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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是唯一 作者: 佚 名


1-5


    "该给涛打电话了吧。"躺在边上的良看我不停地看表,笑着说。
    "现在不打,怕是过一会他可能就要和太太出去了"我不由得脸有点发红,惴惴地说。
    "那还不快点?别多说了。"良把电话从床头的小柜上拉过来,递给我。
    我拿过电话,对他笑笑,"不会长的。"然后一个个把号码按下去。
    "喂,是哪位?"万里之外的声音,清晰却又是那么遥远。
    "是我"
    "杰!"涛的声音一下子大起来,"是我那个在美国的老同学你在外面等我一下好不好?马上就好。"我听见他在那边压低了声音和谁商量着。一定是他那个我未曾谋面的夫人了。
    "怎么今天想起来打电话过来?"显然这个电话对他是一个意外。
    "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能忘记呢?祝你生日快乐"我努力地笑着,"三十而立,这个生日可是不同寻常,今天应该好好庆祝一下才对。"
    "难得你还记着。又老了一岁而已,没什么立不立的嘿嘿不过还是谢谢你。
    没想到你会打电话过来。我和婷婷正准备出去呢。"涛的声音透着一丝莫名的疲倦。
    "正好咱们班的梅芳从日本回来,那天打电话时她还问起你她当年对你可是还有点意思的,嘿嘿所以和成子他们几个约了一下,今天一起出去吃饭。"
    "真的?那可是太好了,替我向他们几个问好。有七年没见过梅芳了,怕是更'日本'了吧。"我也逗着。梅芳的父亲在日本做过几年事,经常给她买回来各式各样的日本货,结果带给她一身的日本作派。大学毕业后,她也终于联系好了东京的一所大学,算是了了多年的心愿。
    "应该是吧。而且还嫁了个日本人,还能不日本?"
    "嫁给了日本人?都是她那个爸爸给带坏的。"
    "哈哈,可能是吧你怎么样?都好吗?"
    "还好还是老样子。"
    "那就好良呢?"涛忽然压低了声音问道。
    "他也挺好挺乖的。"我看了良一眼,他笑了笑,然后在下面踹了我一下。
    "不过现在终于体会到当'哥哥'的难处了,"我笑了笑,"费了半天劲,还是老挨骂。"
    "哈哈,"涛也笑起来,"现在该知道我刚年的苦处了吧?嘿嘿难为你了不过找一个人真正关心你的人不容易,无论如何好好珍惜吧。"
    "当然会不会让他跑了的。"我把良的手拉过来,轻轻地抚摸着。"对了,前一阵我出去开一个会,结果在那里遇见珊珊了。"
    "珊珊!她出去已经四年了吧?还好吗?上次听你说她已经做妈妈了?"
    "对,女儿应该快两岁了吧。她也开始有点发福,脸上也开始有些纹路了。"想到珊珊的事情,忽然有点负罪感,"她见了我直说男人和女人就是不一样,越老越精神。"我笑了笑,努力地不让自己的思路岔开去。
    "当年她对你那点柔情还在起作用吧。"涛笑着,"我这半年也有点发福了。公司的事情越忙,体重倒是上升得越快,真是够奇怪的。"
    "去外面吃饭的时候要注意点,全是高脂肪食品。"我怎么也想不出涛胖起来会是什么样子。"没办法,一天要在外面陪人吃饭。一回家累得要死,也不象以前那么能运动了。"涛的声音透着些许无奈。
    "反正自己注意点吧,你夫人也应该多让你注意一些才好婷婷还好吗?"
    "还好。她是个细致人,也挺听话的,嘿嘿。"
    "感情也还好吧。"话音一落就知道犯了大忌,可是为时已晚。良也扭过头来,奇怪地看看我。
    话筒那边只是沉默。
    "对不起不该提这个"
    "没什么。慢慢地在好起来,我想。一切都应该会好起来的。"涛在那边低低地说,象是在说服自己。
    "肯定会的。她能对你好也就足够了。"我对自己说出来的话感到恶心。
    "我也说不清了不谈这个了吧文也一切都好吧?"涛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哦他还好,前一段给他打过一个电话。儿子已经三岁了,说是等他长大以后要让他来这边找我呢。"我努力地要让对话轻松起来。
    "我可不干,到时候叫我什么呢?叔叔?爸爸?Daddy?"
    "哈哈,"涛也笑起来,"别胡扯了。把儿子都准备托付给你了,该觉得自豪才对。而且也会是个小可人吧。"涛不正经起来。
    "就凭他那个媳妇?"我也胡闹着。"不过他现在也弄得不错,房子也有了,好象自己还要再开个买卖"
    "那挺好的那就好。这样就好。"涛又语无伦次起来。
    这谈话还是不免地有些沉重了起来。
    "好了,我不留你了。再晚了要挨你媳妇骂了。"我想把谈话结束,"嘿嘿,不至于。不过你那里也晚了,改日再聊吧。"涛显然也不再想谈下去。
    "见面代我向他们几个问好。"
    "会的他们也一定会问起你的"涛的声音忽然又低下来。
    "那就再见吧。生日快乐。"
    "谢谢你。再见。"
    我放下听筒,脑子里乱成一团。扭过头去,良在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杂志。
    "他现在好吗?"看我放下电话,他扭过身来问道。
    "还好,媳妇对他挺好,工作也还顺心。"
    "那就好不过以后你不要主动问他那些事情。"良看着我,很认真地说道。
    "当然不会。刚才不知怎么犯糊涂了。"
    "还有,以后不要跟别人抱怨我的事情。"良又笑起来。嘴角的那一丝妩媚,突然使我有了狠狠吻他一下的冲动。良也看出来,伸出一只手,笑着把我拦住。
    "好好好我跟他也是开玩笑嘛。"我把良拉到怀里,"比起涛,我是一个幸福的人。"我托起他的头,看着他的眼睛,"都因为有了你我要谢谢你知道我爱你吗?".
    "我知道。问了有一万遍了吧。"良淡淡的笑了笑,轻轻的靠过来,用手摸着我的唇。
    "睡吧。"我拿过他的手,吻了吻。然后回过身去,关掉床头的小灯。浓浓的黑暗中,十几年间的无数往事一件件涌上来。
    2
        "快起床吧,过了时间了。"睡得正香,忽然听到有个声音在耳边响着。
    "几点了?"我迷迷糊糊地问着。努力地睁开眼睛,床头站着的,是老爸。"十点多了。"
    "什么?!"我不由得叫了一声,一下子坐起来。"怎么不早点叫我?已经晚了!"
    "看你被昨晚的演出累得半死,多睡一点总是好的。不就是与同学去玩吗?"老爸一付不在乎的语气。
    "你知道什么呀。"我又急又气,"跟人家约好了怎么能迟到?"我边说边跳下床。
    "真是不能理解你们这些孩子。"老爸不解地说着,慢慢地走出去。
    我也顾不得再生气,赶紧打开衣柜去找要穿的衣服。弟弟还在身边熟睡着,我也顾不得他了,"嘭"的一声打开柜.那件已经有些发白的蓝中山装还平平整整地在衣柜里面,"他可是说过喜欢看我穿这件衣服。"赶紧把它抽出来。"裤子呢?对了,在枕头下面"压了一夜的裤子,已经被印出一条直直的裤线。"行头都还不错。"我暗自松了一口气。一下子把衣服都套上,又打开抽屉拿出那张卡片,"还是没弄平,"我不由得绉绉眉头。"管他呢,现在也没办法了。"
    忙忙地冲出房间,倒了一盆冷水洗了脸,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就这样吧,没工夫了再收拾了。"抓起那张卡就住楼下冲去。"爸,我走了!"
    "也不吃饭?"老爸在身后喊着。
    "不吃了"话音落了的时候,我已经在楼下面,跨在自行车上了。
    今天要去见文。
    这是八六年的元旦。象往年一样,北方的这个小城在这个时节只是阴阴地冷着,却很少有雪。向路的两边望出去,只有一片灰黄之色将一切都覆盖着。
    两边的建筑物上挂着的"欢渡新年"之类的横幅,随着风无趣地摆着。
    路上也只有一些稀稀落落的行人和几个不嫌生意少的小贩。
    "见了面要好好逗逗他。"我边使劲骑着车,边想着。为了这个元旦,班里排了<一千零一夜>里的一个故事,渔夫与魔鬼,还要用英语。
    结果正好分到我演渔夫,文演魔鬼。想着他昨晚演出时装出来的恶狠狠的样子,不由得笑起来。
    不知不觉中,已经远远地已经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岗亭。文的父亲在部队里做事,家里住的地方也有战士值班。
    "我要找"还没等我说完,那个小战士已经笑着说道:"进去吧。早就认识你了。"
    我也笑笑:"谢谢了。"
    这地方实在是已经来得次数不小了。进了院门,拐过两栋楼,就到了文住的楼下面。
    正要找个地方把自行车放好,就听见楼上传来一声"嗨",一抬头,是文站在阳台上,笑着朝下面看着我。
    "对不起,又起晚了"我赶紧解释。"行了,快上来吧。"他招招手。我也笑笑,胡乱把车靠墙放好,三步两步就冲上楼去。
    "你爸妈他们在吗?"文一打开门,我就问道。
    "不在。他们去院里参加新年活动去了再说怕什么?"文笑笑。
    我也笑着说,"这就可以胡来了呗。"一边说,一边进了门。文的父母其实对我很好,特别是知道了我在班上排名第一,更是恨不得我天天来。
    "要好好向人家小学友学习,不要成天就是想着踢球什么的。"文的做师级干部的父亲每次见了面总是要叫我"小学友",而且总忘不了教育他一顿。弄得我常常是红了脸,文也是很不受用。
    "以后不让你来我们家了。"一次他半是认真半开玩笑地说。
    "嘿嘿不过你也要努力一下嘛。又不是比别人笨。
    再说不是还想一起去北京上学吗?"我时刻不忘提醒他这一点。
    我们两个都已是高三,马上就要报高考的志愿了。
    学校里已经定了要让我报北京的T大,我也一心想去。除了这是所很好的大学之外,而且也终于可以再回到外婆身边了。文却好象对此事不那么在乎。
    "干嘛非得上北京?别的城市照样有好大学。我看省属工大就不错。"每次说到报志愿的事,他都要这样说。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但心里却总是有点奇怪的不安。
    不过今天是元旦,这个话题是不能谈起的。
    "怎么收拾得这么干净?"看着他的整齐的房间,我问道。文有自己的房间,这在那个年代是个很啬侈的享受。    
    "新年新气象嘛。"文逗着。"再说不是你要来吗?"
    "少来这个吧。又不是第一次来。"心里虽然高兴,可是还是不想表露出来。
    "是真的!"文有点着急,用眼睛直盯着我。
    "好好,是真的。不要太认真嘛。"我赶紧打圆场。
    "是怕我费了半天劲,你不领情。"文也笑了。"进来吧。"
    "累不累?昨晚我睡得太死了,早上我爸也没有按时间叫我"
    "没事,我也很晚才起来。昨晚累得够呛。"
    "想起你昨晚的样子就觉得好笑。"我看着他笑着说。
    他那个扮魔鬼用的头套是班里的学生自己做的。
    结果临上场时才慌慌张张拿到后台来,里面的一层垫子却忘了放上去,"那几根铁丝全扎在我脑袋上了!"文一戴上就叫起来。可是已经没有时间改了。
    "你就'硬着头皮"上吧。"我紧安慰他,"不到二十分钟就结束了,我得上去了!"
    "Youcanmakethreewishes"文从一阵白烟中晃晃悠悠站起来。
    第一次看他扮成那个样子,直觉得好笑。而且说完一个字,文就用手弄弄他那个头套。本来是面临生死关头的渔夫,我却差点忍不住笑起来。
    "都是那帮笨蛋,怎么就不能提前一点弄好。"文也是又好气又好笑。
    "还有那两个眼睛也太小了。从那个烟雾里站进来的时候,差点栽到台下去!"
    "哈哈,还亏了你平衡好。"我没想到那时候还有点这个险情。
    "不过总算是完了还算是挺有意思的。"
    "对没想到正好让咱们两个演对手。"我笑一笑。这个戏全是班里的学生自编自导,我和文要自己想怎么表演,结果比平时又多了不少在一起的时间,我早已是心里暗自高兴了好久。
    "最后还是让你个死渔夫给逛了"文笑起来。
    "不过要是我真的可以满足你三个愿望,你都想要什么?"文忽然认真起来,直看我问道。
    "这得让我想想"文今天穿着一件部队上发的黄绿色的绒衣,里面是白白的一件圆领内衣,剪得短短的头发衬托着他俊朗的脸庞。
    感觉着他的体温和直直的眼神,我的脑子不由得有点乱。"第一当然是要能上北京的大学了,"我笑笑说。
    "这是当然,要不咱们的第一名可不是白干了?"文逗着。"第二呢?"
