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挣扎 作者:



    早晨醒过来的时候,夏越发现自己还是枕在林白的胳膊上,不由想起最初的一些情节.林白也醒来,把他的胳膊抽出来.夏越将自己的手伸出被子外面来看,林白笑起来:"这一双手,要是长在女人身上,也不知道要迷死多少男人!"夏越看自己的手,修长白晰,于是又感叹道:"可惜了这一双手,应该是弹钢琴的材料啊!"林白笑起来:"没见你这么感觉良好自恋自怜的."说着话,却又握了夏越的手来,放在嘴边蹭弄着.夏越闭了眼睛不说话,林白忽然笑道:"我给你洗脸!"夏越刚要睁眼,林白已经在他眼睛上舔了起来.夏越又舒服又难受,欲望又渐渐升起来,于是双手就下去拉林白的内裤.林白自己褪了,然后喘息道:"你这双手这么老练,也不知道脱过多少女生的内衣了."夏越冷笑道:"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林白扒夏越的内裤,夏越不让,自己的手却抓住了林白的要害...
  夏越总想:自己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林白的错误.在那个十六岁的夜晚,如果没有早回宿舍,如果没有和林白交谈,如果没有装作高深的样子跟林白谈他对郑悠悠的单相思,如果没有...两个十六岁的少年在那年轻的夏夜里玩笑着说学习接吻然后放纵自己的欲望,自那以后,夏越对林白的感情就是反复无常的爱与憎,吵吵合合地走过了高中.
    夏越有时不敢相信自己曾是那样的人,在两人打了一个多月的冷战之后,忽然一晚上四目相对欲望就象火燎一般,一前一后就出了教室.在厕所里面,林白把夏越按在墙上说:"宝贝,我的心都给你弄碎了!"接着是死命的咬和吻,有人来的时候,两个连忙从后门溜了出去.夏越一路往大操场去,林白跟着,不停问他去哪里.到了大操场的西面,四下里静寂无人,两个又粘在一处.夏越就褪林白的裤子,自己的却不让林白动,脱完了,林白已经瘫在他的怀里,夏越却忽然无比冷静坚定地站起来,说道:"我去上自习了!"林白气得破口大骂,夏越头也不回地走,嘴角挂着畅意的笑.林白总在骂夏越勾引他,无论是当初那个夜晚,还是后来的漫长岁月.
    那一晚,林白只是想找个人诉说自己被郑悠悠弄得神魂颠倒的不良状态,结果夏越就回来了,愿意听他说,还颇解人事地给自己分析.夏越生得原本有些漂亮--林白说不清楚自己的感觉,只觉得这家伙脸上有一些女孩的媚性格里又有些男孩的酷,或者说他脸上有些男孩的俊俏性格里却又有些女孩的痴与柔,他从来就没懂过夏越,他对捉摸不定夏越感到恐慌,同时更害怕自己懂他.
    那个初离别的暑假,自己居然会那样想他,毕竟郑悠悠只是水月镜花,夏越的神情和身体和脸却是那样真切.于是大热天里骑车到夏越家去找他.
    夏越的家在一所普通的中学,林白倒也不算费事地找到了.到的时候是中午,夏越正在家里午睡,只穿了裤衩.林白到了,夏越父母忙着切西瓜给林白吃,后来大家各自去继续午睡.林白躺在夏越的身边,一下子就把手伸到夏越的短裤里面,夏越慌得连忙把他的手拖出来,骂道:"你要死!"林白笑起来:"那你穿上件汗衫好不好?这么露着我怎么受得了?!"夏越笑,却终是起身套了一件汗衫子.傍晚的时候,夏越引林白到后面山坡上看暮色,林白先是拉着夏越的手,不停地往嘴上蹭,到了山坡看四周无人也没有任何危险的样子,双手一起拉下了夏越的短裤和内裤,然后从后面抱住了夏越,喘着粗气道:"宝贝,我实在忍不住了,我现在就要你,我等不到晚上..."夏越想:他总是爱过自己的吧,那个暑假去看自己,一回闹别扭夜里醒过来林白跪在自己的床沿定定地看自己,另一回又闹的时候,林白忽然在自己面前泪流满面,那些时候的林白总是真的吧爱的吧.可是他本来就有些玩世不恭的样子,谁又能保证他不是在演戏不是在填补空虚不是在把自己当作郑悠悠的替代品假想品呢?而且自己没有理由要求他明明白白来爱自己.如果他真的做了,自己能接受吗?不能,夏越许多年以后常想:要说表情示爱,其实在那无知的年代里,林白已经够恐怖的呢,自己就远不如他来得直接热烈,甚而从来就没说过.可是自己爱林白吗?还是只因为年少的无知和寂寞?
    林白奇怪自己对夏越的迷恋,也许他不反反复复地拒绝自己,早就腻烦了,再不会涎皮赖脸地一次又一次地跟他和好;也许自己要是能泡上一个绝色的女友,也不必要夏越来填补空白.更讨厌的是夏越的故作清高,明明喜欢和自己在一起的,却时时弄出些欲擒故纵的样子来.
    可是,自己对他的欲望是那样强烈,对其余的男生毫无感觉也是真的呀,看见他冷酷的样子心头的疼痛是那样真切,看见他和男生玩心理嫉妒看见他和女生说话也感觉不舒服,这到底是什么情感呢?也许真的象夏越所说的,分别后就好了,高中毕业就好了,大家再不见面,再说大学生找女朋友也会更加自由现实些,那时候也许真的就好了吧.
