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狡猾猎人,纯情猎物2 【本文作者】: 〖e-mail〗:

第六章 

下班前,扇君恒走进任少麟的办公室。

下班时间到了,所以他进来取今天的报酬,以及准备完成最后的“工作”。

因为罗苹占去了任少麟的工作时间,所以他此刻还埋首于审查设计图中。当扇君恒的身影一出现,他就立刻暂停了工作,将宝贵的时间空下来给他以表重视。

“怎么不过来?”见他停在门口,任少麟不解地问。

“你在忙。”沉吟了一会儿,扇君恒简单地道,转身就要离去。愣了一下,任少麟立即问道:“你不打算拿今天的报酬了?”有种异样的感觉,君恒的反应怪怪的,失去了他平常惯有的沉静。

似考虑了会儿,扇君恒还是没回头,只生硬地说:“明天再领也一样。”

“你的报酬可以明天领,我的GoodbyeKiss可不能留到明天喔。”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任少麟起身拉住了扇君恒,要他看着自己。

“那……嗯……”被迫转身,扇君恒却始终盯着地板,似乎在闪眼神后决定忍痛舍弃今天的报酬。“今天的份就不用给了。

感到狐疑,住少麟的眸光渐渐转为幽深,却先以关心的口吻问:“君恒,你没事吧?" "没事。”他摇头。

"真的吗?“任少麟伸手要探他额头的温度。

突然往后退了半步,扇君恒避开他的碰触,身子有些僵直地道:“总监,我真的没事。”他只想赶快离开。

皱起眉头,任少麟叹了口气问:“君恒,你今天在公司受了谁的气,还是觉得对我有哪里不满意?有的话,说出来让我解决,OK?”

会不会是君恒家里出了问题……他多方面猜测着。

“没有,真的没有。”顿口气,扇君恒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沉闷的感觉无法退去,他自己也不明白哪里出了差错,教他从何解释起。

他想,应该只是暂时的情绪问题,明天就会没事的。

“既然如此,你为什点不看着我?”任少麟低沉的嗓音透着不悦。

挣扎几秒,仿佛要证明自己没事,扇君恒强迫自己抬起视线,对上任少麟质询的黑眸,就这么和他四眼相对。直视着任少麟漾洒不羁的脸庞,让他不由自主感到心慌意乱,也只能努力强自镇静。

“你以为看着我,就能证明你心底没事吗?”任少棋又叹了口气。

君恒的眼神闪烁不定,谁都看得出来他有心事。

身为扇家长男,他能理解君恒惯于担起责任,习惯能不麻烦就不麻烦别人。问题在于君恒必须把心事说出来,自己才能替他想办法解决。他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何必给自己过于沉重的压力和负担?

"不然,总监还要我怎样?“脸色微沉,君扇恒的语气霎时变得冰冷。被逼到了绝处,再冷静的人也会控制不住情绪。此刻的他便是如此,极度压抑之下,已不能用平常心面对任少麟。怎么做都不对,又不知道自己为何烦闷,他被任少麟的关心逼得太急。

“你……”没想到他会有此反应,任少麟着实愣了会儿,感觉自己像是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有点吃力不讨好的涩然感受。付出关心未必要求别人感激,但被泼了一桶冰镇过的冷水回来,任谁都不会感觉太好过。

“抱歉,总监如果没其他事的话,我要先回去了。”扇君恒想要抽回被任少麟抓住的手,此刻冷淡的声音中充满前所未有的距离感。

有点火了,任少摊不但不肯松手,语气更冲地道:“谁说没事的?!”