    "第二嘛要有好多好多的钱!
    最起码要能买得起那种'两个耳朵里声音不一样'的耳机'!"
    "哈哈!"文和我一起笑起来。上一次他从朋友那里借到一个立体声耳机和小录音机,我们两个很是激动了地摆弄了一阵。后来他又拿给父母听,结果被他们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财迷精这条也满足你。第三?"
    "第三"我抬起头看着他,不由得脸上有点发烧。"先不说好不好?"
    "有什么保密的呢?"文还是问,"大学也上了,钱也有了,还有什么可要的哦"他也忽然想到什么,也笑笑,然后又忽然收起笑容。
    "我有一件礼物给你。"他盯着我看着。
    "真的?"我笑笑。其实早已在期望着他能送给我一点作新年的礼物。
    文转过身,打开抽屉。等他再转过身来,手里拿着的,是一沓小小的卡片。
    我赶紧拿过来看着。正面都是从画报上剪下来的风光照片,反面是他工工整整抄的一首首小诗。"外面卖的东西又贵又不好,这是我自己做的回去再好好看吧。"
    "谢谢你"绝没有想到他会花这么多的时间为我做这个,不由得心里热热的。
    "我也有件礼物送你,不过做得不好"我把自己那张绉巴巴的卡拿给他。
    "画得很好这两颗带翅膀的心取意很好"文看着,忽然抬起头,直直地看着我。
    看着他亮亮的眼睛,我的脸忽然一阵发热,心跳也一下子快起来。"我们坐下说吧"我想赶紧找个借口分开。
    "看着我。"文却一下子用手挡在我的腰上,把我扳向他。我抬起着看着他,只见他的脸也越来越靠近,热热的呼吸直在我脸上拂过,
    "我知道你的第三个心愿我也在那么想。"文的声音忽然低下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昨晚一直在想你"
    "我也在想你。"我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把头低下来。
    "杰,我爱你。"
    听到几个字,我一下子惊在那里。我抬起头,刚要说话,却感觉到文热热的唇已经重重地与我的融合在一起。
    在那一瞬间,一下子觉得整个天地都在旋转,脑中一片空白。
    原来已经想好的许多话却一句也想不说来。我努力地挣脱着,他的手却在我的腰上越来越紧。突然间,觉得脸上已是热热的流满了泪。
    我也不想去擦,靠在他的胸上无声的啜泣起来。
    文的手慢慢地松开。我抬起头看着他,他的眼也是一片模糊。
    "我也爱你"不知就那样抱着站了多久,我终于定下神来,对他说道。
    文一下子笑起来,露出两排白白的牙齿。我也笑起来,用双臂抱住他,重又吻在他的唇上。
    从初吻的眩晕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见黑了。
    "我得回去了"我低低地说道。
    "已经这么晚了!"文看了看表。"回去吧明天还要上学。"
    "还有十几个小时。"我笑笑。"就是,太漫长了。"文装出一脸的认真。
    "那我走了"就在我要开门时候,文又一把拉住我,重重地吻了一下。"想我。"
    "会的"
    下了楼打开自行车,一抬头,文站在阳台上看着我。冲我笑笑,"路上小心点。"
    "没事。"我一边答应着,一边跨上车。拐过楼角的那一刻,回过头去,只见文还站在那里看着,不由得心里又是一点热涌上来。
    黄昏时分,街上的行人更是稀少了,不过路灯都已经亮起,两边的店辅也都已亮起了不少彩灯,白日的那一点冷清好象全被覆盖了下去。
    使劲地蹬着车,我只觉得轻快得要歌唱。
    "我在恋爱了!"我在心里叫着。
    3
    与文的相识是在近三年前,我们一起考进这所重点高中。
    从上高中的第一天起,我的最强烈的也是唯一的目标,就是要考上北京的T大,原因当然有很多,与父母的不和,以及厌恶了这个小城市的生活是最主要的,更不要说从此就能回到一心疼爱我的外婆和外公身旁了
    第一年的高中生活是令人兴奋的。我们这个城市虽小,但却有不少"三线"建设时从北京或是天津等大城市迁来的重点军工厂,因此还有了不少驻扎的军队。所以班上的学生好多都能说普通话。
    上小学以前我跟着外公外婆在北京生活,刚回来上学时一口的京腔让周围的同学笑话了好久。
    现在终于又可以不说讨厌的本地方言了。
    我对文开始时的唯一印象就是"隔壁班里那个特别爱运动的大个子",加上好象经常因为踢球什么耽误了上课而挨老师的骂。
    "这种人怎么能上得了好大学?"有一次我不由得心里想。
    后来知道了他的父亲是那所海军学院里的一个师级干部,也没有让我有什么特殊的感觉,"怎么家里也不管管他的念书呢?"年轻的我还在鄙视一切权势,却从来没想过自己那点小小的野心背后也正是被很强的虚荣心驱使着。
    我自己一直在想要"好好念书",第一个学期结束时的总评成绩却给了我当头一棒。
    入学成绩第一的我,学期末却连班内的前十名都没有排上。"老子不信就比你们笨!"没想到刚上高中就受到这样的挫折,我的自尊心大受打击。
    第一个本能的反应就是得"扳回来".第二个学期开始,我更是一门心思的只管学习,周围发生的其它事情一概不管不问。"上不了T大可就什么都完蛋了!"我总是不望用这句话来提醒自己。
    也许真的是苦读换来的硕果,从第二个学期开始,我先是班里得了第一,又在年级得了第一。等到了高二结束的时候,我已经是全校有名的"绝对第一"了。
    "这孩子早晚有大出息!"邻居见了总是不忘了夸几句,父母因此也觉得脸上增光不少。
    可是我在高兴之余又有了新的心事。
    那时候人们穿衣服还简单得很。我是家里的老大,所以更是常常穿老爸剩下的衣服。一般同学中最大的时髦,就是穿"军货":军帽,军鞋,军用书包班上那些会来事的男生便使劲巴结那些部队上的孩子,好让他们给自己弄点带军字的东西。"真是没劲!"每次看见一帮人围在一起讨论那些东西上的红色军用印章,我就会这样想。
    可是就是一件军用的短袖衫,使我第一次对文动了心。
    那已是八五年的初夏。学校里照例把即将升入高三的学生分成文科和理科班。
    我被"当然"地分到了理科班,而且被选上了新班的班长。
    学校里从老师到学生都知道我想上T大,也相信我一定能考上。
    我自己也是满怀希望,"再有一年就能离开这鬼地方了!"坐在新的教室里,我不由得这么想。
    分班后的第一天基本上没上什么课,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念名单,搬东西,与原来半熟不熟的同学谈天。下午的放学铃声一响。
    已经又累又困的学生们已经是争先恐后地往外跑。"你们急吧".我心里想着。
    我的家离学校很近,而且还得留在最后锁门,所以我就坐在那里看着往外挤的人们暗笑。等人都走光了,我才收拾好书包,准备往外走。刚站起身,就看到门口一个人走进来,是文。
    那天他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的短袖衫,是那时不多的几种样式之一,很多人都穿。
    但他穿的那件一定是部队里发的正宗货,所以比起其它人的很是不同。
    也许是经常锻炼的缘故吧,他的上身把那个短袖衫架得恰到好处,他的脸也被衬托得格外俊朗。他的下身穿的是一条深蓝色的裤子,平平整整地扎在短袖衫外面。一个肩上背着一个书包,已是涨得满满的,另一个手里还抱着另外一大沓书。显然是也要搬到这个班里来。
    在这之前我也注意过文几次,却从未说过话。他是所谓"坏孩子"们的头,每天下了课总有一帮人围着他,崇拜似地听他大讲什么东西,或是一起去踢球之类的。我自视为"好学生"的领袖,自是对此不耻,不屑与他们那些人去打交道。其实却是因为自己的风头有一些被他抢了去,心里有些不平。偶尔一两次看到他俊朗的脸庞,心里也动了一下,但从来也都没有在意。
    然而今天的他却格外动人。从来都是坏孩子形象的他,穿着与平日很是不同。
    从他背后照过来的夕阳,又给他的整个轮廓蒙上一层薄薄的光晕。
    我看着他明亮的眼睛,丰厚的嘴唇,一时竟呆在那里了。
    "等一下再锁门好吗?"他也是出奇地温和。
    "可以你也是分到这个班的吗?"我试探着问道。
    "对。我和我爸妈他们回老家住了几天,结果回来时我爸的车出了点事情,所以晚了一天。"
    "哦,是这样你可能要坐到后面去吧?"我看着他的个头,笑着说。
    "对。这里正好有个空桌子。"他找到一个靠墙的位子把东西放下。
    "我可能得算是这个班最高的了。"
    "臭美。"我心里想着。"越高越傻。"
    "以后咱们就同班了,还得你这'绝对第一'多照顾点哦。"文把东西放进桌子,走过来半打趣半认真地说。
    "别逗了。我还不知道明年会怎么样的"我心里虽美,嘴上却还谦虚着。
    "你准备上哪里的学校呢?"
    "能上北京当然好了,不过象我这样,谁知道到时候怎么样呢。
    不行就上省里的学校呗。我无所谓。"
    "不要太谦虚不过也没有必要非得上北京。"嘴上说着,心里却莫名地有点失望。
    当时进北京的学校是很多人的希望,可是竞争实在是太激烈了。
    我们省的制度是在参加高考之前填报志愿,这样报考什么学校就成了一次赌博,每年因此总要演出不少的悲欢故事。报低了考高了自然是后悔不迭,报高了考低了就更惨,往往是被招生办调配到一个省内的三流学校。
    据说这也是为了把"人才"留在省内的措施之一。我虽然一门心思要上T大,可是实际上心里也是紧张得很,怕万一分不够落个这样的下场。
    T大每年只在省里招不到五十个人,谁也不敢说自己就一定能考上。
    "不过你不象我这样,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只要正常发挥就可以。"文忽然笑笑。
    两排白白的牙齿露出来,脸上也露出了从未见过的柔和之色。
    从未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我的心跳突然快起来。一时竟僵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了。
    "我得走了我爸的车在外面等着呢。"他带着点歉意说。
    "哦那你赶紧走吧。"虽然失望,也实在不好说什么了。
    "明天见!"他又笑一笑,然后扭身走了出去。
    他一出门,我马上跑到一个窗户前面,看着他向校门口走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
    "真是神经病!"我一边锁门,一边想着自己刚才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怎么会与这样的人打上交道?明天就要开始补习课了,晚上还是把那几章讲义好好看看才好单词也是有好几天没有背了"文的形象在脑子中停留了片刻,又很快就消失了。
    从那以后,我们两个自然是常常见面,也不时地说几句话。
    可是高三的功课实在是紧张,我又给自己设了那么高的目标,所以也顾不得想太多。偶尔几次也看着他的样子出神,但很快又都控制住了自己。
    "考不上T大就什么都完了!"这是我让自己集中精神的万用良药。
    可是不久以后发生的一件事,又让我和他联系在了一起。
    4
    给高三的班级带课的都是学校里最好的老师。那时给我们上数学的,是一个姓陈的年轻教师。刚刚三十出头,却已经是得了数不清的教学奖的新秀。
    短短的几年间,与他一起来校的年轻教师还在带着初中班苦熬,他却已是一路升上来,带着高三毕业班的课了,其得意自是不必提了,带起课来也常常是"一览众山小"的口气,有时还要对其他的教师发一些评论。
    有不少学生都对他有点看不惯,但是他讲的课又确实是深入浅出,极能抓住要点,所以也就没人说什么了。
    这一天又在上数学课,也许是不在意,自诩从不出错的他居然把一个极简单的立体几何公式写错了。
    班上大多数的同学都看到了,但谁也没吭声,知道说了也是自讨没趣。正在这时候,就听见教室后面传来一声:"老师,你那个公式写错了!"全班的同学都回过头去看这胆大的人是谁。我却不看也知道,是文。
    那时候在课堂上给老师提问还是一件从来没人敢干的事,更别说是指出错误来了。
    文的这一句,让整个教室都僵在那里,不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
    我也暗中有些着急:"这个蠢货!"一来是怕老师发起火来全班都上不好这节课,更是怕文因此也惹上事来。
    "是谁说的?站起来让我看看。"果然情况有些不妙。陈老师慢慢地把粉笔放下,扭过身来。
    "是我。"文毫不犹豫地站起来。
    "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咱们的首长同志的儿子吗?"陈老师走下讲台,向文走过去。
    文站在那里,咬着嘴唇没有作声。
    "你是不是以为你什么都会了?要是那样的话就别来这个班上课了。"陈老师推一推眼镜,对着文说道。"这间屋子里的人可是都没有你聪明。"
    "我没说我什么都懂,我就是说您把那个公式写错了。"
    "怎么还要说话!"我心里在暗暗着急。这时候他只要服个软,就一切都没事了。
    听完这话,陈老师果然更是急起来。
    "写错了又怎么样?我写错了我现在是在台上讲课,你可还得坐在下面乖乖地听讲!"估计陈老师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一急之下说话也没有了逻辑,脸也开始发红。
    "错了就是错了,跟在讲台上面还是下面没有什么关系。"文倒是不动声色,仍是慢慢地说道。
    听了这句话,陈老师终于控制不住了。"你还嘴硬!这课我没法上了!