  大学的第一个寒假,夏越真是想念高中的同学们;于是一放假,自己就急忙从北京返南,到省城和这一帮人汇合再回家.晚上几个人到浙大去找林白等,浙大已经放假的样子,林白还在学校里混呢.于是就在宿舍里打牌.林白不时地瞅夏越,有时候夏越真的不敢接触他的目光,只好低头想牌.林白却伸了腿,在桌下夹住了夏越的小腿.
    半年了,夏越的身体发育得更好些了的样子,林白看他第一眼的时候就又有了欲望.他管不住自己.他要他留下来,晚上和自己重温往昔.那样不顾命地看他缠他的腿,旁边的两个人或许都看出端倪了,可是林白管不住自己的心,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和手脚.他要夏越留下来,他要在自己窄小的单人床上裹住他年轻的身体.
  几个学期过去了,夏越和林白的交集只是在寒假暑假,平时给许多同学写信,却从来没给林白写过,当然林白也没写过来.林白不仅玩世不恭,而且很高傲的样子,聪明的人也许都这样吧.所以想起一回林白说的:我真的不知道我欠了你什么,给你弄得这样神魂颠倒,求求你,不要再对我施展你的魅力了好不好?夏越有些怀疑他说话的语气,却又宁愿相信这是真的,他常有一种强烈的欲望,那就是让林白为自己痛苦.
  林白有时候觉得自己慢慢成熟了,寒暑假看见夏越的时候,会因为想起往昔有淡淡的触动,但是两人的距离已经渐渐拉开了,再没有低头不见抬头见日日接触带来的亲密感情了.大三的暑假在黄龙洞公园玩,在那亭子里四际无人,忽然有些欲望,自己忍住了.夏越却缠住他,要他在那儿吻他.林白微笑着说不行,会有人.夏越饥渴地说:我不管,我要.林白想了想,还是在前头下山了.晚上夏越就不配合,林白叹口气也就睡着了.
  夏越有些奇怪大四的寒假两个人还是睡在了一起,本来说不来找林白的,可是偏偏遇见了;而且小于提前回家了,自己只好到林白那儿借宿,晚上还是睡在了一起.林白说:"听零点心理写真节目,有人为这个打电话求助的,以为自己是同性恋..."夏越听出他的意思的样子,淡淡道:"同性之间还能有爱情?大多是发泄性欲罢了,反正不用担心弄大了肚子什么的."林白道:"你是不是因为跟我乱搞没有危险,所以才来找我?"夏越笑起来,"自作多情!"
  可是睡的时候,夏越还是习惯地要林白的胳膊来枕.林白想凭夏越那样的外表,确实也不愁找不到女朋友的;谁知道他在北京有没有呢?自己相貌平常,他要是同性恋,也未必要找自己...忽然有丝丝缕缕的嫉妒和伤感,却舍不得抽出自己的胳膊了.早上醒过来,看见夏越漂亮的脸和手,忽然就想跟许多年前一样给他洗脸来,两个又鬼闹了一气.
  夏越起身穿衣道:"过了春节还得到杭州来求职看看,出国不成留京不成,就只好回浙江了."林白说:"你何必回杭州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名声不好."夏越愣了一下,冷笑着哼了一声.林白也坐起来,冷笑道:"别学小猪哼哼.我哪天真的出名了,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把你给杀了,免得泄漏出去坏了我的前途."夏越瞥了林白一眼,冷笑道:"我心亦然.这世界上留着个知道我尺寸长短的男人总是不大妙."
  夏越出国的事情定下来以后,就忙一些毕业的破事情,走得比较迟.夏越有些拖拉地处理,心里其实知道还是想和岳洋多呆些日子.四年了,也就这么含含糊糊地过日子,有时候故意摸搓岳洋胳膊上的结实肌肉,岳洋或是不动声色或是骂他"你丫同性恋还是什么?我这一身肉可是留给我老婆去摸的!"夏越似笑非笑地道:"反正她也不知道你的肉被人摸过没有."岳洋不动声色的时候,夏越就怀疑岳洋是不是也渴望着的,自己反而停了动作,和大家伙说笑了.
  这一个傍晚,宿舍里空空的,岳洋趴在窗前看风景,晚风初起,岳洋赤裸的上身感觉舒服些.夏越从外面回来,站在岳洋身后,手伸过来放在岳洋的脐下,轻轻地捻弄那一丛由下而上的体毛.夏越自己的脐下也窜上来些,而且跟岳洋两个都认为这样的比较性感.岳洋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想拒绝夏越的试探,只是道:"干吗呢?"夏越软软地说:"我的手有些饥饿."隔了一会儿,岳洋忍不住道:"别摸了;再摸就起来了."夏越坏笑道:"真的吗?我想看看他起来的样子呢."另一只胳膊也拢上来,环住了岳洋的腰.
  夏越要从上海走的时候,还是先到杭州会了几个同学.林白自己租了一间房子,晚上夏越请大家出去吃饭,回来就又到林白那儿借宿.林白骑车载着夏越.钻进林白住处的小巷时,夏越的手贴在林白的档前,林白骂道:"你想干什么?强奸?"夏越放肆地抱紧林白的腰,一只手拉开了林白的裤子拉链,冷笑道:"对,想强奸你!反正过了今天就是永别了!把好笼头"



    林白冷笑道:"在北京呆了几年现在又要去美国的人说话都不一样啊!"夏越说玩话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做得有些过份了,于是不经意地又给林白拉好了裤缝.林白心里不知怎么又暗骂了一句,好象自己盼着夏越付诸行动似的,不觉已到楼下了.
  夏越那些天为出国的事情已经忙得精疲力竭,回去洗了澡,又下楼到小杂货店给住在杭州亲戚家的父母打了电话,说第二天几时起身见面几时动身去上海,也就回来睡了.半夜醒来的时候,林白正在褪他的内裤,企图从后面进入.夏越大叫起来:"你他妈的要干什么?!"