或许是他操之过急,急欲拉近两人感情的作法不对,这小子的态度却让人太生气了。年轻人就该像个年轻人,干嘛像个死气沉沉的老头!哀叹!又害他想起扇君威那个小老头了。

但愿君恬那天真无邪的小妮子,过两年可别像她两个哥哥,年纪轻轻就老气横秋才好。怎么想,任少麟都觉得这是很可悲的一件事。

“总监还有什磨事要我做?”心有无奈,扇君恒还是问。

习惯公私分明,所以只要是有关工作上的要求,他都不会推辞。

“我要我的吻!"冷眼一瞪,任少麟没好气地冷哼,将扇君恒一推背部用力压在门上,不容拒绝地霸住了他微张的嘴,舌尖窜人和他的纠缠、掠夺性强而痴狂。

片刻之后,任少映的呼吸已显短促。

问题是——被强吻,纵有诧异与不甘,他非但没有挣扎还完全任君摆布。

不管任少麟投入了多少技巧,还是感情上的激烈需索,被牢牢锁在任少麟双臂的空间之中,他部像缺乏感情的愧儡,被压在门上就动也不不动。

他连眼神都是空洞无神的……

没有反应,没有任何情绪,一点点的互动都没有!任少麟的感觉糟到就像在吻个死人一般。今人恼恨哪,他恼扇君恒的毫无反应!

突然间,任少麟在意气用事之下,用力咬破了扇君恒的嘴唇。

他的举动如愿骇着了错愕的扇君恒。猛然意识到自己过于冲动的举止,任少麟不自觉松开了抓着他的手。老天,他怎么会……自己造成的杰作,却揪紧了他的心。

刺痛感让扇君恒微微皱眉,红色血丝自伤口窜出,他的嘴里即刻尝到了咸味。无声地抬起手,他用手去碰刺痛的嘴唇,眼神落在手指上沾染的红色血液。

无波无纹,他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君桓……”

任少麟突然觉得害怕、怕彼此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薄弱基础,在扇君恒有意隔离退避的神态中,已然回到了最初。

眸中闪着焦虑,他真的怕了。

☆        ☆        ☆

“少麟,你东西弄完了没有?”此时,方墨耶突然在外头敲着门。平常任少麟并没有锁办公室门的习惯,然而他开门时却发现有阻力,脑中立即联想到某些事,才故意在外头坏心眼喊着。说穿了,他笃定有人在里头做“坏事”。

呵,他最爱做杀风景的事了。

好朋友嘛!这种时候不表现一下,得等何时对吧?

听不见里头有回应,方墨耶在外头独自耸耸肩,憋着声音正好不大不小、带着调侃传人:“看样子你还在忙,那就不打扰你了。”

坏心眼归坏心眼,他还算是个识时务的人。

不久之后,外头安静了下来,门内动也不动的两人才又看着对方。

“没事了吗?”低下头,扇君恒沉静问道。

“我……”似乎有话要说。扇君恒冷漠的神态却让任少麟说不出口。最后,他按捺着心中复杂的情绪,掏出了一张千元大钞。

“这是今天该给你的报酬。”在怪异的气氛之中,任少麟不知道还能说什磨。本来想多给一千块,可是他又怕扇君恒因此误会。

扇君恒抬眼看他,几秒后无言地收下了钱。

“谢谢。”面无表情吐出习惯说的字眼、他便转身开门离去。

当门被关上时,无法控制的暴怒感涌上任少麟心头,他无法相信自己竟然会有如此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做的时刻,他懊恼失控地了大门一拳。

妈的!他宁愿那小子生气!

但他不是,而以那种冷淡无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方式,当成了无言的抗议……天性偏于稳重、平日极重视个人修养的他,再也禁不住心底粗鲁的诅咒。

君恒到底有没有人类的感觉!可恶!

☆        ☆        ☆

回到家,扇君恒没说什磨就将自己锁进房间。

将房门反锁后,他转了身靠着门便滑坐而下,将脸埋于双膝之中。怎么走出公司大门,怎么错过公车而无意识地走路回到家,他几乎没有任何印象。他只知道,心头像是有颗沉甸甸的大石头压着,令人间透的的压迫感始终挥之不去。

感觉……快喘不过气来了。

“哥,你怎么了?”看哥哥没说半句话,一回家就冲回房间,扇君威禁不起扇君恬不断发出的疑问,考虑之后,便牵着担心不已的妹妹来敲门。

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扇君恒并没有听见敲门和弟弟的叫声。

“哥、哥!你没事吧?回我话呀!”里头没有任何声音,连扇君威也跟着担心起来,不禁更加用力地敲着门。他想到哥哥回家的时候,脸色是有些不久劲。

咚咚——愈益巨大的声响终于让扇君恒拉回神智,从膝中抬脸。

下意识望着自己的手,他才发现任少麟给他的那张千元大钞始终被他捏在手中成了皱纸。一路上……他就这么捏着钱回来?扇君恒自己也感到诧异,怎么没把钱收进口袋里头,万一掉了多可怕。

