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小远的哭声唤醒了穆轲，他不由猛然一颤，他觉得非常尴尬，有一种赤裸的羞愧尴尬暴露在空气里。他说：“放开我。”小远抱着他的脸，深深的吻他。他的眼泪淌进他的嘴里，有血样的咸腥。穆轲冷淡起来，他的嘴唇也冷淡起来。小远稍微的离他远了一点，无限忧伤的看着他。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是非常近，呼吸可闻。不，不是。他们的距离非常远，简直无法企及彼此。
　　小远松开了穆轲的手，穆轲立刻跳下来地来，他冲进了浴室，他甚至等不及烧热水，他打开水龙头在身上冲，他拼命的擦，拼命的洗。他的眼泪也流了出来。
　　他回到房间的时候，他看见小远在吸烟。他穿上了衣服，也点上一支烟。他默默地坐在床尾，小远坐在床头。他们没有讲话。
　　……房间外面还是有风，风声嗖嗖的，扑在窗玻璃上。这个世界突然宁静了下来。
　　小远说：“你知道嘛，小轲，我没法和女人亲热了。我抱着那个女人的时候，我……，我根本没有办法调动情绪，那个女人很美，她真的很美，可是我抱着她的时候，我连男人的本能都丧失了。”他吸了一口烟，眉头蹙在一起，他的眼睛因为深思而明亮异常。他慢慢吐了一口气，吐出的烟凝成了笔直的一条细线，“我以为自己不正常了。后来，我发现只要我和她有任何亲昵的举动，立刻满脑子都是你，……
　　“后来我想，如果是和你亲热，我会很兴奋的。我没有试过，可是我知道一定会是这样。所以我离开了那个女人，我来找你。找到了你，我证明自己是正常的男人了。可是，我也发现了自己的不正常。
　　“本来，没法抱女人如果是我身体上的原因，那只会让我担心。我想解决这个问题，可是，那仅仅是担心。现在，嘿嘿，我不担心了。可是，我有了恐惧的感觉。我……，我居然想和男人做爱。
　　“我和那个女人在一起才待了两个小时，后来……，我满大街的乱走，心里面空荡荡的。我都不知道我走了多久，我只知道我后来累得要死。我就进酒吧间喝酒。我半个小时喝了五瓶啤酒，我心里想，让我醉死算了。
　　“后来有个女人来勾搭我，她悄悄说一个晚上，给我1000块钱，我笑死了，我对她说你他妈的知道嘛，老子是同性恋，是同性恋，是变态，是人妖。
　　他的眼泪刷刷的滚落下来，他又猛猛地吸了一口烟“那个女人脸色都变紫了，我说话的声音太大，酒吧里面的人都听到了。她逃出酒吧，可是boy过来和我说，同性恋去林荫街4号，在这里现什么眼。
　　“我被赶出来了，可是我也知道同性恋酒吧在什么地方了。我就去了。在哪里我没有喝酒，我只是坐在那里，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我觉得只是除了这里去哪里都不安全。过了一会儿有个男人过来和我说话，他讲了很多话，我没怎么听，我心里一团糟。我就听懂他说他家就在附近，让我去他家玩。我知道他要干什么，我想，反正我是同性恋，他正好是个男人，无所谓。
　　“到了他家，他说不了几句话就开始动手动脚，我抽了他两耳光就跑出来了。穆轲，我到那个时候才发现，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其他人，不管他男的女的，我一律不想碰。
　　“我在想，我是爱上你了。可是，我这种爱不是爱，男人女人之间才有爱情，我对你的感情……，”他不知道怎么措辞。“我说不清楚，可是，我觉得心里有了你之后，我会和以前不一样，我的生活也会变样。我从今以后要变成另外一个人，再也变不回从前的自己了。我不后悔，我也没有选择的机会，我就爱你。这一辈子就爱你。
　　“小轲，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我这个人的性格有什么说什么，我不考虑别人怎么想，……可是，我想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穆轲深深的低着头，盯着手里的烟卷，没有说话。
　　小远说：“小轲，我这两天一直在外面流荡，可是心里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我觉得不管你对我是什么感情，我爱你这总是肯定的。我一定要告诉你这个，一定要得到你一次，我就不会太责怪自己。虽然，我希望和你永远在一起，可是，我也不能强迫你。人生不得已的事情太多了，我会慢慢习惯的。你将来恋爱，结婚，做父亲，我都会祝福你。我还希望，你还能当我是好朋友。……
　　“……不过，这也不可能了。我和你说了这些话，你也不会再当我是好朋友了。不过，那也无所谓，只要你知道我爱你，只要你记住我这个人，我就很满足了。”