    全班同学可都看见了,他这是存心在捣乱教学秩序。"一边说着,一边走回到讲台上去。"这个班的课我没法上了!今天要不然你走,要不然我走!"
    "我本来就是这个班的,我哪也不去。"文也慢慢地坐下,扔过来这样一句。
    陈老师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嘴唇似乎也在发抖。"好,你有种!"陈老师把桌上的讲义一把抓起,快步走出教室,"嘭!"的一声把门摔上。
    班里的同学都傻了眼,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有几个人转过身来,用询问的眼光看着我。
    "大家先看书或是做作业吧。我会去找陈老师谈。"想了一会,我站起来对着班里的同学说了这么一句。坐下来的时候,我看了文一眼。
    他却毫不在意地在翻看着什么。
    "都是怪你!还不知道着急!"我一边恨恨地想,一边却又有点佩服他的勇气。
    "不过他也没什么错"
    下课的铃声刚一响,班主任就走了进来。"你们两个到我办公室来一下。"他一脸严肃地指了指我和文。
    "这下他得倒霉了。"跟在班主任的身后,我惴惴不安地想着。
    "你要去向陈老师道歉。"一进办公室,不等我们两个说话,班主任对着文说道。
    "我没有什么错。我就是指出来他把公式写错了,别的什么都没说。"
    我心里也知道文没有什么恶意,主要是把陈老师弄得下不来台,所以才成了现在这局面。
    "我不用听你给我讲什么道理。你和陈老师我都很了解。现在你们是高三,把学习成绩提上去是唯一的任务。数学课上不了,对全班同学都有影响,不止是你一个人的问题。你先回去想一想,然后找个时候去找陈老师认错。"班主任一口气把话说完,不等文回话就下了逐客令。
    文的眼睛里还是平淡的,但是我能看出来他在强忍着不再多说什么。沉默了一下,他扭身走了出去。
    "你要跟他好好谈一谈,早点去找陈老师认错。"班主任看文的背影在门口消失,转过身来对我说。
    "作为一班之长,你要负起这个责任来。上不好课,对你这样的好学生影响是最大的,这你心里应该清楚。"班主任在想尽办法让数学课赶紧恢复起来。上不好课影响了升学率,对他的影响才真是很大的。
    看着他一脸的焦虑,我只好答应着,"好吧"可是我心里知道要让他去道歉将是多么难的一件事情。
    一天的课程终于结束了。放学的铃声响过之后,我走到文的桌前,"我们谈一下好吗?"
    文一边收拾桌上的东西,一边说道,"是数学课上的事情吧?我看没什么好谈的。"
    看着他平静的表情,我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其实你并没有什么错,主要是陈老师的脾气太急了。"我只好先找句话开头。
    听到我这话,他收拾东西的手一下子停下来。抬起头看着我说道,"你真的这么想?"
    本来是想把气氛弄得缓和一些,他这么一问,我却有点窘迫了。不过话已经说出去,也只好坚持到底了。"对呀他那个公式好象是没有写完全"
    "人家国外的学校里学生可以随便提问和指出老师的错误,为什么在这就不行?
    我又没有什么要让他难堪的意思,是他自己找气。"文忽然激动起来,脸也有点发红。
    "我们这里毕竟不同"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是一心想让他赶紧去道个歉就算了,但是也确实为他觉得委屈。
    "我们一起出去走一走吧。"我建议道,"总得想个解决的办法。"
    "也好。"文把收拾好的东西又放下。"就去学校后面的铁路边上走一走吧。"
    那里本来是我经常一个人去胡思乱想的地方,有时候也在那里背背书,没想到他提出来到那里去。
    "好呀。"我答应道。
    初秋的傍晚,天是高远的,空气是清凉的。铁路两旁已是金黄的谷穗,随着风轻轻地摇动着。
    一天来的功课和数学课上发生的事情已经是搅得我有些心烦,这时与文并肩走在一起,却似乎将那些事情全忘记了。
    我们在枕木上走着,似乎都忘记了这一次出来谈话的目的。我抬起着看了他一眼,却突然发现他高高的鼻梁和长长的睫毛是那样的动人。
    "你最喜欢哪个季节?"文突然问道。
    "什么哦应该是秋季吧。"正在出神的我一下子回过味来。"你呢?"
    "也是秋季。收获的季节嘛。"文顽皮地笑了一下。
    "不过要是没有炽热的夏季的孕育,也就没有什么可以收获的了。"不知怎么着,一下子说出这样一句。
    "好象个哲学家嘛。"文露出他白白的牙齿笑起来。"不过是有些道理的。"
    "我就是随便说说秋季的确是美的"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谈着。从喜欢的歌曲,到家里的琐碎事情,从喜欢看的书,到对将来生活的想法,虽然那时候我们还都只有十六岁,却都很认真地谈论这些成年人也许不会谈论的问题。
    我第一次发现文远不是我原来想象的那样,倒是一个很有思想很有头脑的人。
    我心里对他的喜欢,更是多了一分。
    等我们终于从海阔天空的谈话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
    "咱们得回去了。"文笑笑说。
    "真是的,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我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好象还从来没有与谁这样地交谈过。那是一种有人能够完完全全地理解你,你也能够完完全全地理解他的感觉。我的全身都带着一种奇怪的兴奋。
    "那陈老师的事情呢?"文一下子想起来出来谈话的初衷。
    "哈哈,"我们两个都笑了起来。"你看呢?"我抬起头,看着他。
    "明天我去道个歉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文轻松地说。
    "那太好了,本来也没必要跟他计较这些事情年轻人嘛"我粗起喉咙装着腔调说道。
    "哈哈"文笑起来。"别胡闹了我们回去吧。再晚了得挨骂了。"
    "我早就准备好挨骂了。"我笑着对他说。
    "看谁先跑回去!"文喊了一声,迈开腿跑起来。
    "嗨,这不公平!"我在后面喊起来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失眠了。一天来发生的种种事情,特别是傍晚与他的一路长谈,还有从侧面看过去的他的长长的睫毛,一遍遍地在我脑海中掠过。
    "这是怎么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我问着自己。
    5
    遇到良,是在与文的那一次长谈差不多十三年以后。让我惊奇的是,他似乎不在意我以前的无数往事。
    "真有那么浪漫吗?"一次与良谈起以前与文的事情,他睁大黑黑的眼睛问道。
    "好象是吧不过没有与你在一起的时候浪漫呀。"我笑着吻一吻他的鼻尖。
    "就会拣好听的说!"良笑着推我一把,心里显然是很爱听的样子。
    每次看到良柔柔的眼睛,我就有一种想要彻底拥有他的冲动,一种想要紧紧地吻着他,抱住他,与他完全融合在一起的冲动。
    然而每次在这样的时候,却总有那么一点隐隐的,却又是总也挥之不去的恐慌,沿着我的身体向上爬上来。往日多少次的真实付出,然后又都永远地失去。
    每一次的甜蜜之后,却都是冷冷的,无助的分离。背上的那一丝冷,总在不断地提醒着我什么。
    "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一次在我逼着问他到底前一天去了哪里,问他到底爱不爱我,良对我喊起来,"你为什么总也不相信我?"
    我无言以对。我又何尝不恨我自己,我又何尝不愿意倾注我的全部的身心去爱。
    然而那一点痛,一丝冷,就象是经年不愈的伤口,总在最欢愉的时分,用那点积累了良久的痛,提醒着我。
    然而我又是这样地爱着他。每次看着他在我身旁沉沉的熟睡着,我就会想起十三年前的那一个夜晚,我也是这样看着我心爱的人,在我的身旁熟睡着
    八五年的秋季学期刚开始不久,学校里就组织了一次数学竞赛,为参加全国的数学联赛选拨选手。如果能在这次联赛里得奖,自然对考大学会有很大的好处。所以每个人都用足了轻参加这次预考。
    我是当然地入选了,然而出乎每个人的预料,文也在十名选手之列。
    "每天晚上都偷偷地学到几点呀?"学校公布了名单之后,我笑着问他,心里却暗暗地有点不受用。我是出了名的"用功"的学生,但是文却是出了名的"不务正业".我与文已是无话不谈的朋友,然而他的似乎轻松的入选却让我有点妒忌。
    "真的没有!"文笑着说,"就是运气好而已。有一道题我以前在别的书上看到过。"
    "是这样。"我松了一口气,为这样的一个理由高兴起来。
    被选中的十个学生都被派去省会H市参加一个星期的强化训练。
    我已经是很久没有出过这个小城了,特别是文也要一起去,所以格外的激动。
    到了培训所在的学校,已是黄昏。等了好久,终于被告知因为我们是客人,所以有一点特殊照顾:每两个人一个房间。那几个学生听了都高兴地叫起来,因为那时的中学宿舍还是十几个人一起睡一个大通铺,有这样的条件,自然是很优越的了。我和文都在家里住,所以不觉得有什么,但也为能有这的条件松了一口气。等负责接待我们的老师过来让我们自由组合成两个人一对时,"我们两个!"文与我几乎同时喊出来。我扭过头去,他带着点诡秘地对我笑了笑。
    所谓的房间,除了两张床,中间的一张桌子,就什么都没有了。床上倒是有被褥,但是来之前父母却非让我带上家里的床单和枕头。"外边的东西没一样干净的!"老妈总是不忘这样告诉我。等我看到了床上的床单,才终于相信了。
    "这以前的人都是怎么住的呀?"听到背后的文叫起来。
    "太可怕了幸亏听了老妈的话,把这些带来。"我扭过身去说道。
    "真是快换了吧。"文笑笑。
    坐了好几个小时的汽车,又加上这一番收拾,我们两个都觉得累得要死。
    "快点睡吧,明天还得早起。"我一边爬上床,一边对他说道。
    "说一会话再睡嘛。"文说着,在我的床边上坐下来。
    "去,滚回你的床上去。"我笑着对他说。
    "好好好,不过说一会话再睡好不好?我这样干躺着睡不着。"
    "行呀。你开头吧。"我跟他逗着。
    "你将来想找个什么样的老婆?"文坐在床上看着我。
    "你想找老婆啦?还早着呢。"我一下子不高兴起来。不愿意与他谈这个话题。
    "你那个同桌对你很有意思吧?那天下了课你跟她说话,我可是看见了!
    她那样子就挺好"
    "你有完没完?!"我一下子坐起来,对着他喊起来。声音之大,我自己也有些吃惊。
    文坐在那里,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想不到这样几句话会让我这样激动。
    "对不起。我没想你会生气我们睡觉吧"
    "不好好睡觉,谈什么老婆老婆的。再说没几天就要去参加竞赛了,我紧张得要死。"我为自己找着理由。
    "哦,原来是这样不要紧张嘛。你肯定没有问题的。
    再说这东西在考大学的时候有没有用还难说呢。"天真的他,顺着我的话说了下去。
    "应该是有用的吧。我听说去年省里的冠军没参加高考就被T大录取了。"我不由得有些憧憬。
    "合着还是为了T大呀你去努力吧。我是没戏了。"文看我神往的样子,笑着说。
    "再说我们干嘛隔着这么远说话?把床搬到一起好不好?"文突然说道。
    我心里格登地动了一下。从刚进屋里的那一瞬间,我就觉得有些异样地燥动起来,现在他这一说,我才明白是因为了什么。
    "好呀。"看着他结实而光滑的身体,我答应道。
    于是我们两个又一起跳下床,把中间的桌子搬开,把两张床靠到了一起。
    "这多好。"文看着并在一起的枕头,笑着说,"象是两口子。"
    "谁和你两口子!"我笑着捅了他一下。"想得倒美!"