“哥!你——”扇君威努力敲门,却在此刻听到门铃声。

犹豫了会儿,他决定先去开门。

听见门铃声时,扇君恒也调整了情绪。才开了房门,扇君恬便扑进他怀里,因为担心而哭叫:“哥,你是不是生病了,为什么到现在才出来……" "哥没事,只是突然觉得有点累,所以睡着了,乖,别哭了。”扇君恒有些内疚地哄着妹妹,抱起她往客厅走。

“咦?谁欺负我可爱的小恬恬啦?”

听见熟悉的声音,扇君恬立刻收住了眼泪,在扇君恒怀中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开心兴奋地喊:“圣攸哥哥!”

“恬恬乖,来,圣攸哥哥抱!”邡圣攸走上前,笑盈盈地伸出双臂。

看到哥哥没事,扇君威没有凑热闹的兴趣,放了心便回去做功课。而扇君恬立刻伸出双手,从大哥怀中投向她最喜欢的圣攸哥哥。

没介意妹妹变节的动作,扇君恒只是朝邡圣攸问:“你怎么来了?”

“嘿,猜到你们家还没开伙,买恬恬最一爱的麦当劳给她吃啊!”双手没空,圣攸只好用着下巴,朝放桌上的麦当劳速食努了努。

“哇!圣攸哥哥最好了!”听到有麦当劳吃,扇君恬开心大叫着。

“不给圣攸哥哥一个感谢吻吗?”邡圣攸逗着怀中的小女孩。

“谢谢圣攸哥哥!”听见邡圣攸的要求,开心不已的扇君恬毫无心机也没多想地送上香吻,在他脸上用力噬了一下。

“好乖。”目的达成,邡圣攸拐完小孩后便放下她,满意地笑道:“恬恬先去和君威哥哥一起吃,汉堡冷了就不好吃喔。”

用力点了头,扇君恬立即笑容满面地朝扇君威跑去。

望着眼前的一切,扇君恒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触,眸光沉了沉。

“别想了,直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吧!”他一进门就听君威说君恒回家就把自己锁在房内,此刻他自然是要弄明白前因后果。瞥了一眼两个小家伙,知道君恒必定有所顾虑,邡圣攸又将他拉回了房间内。

除了“钱”以外,能让君桓产生困扰的事可不多了。

☆        ☆        ☆

一进房间,邡圣攸就急切地猜测:“恒,你被人侵犯了吗?”

先是一愣,扇君恒就失笑地摇头。

“身体只是身体而已,被侵犯也死不了人。”何况他从来不曾觉得任少麟的“侵犯”让他感觉到厌恶过,实在没必要为此难过。

"不会吧!桓,你那么不爱身体可是不可以的哟,伯父伯母会伤心的呢!“邡圣攸瞪大漂亮的铜铃眼,更不以为然地叨念:”大家都嘛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毁伤,否则就是大不孝耶。“自从和黎扬在一起,他就认为必须为所爱的人珍惜自己。

“只是几个吻,构不上大不孝的罪名吧?”圣攸逗趣的口吻让他失笑。不过,他并没有真的“失身”也是个不争的事实。

现在,他已经不明白,任少麟是珍惜在乎他的感受,还是原本就只想玩玩,怕招来后遗症得负责任,所以才不敢真的“动”他。

想到这里,他的心不自觉跟着沉落。

“只是吻?”

搞了半天,只有吻而已?听到回答,邡圣攸几乎哼了一声,百般无聊地走到床边坐下来。真没意思,浪费他的好奇心。

“只是吻……”似乎在琢磨圣攸话中的涵义,扇君恒突然苦涩地笑……道:“对于男人来说,吻得再深人也只是吻,根本不代表什么是吗?”