    林白着急起来,一边抱紧了夏越更要上劲,一边说道:"过了明天,你就不在中国了.难道就不能让我试一回?这么多年了,我真的想!"夏越转身拉好自己的内裤,气急败坏地道:"我不想!我不喜欢!"林白不说话,缓缓穿好自己的小裤,半日说道:"你从来就没喜欢过我,对不对?你从来就是逢场作戏对不对?我真恨我自己,早就看到了这一点,还每年让你来借宿,真他妈的贱!"
  夏越倒笑起来,林白问:"很好笑吗?"夏越说:"从来没听你这么自我贬值过."林白冷笑道:"你就不怕我现在把你撵出去?""我想你还不至于小人到这个地步--说正经的,我承认我没有,啊,那个过你,可是你呢?你真的,嗯,爱过我?"
  林白有些糊涂起来,爱曾是多么神圣的字眼啊,可是某一天之后他也在内心深处开始相信说爱有时候就跟说放屁一样简单--但是毕竟自己没对谁说过.最初的想象里,那倾听的对象应该是个至纯至美的女孩子,那说的时刻是该欲仙欲死的销魂,那相悦的空间该是亦真亦幻的梦境吧.可是,这样的想象在自己的眼里心中也日复一日的可笑起来.
  夏越说着说着就有些伤感起来:"前几天在家整理以前的日记本,有一回是我们吵架后,我在日记里骂你是骗子,把我当作郑悠悠的代替品......那时候我们两人互看日记你还记得吗?你看我的日记,在里面批道:呆子,痴子,傻子,--宝贝,再不说这样的话!--你还记得吗?"
  林白靠在墙上,半晌道:"我写过这样的话?我叫你--宝贝??我曾经恶心到这种地步???"
  "你以为你是谁!?我还是纯情少年的时候,你就这么无耻下流,勾引我这个良家少年!"夏越本来带些揶揄意味的声音里弥漫着凄楚,他怀疑自己在演戏,可是停不下来:"如果不是你,不是因为跟你有这样的关系,我怎么会成现在这个样子?我看许多书上说,第一次对人的影响很大,很可能决定自己以后的性取向......你知道吗,我想到这一点,我就想杀了你!"
  "很好,你现在杀我还来得及."林白冷笑起来:"我对其他的男生从来就没感兴趣过,只有你,是我生命中擦也擦不掉甩也甩不开挥又挥不去的魔鬼--知道吗,你象一条美丽的蛇诱惑我,象一只斑斓的蜘蛛网罗我,你说,你如果还有一点良心,是不是早就该自裁以谢天下?"
  夏越忽又笑起来:"多谢用这样的修辞手法来'夸奖'.我本来还以为你对我有些真心的,那个大暑假里去找我,这每年的假期给我留宿......算了,人之将走,其言也善,我们以后不见面了,还可以做好同学,对吧?"
  林白打开夏越的手,道:"我真佩服你演戏的本事,说笑就笑说酸就酸,临末了,还来攒什么爱情不在友情在的贤良名声--你真的象个戏子,卑贱的戏子!你为什么不去演戏?好歹长得也算眉清目秀,演小白脸是不成问题."
  夏越躺下来,幽幽叹息道:"随你怎么说好了.我也憎恨我自己.可是我们无法选择另外的生活,知道吗,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出国的原因,我想出去走走看看,我真怕我在中国这样的环境里会有一天一时冲动就来个美丽的自由落体......"夏越闭了眼,说话的声音越去越轻.
  林白扑在夏越的身上,咬住了他的嘴唇,夏越回应着.林白喘息着说:"你出国是要找洋帅哥吧?小心爱滋病!"夏越抱住林白笑起来:"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我讨厌性,觉得性很脏--可是我喜欢看结实的男人身体......"
  第二天早上,夏越打了车去跟父母汇合,林白在楼下送他走了,也就骑车去上班.在炎热的夏晨,夏越看着车窗外上班的人流,心想:这一切都将永别了,不会再是自己生活的主题了.那么自己以后会不会想起林白呢?那个骑车溶入人流的,自己少年期生活里影响最重的一个人?那过去的一切到底是真还是假呢?其实,自己少年的心第一次感到疼与痛不也是因为他火一样的灼烈目光吗?而林白曾经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也总是假的里面还有些真吧,虽然他现在不能承认,那时的他也总还是真的吧?也许,在回忆的岁月里,想起自己对他有过真心他对自己有过诚意,是不是就够?
  林白漫不经心地骑着.夏越终于走了,他感觉身体中的一个瘤子终于被切除的轻松,可是慢慢的,那种刚切除的痛却清醒起来:这么些年来自己活得那样自负而虚伪,唯有在夏越面前什么都说--是不是对他真的爱过呢,而不是仅仅迷恋过自己也闹不清楚为什么迷恋的肉体和脸庞?
  在城市的两端,两个人想着心事,走在人生的路上.在太平洋的另一面,刚到美国三天的岳洋在学校的图书馆给夏越发了一封EMAIL,问他到了美国没有,感觉怎么样--结束的结束,开始的开始,我们不能挽留什么,正如我们也不能阻止什么.



    夏越在电话里和岳洋滔滔不绝地说话,一点一滴的感慨和发现都讲尽了,岳洋在电话那端也是不时地笑.夏越挂了电话时,舒畅地叹口气,躺上床的时候,那刚刚告别的孤独情绪就又回来包裹了自己.每周给同学打电话每周给家里打电话,快乐也只是那暂时的倾诉,后面的却还是不依不饶的人在他乡的孤寂还有每个月底触目惊心的帐单.夏越知道无论是父母的耐心安慰还是岳洋不多说一句的理解和共鸣,都无法帮助自己解决--生活跟学习一样成了必须要解决的系列方程.