　　小远笑了笑，他问他：“穆轲，你一定觉得我是个怪胎吧？”
　　穆轲看着他，他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是看着他，这个年轻的男孩，他的眼睛明亮，他的鼻梁笔直，他的嘴唇很文雅，他是一个很好看的男孩。他的体形健美修长，他的皮肤光润健康……。穆轲说：“你喝醉了，杨志远。所以你做了傻事，所以你疯疯癫癫的说了这些你自己也不懂的话，我希望明天早上，你就会忘了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一切。我也会忘掉的。我们还是朋友，但是，以后我们不要……不要一起睡觉了。今天晚上我可以睡地板。我们……我们早点休息吧。”
　　小远叹了一口气，他慢慢爬起来，穿上了衣服，他看了穆轲一眼。然后说：“那我走了，穆轲。我以后也不会再来了。反正我已经说了我一定要讲的话了。”穆轲说：“你去哪里？”小远笑了笑说：“我去哪里也不能呆在这里了。我在这里，你会很矛盾的。我知道。”他转身去拉门，穆轲一把拉住他，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心里知道，小远说的没错。小远回过头来看着他。穆轲说：“可是，现在这么晚了，你明天再走也不迟。”小远猛然背过身去，大声说：“你没有这份心，为什么要挽留我呢。”
　　穆轲慢慢的松开了手，小远静静的站了一会儿，还是拉开了门。他走出去之后回过头来，深深地看着穆轲，他用目光在拥抱穆轲。他说：“小轲，我爱你。我的心是你的了。请你不要忘了我。”穆轲垂下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小远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去，大步的走了

7

　　穆轲一大早的时候出去跑步，跑得大汗淋漓之后回来洗澡，换上了休闲的衣服。他吃了早餐之后，就给江山打电话，他说：“江山，能出来和我聊聊吗？”江山说：“行，佟枚的电话是你打还是我打？”他们出去玩的时候总是三个人。穆轲说：“不，就我们俩。”
　　在茶馆的时候，穆轲一反常态的不怎么讲话。江山好奇的打量他的脸色，问他：“怎么了？你碰到什么难题了？”穆轲问他：“没有爱情的生活算不算生活？”江山说：“什么？”
　　穆轲说：“如果一个人，他始终不能拥有爱情，那么，他的人生是不是很惨淡？”江山说：“我认为是的。”穆轲沉吟了一会儿。又问：“你认为，爱和不爱一个人，怎么来区分？”江山说：“你知道，爱情的分类很复杂。从阶段上分，一见钟情是爱情，可是一见钟情的感情不长久；希望能够同生共死是爱情，可是这种爱情太沉重，不像感情，倒像是道义。从程度上分，希望对方快乐是爱情，愿意为对方付出生命也是爱情。我觉得，希望和对方在一起，关心对方的一举一动就是爱情。这是最低标准。”穆轲说：“那么，哪一种爱情最值得珍惜？”江山说：“只要是爱情，都值得珍惜。不仅仅因为爱情是美好的，而且因为，爱情也是脆弱的。不呵护的话爱情是要损坏的。”
　　穆轲说：“嗯，不仅仅因为爱情是美好的，也因为爱情是脆弱的。”
　　江山说：“佟枚这个人不错。值得好好把握。”穆轲说：“你说什么？”江山微笑着说：“你今天情绪很反常，而且，破例不喊佟枚一起出来，而且，据我所知，你在本地不认识其他女孩子，所以，你可能对佟枚有特殊感情了。可是你自己感到迷惘，所以找我聊聊，希望我能给你一些建议。我的建议就是，她很不错，你放手去追就是了。”穆轲苦笑着说：“瞧你在说什么呀。”江山说：“你就别装蒜了。你这样子，傻子也看出来了，你一定是爱上什么人了。”穆轲说：“我一定是爱上什么人了？我一定是爱上什么人了……”江山说：“佟枚虽然在公司里和你半真半假的开玩笑，可是，我能看出来，她心里挺喜欢你的。有的时候我提起你的事儿，她表现的特关心，真不像一般朋友的感情。我说，你们俩就别装糊涂了。你一个男人，应该主动点。你不表明态度，时间长了，她会压抑自己的感情的。一来二去的，她恐怕要另外找男朋友了。”穆轲说：“你真的误会了。不是为佟枚。”江山郑重的点了点头，说：“哪她的担心看来不是多余的。”
　　穆轲说：“嗯？”江山说：“自从你上次生病，再来公司上班以后，我们都觉得你好像稍微有点改变了。变得爱笑，变得温和，变得特别的愉快。佟枚把这个理解成你有女朋友了。她不相信你说的那个弟弟的故事，她说那是你编的，你一定是和女孩子同居了，可是又不好意思让人知道，又没法解释为什么要每天回去很早，所以就骗我们说和你一起住的是个男孩。”穆轲叹了一口气，他说：“那个男孩搬走了已经。”江山说：“真的是男孩啊？”穆轲说：“所以我说你们误解了。不过你说的也对，佟枚那个女孩子真不错。”江山笑嘻嘻的说：“看来有情人终能成眷属。你对她也有意思，那就正好。”穆轲说：“瞧你那个德行，活脱脱一个媒婆。”江山说：“成啊，把我当媒婆，那你怎么谢媒？”