那些爱不爱的话,不过是配合游戏的用语。

“喂喂……你不是男人啊?干嘛这样问我?”邡圣攸愣了一下,被问得有点尴尬。问题是他引起的没错,他却不知如何应付恒的问题。

咬着下唇,扇君恒不确定的眼神突然飘移,犹豫后还是抬头,一口气问道:“圣攸,吻男人是不是都一个感觉?”

圣攸至少吻过崇恩和黎扬,若有不同应该能给他答案吧。

乍然听到自己曾问过崇恩的话,邡圣攸差点没从床上跌下来。突然想到恒会这么问的理由,他感到无趣的黑眸可又立即灿亮了起来。

以恒对爱情的迟钝,没有“感觉”的事不可能让他多想。

难怪最近恒在学校老是精神欠佳,眉宇间总像隐隐藏着困扰。既然恒想知道,男人吻起来是不是都一个感觉,答案其实很简单——一如他当初,比较一下不就能确定啦!

“有什么不同嘛……”尾音吊足了胃口,邡圣攸还故弄玄虚地问:“要知道有何不同很简单,你确定要我帮你的忙让你知道?

身为好朋友,这“忙”他不帮谁帮?呵呵……他自认为,舍我其谁。

当扇君恒瞧见邡圣攸用着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自己时,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不安感,亦冒出一股想往门外冲的冲动。偏偏他又想要个答案,所以双脚仍定在原地。

除了圣攸,他不知速能问谁解惑。所以,他义无反顾地点下头。

☆        ☆        ☆

当黎扬按下扇家的门铃时,身旁突然冒出了一个人。

典型的社会人士。将对方由头打量到脚,黎扬的脑海里冒出了个想法,不由得升起防心,权充主人家问道:“你找谁?”

对于扇家的经济概况略有了解,他怕对方是上扇家来讨债的人。

有必要的话,他会替扇家当下这个问题。虽然他跑来扇家,只是依约来接圣攸回家的,但看不过去的事还是要帮。学生会里共处不少时光,恒已是他的朋友。

“除非这是你家,否则我找谁和你有着吗?”对上身旁神态倨傲冷漠,外型出众的青年,任少麟的姿态也很高。

别人没给他好脸色,他也不会拿热脸去贴冷屁股。

眉头微皱,黎扬冷然地道:“如果你是来要债,可以直接告诉我。”

狂妄!哪家父母生出如此目中无人的小子?任少麟忍不住想挫他锐气,不免趾高气扬地挑眉,“告诉你,你一个小伙子就能全权处理吗?”

其实挺欣赏黎扬的个性,但任少麟仍不喜欢黎扬以扇家保护人自居的神态。

如果有人能帮君恒——那也只有他!

“快说扇家欠了多少钱,其他问题不劳你费心。”任少麟的口气让黎扬以为他真是来要债的,亟欲赶人的态度更加明确。

在任少麟开口之前,扇君威突然开了门,眼神从任少麟转到黎扬的脸时,紧绷的神态才缓了些并问候道:“黎大哥。”

对于任少麟,他瞥了一眼,就采取冷淡无视于他存在的态度。

“小威威,几天不见就忘了任大哥啦?”黎扬正要叫扇君威先进屋,任少麟的手掌已拍上扇君威扭开的头颅。“几天不见,我可是很想你和小恬恬呢!”

“变态大叔,别碰我!”扇君威感到受辱,暴怒地拍开他的手。

如果他没猜错,哥哥的失常肯定和这家伙有关!

想到无法说服哥哥辞职,扇君威就感到懊恼不已,更加敌视任少麟。

看到扇君威过于激动的反应,黎扬微微扬起眉,大有看好戏的神态。君威虽然个性冷漠,但并不是个容易情绪外放的孩子。可见君威很讨厌他身旁的男人!