    "谁要是嫁给我,才算是要享一辈子的福呢。"
    "你都哪好呀?"我跳上床,逗着他说。
    "这都看不出来?白疼你了。"文也跳上来。
    "让我想想哎呀,对呀,这么好的大男人,怎么会没看出来呢?又聪明,又能干,又体贴,又英俊"
    文扭过身,看着我说道:"你是认真的?"
    "认真的怎么样?不认真的怎么样?"我还想逗他。
    "要是不认真,就杀了你,要是认真嘛就把你那东西切了,给我作女人!"文一下子笑起来。
    听了他的话,我却一下子沉默下来。能与文永远地在一起,不就是我心里的愿望吗?
    只是我永远也成不了一个女人。
    "别闹了,我们睡觉吧。"我不由得有些伤感。
    "怎么了?"文看我一下子无语,抚着我的肩问道。
    "没什么。得早点睡了。明天起不来要挨骂了。"
    "好吧来,过来。"文张开他的臂,示意我靠过去。
    我心里一下子涌上来一阵暖意,眼睛里也开始发热。我靠过去,文把胳臂围过来,"睡吧。"
    不一会文就进入了梦乡。我听着他均匀的呼吸,看着他俊朗的脸庞,心里希望着能够就这样一直与他在一起。等我终于睡去的时候,天已经快要亮了。


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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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一晚以后,文和我每晚都把床搬到一起,没完没了地说话。
    然而他再也没有跟我提过"媳妇"之类的话题。
    一个星期的培训很快就过去了。老师们连轴转般的讲座我们都没听进去多少,倒是一进教室就盼着晚上早些到来。
    回到学校以后,很快就参加了全国的联赛。结果文连复赛也没有进入,我则是在进决赛的时候被选了下来。一开始的期望是想进入省内前十,结果事与愿违,所以我有点沮丧。
    "没什么,这又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文安慰我说,"还有那么长时间才高考呢,好好准备肯定没有问题。"想想这些,我的心情也就平静下来。
    自从一起参加了培训之后,我与文之间就象是有了一种特殊的秘密,两个人比以前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了。上课的时候我也经常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他,每次也总是能看到他在看着我,对我笑着挤挤眼睛。
    "怎么一会不见你就觉得怪怪的。"他自己也有些不解。
    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如此。从培训地回来以后,每天早上总是早早地到学校去,这样他一来就可以看到他,一到下午又总是希望放学的时间慢点到来。
    文与他原来的那些"玩伴"们在一起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更多的是陪着我念书,结果他的成绩也慢慢地好起来。
    下午自休之前,我们总是跑到学校后面的铁轨我们第一次谈话的地方,边走边谈。
    一次他的手偶然碰到我的手,我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也试探地伸了过去。
    他转过头来对我笑一笑,然后就更用力地握住我。
    不知不觉几个月过去,八六年的新年马上就要到了。
    学校里说是要让高三的学生们"休息休息",其方法就是各班排练一个短的节目,参加学校里的汇演。我们班想来想去,最后决定排练英语的"渔夫与魔鬼"的故事,还说我必须上,去演那个渔夫。其实我知道这是班时的几个人故意捣鬼,不过后来班主任也说我应该演,我也只好答应下来。
    "你也参加吧,好不好?"班主任找我谈过话,我找文说道。
    "我一个人在那上面太害怕了。"其实在学校里我也讲过不少次话,但是参加演出,特别还要演英语剧,我有点怵头。
    "我演可以,不过只剩下那个魔鬼可演了吧?那个所罗门文王只有三分钟的戏,我可不去费那个劲。"本以为要求他半天才会答应,没想到他却还很有兴趣。
    "那就魔鬼吧。最后被我收到瓶子里仍到海里去!"我笑着对他说。
    能和文一起参加演出,我感到格外的兴奋。正式的演出之前,我们花了无数的时候讨论台词,造型,服装,等等。在一起的时间越长,越是发现文身上有很多可爱的地方。他其实很敏感,也很有创造力。
    设计和制造道具的时候,有时候几个同学在一起也想不出用什么材料,他却能很快想出很好的解决办法。我觉得他对我的吸引力更大了。
    很快地迎来了除夕之夜。我们班的演出造成了不大不小的轰动,特别是学校里知道了一切的服装,道具都是我们自己设计,制作的以后,给我们的节目评了一个"特别优秀奖".除夕钟声响的时候,我和文这两个"主要演员"一起上台去领奖,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文也是甜甜地笑着。
    晚上一切都结束之后,我与文依依不舍地在校门口告别。
    虽然已经约好了第二天早晨去他的家里见面,但是觉得那个夜晚是那么漫长。
    八六年的元旦,我们把初吻献给了对方。我原来一直以为只是自己在暗恋着他,没想到他也在这样强烈地爱着我。
    接下来的两个月我们两个象是着了魔。初尝爱情滋味的我们,更是不分日夜地想要在一起。我们两个人的家距离不是很远,于是为了能在早上上课之前再见一面,便约好早上在我家门口碰面,再一起去跑步,锻炼过后再回家吃早饭。在学校里我们也是有机会便走在一起,没完没了的说话。有几个同学已经在背后议论我们之间的事情。
    我们只当是没有听见。
    三月份的一天,放学后文突然对我说:"我们出去谈一下吧。"看他神秘兮兮的样子,我心里不由得有些紧张。
    "我爸要转业了。"在校园后面,他一脸严肃地对我说。
    他的父母都来自省会H市。一转业岂不就都要回到老家去了?我心里不由得一紧。
    "那你呢?"我赶紧问道。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再转一个学校对他的成绩会有很大的影响,更何况我心里已经离不开他了。
    "我嘛"文拉长了声音,"还留在这里!"他一下子笑起来。
    "真的!"我也松了一口气。"那太好了!不过你住哪里呢?
    你父母的房子也得交回院里去吧?"
    "他们已经在学校边上给我找了一间房子,走路很快就能到。"
    "这样就太好了,我们见面也方便了。"没想到他们家里已经把什么都安排好了。
    "对呀。而且那房间很大你想不想搬过来住?"文用期待的眼光看着我。
    "搬过去住?"这可是从来没想过。我心里当然是愿意,可是这是一个比较大的决定。
    而且我预感到父母肯定是不会同意的。"这得问问我爸他们。"
    "赶紧问吧。下个星期我就搬过来了。"文看看周围没人,很快地吻了我一下。
    "到时候我们就有自由了。"他笑着说。
    "我也想就是怕家里不能同意。"我心里实在是没底。
    "努力一下嘛。实在不行也就算了。"
    "好吧。我今天回去就和家里人说。"想着能和文住在一起,我似乎有了很大的勇气。
    晚上回到家里,吃过晚饭,我把想搬过去与文在一起住的事情说了。
    "什么?马上就要高考了,不好好考试,搞什么鬼名堂?"老爸一听,立刻反对。
    "就是呀,你不是还要努力上T大的吗?这么胡闹,前途还要不要了?"老妈也跟着帮腔。
    "不就是晚上换个地方睡觉吗?怎么会影响到学习呢?
    我白天还和以前一样在学校念书嘛。"我总觉得没什么道理这样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朋友再好,也没有这样的。考不上大学什么都完了。"
    父母的一通反对,反倒更坚定了我要搬过去的念头。
    "咱们看谁能坚持到底。"我心里想着。看这样直来直去不行,我也暗暗想好了一个与父母"较量"的办法。
    7
    与良是在网路上认识的,但在那之前,已经听别人说过他的一些事情,所以写过几封信之后,他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一点也没有吃惊。不知不觉,与他谈了近两个小时,但无非是些在做什么,喜欢什么音乐之类的琐事。
    打过电话之后,特殊的感觉倒是没有什么,只是觉得他与他网页上的那个形象似乎有些对不上。
    第二个星期日的晚上,良第二次打过电话来的时候,我却不由得有些惊讶。
    上个星期的电话打过之后,我觉得他是有点喜欢和我谈话,但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又会联系。
    "一定要控制住自己。"我心里想。来美国之后几次失败的恋情,都是自己太过轻信,结果搞得自己遍体鳞伤。这一次我决心要尽量稳住。
    "不能象以前那样见一个喜欢一个!"
    "上次给你打过电话,怎么也不写信说说感想之类的呀?"良轻轻的声音传过来。
    "这个嘛"我一时无言以对。其实我在这之前已经听到过一些关于良的风言风语,所以我已是加倍的警惕。但是我还想对他多了解一些,不愿意相信传说的那些事情。
    "这个星期比较忙而且我也没想到你会对我的想法感兴趣。"这到是我的心里话。
    "随便写几句嘛,又不要你写什么长篇大论。"
    "当然可以呀。明天就给你写个汇报去。"我逗着说道。
    "嘿嘿。那就好。"良总算满意了。"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呀?"
    "就是工作上的事情。别的没什么。"
    "没有别的男人吧。"良笑起来。
    "当然没有!我是又老又丑,已经没人要了!"我也笑着说。
    其实我实在是没有心情再找什么人。前一次的失恋虽然已经是半年之前,但心里的痛苦,却似乎总也抹不去。一次次的故事,不一样的开始,却是同一样的结束。我实在已经不能经受再一次的打击。
    "不至于吧再说相貌有那么重要吗?"良认真地安慰我说。
    "反正各人审美观点不一样吧。
    当年我的男友可是也夸我长得帅呢不过那也是往事了。"我苦笑了一声。
    不过良的话,却让我有了些好感。
    不知不觉地,与良已是聊了近三个小时。夹电话的耳朵也有些发疼。
    "我们应该每个星期都给对方打一个电话。"快结束的时候,良建议说。
    "哦看情况吧应该可以吧。"虽然与他谈天很有趣,我还是觉得有些意外。
    不至于是真喜欢上我了吧。
    "你不知道人家多喜欢听你讲话呢。"良用柔柔的声音说道。
    "有那么好么?"我笑起来,"我自己可是没意识到有什么。"
    "对呀。与别人不一样"
    "多谢你美言了。我们保持联系吧。"我不想扫良的兴,而且也确实想多一个朋友。
    两次电话,已经知道了不少关于良的事情。听他的口气,好象与以前人们说的那些事情有些联系不上。
    "他想作朋友,就作个一般朋友也不错。"我心里想着。"不要有非份之想就好。"
    一个星期很快地过去。奇怪的是,竟然有时会想起与良在电话里交谈的事情。
    中间又与他间断地写过几封信,说了一些关于恋爱之类的事情,他好象是个有自己思想的人。
    "今天还是给他打个电话吧。"周末的时候,我想。
    "你好呀".听到是我的声音,良还是用那个柔柔的声音说着。
    "怎么样,我还算是守约吧。"我笑着说。
    "不错。以后就这样坚持吧。"良也笑起来。
    "每周打电话,岂不要成了恋人了么?"
    "成了恋人有什么不好的呢?对了,我看了你的那个网页了,就是上面有你的照片的那个。"
    我看过了良的网页。想着不把自己的告诉他,好象有点不礼貌。现在算是"平衡"了。
    "那个网页作的不好,是刚开始学的时候做的,放在那里就再也没有管过。"良的网页做的很精致,我赶紧谦虚道。
    "还好呀。不过内容还要再充实一些。"良说的到是很有道理。
    "等以后有时间吧。现在没有心情做那个了。"这半年来,的确是闲情逸致少了很多。
    "你那几张照片还不错。特别是有一张,还显得蛮精神的呢。"良还在谈照片的事情。
    "哦真的吗?谢谢。"不知怎么,一听到别人谈照片之类的事情,我就有些紧张。
    说好说坏我都得觉得多余。
    "那是去年秋天照的。应该和现在没什么变化吧。"不知怎么,我却还在解释着。
    "哦那背景的风光也很不错。"
    "对,秋天是我们那里最漂亮的时候。有机会可以过来玩。"一说完有些后悔。
    这算是邀请了吗?