　　
　　第二天，穆轲约佟枚出去玩。两个人去看电影，然后逛商业街。他们认识一年，单独相处还真没几次。佟枚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样，兜起商店来就会没完没了。她知道穆轲讨厌商店的人多，也没耐心陪别人购物，于是她提议去江边坐坐。穆轲答应了。
　　阳光晴好，满江跳动着金灿灿的波光。偶尔有江轮的汽笛声送来一两声。两个人坐在石堤上，谈天说地。佟枚看着穆轲目光中的微笑，突然脱口而出说：“穆轲，你有女朋友吗？”穆轲说：“有啊，就是你。”佟枚说：“我指的是恋人。”穆轲看着她，一个目光清澈的女孩子，柔柔的头发丝被微风吹起来，在她雪白的脸颊上拂动。穆轲说：“现在还没有，我今天约她出来，就是想问问她，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佟枚慌乱的低下头，脸上泛起红晕，像雪地上淡淡了撒了梅花的花瓣。可是她微微笑了。江轮的汽笛拖了长长的一声。
　　他们也知道同事做恋人很难处理关系。比如以前他们倒是可以乱开玩笑，现在不知道怎么搞的，他们在公司说话都很少。可能他们觉得，两个人之间的话是那样的珍贵甜蜜，不希望被第三者分享。
　　过了春节，他们公司突然清闲了下来，不用加班了。他们下班以后常去陶吧玩。佟枚做了一串手链送给穆轲。是二十颗珠子。穆轲笑着拿起来，说：“哪我送给你什么呢？送个戒指吧？白金的。”佟枚说：“拿来。”穆轲说：“二十年以后。等我存够钱。”佟枚说：“那就送个银的吧。一样。”穆轲说：“银能和白金比嘛！？”佟枚说：“只要是你送的，铜的我也天天戴。”穆轲说：“哪我送你一个顶针箍算了。”
　　穆轲去过佟枚家，五一节的时候她父母请他去吃饭。她父亲是离休干部，一辈子悬心都是大事，现在人老万事休，还是一肚子，不，是一脸的忧国忧民。除了吃饭的时候让穆轲的时候“小穆，你吃菜。别客气。”好像一天没有说过第二句话。她母亲倒是和善的很，摆好饭菜之后都忘了吃，喜滋滋的看着穆轲，左右端详，百看不厌。穆轲很沉着的望着她，举止很大方得体。他走了之后，老两口对他赞不绝口。
　　双休日佟枚去穆轲那里帮他打扫房间做饭。有的时候，穆轲听到她在厨房烧饭的声音，还会想起小远。他现在好吗？他现在在哪里？
　　小远再也没有来找过他，而他又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找到小远。他非常牵挂他，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身体好不好，现在怎么生活，现在是不是快乐。他想他，可是，如果真的还能碰到小远，他肯定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日子就这么模糊快速的过去了，他没忘记小远，可是，也不是特别愿意想起小远，因为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欠了小远的债。
　　他和佟枚确定关系已经快一年了。他觉得有必要让父母知道。第二年春节父母来他这里过年，年夜饭他请佟枚一起来。佟枚给父亲买了两瓶酒，给妈妈买了一件大衣。父亲母亲给佟枚压岁钱。穆轲在旁边看着，觉得今天晚上就是他和佟枚的定情之夕。妈妈不停的让佟枚“吃菜吃菜”，又让穆轲“你别光顾着自己吃啊，给小佟挟菜啊。”对佟枚说：“这个傻孩子就是老实，不知道客气礼让。你别笑话他。其实他挺会关心人的。”佟枚笑眯眯的听，笑眯眯的看着穆轲。爸爸则关心他们公司的情况，问候她家里人。
　　吃完饭后，穆轲动手收拾杯盘，佟枚则习惯性的进厨房去烧热水洗碗。妈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俩，佟枚抬头看见了她的目光，窘的脸红耳赤。
　　佟枚走了以后，妈妈和他谈起佟枚“这个姑娘真不错，朴实大方，模样也端正。我挺满意的，这次我们假期太短，下次来的时候让我们见见他家长。”穆轲说好。
　　有一天晚上很晚了。佟枚本来不想走，可是穆轲坚持要送她回去，佟枚觉得有点不便勉强他，就答应回家。在路上，佟枚心血来潮的要去酒吧坐坐。穆轲想着第二天反正也休息，晚一点就晚一点，就带她到林荫路的一家小酒吧。