“君恒回来了吗?”不以为意笑笑,任少麟的眼神飘往屋内寻人。怎么想都觉得心神不宁,加完班他还是决定到扇家看看。

“我找圣攸。”黎扬也对扇君威说出来意。

本想说哥哥不在,看向黎扬后扇君威把话吞回去,不言地转入屋内。

外头的两个人二话不说跟了他进屋。

第七章

扇君威只说邓圣攸在哥哥房内,就写功课去不再管事。

有邡圣攸和黎扬在,他可以不用担心哥哥会被任少麟在房内袭击。

“别这样……圣攸……不要……”刚走到扇君恒的房门外,里头传出的声音就让外头的两人同时皱眉,两颗阴沉的心同时降到谷底。

邡圣攸忘了锁门,所以当黎扬握住门把时,轻易开了门。

黎扬开门的动作很轻,轻到里面的人全无发觉。

敞开了门,所见的画面是——扇君恒整个人被压倒在床上,双手被邡圣攸锁在身体两侧,造成房内有种欲拒还迎的暧昧气氛。坐在床侧的的圣攸已主动凑上吻,主导四片唇瓣交合缠绵着。

由门口的角度望去,像是斯文的书生被美少年侵袭了。在妥协中放弃了挣扎,扇君恒终究接受了圣攸的吻,不再有所抵抗。学校里有那么多的圣攸迷,要是知道他此刻所受的待遇,不知会怎生羡慕哪,面对那么漂亮诱人的男孩子,就算仅有朋友情谊,也让人实在难以拒绝他的投怀送抱。

宁谧的气氛中,停格的画面倒是挺唯美浪漫的。就事不关己的外人而言,画面当然是唯美浪漫,但对某些人而言却不——黎扬的酷脸刷青,在最短的时间回复神智,火速冲上前拖开热吻中的两人。

“该死的你们!”黎扬像是疯狂了地咆哮。

“黎扬,我们不是……”慌忙从床上爬起,扇君恒想对黎扬解释,圣攸只是要让他弄清楚吻不同人时的感觉,却在看到伫于门口僵愣的任少麟时断了话。

他怎么会来了?

“跟我回去!”听不进任何的话,黎扬拖着邡圣攸往外走。就算知道是圣攸去强迫君恒,他仍难保不会在气愤中对君恒送上两拳,所以他无法在此时去面对君恒,只能拖着圣攸回家解决。

“扬,事情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

邡圣攸也试着让黎扬镇定下来,被边拖边走中不免有些狼狈,但神态倒不是很紧张。凭他三寸不烂之舌,死的也能说成活的,有啥好怕。再怎么样,黎扬就是爱他爱得无法自拔,不原谅他做的事也不行。反正吻君恒出自“善意”,只要黎扬不选择伤害他自己,他并不会为所做的事后悔。

爱情里占上风的人,总是比较无所畏惧。

旋风离境,被留下的两人就这么隔着短距离,凝视彼此许久。

“你为什么不拒绝?”良久,任少麟神情麻木地问。他的气愤不比黎扬少,然而他没有可以发飙的资格,只好压抑着心中澎湃的妒意。几秒钟的画面,天知道要刺痛他的心多久……总觉得,心中的圣地被治污了。

别开眼神,扇君恒吐出简单的回答,“没有拒绝的理由。”

“你接受我的交易,也只是没有拒绝的理由?”突然感到心痛,任少麟的语气转为干涩,有点不能接受所听到的话。

“也许吧,至少有钱可赚。”扇君恒冷漠地自嘲。

由于圣攸的吻,他终于知道了任少麟的吻和别人的吻有何差别。在和圣攸接吻时,他的脑袋是如此清晰,还能思考许多的事,想着别人会如何看待他们的吻;然而和任少麟接吻时,就算没有任何回应,他却无法思考多余的事。

或许如圣攸所说,他是喜欢上任少麟了。他并不打算让当事者知道,隐瞒一辈子也无所谓。最后,任少麟都要结婚的不是吗?无论他说有多喜欢自己……他有未婚妻却是不争的事实。不该纠葛的感情,是该设法厘清、划出界线的。

顷刻间,觉得整个宇宙都安静了,任少麟顿时变得无语。虽然能猜想到君恒的回答,但他还是受到莫大的打击,好伤人的答案。

“没事的话,请总监回去吧!下班时间我没有招待客人的心情,希望您不会介意。”扇君恒突然下逐客令,态度拒人于千里之外。在陷得更深之前,他决定快刀斩乱麻,和任少麟保持距离。