  岳洋在中部,接过电话夏越说要睡觉的时候岳洋还要看一个多小时的书.可是他无法平静地看书,总会想点心事.一个人在美国烦闷的时候,就去学校的健身房练肌肉,汗水淋漓地回家洗澡,似乎心理上的烦闷就减弱了许多.每周跟夏越都会通回电话,那家伙简直象个碎嘴了,可是自己听他又说又笑的,不知不觉就心情舒畅了许多.今天晚上又跟自己抱怨来美国干什么,他说除了把"我操"换成"FUCK",把"他妈的"换成"SHIT",我们还能改变什么呢?还能改变什么呢?岳洋不知道,他一个人的时候也不大要想这些问题,但是夏越让他想,夏越让自己快乐同时也让自己复杂地思考.
  夏越有时会想起暑假里跟岳洋在一起的那个镜头,真的只是一个镜头而已吧,人有时候竟是那样奇怪的.那个傍晚,自己从背后抱紧岳洋的时候,手就不听话地往岳洋的内裤里探去.那时候岳洋忽然拉上了他面前的窗帘,然后握住了夏越的手,往自己的私处移过去.那一丛体毛让夏越痒痒地难受和激动,他的手指缠绕在那儿,不再运动.
  岳洋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时,已经不可能再掩饰自己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夏越,也许只因为那年刚进大学时的美好的第一印象.到北京车站的时候,自己跟着父亲找学校接待新生的地方,一扭眼就看见了夏越,典型的南方男孩,也跟着父亲吧,在混乱的都市的人群中迷茫地张望着.后来,两个人成了同班同学.再后来,夏越受不了同宿舍人的打鼾声,和自己宿舍的洛城换铺,跟自己同室而居起来.
  夏越进了大学以后,相当长的时间里坚信自己是和别人一样的男生,他相信如果有绝对优秀的女孩和自己两情相悦的话,自己会去好好爱的.可是年复一年,他梦想的女生永远只是"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得有几回闻";年复一年,他放假和林白混到一起的时候,性情之欲还是会卷土重来;而且,他发现自己渐渐喜欢上了岳洋的身体,从那个岳洋和大家一样穿着三角裤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夏天开始.
  岳洋喜欢和夏越一起做事情,一起上课做实验,一起去澡堂互相擦背,一起上街购物,或者一起闲下来在宿舍里看贾平凹的精品小说还有一起看他的那本"废都"研究其中的性事情节.许多时候,夏越躺在岳洋的铺上看小说,岳洋坐在床边翻东西.夏越的一条手臂就会圈住岳洋的腰,那只手常常伸到自己的腹部来抚摸着,抚摸着,抚摸得自己心猿意马,却不能相信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夏越在床上没心没肺地说话:"'废都'从整体来看虽然是失败之作,但不得不承认开头很大气,象中国古典小说里才有的大气,我喜欢."岳洋心里想:我喜欢这双手,而且还喜欢这双手的抚摸,是吗?
  到了美国,夏越知道自己不是那么想着岳洋的,如果没有临出国之前的那一回冲动,也许两个也就跟平常同学一样浮萍各西东了;也许还是不会,毕竟两个人都来了美国,总该联系着的,虽然不至于现在这样每周打电话的亲密.回想去,毕竟也是两年多的室友啊.如今再想那些平凡而动人的友谊,几乎是不可能了,就象林白说的:进了大学,我就再没有可以分享秘密的人,所以夏越你是我内心深处曾经最亲密的人,而那个地方如今早成空白.  
  岳洋知道夏越其实还是有些女气的,不仅长相,还有性格,那样一种南方男孩的软绵和柔韧,温情和细腻.有一回在王府井买了东西,岳洋请夏越到麦当劳吃午饭.夏越看着外面街上缓缓流动的车辆和人群,问他:"觉不觉得很象电影里的一个画面,流动的是世界,而我在这里停留观察守候?"岳洋笑道:"别在我面前装大尾巴狼,那心思留着骗小女生去."夏越笑起来:"千年万年,不变的是--寂寞.岳洋,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变态呢."岳洋顿了一下说:"报纸上说大学生心理不健康的占70%以上,多你一个也没什么惊讶.""你健康?正常?我怎么看着还不如我呢."岳洋笑道:"好了好了,我不健康我不正常我变态,满足了?"夏越嬉皮笑脸地打着岳洋的肩膀:"你这人,有时候还满可爱的嘛!"
  才开始的时候,甚至来美国之前的时候,夏越还幻想过怎么和美国学生融合在一起,感受火锅文化的新鲜和自由.可是开学的第一个星期,他就发现自己学了十年多的英语,到了美国其实还是半聋半哑;更象一个研摩游泳原理和姿势许多时候的人被迫走进了水中.那时候,他看见亚洲面孔的人,就会说出个三步曲来:你看上去是个亚裔啊?你是中国人?你会讲中文吗?
  岳洋从来就没想过要和美国学生打交道,他本来就不是善于急于和别人打交道的人.临出国的时候,袁静陪自己买衣物还是笑着说:"怎么在北京呆了这么些年,还是不爱说话呢?"岳洋笑笑.袁静在西装店给他看上一款漂亮的西装时,愣是和顽固的女店主砍了两小时,把价格砍到了让岳洋不敢相信的价位.晚上回家,母亲说:"我就知道小静带你买衣服没错,这丫头有时比我还能说!"岳洋心里是异样的感觉:女人就是女人啊.就象袁静这样的做事,自己谈不上不喜欢,也还能够理解,但也总有些不自在;而男孩毕竟是男孩,和夏越在一起的时候,也能感觉他的小心,那确实又是男孩式的版本了,自己也放松得很.所以岳洋看到"世上没有天长地久的爱情,却有天长地久的友谊"这句话的时候,他想他是明白并理解的:如果自己娶了袁静,迟早会厌倦的吧,但是夏越呢,也许真的就是一辈子都有共同语言的同路人.