    "那当然好呀。"良显然很高兴的样子。
    "你这么好的可人怎么也还是独身呢?"我半打趣地问到。
    ""电话那边一下子没有了声音。一阵沉默过后,突然传过来低低的啜泣声。
    "怎么了?"我有点紧张,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不好意思是不是有什么伤心往事?"这个圈子里几乎每一个人都有过无数次惨痛的经历,良也不会例外的吧。
    "对不起不应该哭的。就是又想起以前的事情来了。"良用低低的声音说着,"他们都不理解我。"
    "如果不介意,就跟我说一些吧,也许心里会好受些。"我想尽量地让他高兴起来。
    "你真的不介意?我的故事可是好长呢。"
    "没关系,反正我今天也没有别的事情。"他说出来,也许就会好受一些。
    我也可能学到一些教训。
    良便开始把以住的种种事情讲起来。听他讲着那些事情,虽然我已是有了一些思想准备,还是对他以前做的一些做法有些不理解。
    "怎么能那么轻易地放手呢?再说生了气也不能那样呀。"听他说与以前的男友吵架之后,便赌气分手的事情,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我和我在国内的那位吵了无数次,最后却是成了越来越好的朋友和恋人。
    爱情这东西,是很奇怪的,不经过吵几次不会有本质的进展的。"我不由得把以前的事情想起来。
    "那不是人家过去的事情吗?"良似乎有些急切地要证明什么,"我做的那个网页你不是也看过了?在那个时候我想了很久。我想把以前的事情打成一个包,永远地忘却在那个我曾停错了的小站上。
    现在我要好好地向前看好好地珍惜你总要给我机会吧?"
    良显然是很激动地一口气说了这一大串。
    "哦那样是很好的,"也许他是真的不同了?
    "不过也还谈不到我给不给你机会的问题。"我笑着说。"自己要是好的话,江湖上自然会传开的。咱们这个圈子可是小得很。"
    "嘿嘿。那倒是。"良也终于停止了啜泣。
    "所以我总是跟朋友说,要规规矩矩地好好做人,不然很快就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来美国三年,已经意识到这地方虽大,闲言碎语却是无处不在地以光速传播着
    "对呀。以后我会不一样的。你要相信我。"良还在表白着。
    挂断电话,突然觉得有些怪怪的。良听上去象是个很可爱的人,我好象是也有点喜欢上他了。但是他告诉我的,加上我从别处听到的事情,却总上我觉得有些不自然。一想到自己好象是喜欢上他了,更是觉得有些发自心底的恐惧。
    "绝不能这样轻易地就喜欢上一个人!"我自己不由得又嘱咐了自己一遍。
    "不等到见过几面,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之后,绝不要说爱字!"
    有了这个想法,顿时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
    8
    与父母谈过的第二天,我告诉了文家里强烈反对我搬过去住的事情。
    "那怎么办?再找他们谈谈嘛。"文用期待的眼光看着我。
    "谈是没用的,我太了解他们两个了"
    "这么说就没办法了?"文显得有些沮丧。
    "什么事情我没有办法?"我抬起头,朝他笑笑,"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软的?怎么样的软的办法?"
    "我自有办法你就别管了。"我故意跟他卖着关子。
    "好吧反正你努力一下吧谢谢你。"文靠过来,紧紧地抱住我。
    "没什么的"贴着他温暖的胸,我只觉得为了他,这一切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从那天开始,我回家就用起了我唯一有效的武器:沉默,而且每天在学校里看书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没过三天,父母就看出来我的"反常".
    "你这两天怎么了?学校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没有。"
    "那怎么显得这么不高兴的样子?是不是精神压力太大了?
    我们知道你特别想上T大,家里也特别支持你。
    不过不要为了这个就给自己制造不必要的紧张。"老爸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
    与父母在一起住的这些年,无论什么事情,只要他们反对,我是从来不会,也不敢做的。然而这一次为了文的事情,我却莫名地增加了许多的勇气。
    从来不曾觉得生活会这般美好的我,每次一想起文,就觉得一阵温暖涌上心来。
    这一次为了他,我是一定要赢的。
    "没什么。我得上学校去了。"我淡淡地说了一句,走出去。
    过了一个星期左右,文激动地告诉我说:"我爸他们明天就要走了!
    我的房子他们也给收拾好了。"
    "那太好了。终于有'自由'了!"我笑笑。
    "不过你家里"
    "别急嘛他们马上就会明白过来的。"
    "'明白过来'?你在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吗?"文显得有些不解。
    "可以说吧"我笑笑。"对我是第一次,对他们也是第一次。"
    又过了一个星期,到了周日。家里人又要进行每周的固定"娱乐",一起去逛商店。
    这一次出去,老妈却显得与往日有些不同。
    "你过来跟我走。"平时总是被弟弟缠着不放,今天她却提出来要我跟过去。
    我知道她要跟我谈关于我的"抵抗"的事情,却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心不由得跳起来。
    "你最近的学业有什么问题没有?"她问道。
    "没有。"
    "那就好我和你爸昨天找你的班主任谈过了"我一听这话,心里有点紧张。
    我和文在一起的事情,不少的同学都在议论,希望班主任不要多说什么。
    "你不要紧张,"看我一脸紧张的样子,老妈笑一笑,"他说了你不少的好话,说你学习和社会工作都做得不错,今年还准备推荐你做省级的模范学生。"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我们还问了问他关于你的好朋友的事情就是那个父母要搬到省城去的那个"老妈接着平静地说。
    "你们调查他干什么?"听说他们去打听文的事情,我有点不高兴。
    "你的朋友我们当然要关心,你不是还想搬过去跟他住在一起吗?"老妈不慌不忙地说,"你的斑主任说自从你们在一起以后,他的名次提前了差不多二十名?"
    "是这样吧不过也不是全因为我,主要他自己用功多了。"看来没有什么坏消息,我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是好事情。朋友之间就要互相帮助才好。看这样子他也是个懂事的孩子。
    他父母要调到省里去工作了?"老妈好象明知故问。
    "对。他爸转业到一家省级贸易公司去了。"
    "哦你最近的这两个星期,是不是因为我们不让你搬过去住的事情?"老妈沉默了一下,突然扭过头来问我。
    我心里又一紧。看来他们知道了我的心思。"可以说是吧"
    "我和你爸的意思你应该知道。高考是关系到你一生的事情,所以我们也是希望你能考好。既然你们两个在一起不会影响学业,还能互相帮助,所以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你就搬过去住吧。"
    我一听,简直要跳起来,但还是努力抑制住自己的兴奋。
    "真的?"我的笑容止不住浮上来。
    "当然是真的。不过你晚饭还是要回家里吃,不然我们也放心不下我听说他的父母已经搬走了?
    明天晚上你叫他到家里来吃晚饭吧,我们也想见见他。"
    "嗯"我知道家里肯定是想"教育"文一番,不过也只好答应了。"好吧。"
    想着要与文在一起的日子,那一个周日我全天都在止不住的兴奋中渡过。
    周一早晨,照例跑到学校的门前去与文见面。
    "有进展吗?"一见我,他又是同样的"问候".
    "你猜呢?"我笑笑。
    "他们同意了?!"他叫起来。
    "嗯不过是来学校调查了你我一通以后才同意的。"
    "调查出什么来了?"文有点紧张的样子。
    "没什么,说你是个好孩子他们要是知道了你有多坏"
    "嘿嘿"文笑一笑,"不管怎么样,同意了就好。"
    "他们请你今晚到我家去吃晚饭。"看文得意的样子,我故意吓他。
    "什么?去见你父母?为什么?"
    "怕什么?就是想见见你再说再丑的媳妇也早晚要见公婆嘛。"看他紧张的样子,我不由得笑起来。
    "什么'丑媳妇',就算是女婿上门吧。"他也笑起来。
    "这下终于可以天天在一起了"我看着他俊秀的脸庞,想着将和他在一起的日日夜夜,一阵快乐甜甜地涌上来。
    9
    文本来就是一个热烈和缠绵的情人。搬到一起住以后,两个人的关系更是一下子靠近起来。从学校附近的从林,到离城很远的小山,到处都留下我们的身影。晚上回到住的地方,除了念书之外,也总是要缠在一起很久。有时候即使是看着他在桌前的背影,我也会呆呆地出神好一会。平生第一次这样深刻地体会到拥有与被拥有的感觉,我心里想着的,只有好好地体会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快乐。
    文的成绩不断地越来越好。原来只想上省城的学校,几次在班里拿到前十之后,他对报考的学校口味也高起来。
    "我也报T大好不好?这样我们还可以天天在一起"快到报志愿的时候,有一天晚上他突然问我。外面正在下着大雨,我们都没有去学校。在家里吃过晚饭,我就直接回到他住的地方。
    "T大?班主任不是说你可以报工大吗?反正也在北京,我们可以有很多时间在一起。"听了他的话,我不由得有些不安。
    我对自己能不能上T大都不是很有信心,文的把握就更小了。
    "他知道什么?工大我想让的专业那么差,我不报。"文一心要上计算机专业,T大的计算机又是一流,也难怪他要有这个心思了。
    "要不就找一所其它在北京的学校?有的学校应该计算机专业很好的吧。"
    "你是觉得我考不上T大吧?"文扭过头来,直直地看着我。
    "我不是说看不起你的意思咱们学校每年也就一两个上T大的"
    "所以也就只有你这尖子生能考上吧。"文冷笑一声。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我一直无话。
    "干什么要听学校老师的?我对自己能让什么大学很清楚。"文的那一点狂妄还在活跃着。"每年都说按他们的指导就没有问题,不是还照样有不小考不上?"
    "不过万一要是上不了T大,省里不定就会把你分到什么学校去了。"我只好提醒他。
    "你怎么只会说丧气话?"文的声音突然高起来,"还有这么长时间,我难道就不能再提高了?"
    "但是总是把握要小一些再说工大也不是很差的学校"
    "不差又怎么样?你怎么就一心想上T大,我就不行?"
    "你也没必要跟我赌气我觉得班主任对咱们的水平还是很了解的"
    "你少费话!我爸都不管,你倒是还要多嘴!我就报定T大了!"文冲着我叫起来。
    "你"在一起这么长的时间,从来没见他这样对我说过话。我一下子被堵在那里,心里又是委屈,又是生气。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文说完,一下子转过身,又在桌前看起书来。看着他背对着我,一付不愿理睬的样子,我不由得眼眶一热,一转身,跑出屋去。
    "你上哪?"文在身后喊起来。
    屋外大雨在倾泻而下,我却不顾一切地盲目地跑起来。
    一边恨着他这样的决定之后我们很可能就要永远地分离,更是恨他这样地不能理解我,在眼里停了半天的泪,与雨水混在一起,一下子在我脸上流下来。
    "杰!快回来!你在哪里?"突然听到身后远处文的声音。听着声音越来越近,我停下脚步,躲在路边的一从树后。
    不一会,就看到文匆匆地从我身边跑过,手里拿着一把未打开的伞,长长的头发全贴在脸上,身上也已经完全湿透。
    昏黄的的路灯下看着他急切的神情,就想要回答他,但是不等我开口,他已很快地跑了过去。看着已经追他不上,我只好先往回走。
    到了已经成了我们的家的屋前,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我试了试,门是锁着的。
    便在屋檐下坐下来。外面的雨水不时地溅起水花,打在我的脸上。
    想着与文在一起的无数甜蜜的时刻,我突然觉得有些内疚。
    "也许不应该这样吧"我心里想着。但是一想到他的任性,我又实在是有些恼火。
    就这样不知道胡思乱想了多久,突然看到眼前站着一个身影。是文。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的声音软软的,低低地问我。
    "不知道有好一会了我看到你,但是没追上。"我站起身,看着他说道。
    文已经是湿得全身的衣服都贴在身上,脸也在雨水的冲刷下变得惨白。
    他直直地看着我,一时的沉默之后,一下子把手中的雨伞扔掉,一把抱过我,就在门前重重地吻起来。
    "你"我心里又是害怕,又是心疼,但却没有想到他会这样,一下子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文不顾我的挣扎,还是不顾一切地吻着,我抬起着,突然两行泪在他的脸上流下来。
    "我们先进屋里吧"我一边努力地挣开,一边要转身。他却仍是紧紧地拥着我,不肯放手。我只好努力地伸手到他衣服里去找钥匙。一阵忙乱之中,我终于摸到了钥匙。我们边吻着,边挣扎着进了屋子里面,门刚在身后关上,文与我又已是拥在一起。
    我和文就那样湿湿地贴在一起,彼体的体温却还是透过水气传过来。
    文的手突然移到我的外衣上面,我顿了一下,也帮他脱起来。
    湿湿的衣服一件件地被扔在从门到床之间的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终于从激情中平静下来。他靠在我的怀里,任我的手在他的湿发中梳理着。第一次,我们之间很久没有人说话。
    过了很久,文抬起头,静静地看着我。"杰,我真的好爱你。"
    "我也爱你。"
    "这一次,就听我的好不好?"