　　以前穆轲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他奇怪这个酒吧里面全是男的，但是没有多想，就和佟枚找了个位置坐下了。酒吧里面的人都好奇的打量他们俩，好像他们是外星人。穆轲刚刚坐下，就看见一个人走进来，他猛然愣住了。他死死的盯住前方说：“小远。”佟枚说：“啊？”穆轲说：“没什么。我们走吧，时间不早了。”佟枚说：“来都来了，喝点再走好不好？”穆轲点了点头。

8

小远和一帮男孩子打了一个招呼，坐在了一起，他们说说笑笑，神态上非常亲密。
　　“jay，”穆轲听到一个头发有七种颜色的男孩叫小远，“你今天怎么有空这儿耗着呢？好久不见了，你忙什么呢？”小远回过头来看到是他，笑着抓住他的肩膀，没有说话。那个七彩男孩顺势坐在小远的身边，兴高采烈对他说：“我和你说，鹦鹉到现在还没忘了你，上两个礼拜还在打听你的消息，问你什么时候会来这里呢。”小远问：“鹦鹉是谁？”七彩男孩说：“就是那个同锋大学的教授，老喜欢找你聊天的那个。”小远说：“你说武英是吧？我也正奇怪怎么老碰不到他。”七彩男孩说：“你得了吧！谁看不出来你老躲着他。他人有什么不好？人又帅，又风趣。虽然赚钱不多，可是比你在什么办公室打临时工的那点工资可高多了；而且他那么喜欢你，他对别人一直保持距离，就是等你对他有感觉。你为什么不考虑他做你bf呢？”小远笑着说：“他那么好，你怎么不跟他？”七彩男孩生气说：“我说你这就没劲了不是。我可是为你考虑，你还取笑我。好心当成驴肝肺。”小远连忙笑着说：“我开玩笑你也认真啊。”七彩男孩问：“你考虑过找个bf吗？”小远微微迟疑了一下，说：“没有。”七彩男孩又问：“为什么？你说不喜欢女人，难道连男人你也讨厌？”小远喝了一口啤酒，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心里有人了。”七彩男孩问：“是你同学还是同事？你们认识很久了吧？”小远笑了笑，说：“不是。本来他是一个陌生人，我们很偶然的相识，后来我发现我爱上了他，我就离开他了。”七彩男孩说：“真不可理解。是他不爱你吗？”小远说：“他是直人。不过我真的爱他，我说不清楚为什么，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只有二十一天。这二十一天，是我生命总最闪亮的日子，够我回味一辈子了。”七彩男孩说：“靠！我们总会碰上这种事情。真悲！！你们通过什么认识的？”小远笑了，笑的特别灿烂。他的眸子闪闪发亮，像星光一样柔和明亮。他说：“通过一场感冒。”七彩男孩好像没听清，他问：“你说什么？”小远说：“你知道吗kenny,爱情就像感冒，无论你怎么样小心的提防，都有可能不知不觉的感染上。而且，没有疫苗，也没有特效药。病的时候很难受，病好了之后，我们都会坚强一分。”七彩男孩问：“你现在还爱他？”小远说：“嗯。曾经这种爱给我很多痛苦折磨，因为知道这是没有出路的爱。现在这种爱给我的是鼓励，是温暖。心里面放一个人的感觉真好。很安然，很充实。”
　　佟枚悄悄地对穆轲说：“你听到那两个男孩子讲话了吧？我觉得不太对头，他们好像是同性恋。”穆轲说：“那咱们走吧。”
　　两人静悄悄的出了门，走在路上还是一言不发。穆轲心里说不出的烦躁，只想一个人呆着。他急急忙忙的把佟枚朝回家的路上领。蓝荧荧的天，淡黄色的月亮，微微湿润的风。只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佟枚突然说：“我今天不回去了。”穆轲说：“那怎么行？别闹了，你不回去你爸妈肯定揍死你。”佟枚的眼睛炯炯的盯住了他，说：“我有事情和你说。”穆轲说：“什么事情啊？你现在不能说吗？要不明天说吧，你不是还要来我这儿嘛。”佟枚说：“不行，现在到你那儿去，我今天就要说。”她和穆轲在一块儿一向都特别温顺，这种倔强的态度非常反常。穆轲愣了一下，有些勉强的说：“好吧，那么……今天晚上住我那儿，我就睡地板好了。”
　　到了家，佟枚一直不讲话。穆轲给她端来了咖啡，看她还是不讲话，穆轲说：“我头疼，先睡了。你自己洗洗也早点睡吧。”抱了被子褥子，草草往地上一摊，连衣服也不脱，就躺下睡了。佟枚走过来，紧紧挨着他坐了下来。穆轲连忙坐起来，看了她一眼，问她：“怎么还不睡？时间不早了。”
　　佟枚问他：“穆轲，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穆轲不敢看她的眼睛，有些粗鲁的回答说没有。佟枚说：“你不用骗我，你和刚才酒吧的那个男孩子认识。”穆轲吓了一跳，吃惊的看着她。佟枚说：“我说对了吧？告诉你，我看得出来。”穆轲反抗似的说：“你看得出来什么啊，莫名其妙。”