  夏越第一回上课恰好坐在查尔斯旁边的时候,就问他是不是亚裔是不是中国人会不会说中文,查尔斯说自己是只会说粤语的ABC.查尔斯又问夏越是不是北京来的,夏越知道美国人大多也就只知道中国的北京和上海,幸好自己可以勉强算是北京来的,不必象有些不知名的省城出来的中国学生费老鼻子的劲去给人上乏味的中国地理.夏越补充说自己是浙江人又问查尔斯知道不知道浙江杭州和西湖,查尔斯微笑道:我当然知道,我爸爸是香港人,妈妈就是杭州人呢.夏越暗笑道:怪不得长得这么酷了.两个人又互相写了中文名字来看,原来查尔斯的家姓竟是"欧阳",夏越就说:这是很好听的姓啊.查尔斯说夏越的字真复杂,问夏越的英文名字.夏越笑起来:你可以叫我安迪,不过我在中国上英文课的时候曾经叫过查利呢.查尔斯问:真的吗?夏越说:是啊,那时候我刚读了查尔斯.卓别林的自传,又喜欢他的电影和为人,所以外籍老师要我们自己选个英文名的时候,我就选了查利.查尔斯兴奋地笑起来,说:我知道卓别林,我喜欢他的电影.老师来了,他们就不再说话,夏越心里却十分激动,为自己用英语和人说了那么多的话.
  放寒假了,几个同学都有聚会的意思,后来经过讨论把地点选在了岳洋所在的城市.夏越打电话的时候说:"这学期总算熬下来了,不跟你们聚一聚散散心,我真的要死了.他妈的美国人虽然很friendly,但是永远也成不了friends的.跟你说呢,我才开学的时候,在班里跟一个ABC说了回话,挺热乎的样子,以为人家很认我这个同胞兼老乡呢,谁知道到第二回上课的时候,人就坐美国小妞的边上了,再没正眼看过我,更别说说话了!"岳洋知道夏越永远有琐碎的快乐和烦恼,自己大多时候也愿意微笑着在电话这端不动声色地听.



  夏越的室友在元旦时候去另外一个城市看他的女朋友了,他们几个人就正好不必为住宿问题犯愁.从凌晨睡到中午,然后到城市里逛,颇有重温之态.那天晚上回去的路上,洛城看见中国城的一家音像店,忽然笑起来:"好久没看黄片了,去借一盘回去消夜吧!"大家一起笑起来.夏越在店里看见那碟"春光乍泄",偷偷看了看封面和内容介绍,又看看他们在边上挑选,终于是放下了.
  晚上喝了点酒,就一边打牌一边看片子,自不会少男人女人在片子里喘息呻吟的种种,夏越在边上笑起来:"我怎么老觉得所谓'做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洛城骂道:"那叫高潮,傻冒不是?"岳洋甩了一手牌,众人惊呼,就开始算分.夏越呷了口啤酒道:"我想起一句诗来:我们在单人床上痛苦做爱,诗意是诗意了,却又痛苦起来."岳洋也笑骂道:"你有完没完的?"夏越看他一眼,道:"没完.我就觉得这世界很脏:你想,就现在这个时候,全世界会有多少人在床上干这勾当,有多少体液如潮喷涌.想到这个场景,我就恶心得要吐!"他们三个已经作呕吐之态,夏越得意地笑起来.
  第二天岳洋的室友回来了,洛城他们两个正好是当天下午的飞机,倒也互不耽搁.夜里,岳洋睡沙发,夏越睡岳洋的床.凌晨三点多的时候,夏越还是睡不着,终于忍不住悄悄起身,走到客厅里岳洋的身边来.岳洋正在轻轻地打着鼾,夏越看着他沉睡的面容,默默地想心事.外面有些黯淡的灯光,客厅里就不是很黑,夏越依然知道岳洋的脸生得并不漂亮,他喜欢的,只是岳洋结实的身体.夏越停了会,终是跪在地上,双手伸进毯子里,轻轻覆盖在岳洋的腹部,那温暖而结实的腹部,然后轻轻移到脐下,那儿有他迷恋的一丛体毛.
  岳洋醒过来,轻轻叫了一声,然后就明白是夏越在边上了.自己把手握住夏越的手,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周军在里面睡觉呢."夏越笑了一声,惆怅地叹口气站起来,用不低不高的声音说:"三点了."岳洋又觉得有些懊悔,似乎应该握住那双修长而光滑的手,应该导引那双手到自己欲望矗起的地方,告诉它们自己的渴望.岳洋坐起来附和道:"你睡不着?明天下午还要坐飞机回去呢."
  夏越和岳洋又说了一两句话,继续回房去睡觉了.早上起来的时候,周军已经出去了,岳洋正在洗澡间洗澡,哗啦哗啦的水声.夏越先想去厨房吃点什么,路过洗澡间的时候,忽然停下来,试了试门,没有反锁.他想了想,终于推门进去,又带上了门.岳洋在浴帘里面问:"谁?"夏越说"我",然后刷牙,刷牙的时候尿意陡强,三下两下刷了牙,就忙着小便.