    "好吧。"我用双手抚握着他的脸,然后重重地吻在他的唇上。
    我的泪已经又涌上来,但我却努力着不让它流下来。
    我第一次认真地意识到,我们将要永远地分别了。
    10
    文的脾气是主意一拿定,别人说什么也没用了。所以在那次吵过架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和他谈起报什么学校的问题。
    "那就好好地帮他念书吧。"我暗自想着。
    高考的报名表终于交了上去。就象是赌徒在开局前已经先压了不少的赌注,周围的同学都比以前更努力地在念着书。我自己的成绩还算稳定,一直在年级拿着第一,压力虽有,这还算轻松,但是我却明显地感觉到文象是换了一个人。平时在看书的时间越来越长,晚上一起回到家以后,也不再象以前那样总要缠在一起,还要接着看书。
    我知道他在努力在要把成绩提上去,但心里却总是有一点淡淡的不安。
    快到考试的时候,学校里的模拟考试也多起来。文的成绩除了一两门之外,其它科目再也没有明显的提高。考的次数越多,文的脾气也越来地怪起来。
    在家里帮他作题的时候,他会突然地说一句"不做了"就把书扔在一边,有时候,又会突然地抱住我吻上好一会,晚上睡觉的时候,也常常在他的紧紧的拥抱中醒过来。我知道文的心事,但我能说的又有什么呢。
    文的家里在考前写信过来,让他一考完试就马上回省城去。
    我和文本来已经为考试紧张得要死,一想到考完试就要到来的分别,更是凭空添了一分烦恼。但又都不愿意对方为自己分神,于是便又都努力地装着坚强。
    考试的时间终于到来了。家里让我考试的几天回家里睡,我也只好同意了。
    与文在一起几个月之后突然晚上身边没有了他,觉得空空的,也更是为他是不是能睡好担心。结果前两天的考试总是迷迷糊糊的,最后一个晚上吃了安眠药才勉强睡过去。
    结果考完就知道不怎么样,平时最拿手的物理居然把一道很简单的题做错了。
    问了问文的情况,知道他也不是很满意,我在为自己的马虎而懊恼,文则显然还有点内疚于自己当初的执拗。然而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也只好努力地安慰他。
    "行了别想了,着急也没用。等分数下来就都清楚了。"
    "好吧你晚上还是要回家里去睡吗?"文突然问道。
    "可能是吧前几天都让我回去睡的。"
    "跟家里再说一下嘛,最后一晚了。"
    "我跟他们说一下吧。要是行我就过去,太晚了就别等我了。我明早过去送你。"
    "他们应该答应的。"文认真地看着我。
    我笑一笑,"这回他们要是不答应我可来不及用老办法了。"
    晚上一回家,就看见满满地摆了一桌子菜。
    "为你考完试庆祝一下。"老妈迎上来说,"不管怎么样,总算是考完了。
    这几个月也没好好在家里住过。今天轻松一下。"
    我本来想说去文那里的事情,听了这一番话,实在有点不好出口了。
    饭终于全做好了,与一家人在桌前吃着饭,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满脑子都是文要走的事情。妹妹在边上缠着不停地问考了什么题,我是怎么答的,我也只是草草地敷衍地着。
    饭还没有吃完,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打开门一看,不由得有些惊讶:是文。
    "你怎么来了?"我问道。
    "不能来吗?"文笑着说。
    "是谁呀?"老爸问道。
    "是文。"
    "哦一起进来吃饭吧。"老妈走出来招呼着,"听说你明天就要走了?"
    "对专门过来想跟你们告别一下。谢谢你们让杰陪我住这一段时间。"文笑着说道,眼睛却在不断地盯着我看。
    "那没有什么看这孩子多懂事你们这两个好朋友能互相帮助,我们也很高兴。"老妈一边找椅子给文坐,一边说着,"要是一切都如意,你们还是可以在一起上大学。"
    "你就别说这个了。"我赶紧止住这话题。"刚考完试,也该把这事放一放了。"
    "没什么您不用麻烦了,我得早点回去了,还得收拾东西。
    以后有机会欢迎到我们家来做客。"文还是笑着,却还在使劲地看着我。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
    "那是当然。也问你父母好。"老妈答应着。
    "爸,妈,我今晚去陪他最后一次好不好?也可以帮他收拾一下东西。"看着父母要站起身送文出去,我赶紧说道。
    "那也好,俩人可以再说说知心话。明天你送过他再回来吧。"
    "谢谢你们。"文满脸都是感激的样子。"打扰你们了。"
    我与文走出家门,立刻捅了他一下。"你可真鬼!"
    "嘿嘿,不卖点好,怎么能让他们放你出来?"文又露出他那带点狡黠的笑容。
    说过之后,两人又一下子无话。文突然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我也重重地回握着他。
    "我们去老地方走一走吧。"文扭过头来说。
    "好吧。"
    校园后面的那一条铁路,已经不知走了多少次。这一次,却是这样的不同。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来这里散步吗?"文问道。
    "当然记得。就是那天有点喜欢上你的。"我笑笑。
    "我也是在那一前没怎么注意过你。以为你就知道念书,别的什么也不懂。"文也笑起来,"结果一聊天,发现还满不错的嘛。"
    "哦原来是喜欢内容呀?我可是看你长得精神才喜欢上的。"我开着玩笑。
    "这话我爱听。咱这人本来就没什么内容。"文也逗着。
    我还想跟他逗几句,却一时无语,心里只是翻江捣海般地搅动着。他的热热的手,我还能再握多久?
    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很远。明明的月在天上远远地照着,给周围的万物都罩上一层苍白。一片寂静之中,我似乎能感觉到我俩的心跳。
    "文"我停下脚步。
    "什么?"文扭过身问着。
    看着他亮亮的眼睛,控制了许久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我紧紧地抱住他,不顾一切地吻着他。文也立刻紧紧地抱住我,回吻着。
    我们真的要分别了吗?三百多个日日夜夜,那么多的甜蜜和关怀,那么深切的理解和共鸣,都要离我而去了吗?今生今世,我们还能否再相见?
    我和文就那样吻着,似乎全然忘却了这世间的存在。被他热热的唇包围着,希望时间就在那一刻停住,让我们永远地象那样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终于分开。我将头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声。
    我努力地控制着,不让泪流下来。
    "不早了我们回家去好不好?"文低声问道。
    "好吧"
    我拉着文的手,沿着铁路重又走回去。铁轨淡淡地反射着月光,长长地好象无穷无尽地伸展着。然而我却知道前面终有一个尽头。

11-15
    
    11
"已经都收拾好了?"回到与文一起住的小屋,看到他已打好了两个包。
    "对反正也没有多少东西。"
    我扭过身去看着文,他也正在看着我,他的眼神热得象有一团火,却又带着重重的忧伤。我们重又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那一夜,我与文疯狂地,不顾一切地做爱。我们紧紧地拥抱,重重地亲吻,撕咬,就好象要完完全全地拥有彼此的肉体,把对方完全地与自己融合在一起。
    我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要器,却还是控制不住。文边说着"不要哭",自己的泪却也流下来。我吻着他的脸,用唇吸吮着他咸咸的泪水,嗅着他浓浓的肌肤的味道。一次又一次,在激烈过后的疲惫中睡去,又在不知是谁的重吻中醒来。
    "杰我们得走了。"昏昏沉沉之中,突然听到文的声音。睁眼一看,窗外已经是很亮。
    文从背后抱着,在脖子上热热地吻着。
    "好吧"我转过身去,搂住他,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到了那里就给我写信。"
    "当然会。你也要给我写信。"
    "当然会。"我努力地笑笑,"其实我们也不用太难过没准都进T大了。"
    "就是。"文勉强地同意着,"等分数下来了,一定要早点写信告诉我。"
    "我会的。你也不要老想着这事情了,反正也考完了。
    先好好玩玩再说吧海边也有很久没去过了吧?"
    "没有你有什么意思不过我会常去的"
    "快起吧。要赶不上火车了。"我吻了文一下,想要起身。文却一下子拉住我,不让我分开,一边吻着,一边抱着我从床上爬起来。
    等我我与文到了站台上的时候,火车已经快要开了。文先挤上火车,我把他的行李从窗口给他递上去。把包接过去之后,他却握住我的手不肯放开,泪已经又流下来。坐在窗边的人们都带着惊奇地看着我们,我们却还是毫不在意地紧紧拉着。火车的气笛又一次响起,车就要离开了。
    "给我写信。"我再一次说着,眼已经象小河一般在我脸上流下来。
    "会的"文似乎还要说什么,却一下子停在那里,只是紧紧地握住我的手。
    车开始移动,我拉着文的手跟着车跑起来,车越来越快,我只好松开。
    文在车里用力地挥着手我则跟在车后疯狂地跑着。到了再也跑不动,车已经离开很远,文的挥动的手也渐渐地模糊。站在铁轨上,看着自己第一次真心爱过的人这样地离去,我心如刀绞。
    从文离开的那一天开始,每天一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学校看有没有文寄来的信。
    明知道信从H市到这里最少要五天,却还是每天执着地去等。回家的路上,也总是要绕到与文一起住过的小屋去,呆呆地站在那里看上好一会。
    过了漫长的一个星期,终于等来了文的信。看着他熟悉的字体,我的心跳一下子快起来。与信一起来的,还有一个木制的小盒子。
    我用发抖的手轻轻地撕开信封,文的清秀的字体一下字跳进眼里来。
    "杰,
    我已经平安地到家了。今天终于刚把东西收拾好,有时间坐下来给你写信。
    路上一切都好。只是我的泪却总也不能停住,车上的人都奇怪地看我,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从车上看着你在后面跑着,我的心痛得要裂开。
    我真的希望这一次的分别不是永别,但再也不能见到你的想法却总是在我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也许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也许我们当初就不应该爱上对方那么久的甜蜜之后,我们却为什么要经受这样的离别的痛苦?
    凌晨三点,我一个人站在海边的礁石上等着海水退潮。脚下是尖尖的珊瑚,冰冷的海水,脸被清晨的寒风吹着,这一切却都抵不上我心里想你的苦。
    我亲爱的杰,你也在思念着我吗?
    随信给你寄去今早在海边为你拾到的几枚象眼螺。我已经洗过了好几遍,应该没有什么怪异的味道了。想我的时候,就看一看他们吧。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一张照片也没有照过。我在这边会去照几张,等洗好了就给你寄过去。
    你有机会也照几张寄给我好吗?
    还记得今年元旦的时候我送你的那张卡片上写的话吗?"人生得一知已足矣,今世刚以同怀视之。"认识了你,了解了你,爱上了你,也许这一生就不算是虚度了。
    那么多个无眠的夜晚,那么多次不尽的长谈,我只后悔我们没有更早地在一起。
    也许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是如果我们还能够在一起,我会更好地去爱你你能相信我吗?
    先写这么多吧。我明天会再写信给你。
    吻你,
    永远属于你的,
    文"
    读着文的信,我的泪已经止不住地流下来,与信纸上已有的斑斑泪痕混在一起。
    我终日地想念着他,却不曾想过他的这般思念的苦。
    回到家里,我打开那个小木盒,一股海的气息轻轻地飘出来。
    里面是几枚红红的海螺,被几层棉纸精心地包裹着。我拿出一枚,深深地嗅着上面的气味,好象要从上面嗅出文的气息来。
    然而他却是那么的遥远我与文,真的已是永别了吗?
    12
    给良的电话越来越多。每天晚上都要聊上几个小时之外,临睡以前还常常要再打一个说晚安,早上有时候还要互相叫对方起床。
    上班的时候也总是想起他,于是也顾不上他白天接电话不方便,想起来就一个电话打过去。良一听到是我的声音,总会是"嘿嘿"地先傻笑起来,然后才压低了声音给我谈着。有时实在不好老打扰他,便一次次地打到他家里去,只是想听一听他在留言机上的声音。每次听到那轻柔的声音传过来,知道在远远的那地方有一个他可以想念,心里便觉得有了好多的安慰。
    终于两个人都觉得这样有点太疯狂,便决定要想个办法。
    "我们只在周末才打电话好不好?平时可以多写写Email."良提议说。
    "可以呀。我没意见。"心里虽然知道这办法肯定是实行不下去,但还是答应下来。
    第二天白天我坚持着没有打电话过去。晚上刚一进家门,电话就响起来。
    拿起来一听,不出我的预料,是良。
    "我今天想了想,其实我们也不用非要等到周末每天少说一会就可以了。你说呢?"良一本正经地说。
    他的话音一落,我就忍不住笑出声来。良顿了一下,也大声笑起来。
    "我昨天晚上就知道你忍不住。"我笑着说。
    "你坏!那为什么不早说?显得人家好没身份哟。"良叫起来。
    "我不是听你的话么。谁知道你的计划变得这么快。"我逗着良。
    "好了好了,这计划作废。"良象是下着决心的样子。
    就这样不知不觉地,但又是这样无处不在地,良闯进我的生活。每天一醒过来,脑子里便是他。他的声音是轻柔的,性格也是这样柔柔的么?