　　佟枚叹了一口气，说：“穆轲，自从咱们俩谈朋友以来，你和以前不一样了。我都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你变得比以前沉默，比以前话少。我开始以为是恋爱让你变得成熟，变得有责任感。但是后来感觉到，你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刚才你见到那个男孩，反应这么强烈，我马上就觉得你认识他，可是你不但不和他打招呼，反而马上要走。我就知道，你们俩之间肯定发生过什么事情。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关系。他到底是谁？你能和我说吗？”
　　穆轲说：“你瞎猜什么！我都不知道你到底说了些什么。”佟枚问他：“你为什么从来不吻我？”穆轲说：“啊？”佟枚说：“我们毕竟是恋人关系，可是，我们谈朋友一年多了，你从来不吻我，我们之间的亲热举动最多就是拉拉手。你……你难道不喜欢我？”穆轲说：“那是因为……”佟枚打断他说：“你是想说那是因为你尊重我是吧？你以前说过一次了。因为我已经问过一次了。可是，你觉得这个解释合理吗？如果你尊重我，并不应该掩藏你的爱。这是借口，不是理由。”穆轲找到烟，摸出来点着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吐出一条淡淡的白气，却没有说话。
　　佟枚说：“穆轲，你害怕女孩子，是不是？”
　　穆轲哆嗦了一下，好像被针刺了一样。佟枚不敢问了。穆轲低着头，拼命把烟头在烟灰缸里面拧了又拧，拧了又拧。……，穆轲一把抱住佟枚，疯狂的吻她，用手臂紧紧箍住她。佟枚没有反应过来，傻呆呆的被他抱着，过了一会儿才醒悟。她猛然抱住穆轲，用手揉捏穆轲的头发。她的嘴唇寻找他的，像蝴蝶鱼寻找珊瑚，像候鸟寻找绿色的地平线，心中充满了一种紧绷绷的狂喜。他们在吻着了。穆轲嘴里有淡淡的烟草味道……，佟枚的眼泪静静的流了出来，她说：“穆轲，我好喜欢你，……我一直在等待这一刻。”
　　穆轲伸手脱她的衣服，佟枚则是害怕又慌乱，她伸手推他，这反而鼓励了穆轲。他的手那样生疏，却是那样执著，佟枚的反抗丝毫没有奏效。
　　佟枚的身体雪白，瑟瑟的发抖着好像雨后的鸽子。她的乳房则象是雨林中清脆柔弱的植物，有着眩目的美丽。穆轲茫然的看着它们，突然平静了下来。佟枚吻他，他的嘴唇也突然冷漠了下来。佟枚害怕起来，她抱着他，低声恳求：“抱着我，请你抱着我。”他轻轻把她推开，低沉着声音说：“我送你回家。”佟枚一下子咬紧了嘴唇，她一把拉过被子把自己掩盖起来。穆轲说：“对不起，佟枚。对不起。”佟枚说：“你不喜欢我？”穆轲痛苦的皱紧了眉头，他不能否认了。他说：“我……，我不能……，我没有办法……”
　　佟枚眼泪哗哗的流满了脸颊，她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她说：“我恨我自己，我为什么要自取其辱！那是个同性恋酒吧，不是吗？那个男孩也是同性恋，你，你也是……，我心里刚才就知道了，我还是不愿意相信。我在自己骗自己。我真是个可怜虫。”穆轲一把捂住自己的眼睛，发出像野兽低声嘶吼一样的哭声。他说：“我不是东西，我一直在欺骗你，也一直在欺骗我自己。我开始以为，只要时间足够，我是能爱上女孩子的。所以我很认真的和你恋爱。我多么愚蠢，——爱情这个东西，怎么可能作假呢！”
　　两个人相对大哭，各自哭自己的，可是对方心里的感觉他们完全了解。夜很深了，很浓很浓的哀愁弥散开来，化作天上的乌云飘啊飘啊，遮住了蓝荧荧的天，也遮住了淡黄色的月亮，然后化作一场春雨，轻轻的飘洒下来。

9

　　穆轲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佟枚，自己则站起来走到厕所去。他开了灯，昏黄的灯光照在瓷砖上，有玉石的清润和洁净。他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冲了冲头脸。被冷水一激，他突然有焕然一新的感觉。他看着镜子里自己坚定的眼睛，他似乎明白了，自己生命应该的去向。
　　他出来的时候佟枚穿好了衣服坐在地上，默默地在吸烟。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还是那样清澈。她的目光令穆轲想起小远的眼睛，一样清澈，一样深情。穆轲心里一阵疼痛，他知道，他已经给她的心里留下了伤痕。他默默的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来。佟枚微笑了一下，把手里的烟递给他。穆轲也笑了笑，接过来，并没有吸，拿在手里轻轻捻着。