  岳洋停了水,在里面擦身体,心情忽然有些紧张起来.夏越在外面小便完了,冲水,然后"哗"地拉开了浴帘.两个人都愣在那儿.岳洋本能地拿浴巾去遮自己的羞处,夏越忽然伸手过来扯开了他手上的毛巾,邪恶地看着他的欲望升起的过程,然后走进浴室来,拉上了帘子.
  岳洋射精以后,忽然回身来褪夏越的小裤,夏越淡淡地笑着,任由他动作.然而两个人又愣在那儿,因为夏越居然没有继续勃起.夏越一阵没来由地羞愧,重又拉上裤子道:"没想到我已经开始阳痿了."然后转身出去,说:"你再洗洗吧."夏越坐在床上,看外面的世界,灰冷的冬天和寂寞的城市,心里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急切地来回窜越着,有些羞耻又有些自嘲更有迷惑.
  岳洋出来,夏越进去,临关门时对岳洋说:"没想到这么多年来我是叶公好龙."岳洋想了想,穿好了衣服,听着哗哗的水声想心事,却怎么也想不明白.看看表,就给家里挂电话.母亲嘘寒问暖的唠叨,然后说:"正巧静子在我们家呢,你跟她说两句吧."袁静就说:"岳洋,新年快乐!"岳洋语不连贯地说话,末了忽然问:"现在国内十一点了吧,你怎么还没回去呢?"袁静不好作答,岳洋母亲接了话筒,笑道:"静子来看我的.你在干什么呢?"岳洋忽然羞耻起来,嗫嚅道:"没干什么,刚起来,想着该给你们打电话了."母子俩又说了些废话,就挂了.
  夏越出来的时候,两个人尴尬地坐了一会儿.夏越终于说:"有时候,慢慢培养起来的友谊,还是把它当友谊来保持的好吧."岳洋看看他,呆呆地不说话.夏越叹息了一声,就开始收拾自己的衣物.
  岳洋就去做饭烧菜,两人吃了饭,叫了的士,再等了一会儿,就起身去机场了.岳洋一直很沉默,自己倒是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斜斜地看一眼夏越,夏越正在看外面的街景,他脸部的侧影也很漂亮.岳洋却模模糊糊知道夏越已经从自己的世界里面走失了.临登机的时候,两个人握手,夏越又笑道:"世界上没有天长地久的爱情,却有天长地久的友谊,我相信!"岳洋尴尬地笑.
  夏越在回去的旅途中苦苦思索自己对岳洋的感情和那刹那的无能,是因为一贯地觉得性事丑陋呢还是因为自己根本无法接受和岳洋做那些事情的事实?他想起以前和林白在一起的事情来,哪一种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呢?只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自己已经太习惯和岳洋做同学和室友了,虽然有时渴望肢体的接触,那很大程度上也只是一种习惯--如果两个人是青梅竹马的男女朋友,那么多年如兄妹姊弟般地一起亲密玩耍,如果有一天忽然要做一些更亲密的情侣动作,大约也会感觉这样的尴尬吧.
  查尔斯焦急地看表,已经半小时过去了,从机场去市区的班车还没有来.刚打出租车公司的电话,到现在也不来.他准备再去打个电话,转身的时候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透过墨镜仔细看了一下,果然是那个安迪,戴了一顶帽子,有些滑稽又有些新意.自己忽然有些脸红心跳的感觉,借着墨镜躲过去了.



      夏越看见查尔斯的时候,心里也是一阵惊讶,再想想下周就要开学了,现在回校也属正常,那惊讶就淡下去.他注意到查尔斯穿着得体的皮衣戴着装模作样的墨镜时,一边为自己的着装感到寒碜,一边强迫自己讨厌这个人:耍酷,耍给谁看嘛!但是旋即他就笑起自己来,耍酷到让自己如此思想,人家的目的是不是也就已经达到了呢?更何况,他哪里是耍给自己看呢.... ..反而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的样子了.夏越环顾四周找电话,然后发现查尔斯也往电话那边去,心里又想要不要跟他打招呼,毕竟同班了一个学期,还说过一回话;转念又想,这些ABC们也不定内心如何瞧不起大陆出来的学生,自己又何必再象第一回那样自敢儿热情得神经兮兮的......短短一段路,心里倒已经掂了几个来回.
  查尔斯想自己是动了动嘴唇的,但是终究没有招呼出来.大陆的学生总不是那么容易接近的:他们一起在系里的食堂吃自己带的午餐,他们一起用中文在课上课下讨论作业,他们大多数人都已经结婚了,带着老婆来读书......从来就不觉得他们跟自己一样还是学生.只是这个安迪......查尔斯想起那回和他说话的事情来,安迪的英语还不算太糟糕,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写漂亮的中文字给自己解释他的姓名和家乡的时候,那样一种无法定义的神情忽然让查尔斯觉得自己回到了某个地方,那个他原本熟悉的却又陌生了许多年的地方,可是他想不清楚;只知道这漂亮的男孩让自己生出了一些异样的冲动情感,那种陌生而新鲜的好奇--后来查尔斯想也许因为他跟丹尼长得比较相象吧.
  夏越打电话回家问刘辉可以找谁帮忙来接自己,刘辉说:"老王好象不在家.而且上回让他帮忙你也看到了,跟我们不算一辈的,难交往.别人我也不清楚.最近下了大雪,路上很难走,天又黑了,你还是打的回来算了."夏越耸耸肩,挂了电话;到边上柜子里拿了一本电话簿出来找出租车公司的电话.