☆        ☆        ☆

“哈哈,真是个白痴演员……”当方墨耶像个懒骨头躺在沙发上,正在白电视上好笑的剧情哈哈大笑时,大门被用力打开又关上。还来不及转头,回来的人已象龙卷风似的,带着磅礴的气势冲入浴室,很快地,他便听到了哗啦啦的水声。

他被吓得直瞪浴室门口。鬼闯门啊?不知道那家伙发什么神经!叹了口气,方墨耶就像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只好将注意力放回电视上。虽然住在一起,可是他们有个同居的默契,向来不太过问对方的生活方式。

但……两个多小时了,少麟那家伙准备住在浴室里了?心思始终无法回到好笑的电视节目上,方墨耶感到很不对劲的眼神不断飘向时钟,经过倍觉漫长的两个小时以后,他再也无法无动于衷任由任少麟怪异的行径,起身往浴室而去。

“少麟,你是不是昏倒啦?怎么洗个澡洗那么久?”先假设他还在洗澡,方墨耶敲了敲浴室的门,若无其事问着。没有回应?等了一会儿,方墨耶真的感到不对劲了。少麟该不会……真的在浴室里晕倒?

犹豫了几秒,他立刻决定用身体去撞门。用力一冲,谁知浴室的门根本没锁,他就这么狼狈地往浴室里的地板吻去。

过大的冲击声,让站在莲蓬头下冲水的任少麟吓了一跳。

“你……在做什么?”

“你才在做什么哩!叫了半天也不应,害我以为你在里头自杀了……”四肢跌得疼痛不堪,方墨耶没好气地讽刺。

当他从地上爬起来,看见湿淋淋的任少麟竟穿着衬衫长裤站在莲蓬头底下,和衣任由最猛的水流冲击时,不但话说不下去,连疼痛的感觉都忘了。

“我不会自杀的。”任少麟自嘲地撇了撇嘴。

发现浴室里没有半点雾气,方墨耶立即火冒三丈地怒骂:“今天冷锋过境耶!冲了两个多小时的冷水,你的行为和自杀有啥两样?”

“我只是想让脑袋冷静一下……”

冷水打在脸上,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又怎么会觉得冷。

“冷静?要冷静找张椅子坐下来,好好冷静你不会?搞这什么鸟把戏!”害他在外头担心半天,肾上腺素急速激增,方墨耶想到就极度不爽。

默默望着方墨耶,任少麟突然笑了起来。

“别笑了,你笑得比哭还难看!”他不正常的反应让方墨耶浮躁起来,恼火的情绪也因此降温,只剩关心地问:“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脸色青青惨惨的,任少麟仍是不发一语望着他。

“喂,你别这样好不好?”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方墨耶突然上前,一把将他紧紧抱人怀中,哄小孩般地道,“好啦好啦!不过是颗酸葡萄,吃不到在那儿伤心个什么劲,没人要你的话,大不了我吃回头草嘛!

他不喜欢少供这副没自信的德行,哪像他喜欢过的人!

学生时代,太了解彼此不适合而分手,但他却仍然关心着少麟的喜怒哀乐。

被方墨耶抱住,太多的心酸涌上心头,任少麟不禁将脸埋在他肩头紧紧回抱,要是君恒能这样关心他的话,要他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愿意哪!

妈的!好痛——被压到刚才跌伤的地方,方墨那在心底痛得哇哇大叫,整张脸扭曲得皱了起来,却不敢推开任少麟像攀着浮木的拥抱。

老天!痛死人了,他竟忘了这家伙力气有多大……

沉默了一会儿,任少麟突然道:“墨,我还是想吃酸葡萄。”他知道,得不到扇君恒,他将会永远遗憾。

存心自找麻烦啊!翻了个白眼,方墨耶没好气道:“想吃就去摘啊,一天摘不到就摘两天,两天摘不到摘三天,没听过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啊?笨蛋!”

再不把少麟骂醒,他就不姓方了!

“墨”

“又干嘛?”