　　佟枚问他：“你爱那个男孩吗？”穆轲说：“是的。以前我没有意识到，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特别开心，我以为那是我们有朋友之义，兄弟之情。后来，他说他喜欢我，离开我的时候，我特别心烦，我以为那是因为我明白了他的心事，觉得承受不起的缘故。
　　“刚才又见到他的时候，我听到了他的话，我知道他心里还是想着我。我问我自己，我是不是也想着他，他对我意味着什么。我发现，他是我最在乎的人。我这一年多来，其实从来没有忘记他。
　　“我也知道，我们这种感情是不可能被社会容纳的。所以，我一直在回避想这个问题，我尽量控制自己不去想他。可是他在我心里，就像书页上的折痕，再怎么样抚摸也不会平伏。我不应该继续自欺欺人了，人的一生这么短暂，我们都应该珍惜这种千载难逢的感情。很多东西其实都是空的，金钱，名誉，地位……，唯独爱情，这是永远闪光的东西。为了空虚的东西放弃爱情，太愚蠢了。”
　　佟枚问：“你打算怎么办？去找他？然后又能怎么样？你不见得能和他结婚。你知道，你将来总要结婚的。他也是。”穆轲说：“我不能和他结婚，但是，我能一生一世只爱他一个人。他也是这么想，我相信。我觉得这就足够了。能不能天长地久，能不能永远拥有对方，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拥有这样完美的感情。我知足了。”
　　佟枚想了一会儿，又说：“我理解。但是，我挺为你担心。你知道，你家里人……他们不见得能接受你的这种想法。”穆轲坚定的说：“我会让他们理解我。我要争取他们的理解和支持。”他皱着眉头吸了一口烟，很久才把烟吐出来。
　　佟枚说：“那个男孩……他真幸运。我……可真不幸运。”穆轲说：“佟枚，我欠你太多了……”佟枚连忙说：“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这么优秀的男孩，喜欢谁就是谁的幸运。我没这个福气和你携手了。我祝愿你们幸福平安。”穆轲看着她，说：“谢谢你。”声音有点沙哑，却充满了柔情。佟枚低下头，让眼泪躲过了他的目光。她说：“我该走了，穆轲。我们以后还是做好朋友。”穆轲看了一下表，吃惊的说：“都快天亮了，你……你今天还是住我这儿吧？”佟枚潇洒的说：“不啦不啦，还是走吧。我回去这么晚，老爸老妈肯定要问，我就可以乘机说和你分手了。你看我的眼睛都哭肿了，看上去也像失恋的样子。这个谎可以撒的天衣无缝。嘻嘻。”穆轲心里感动，拉住了她的手，紧紧的握住，把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佟枚把手抽出来，用力把他的头发拨乱，笑道：“傻小子，早点睡觉吧。你明天好好想一想，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呢，你该计划一下。”
　　夜雨无声。只能透过窗户看到路边一树一树的白色红色的花，无风也在轻轻颤动。仿佛它们承受不起这雨滴轻微的份量。佟枚走了之后，穆轲也没有睡，他靠在窗边的墙上，额头压在玻璃上，静静的看着那些花朵，直到黎明的来临。
　　他给母亲写了一封信。他从来没觉得说一件事情是这样的难以措辞。写完以后，他鼓足了勇气才把信投进邮筒。当时手心里全是汗。
　　这封信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妈妈：
　　您或许会奇怪我为什么要给您写信，因为我们打电话这么方便。而且我们每个月都通电话的。
　　妈妈一定记得佟枚吧？我以前的女朋友。我和她分手了。不是她不好，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可是我们分手了。因为，我不爱她。我爱的是另外一个人。
　　妈妈爸爸都是知识分子，一定对同性恋这个词并不陌生。很多人都以为同性恋只有国外才有，其实，同性恋就在我们身边。对不起，妈妈，您别生气，您也别伤心。我写信是想告诉您，您的儿子就是同性恋。我爱上的这个人，和我一样，也是男人。我之所以给您写信而不打电话，就是因为，这件事在电话里我说不出口。
　　妈妈，您和爸爸都是爱我的，父母之恩，如海如山，我永远也报答不尽。我现在不但不能报答你们，反而让您和爸爸为了我伤心难过。这个罪过，我觉得我是万死不辞的。但是，妈妈，爸爸，我恳求你们理解我。
　　爱一个人，是没有办法用理智去克制，去引导的。我爱他，我没有办法欺骗我自己。这种爱是那样强烈，它是我的生命激情，是我的喜悦，是我的安慰，是我所有的快乐和忧伤。没有这种爱，我宁愿失去生命。
　　自从明白了我的爱，我觉得我的心灵特别的晴朗开阔，我知道我的生命是为了什么。上天注定我，今生要完成这一种爱。就像注定您二老是我的双亲，我是你们的儿子一样。这是哪怕天崩地裂也改变不了的。