  查尔斯又打了一遍那家出租车公司的电话,居然半天没人来接,悻悻地挂上话筒,嘴里忍不住咒骂了一句.看见夏越去拿电话簿的时候,居然有些幸灾乐祸地想笑.走回大厅去,看着门口有无车辆出现.大厅里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不断有人被亲朋好友接走,那个夏越也折回来了,孤单地坐在那儿,看着外面黑茫茫的冬夜.
  夏越看见一辆出租车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一下子跳起来走了出去;经过不知道睁眼闭眼的查尔斯边上时,愣了一下,心想"他也许在等人来接吧"就大步地走到外面去.外面风大,夏越把羽绒服的帽子也戴到头上来.
  查尔斯跑到外面的时候,夏越已经坐进了出租车.查尔斯对着黑人司机喊起来:是我先叫的出租车,你怎么要带他走?黑人司机愣了一下,耸肩道:我怎么知道是谁呢--你们两个很相象嘛,孩子.查尔斯无心理睬他的笑容,敲了敲后面的窗子,对夏越喊:嗨!
  夏越先没怎么听懂他们两人的英语,后来听黑人司机给自己讲原由,就摇下窗子结巴地说:我叫的就是这家城市旅者的出租车公司,他们说十分钟后就到,所以我认为这正是我叫的那辆.你电话也打给城市旅者的吗?
  查尔斯看了一眼车顶的公司名,无话可说,嘟啷道:对不起,就拖了自己的行李又回大厅去,心里无名之火突起,甚至开始抱怨自己半年前怎么想起选择这所地处偏僻小镇的大学来读硕士了.坐下来,想再去打电话,又懒得起身.
  夏越站在查尔斯的面前,微笑道:查尔斯,我是安迪,你还记得吗?你没让人来接?我听人说雪下得很大,路很滑,所以来机场的车很少--你介意和我一起走吗?
  查尔斯惊讶地看着复又回来的夏越,听他结巴地跟自己说话,脸上红红的:你不介意吗?好的,我和你平分费用--对对,你叫安迪,我记得我们上学期都选了那门愚蠢的"计算方法"的.寒假怎么样?
  夏越激动得心跳都不规则,一边引着查尔斯往外面去,一边说:我出去看了大学的同学,大家聚会了一次,玩得很开心;你呢?查尔斯先是附和着,放好行李坐进车的时候,听见黑人司机呵呵笑着说:你们两个男孩是朋友?应该成为朋友的,可爱的男孩做可爱男孩的朋友.我们可以走了吗?查尔斯和夏越都笑起来.
  天黑路滑,那司机不时地惊呼"啊,男孩;啊,男人;啊,上帝",夏越心里暗暗在笑.查尔斯摘了墨镜,炯炯有神的一双眼睛也满含了笑意.他们两个在车里就聊些琐碎事情:查尔斯家在加州,回去过了圣诞和新年.查尔斯告诉夏越自己住在市区,司机便说最好先把查尔斯在市区丢下,再将夏越送回家.夏越问查尔斯:你一个人住吗?怎么不叫你的室友来接你?查尔斯笑道:是啊,我一个人住.而且我对这个地方也不熟悉,并没有很多朋友.你呢?你结婚了吗?问题问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些脸红,夏越道:我和另外一个中国新生合住,我还没结婚--你为什么以为我结婚了?查尔斯连连"对不起",又道:我知道许多中国学生是结婚了的,所以......
  临别的时候,两人又留了电话号码和EMAIL.查尔斯要先付钱的时候,夏越说:现在也不知道我们该各付多少,等我到家后,明后天给你电话或者EMAIL,你再给钱给我好吗?查尔斯感谢了几句,就拖了自己的行李上台阶.夏越仰靠上后座,满足地舒了一口气.
  回家后和刘辉说了半日寒假见闻,想起下午跟岳洋说的到家就打电话通知的事情,就关了房门给岳洋打电话.寒喧了几句,夏越问:"周军在家吗?"岳洋想了想说:"不在,今天早上出去了一直没回来."夏越放低了声音郑重地说:"岳洋,今天早上的事情我很抱歉--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我只是不明白自己要什么,我真的不是......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最可悲的人,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真正取向,唉......"岳洋的眼鼻酸了一下,却旋即道:"你在说什么呢?"夏越笑起来,又道:"才好玩呢.刚才在机场和一个ABC抢的士,就是上学期跟我一起上课的那个查尔斯.哼,我愣是义正词严地把他撵走了;不过后来出于人道主义考虑,给了他一个RIDE,哈哈,他感激得热泪......"岳洋心里叹了一口气,点点的怨愤不自觉地升起来,终于不冷不热地说:"你也该累了,早点休息啊."夏越明白过来,小声说了句"那再见吧"就挂了电话,然后呆坐在床上.
  夏越躺在黑暗里,回味今天的一切:短暂的一天,却似乎发生了许多事情;岳洋一直象一幅幽深的远景等待着自己跋涉了去领略和享有,可是真正到的时候却发现不过是幻想的圆满和美丽;查尔斯呢,不知怎么又现出柳暗花明的景致来,会吗?自己怎么会这样兴奋呢?说到底,自己对查尔斯根本不算了解,只是因为他长得靓靓的看着酷酷的想着虚虚的,自己内心深处居然有些心猿意马起来--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浅薄?而且怎么可以对岳洋撒谎说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性取向,难道到今天还不能确信自己就是一个GAY吗?想到这里的时候,夏越捂住了自己的脸.
  查尔斯和夏越再次见面是为出租车费的事情,查尔斯看夏越不大好意思说的样子,自己也不大好意思问,于是给一张十元的现金.夏越连连摆手说:要不了这么多;其实我一个人坐也还是那么多钱,这样,你给五块钱好了.于是两个达成了共识.临走的时候,查尔斯终于说道:安迪,我什么时候能请你吃顿饭吗?夏越毫不犹豫地说:那好啊.查尔斯笑起来,却又为他答应得那么干脆有些疑疑惑惑的.
