,胸臆之间是清新舒亮的新空气。他觉得身体里面有种东西正在爆炸,轰隆轰隆的,好像许多可怕的东西要破膛而出。他害怕,他说不出的害怕。可是他不敢喊,“这是个恶梦。”他想,如果喊起来,惊醒了自己,恶梦就会成真。他也挣扎不了,他的手被绑着了,他的身体被压的动弹不得。穆轲绝望了,他好像陷入了黑暗,没有月亮和星星,四周是虚空,无边的虚空。 有一点暖暖的风自黑暗深处吹来。这个时候。 这些天来,气温回暖,有些花已经开始开了。这些花如此的渴望光亮,没有太阳的夜晚,她们迎着月亮开放。月亮吐出柔丝一样的光亮,细致轻柔的包裹着这个世界;花朵吐出月光一样的芳香,淡淡洒洒,无所不在。夜色柔美的好像黑天鹅身上的羽毛。有微风送来,那是春天亢奋的喘息。 穆轲的爆发感越来越强烈,轰隆轰隆的,那是盛放自心中的焰火。他不顾一切的呻吟了出来,有种牢笼被彻底打碎了,有种防线被彻底击溃了。他说:“停,……停。我……我已经,我已经……”小远说:“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是。”然后他就抱着穆轲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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