　　我不能和女孩子恋爱，结婚。这就注定我从此要过一种与众不同的生活。可能会是一种很艰难，很坎坷的道路。可是，我不怕。我下定了决心，要追求自己的幸福。如果，人的一辈子自欺欺人，一直演戏。那么生命有什么意义呢？
　　可能从此以后，世俗的眼光会变得非常锋利，他们会用很恶毒刻薄的眼光看待我。可能会把我变得自卑狭隘小气，变得猥琐。可能从此以后，我身上没有尊严可言。但是，如果为了迎合世俗的眼光，而牺牲自己的幸福，掩藏自己的真情实感，这样的生命，又有什么尊严可言呢？
　　我决定，要和这个男孩过一辈子。在这之前，我必须向您二老坦白实情。我不想让你们伤心，但是，我更不想欺骗你们。
　　记得我很小的时候，你们就教育我，人一定要诚实，不仅要对别人诚实，对自己也要诚实。永远也不要做违心的事情。所以，我从小就养成了耿直的性格。我不能对别人说谎，也无法对自己说谎。我很感激您二老对我的教育。你们这种教育，培养我这种性格和思想。也是这种性格，驱使我这样处理这个问题。
　　我会很伤你们的心，这个我知道。但是，这并不是我的过错。同性恋并不是什么变态。我们的感情，那样纯净。我们的人格，那样高尚。和别人不一样不就是喜欢同性吗？这和有些人喜欢音乐，有些人喜欢戏曲，难道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吗？我不觉得。唯一不同的是，喜欢同性，可能会承受更大的社会压力。其实这也是好事。可以借机会锻炼自己的韧力。让自己在压力中锻炼得更加坚强。
　　妈妈，爸爸，无论我将来会怎么样，我永远爱你们。我需要你们的理解，需要你们的支持。我不敢要求你们会祝福我，我只是请求你们，和我一起接受这个事实。
　　　　　　　　　　　　　　　　　　　　　不孝子小轲顿首百拜。”

10

　　星期一上班的时候，穆轲没到办公室就先去了一家客户那里。谈了一些事情，又去银行。中午又陪客户吃饭。到公司的时候已经下午两三点钟了。
　　他一进办公室就看到江山的脸色很异常，彭小姐因为板着脸的样子看惯了，好像没有什么不对头，但是看到穆轲的态度有些奇怪。佟枚则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他觉得办公室的气氛有些奇怪，满腹狐疑又不方便问。他经过江山的桌子的时候朝江山做了一个询问的表情。江山手指了指厕所，示意现在不方便说，到厕所去将悄悄话。穆轲会意，他把包一扔就走进厕所。没关上门就听到江山对亨利的门口喊了一声：“I have to smoke right now.”亨利绅士派十足，规定上厕所员工也要请假。
　　江山有点生气的跑进来，穆轲急忙问他：“你们今天这是怎么了？”江山说：“佟枚被亨利辞了。”穆轲说：“是吗？怎么回事儿？”江山说：“她和亨利吵得很凶，而且听上去有点像无理取闹。她从来不这样，我看，她是自己不想在公司呆下去了，成心的。也是，天天看着老板那个晚娘脸，真怨！她可能是找到了另外的工作了。”穆轲的头脑里立刻一片混乱，佟枚一定是觉得两人在一起尴尬才决定这样的。她仍然喜欢他，所以和他在一个办公室上班，天天见到他会很痛苦。她如果辞职，一定会让他心里觉得不安，所以她就假作和老板闹翻了呆不下去了。她为穆轲考虑得这么细致，这么周到。
　　他低下头，什么也没有说。他在心里一遍遍默念佟枚的名字，拼命的忍住眼泪。江山理解的拍拍他的肩膀，说：“我和你心情一样，有这丫头在，工作还有点乐趣。这会儿她走了，这里彻底变成人间地狱了。唉！”他不敢多呆，烟也没抽就出去了。
　　他不敢给佟枚家里打电话。她肯定已经跟家里说了两人分手的事情，至于她用什么谎话瞒过家里他就无从得知了。如果接电话是她父母，他们一定会问他详情。如果他应答的和佟枚的解释不对榫，她又会凭空添一份麻烦。而且他既然不可能接受她，她心里又有他，去招惹她也不道德。按照道理是如此，可是穆轲觉得自己这么想很自私，他求得自己的心安理得，但是别人却为他牵心挂肚。除了佟枚，还有他家里的父母。
　　信已经发出一个星期了。穆轲不敢给家里打电话，也没有收到回信。他心里特别的忐忑，烦躁起来象猫挠心一样。他不知道他父母会是什么心情，他们肯定收到信了。他不敢想象。他没有后悔，但是，现在这种滋味真得很不好受，好像死刑犯等待在行刑的日子一样，又盼又怕。隔壁邻居的无线电在唱京戏，一个尖利的女声在唱：“一封书到作了婚姻媒证，老夫人有严命去请那张生……”喜滋滋的，委婉的，“日初出春薄寒绿窗人静，待红娘在门外咳嗽一声哪……”春日花开，有一只蚊子嘤嘤扰饶的来了，在窗玻璃上爬着休息，那样孱弱。现在的气候还不适合它生存，严酷环境下的生命总让人感动，可是在这只蚊子，它的挣扎就显得特别的猥琐，特别的污秽。穆轲用手掌把它覆盖起来，轻柔的好像抚摸。可是蚊子承受不起，等他的手掌拿起来的时候，它已经死了。