  在这偏僻的小镇和幽静的校园,这两个人的交往就这样多起来.第一回查尔斯带夏越看电影的时候,夏越说自己的室友刘辉来美国这么久也从来没去过电影院呢,于是就三个人去看电影.夏越和刘辉不能理解全部的剧情,就一边小声地交谈.底下一回查尔斯约夏越出来的时候,忽然缀了一句:我不想带辉去,你介意吗?到那一刻,夏越坚信自己已经明白了查尔斯的用意,他说"我当然不介意"的时候,心里有些狂喜又有些恐慌,而那天晚上他们终于面对了这一切.
  查尔斯开车来接夏越,看见刚洗过澡的夏越走过来,问了一句:你才洗澡了?夏越愣了一下,他知道自己是因为要和查尔斯一起出去看电影而洗澡的,可是查尔斯这么问出来的时候,他脸红了起来.
  看过电影,正是美好的春夜,月亮很大很圆,夏越就说:以前我们在国内老问"外国的月亮真比中国的圆吗",后来才发现确实更圆更亮.查尔斯发动车子,问:那是为什么?夏越说:因为美国的环境污染少啊,中国现在各大城市都污染严重,能看见月亮已经不错了,不要奢求是圆是亮了.查尔斯笑着开动车子,两个人又去吃了点东西.完的时候,查尔斯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想去我家看看吗?夏越高兴地说:好啊,心底掠过了一阵颤栗的情愫.
  夏越看见查尔斯的电脑时就说:我想查下EMAIL.查尔斯给他开了机器连上了网,然后自己去淋浴;一边冲一边跟自己斗争:他是的,而且你要他;也许他不是,他是从大陆来的,根本不知道这么回事......洗完了,他吹了头发,然后犹豫了一下,终于没穿内裤就披了一件睡衣走进了卧室.
  那时候夏越正连在一个BBS上,可是他看不到任何中文.查尔斯走近他身边,问他还没读完EMAIL呢;夏越忙着解释,闻见一股淡淡的味道时,他转身去看,就看见查尔斯刚洗过澡更显整洁漂亮的面孔,看见查尔斯松散的睡衣露出的结实胸部,看见查尔斯光光的结实的小腿和赤溜溜的脚,他曾经数度幻想的渴望猛然象火一般燃烧了起来,蓬蓬勃勃的火焰烧毁了他自己,那一刻,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事情完的时候,夏越和查尔斯并肩躺在床上,夏越有些想哭,却又觉得毫无道理;一切都是他幻想过的,可是真正发生的时候,自己是那样的不真实和不可思议.他想自己并不是后悔,可是那到底是什么呢?当查尔斯拿出避孕套问他"真的不介意吗"的时候,他恐慌地点了点头,可是他知道一种不清不明的羞耻感在那里出现过,困惑过自己.
  查尔斯轻轻舔了舔夏越的眉毛,小声说:我最喜欢你的手和你的眉眼,漂亮的象女生的,可是更有力气.夏越叹口气,查尔斯犹豫了一下,又问:你这是第一次吗?
  夏越明白了那痛苦的一种来源:是的,这是第一次,和林白在一起的时候,不过是接吻拥抱和互相手淫,而查尔斯第一次就和自己口交肛交了,他兴奋的时候感受到了尖锐的疼痛,还有那心理上的屈辱感和丢失感,LIKE A VIRGIN,可是他甚至不想告诉查尔斯这是自己的第一次,于是先摇头,一想,还是点了点头.
  查尔斯把夏越拥起来,看着他的眼睛,温情地说:我不敢相信;大陆还这么保守吗?夏越有点恨恨的,问道:你呢?多少次了?查尔斯认真地说:我十五岁的时候和一个女朋友试过,后来断续地有过几个男女朋友......夏越知道这是显而易见的答案,心情还是被波了冷水般的凉下去.查尔斯问他:你说你以前叫过查利?在夏越的唇上响响地吻了一下,说:为什么来着?
  夏越拿手轻轻捏着查尔斯微紫微褐的乳头,说:我喜欢微黑微紫的乳头,不喜欢粉红的那种--那时候我读了查利.卓别林的自传,觉得他十分坦诚;他说:每当我看见一个女人的时候,我的第一念头常是我和这女人上床的可能性有多大.我觉得他特别坦诚,很难得,因为有时候我也这么想.查尔斯笑起来,翻身把脸伏在夏越的胸口,问:那你看见我的时候呢?夏越坚决地笑道:零.忧郁又回到了他的心中和脸上,他不再说话.
  查尔斯的嘴渐渐地移下去,夏越终于抱住查尔斯的头,说:我要想想.查尔斯停下来,问道:你怎么了?夏越的泪水涌了出来:我不知道,我一直不喜欢性,认为性很脏;我有犯罪感,我不知道为什么......查尔斯愣住了,半日,轻轻地给夏越擦眼泪,道:男孩不哭;性是美好的,有爱的性更是美好的,我是爱你的......夏越顿下来,冷问道:你们说"爱"是不是很简单?随便什么场合都可以"ILOVE YOU",是吗?查尔斯想说"不"却无法解释.夏越转身道:除非别人用中文对我说"我爱你",我才感觉诚实安全和可靠,英语的"I LOVE YOU"对我而言,毫无感觉.......
  查尔斯对着夏越宽厚的脊背沉默了半晌,忽然说:我想下学期去学中文--你爱我吗?夏越又转过身来,看着查尔斯说:我不确定--我感觉,我在爱你时,我失去了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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