    他傻笑起来是什么样子的?他喜欢我的到底是什么?我在喜欢他的什么呢?
    他和别的人是不一样的吗?与他生活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
    有时候想着想着便会一个人笑起来,有时候却又会无故地伤心,想着与良也许根本就不会有一个未来。为一个未曾见过面的人这样神魂颠倒,我自己也觉得有点奇怪。
    然而所谓的爱情游戏已经经历得太多,这一次我还是一再地告诉自己要小心。
    "还是慢慢地了解一下再说吧。这么快就忘乎所以,不是什么好现象"
    于是在电话里我便有意无意地试探他,良倒是常常很轻松自信的样子。
    "我可不是经常会三心二意的人,看中了一个,当然就要厮守下去。
    你也不用再乱找了"
    他的似乎是无意的暗示,却给了我不少的压力。电话已经打得不少,对于他到底是不是一个能守住一段感情的人,我还是不能确定。总有一天要见面,原来想象中的美好十有八九要破灭。良是一个能够面对现实的人吗?
    良在电话里说到以前的事情,象是受尽委屈的样子。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呢?
    对我他最终是不是他不会满意?
    这样子过了快一个月,良说要飞过来看我。我答应了,心里越一下子紧张起来。
    良似乎是一个感情上很冲动的人,我希望这一次不要发展得太快,良却毫不掩饰。
    "杰,我好爱你"良又一次说到这话,我只好努力地控制自己。
    "我我知道。"
    话筒那面是一沉默。接着传过来的是良的啜泣声。
    "良,不要这样我没有别的意思。"我赶紧解释着,"我只是希望我们能够冷静地多了解一下对方。你不觉得现在这样太快了吗?"
    "嗯"良终于停住哭泣,"人家对你可是真的感情。
    "我知道。"
    "你就别来你那个'我知道'了。"良笑起来。
    "嘿嘿等见面之后再说什么也不迟。你说呢?"
    "好吧"
    良的起程时期越来越近,我也越来越紧张起来。
    一面是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是我想象的样子,一面也是怕他对我失望。
    "管他呢,他要不喜欢,我也没办法了反正我提醒了他也快一百遍了。"我这样给自己安慰着。我把自己能到的毛病全告诉了良,希望他不要期望得太多。
    "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也永远都不会是。"这句话快成了我的口头禅。
    良听进去了吗?
    良终于要来了。从早上起来我就有点紧张,心里慌慌的,把桌子上的东西挪来挪去,却又什么都干不成。
    "有什么心事?"同事看我烦躁不安的样子,半是好奇半是关心地问道。
    "哦没没什么。最近没怎么休息好。"我笑一笑,想努力地集中到手里的工作上去。
    终于熬到下班,离良的飞机到达的时间也很近了。本来还想回家去换一身行头,一看表却已经来不及了。
    "不管了还得去花店。"想让良高兴一下,前一晚就想好要给他买一支玫瑰。
    以前从来没给人买过花,为此也觉得有点兴奋。
    去机场的路上,在一家花店里停下来。挑来挑去,还是觉得每一朵都不够好。
    "没有更大一点的了吗?"我问道。
    "这一朵不就很好吗?"女店主从冰柜里拿出一朵,"花苞饱满就很好,会开得很大女朋友一定会喜欢的。"她冲我笑一笑。
    "哦希望如此那就是这一朵吧。"我也暗自笑一笑。
    到了机场,良的飞机刚刚着陆。我把花举在身后,站在出口等着良出来。
    我一再地告诉自己要放松,但是心还是"砰砰"地跳着,声音大得好象我都能听见。
    "真是没用"我想着。以前去见人的时候,好象也没有这样过。
    从飞机上下来的旅客越来越多,终于在人群中我看到了那张似乎已经很熟悉的面孔。
    "原来真是长得这个样子"我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一下子觉得有点好笑。
    "怎么会不是呢可能是'时装模特'变成'大腹便便'之类的故事听得太多了吧"
    "你好呀"不等我想完,良已经站在我的面前。声音还是低低的,只是脸上的笑容似乎有点不自然。
    "你好这个送给你。"我把手里的花递过去。
    "哦我们出去吧。"良有点意料不到的样子。
    "好吧。东西要不要我帮你拿一下?"看着他背着一个很大的包,我问道。
    "嗯。"良没有多说什么,把包从肩上拿下来。
    "唉哟这么重。"我把包接过来,却差点没拿住。"都是什么东西?"我冲良笑一笑。
    "没什么的。"良仍是快步向前走着。我背着包努力地跟着,心里突然有点怪怪的感觉。良似乎有点出乎意料的冷漠。
    "不管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想着。
    开车回家的路上,良仍是无语。几个小时的飞行比较辛苦,良前一晚也肯定没有睡好。只是他的沉默仍有点让我不安。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13
    八六年的暑假显得格外的长。文已经远在千里之外,虽然差不多每隔一两天就要互相写一封信,却还是觉得身边空荡荡的。
    想起他来的时候,什么也做不下去,便只好坐在那里看着窗外发呆。
    父母以为我为高考的事情而焦虑,还常常地安慰我,我也只好笑笑作为回应。
    到了八月份,高考分数终于下来。我虽然还是学校里的第一,但是却比平时差了很多,最拿手的物理居然只得了不到80,能不能上T大一下子划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文的成绩差得更远,出省的希望都没有,上T大更是没有希望了。原来还有的一丝幻想一下子破灭,我的心情更是糟起来。
    文让我一拿到分数就写信给他,我对着空空的纸,一笔未落,眼泪已先流下来。
    我知道我不应该责怪文,但还是止不住地想,如果当初他报了其它的学校,我们还是有可能在一起;如果当时在一起的时候再多帮他一些,也许他就可以考得更好;也许是我不应该坚持上T大太多的"也许"搅得我心绪不宁,一肚子的话却不知如何说起。
    于是只写了一封很短的信,把各科的分数抄给他,别的什么也没有说。
    文的心情也一定会很糟,我也不想再给他增添烦恼。过了几天,文的回信终于来了
    "收到了你寄来的高考分数。我们两个考得都不很理想,但是你还是很有希望能够上T大的,我是根本没有可能了。
    我的第二志愿也报得很高,所以也没有可能被录取,最终的结果可是就是留在省城上大学了。
    我不知道怎样来安慰你,我现在心里也是一团糟。也许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是那样的固执,也许我们还有可能在一起;也许我们这样相爱本来就是一个错这一个月来我一个人在海边走了无数次,多么希望还能象以前那样抱着你,看你的眼睛,吻你热热的唇离开你的时间越长,对你的念却越是强烈,然而现在我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才会再相见"
    文的信只是让我更茫然。接下来的几天里,文每封信里都要责怪自己,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我们已经根本没有可能在一座城市上学,但还是盼望着能有奇迹发生。
    过了似乎有十几年的十几天,录取通知书渐渐地来了。我终于还是上了T大,虽然不是原来自己想学的专业,但慕于T大的声誉,也就决定下来。
    家里人全都特别高兴,老爸当天就把几个要好的朋友请到家里来吃饭。
    学校的老师们也都松了一口气终于又有一个学生上了T大。
    只是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文被调配到省属工大当年的一句玩笑话没想到最后成了现实。
    我写信把通知书寄给了文。文收到后寄了一个很短的信之后就再也没有信来。
    我知道他的心事。省城距北京差不多有千里之遥,坐火车要十个小时。
    这一次虽然不是永别,再见面的机会遥遥无期。
    我跟父母讲能不能在开学之前去省城看他一下,被一口堵了回来:
    "怎么这么不懂事?马上就要开学了,东西都还没有准备,怎么还要到处去乱跑?"这一次老爸到是很坚定。
    "看好朋友也要分时候嘛。他没有考好心里也不好受,你们见了面不是更要难过?
    以后放假的时候再找机会见面吧。"老妈在一旁安慰着。听了他们的话,我也只好作罢。
    终于到了去学校的日子。努力了差不多十年,就是为了能够回到北京去上大学,能够再回到外公外婆的身边。这一天到来了,我却是没有一点的兴奋。
    送行的人们挤满了一屋子,父母还在不停地吩咐在学校里要注意的事情,亲戚朋友也在或拍肩或握手地与我说着什么。
    但这一片喧囔却慢慢地化成象是默片中的一幕,眼前晃动着,谈论着的人们象是离我有万里之遥。我的脑子里,只有文。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在想什么?他为什么还不写信来?他还会再写信来吗
    到了学校的前几天是一片忙乱,一切都要重新适应,重新调整。从上课念书,到吃饭睡觉,一切都与在中学的时候是这样的不同,更不要说同学也似乎个个都聪明过人。老师们也似乎知道更多更深奥的东西。
    开始几天的兴奋过去之后,我写信给文的家里,告诉了我的新地址。
    文已经有快一个月没有写信来,我开始有点焦虑。每天忙碌过后一闲下来,他的身影就会一下子跳出来。我想努力地不再想他,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晚上回到宿舍的时间应该是最轻松的时候,对我来说却很难过。同学们有的下棋,有的打牌。我对这些却毫无专长可言。围棋是最流行的游戏之一。
    看别人玩得很是起劲,也忍不住要试一试。
    下过几次之后才发现这游戏是太过复杂了,也是也便往往只有看的份。
    一次又与同屋在玩,眼看着本以为安全的一片地方又要被杀,便想推盘认输。
    "我可以教你。"正要起身,身后却传来这样一句。回过头去一看,是涛。
    开学没有多长时间,涛已是全系闻名的围棋高手。常常是几个人对付他一个,也照样被杀得一败涂地。我也有几次注意到他,特别是喜欢看他下了一手好棋之后狡猾的笑。跟他下棋则是想都不敢想过。
    "哦那当然好。不过你也看见了我可是一窍不通。"我笑一笑。
    "没事,慢慢学嘛。我有一本入门书可以借给你,"涛认真地看着我,"我们有时间也可以多在一起练习练习。"
    "那太好了。"突然间觉得涛很可爱。"不过,你可得耐心哟。"
    "这没问题。"涛很好看地笑起来。
    从那以后,与涛在一起的时间慢慢地多起来。他努力地要教会我,我的棋艺却总也不见长进。对他来说显而易见的步法,我却常常百思不得其解。
    "你可真没用。"一次涛在解释了半天之后看我还是一头雾水的样子,不禁笑着说起来。
    "不是早告诉你了吗?我对这个不行。你可是自找苦吃。"我也笑道。
    "哈哈那今天我们不下了。出去走一走好不好?"
    "好吧。"
    初秋的夜晚格外清凉。我与涛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已是走出很远。
    "快是中秋了。看月亮多圆。"涛仰头看着天上。
    "嗯"
    "怎么,有什么心事嘛?"涛看我没有应他,扭过头来问我。"是不是想家里人了?"
    "嗯有点。"然而他哪里知道我的心事。我的文,他还好吗?
    "我也是很想家里人不过也没有办法了。"涛还在安慰我,"现在也算是大男人嘛,要坚强。"他又是那样的一笑。
    "我没事的。"我扭过头去笑笑。
    "那就好我们要不要回去?有点凉了。"
    "好吧。明天还得早起。"
    回到宿舍,已经熄灯了。借着楼道里的一点光把床收拾好,便一头倒下去。眼睛一闭,文的身影重又在眼前浮现出来。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不过也不能这样老想他了。"我提醒着自己。
    "现在不是也可以过得很好同学们也都很可爱那个涛也很好"想到涛,不知怎么心里有点特殊的感觉。他的那个笑好象总也挥之不去。
    "别胡思乱想了。"我对自己笑笑,"敢紧睡觉吧。"
    月从窗外亮亮地照进屋来。开学以来,第一次觉得这校园也很可爱。
    14
    与涛的"学棋"计划终于没有实行到底,我自己先是觉得毫无希望之外,每次我和涛在一起玩,边上想与涛下棋的同学便会起哄说涛是在"自甘堕落".
    "你还是跟他们去下吧。"看涛也有点心动要走的样子,便先说出来。
    "也好我们以后再下吧。你可以自己再看看书。"
    "嗯再说吧。"我知道再看也是白费劲,"这棋不下也罢。"我想着。
    棋不下了,与涛在一起的时间却没有少下来。每天除了看他与别人下棋,慢慢地又开始一起去自习,一起去吃饭,一起去运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除了文之外,涛的影子也开始时时地跳进脑子里来。
    一天中午下课回来,看见床上扔着一封信。拿起来一看,是文的字体!