　　门外有人敲门，穆轲奇怪会是谁。开门的时候一下子愣住了。是妈妈。
　　妈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走进来。她的行李就是一个包，一看就是匆匆赶来的。穆轲慌忙让妈妈坐下，然后烧热水好让她好洗澡解乏。妈妈说：“最近一切还好吧？工作方面。”穆轲说：“还好，妈妈，……你，您怎么来了？”妈妈平静的说：“我们收到你的信，我要来问问是怎么回事儿。”她的态度让穆轲平静，他突然很放心。他问：“妈妈吃了吗？刚下车吧？”妈妈说：“我先洗澡，等会儿出去吃吧，这么晚了，做饭来不及了。”
　　吃饭的时候他们也交谈，妈妈只是问他工作生活情况，她问他什么他就回答什么，却不敢主动提起什么话题。他好像回到了童年，回到了对母亲有些害怕的那个记忆里。母子之间有点生分。
　　回家之后，妈妈沏了两杯茶，给儿子也端来一杯。她让穆轲：“过来坐会儿，咱们谈谈。”穆轲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坐在母亲身边，他主动告诉了她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毫不隐瞒。甚至包括了小远以前是牛郎，他和佟枚坦白的经过。
　　妈妈始终静静的听，不发一言。等到穆轲讲完了，她问他：“你考虑过自己的将来了吗？你不结婚，就不会有后代，你将来老了，谁照顾你？你知道，每个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就是希望他们安稳，这样父母也能安心。”穆轲说：“我会好的，妈妈，您放心。我好好工作，打好经济基础。不但为我自己，也能孝敬您二老。”妈妈说：“我知道你这孩子做事情刻苦，以前读书就很用功，毕业了又自己出来闯。从小到大没让父母操过心。你对自己有把握，有主见，我们放心。可是你现在的作为，突然说不结婚了，是不是太儿戏了？这是一辈子的事情啊。
　　“你懂事，听话，我和你爸都为你骄傲，我们都是快五十的人了，就想着哪一天能抱上孙子。我们也没有别的要求，这是为人父母的最起码的心愿吧？但是我们……这个心愿成泡影了。”
　　穆轲心如刀割，他伸手握住妈妈的手，什么也说不出来。
　　妈妈接着又说：“我们都是读过书的人，知道同性恋是怎么回事儿。可是别人知道了会怎么看你？他们眼睛里，那是无耻的，下流的。你这一辈子，难道就背着这个黑锅，一辈子让人戳脊梁骨？我们心里能不难受嘛！”
　　穆轲说：“谁爱说谁说去！我又不是为他们活着的。我们怎么下流了？人总是需要爱上什么人的，只不过我和他碰巧爱上的是同性罢了。同性恋怎么了？同性恋只不过性倾向不同，这和人格没有关系。反正我只喜欢他，又没有出去乱搞。”
　　只听“啪”的一声，穆轲脸上挨了妈妈一巴掌。妈妈气得浑身哆嗦，她站起身来，指着穆轲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让我和你爸的脸往哪儿搁？你只喜欢他，你能和他过一辈子？！！你去，你现在去找他，你就当我们都死了！我们也没有你这个儿子！”妈妈的眼泪滚滚而下，眼睛却愤怒的象燃烧的火焰。
　　穆轲从小没有挨过打，妈妈这一掌震的他头晕目眩，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拉着妈妈的手，低声说：“妈妈，是我不好，我惹您生气了，我该死。不管怎么说，我都是您的儿子，您和爸爸都是我的父母，这是改变不了的。”妈妈抱住他大哭起来，说：“小轲，妈妈爱你，所以为你感到难受，你这样过一辈子，我……我实在不敢想象。你……你难道不能为我们想想，你就不能改嘛？”
　　穆轲的眼泪热热地流了一脸，他说：“妈妈，这又不是什么恶习，怎么可能改呢？您难道要我自欺欺人？如果我依照社会习惯，和女孩子恋爱结婚，那我这一辈子，和不爱的人在一起朝夕相处，熬日子。一天，一个月，一年，我能忍耐。那么十年呢？二十年呢？我还必须忍耐下去吗？这不是和囚徒一样嘛？这样的日子，又有什么幸福可言呢？
　　“您说爱我，那么，您难道不希望我快乐，您难道我过一种黯淡的生活吗？如果您担心社会压力对我造成伤害，难道您就不担心这种黯淡生活对我造成的伤害更大，更不可弥补嘛？本来我不打算对社会隐瞒我心里的想法，我可以答应您，对社会隐瞒自己的这个情况，这是自我保护，更是对您和父亲的最后让步。其它的，我不想改变。我一定要和小远在一起。”他的声音很低，却非常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