    我的心一下子跳得快起来。胡乱地把信拆开,忙着读起来。信是从文的学校写来的。
    "我前一段时间的心情,你应该是知道的。如果写信给你,也只会是更添你的烦恼。
    现在我自己总算是觉得好些了"
    "是来上这一所不很理想的学校,还是努力一下明年再考一次之间,我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来这里上工大。父母极力反动我再考一次,说是风险太大,弄不好什么也考不上了。我也不敢跟他们说是为了你想再试一次,也就只好听他们的了。起码这里的专业还不错,是电子方面的,我也很喜欢"
    "至于我们两个,平时我们可以多写一些信,到了假期的时候总是有机会见面的,我要带你到海边去玩,捡很多很多的贝壳杰,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的想念你。
    大学里的生活与中学时有很大的不同,一切都很新鲜,但是好象找不到可以交谈的人"
    惦记了一个多月之后,终于有了他的消息,知道他过得还好,还在想我,想要见我。
    我终于放下心来。于是又开始频繁地写信,虽然不及暑假的时候那么多,还是多得让同学们怀疑起来。
    "是不是女朋友呀?老是这一个地址,还老是这么厚?"帮我拿信上来的同学总要逗我几句。
    "女朋友怎么了?我们感情好也不行?"我也就顺着说下去。
    开学后一个月很快地过去,八六年的国庆节要到了。天安门广场上照例要放焰火,我问涛想不想一起去看。
    "好呀。应该会很好看的吧。
    以前还没有这么近看过焰火呢要不要再找几个人一起去?"涛问道。
    不知怎么我不想再跟别的人混在一起。"可以不过人多了更乱了。"
    "那就算了,两个人也很好玩。"涛看我有点勉强的样子,笑笑说。
    等我们两个坐车到了广场,人已经挤得到处都是。涛比我高过半个头还要多,看见这局势,扭头冲我一笑,:"跟着我。"然后扭过身开始努力地穿过人群。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便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边。不一会终于到了最前面。
    "你可真行,"我不由得赞叹,"我是没这个力量和勇气。"终于想出这个词来。
    "嘿嘿,要是客气就还得站在后面着急呢。"涛到还是得意地笑着。
    "别臭美了。"其实我到是有点佩服他的这点野劲。
    也许是第一次靠得这么近,这一晚的焰火显得特别的好看。涛也是很兴奋的样子,每一个花炮上天都要感叹几句。
    最后一个焰火在天上熄灭,人们开始慢慢地散去。我和涛这才意识到,所有的公共汽车都停了!从广场到学校去坐汽车也要一个多小时,这可怎么回去呢?
    "只好睡在野外喽。"涛还是一副什么也不怕的样子。
    "你要不怕冷就在这睡吧。我是得想办法回去。"我也装着不在乎他的样子。
    "要不就走回去?"涛试探着说。
    "走回去?到了学校得天亮了要不"外婆家在学校与广场的中间,距离短了很多。
    只是一下子带一个同学回去一起睡,不知道家里人会怎么想。
    "要不什么?有什么好主意?"涛看我欲言又止,问道。
    "我想"我还在犹豫着,但是看着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少,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要不一起到我外婆家去睡吧。可以近一半的路程。"
    "那太好了不过,家里方便吗?"
    "应该没什么。不行你就睡院子里呗。"我逗着他。
    "行,没问题。那就走吧。"
    深夜的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一路上只能听见我和涛的脚步声。
    涛还沉浸在刚在看过焰火的兴奋中,不停地说着哪种好看,哪种可以再如何改进之类。
    "看你高兴得象个大孩子。"我笑着说。
    "就是觉得挺好的。"涛不好意思地笑一下。"你觉得冷吗?要不要我脱件衣服给你?"
    "什么?哦不用。哪有那么娇气我们要不就跑一下?"
    "好呀。你肯定跑不过我。"涛又露出那种"得意"时的笑。
    "那可不一定呢现在就开始!"
    我一下子冲出去,涛也在后面追上来。
    一路闹着,到外婆家的路显得短了很多。到了家里看到一家人都还没睡,我才放下心来。
    "哎呀,怎么弄得这一身汗?不是说是看过焰火以后回学校去的么?"外婆看我们一付狼狈相,问道。
    "看过焰火没公共汽车了。我们是从广场上跑回来的。"
    "你们这些孩子快去洗洗吧。我去给你们收拾睡觉的地方。"
    外婆家有两间屋,她让我们住在里面那间,"明天早上好好地睡个懒觉吧。"
    "谢谢您了。"临进里屋前,涛对外婆说道。
    "别客气了。小杰的朋友还见什么外。快去睡吧。"
    屋里是一张双人床,涛坐到床上来的时候,我一下子有点紧张起来。
    "困不困?"
    "有点,还好。"
    "你外婆真好。"
    "那是当然。我小时候是跟着她和外公一起长大的。外公去年刚去世了"
    "哦一定很难过吧。"
    "嗯他们特别疼我。"
    "以后好好孝敬她吧"涛拍拍我的肩,"我们也该睡了。"
    "好吧。"
    躺下去不一会,涛的呼吸就变得深而均匀。一晚上的奔波也是够累人的,我却如何不能入睡。看着涛清秀的面容,我突然有了想吻一下的冲动。
    然而一种犯罪感却跟着涌上来。文的笑容一下子在我眼前出现,也在甜甜地笑着。
    "真是该死。怎么想这种事情。"我暗自责怪着自己。"明天还得记着给文写信。"
    就这样一边乱想着,我努力地睡去。
    15
    周末的时候差不多每次都要到外婆家去。T大的校园很大,学生宿舍又在校园的最里面,每次到校门口去坐公共汽车都都要走上近半个小时。
    跟家里说了几次想买辆自行车,父母却说要"再等一等".我知道我在这里上学家里经济上已经很紧张,也便作罢。
    一个周六的下午,我跟涛说我要回外婆家去。涛看我背着个大包,就提出来要去送我。
    "每次这么走也太辛苦了。我骑车出去送你好不好?几分钟就行了。
    告诉我你回来的时间,我到时候也可以去接你。"
    "哦不用了吧。这太麻烦了。"我一下子有点受庞若惊。
    "这有什么,很快就回来了。走吧。"
    "那就谢谢你了"
    "别假客气了。"涛笑一笑,抓过我的包来背在肩上。
    我坐在车的后座上,看着涛努力地骑着车,心里充满了感激。
    涛的体贴和仔细是我所不曾期待的。文是一个专注的情人,但是小事上却是常常的忽视。想着想着,手不由得抬上来,放在他的腰上。
    涛似乎有点意料不到的样子,扭过头看了看我,又接着骑着。
    从那一次以后,每个周六涛都要出去送我,周日回来的时候不论车堵得多厉害,我到学校多晚,下了车也总会见到他在车站上等着我。感激之外,一点暖暖的感觉也慢慢地在心里长起来。
    每次从外婆家回来,都要带回不少吃的东西。一开始我不想带,后来想到涛,也就家里给什么就全接下来,然后回来分一半给他。开始涛还不愿意的样子,后来看我坚持,也就接下了。学校里的饭菜质量太差,与家里做的无法相比。
    看他吃起来高兴的样子,我也挺满足。
    慢慢地我隐约地觉出来每到周末的时候,涛便有些不快活的样子。
    我知道他是有点不想让我走,但是又不愿往那个方面想。与文的通信还有很多,我不想与涛有太深的关系。
    "有什么不高兴的?明天又可以有好吃的了。"在车站看他不快活的样子,我想逗他高兴。
    "你一走又要一天"涛低着头,脚在地上乱踢着。
    "不就是一天嘛我可以早点回来。"
    "不用了。你家里人也挺想你的。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间还是很长的"
    "就是嘛。"
    正说着话,车已经开过来。
"那我就走了明天还是那时候回来。"
    随着人群挤上汽车,我从车窗里向涛挥着手,却一下子看见两行泪在他的脸上!
    我一下子慌了,赶紧又努力地挤下车去。
    "神经病呀你?刚上来又下去。"售票员不耐烦地在身后叫着。我也顾不得与她理论,把包扔在地上,一把抱住涛。
    "你怎么了?不要哭好不好?"我努力地想要看他的眼睛,涛却在使劲地把头扭过去,一只手扶着车,另一只手抹着眼睛。
    "没什么的就是有点舍不得你走"涛终于低声说。
    "真是那我这个周末不回去了好不好?
    过一下我可以让胡同里的公用电话给传个话。"
    "那行吗?"涛抬起头看着我,想相信又怕不可能的样子。
    "当然行了,又不差这一个周末。"
    "那好晚上我们可以一起出去玩了"涛的声音轻松起来。
    "嗯正好有个新电影。我们一起去看吧怎么还会哭呀?"与涛推着车往回走。
    我看他情绪好起来,便问道。
    "我也不知道以前从来不哭的"涛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我扭过头去,看夕阳把他的侧影衬托出来,长长的睫毛,翅翅的鼻头,满满的唇,一个可爱的大男孩的样子。我知道涛在眷恋着我。快乐之外,心里却有点慌张。
    我们这是在相爱了吗?可是我还有文一直没有跟涛说过文的事情,几次涛看我在读文的信,也有点想问的意思,却一直没有开口。
    我也有几次想提起文的事情,却不知怎么总也张不开口。
    第一个学期的功课挺紧张,好在高中时候不顾一切地念书的劲头还没下去。
    每天下午吃过饭很早就去教室念书。涛是照例每天都会过来叫我一起走,在教室里也总挨在一起坐。一开始手或脚偶尔碰一下还要想法躲一躲,渐渐地就不管不顾起来,再后来不知什么时候看书的时候手都要在桌子下面拉在一起。
    涛时不时地在看书中抬起头来看一看我,可是他热热的眼神睛我却常常不敢面对。
    只是使劲地握一握他。
    涛的数学很好,我弄不太清楚的地方就老是问他,涛也总是耐心地一点点讲清楚。
    英语是我最爱上的课,涛则是一拿起书来就绉眉。我心里觉得很有趣之外,也努力地帮他理解一些特殊的语法和句式。期中考试我们两个都考得不错。
    涛在前五名里,我居然又在班里拿了第一。涛也替我高兴,于是两个人在食堂里买了两个好一点的菜,然后又到边上的公园去划了一通船,算是庆祝。
    。天气一点点地冷起来,我回外婆家的次数也渐渐少了,一是想与涛在一起,二是不愿他在外面冻着等我。给家里又写了几封信说自行车的事情,父母终于同意托人给我带一辆旧的来。我喜出望外,心想这一下至少不用让涛再受苦了。
    谁至车寄来以后,涛还是每次都要陪我骑车到校门口去。
    回来的时候也还是见到他在那里等我。
    最后我只好问外婆能不能带同学一起回家来过周末。家里人一口同意下来。
    于是涛也便时常地陪我回家去住。涛话不多,但是该说的话一句也不少。
    家里人很快就都喜欢上了他。涛也就不再见外,常常帮着干点活之类。
    外婆尤其地喜欢他,每次我们走的时候都要给他也带一份吃的东西,还总是让他下个星期"再来。"
    涛这么让家里人喜欢,我也很高兴。可是每次在外婆家离着他那么近睡,对我都象是一次严峻的考验。我知道自己是爱上他了,但我却不敢面对,也不愿面对。
    与文的通信一点点少起来。学习紧张是一方面,可谈的东西也似乎少起来,往往是对着一张空纸要努力地想半天。
    从他的信里看他也在慢慢在适应着学校的生活,心情也在好起来。
    往日的甜言蜜语渐渐地少了,可是他还总是不忘了在信尾加上一句"我爱你",也总是不忘了再印上一个吻。每次看过他的信我总要在那个唇印上长长地地吻着,想着在一起时他重重地吻我的样子。他送我的那几枚贝壳我一直摆在床头,每天都要看上无数遍。他的照片也还是压在枕头下面。文在一点点的淡去,他的影子却还是无处不在。
    大学里的第一个寒假来了。我回家的火车早一点,涛非要陪着我一起到火车站去。
    我一口咬定不让他去。他问我到底是为什么,我就是不说。与文在车站的那一别,让我对车站的送别有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我和涛要分好几个星期,都有点难受。
    他要是也去车站,我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在校门口分别的时候,涛叮嘱了我好几遍一定要"多写信".我答应着,眼睛里一下子有点热。我努力控制着。然后转身挤上车去。车开出去之后,我还在朝他努力地挥着手。远远地看他在抹着眼睛,我的心又如同当年文离开的时候一样,疼若刀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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