“我头痛……”

“白痴,谁教你淋那么久冷水!哈啾!”可恶,鼻子好痒!少麟耍白痴,自己干嘛跟着他在莲蓬头下淋冷水,真是秀逗。

“墨”

“有什么事,先出去再说啦!”

“谢谢你……”

“妈的!你真有够无聊的!”脸庞微微红了起来,方墨耶却忍不住咕哝,“不给面子,回头草都不让吃一下,敷衍敷衍人家都不肯还谢什么谢!”

纵使心中有再多感慨,他也不会说出口的。

当初提要分手的人,可是他自己耶!

☆        ☆        ☆

整天下来,任少麟发现扇君恒几乎不曾正眼看过自己。

昨天扇君恒学校有课,并没有来上班,已经让任少麟忍耐了一天。谁知好不容易等到他来上班,想好好问前天他是怎么了,谁知他对谁都是和颜悦色,唯独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要说任少麟不介意是骗人的。

他不容许君恒避着自己!原本感到精神不济的他猛然打起精神,此刻从任少麟的方向望去,扇君恒的身体北对着他,正在和李继同说话。心一沉,他敛了眸光缓缓走上前,不动声色的巨掌从后头揽上扇君恒的腰。

“你们聊些什么,挺开心的样子。”感觉到扇君恒的身体震了一下,任少麟反而故意揽紧他的腰,不肯让他轻易挣脱。

感觉到许多人投来关注的目光,扇君恒感到无奈却莫可奈何。

任少麟的举止太过亲呢,像是充满了占有欲,莫怪同事们会感到好奇。以往在公司内,任少麟还不曾在有第三者的地方对他毛手毛脚过。

扇君恒力持着镇静,不让任何过度的情绪写上清秀脸庞。

纵使……这样又会惹恼了他。

“纯粹公事,这里可没有人偷懒喔!”打量着任少麟的脸色,李继同笑着澄清。就他记忆所及,没有人规定谈公事就得摆着严肃的脸孔不许笑。

“喔,那聊完了吗?”挑起眉,任少麟的手劲又收紧。

“差不多快完了。”李继同耸耸肩,笑道,“不过剩下的部分不急,晚点再说也没关系。”急也不成,少麟摆明要找君恒私下谈话,而且已经等不及了。

就算都不说,其实公司的人心底都明白,罗苹不过是个烟幕弹。否则少麟应徽助理时,不会永远限定要男性,就助理而言,只要是任少麟喜欢的类型,能力通常就不是被录取的关键。

“那肯定没人介意我要他去做别的事了?”

“当然没有。”摇摇头,李继同的回答从善如流。

“总监,我还有事要做。”像是被忽略了存在的扇君恒终于开口,他就是不想和任少麟单独相处,才会找事情忙闪避了他一早上。

谁都听得出来扇君垣的话只是藉口,只是不愿意和任少麟在一起。

脸色阴晴不定,狂暴之气在任少麟俊美的脸庞晃过,顿时笼罩了一层阴影。

“我也有事做,先去忙了。”见苗头不对,李继同立即退出战场。

不容拒绝地,任少麟在众人的目光之下,硬将扇君恒拖进了他的办公室。无论事情起任何变化,他都要弄清楚发生什么事!

☆        ☆        ☆

砰!办公室的大们砰然关上。

叹了口气,扇君恒总算面对任少麟的怒颜,不卑不亢地道:“总监,你的行为会让我在公司很不好做人。”

“是你逼得我如此。”任少麟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我做了什么吗?”扇君恒平静地问。

冷眼狠狠一瞪,为他的若无其事气恼,任少麟没好气道:“没有——你什么都没做,就是什么都没做!什么也不知道!”

他要君恒有感觉,偏偏——君恒像个感情白痴。

金钱万能,独独买不到真爱。如果钱能买到君恒的“感觉”,花再多的钱他也在所不惜,就算是一厢情愿,也得给他机会呀!

颇为无奈,扇君恒仍沉着气问:“总监要我做什么呢?”给工读生待遇这么好的公司并不多,他实在不希望弄到非离职不可。

但现在这种情况,若是任少麟继续紧迫盯人,他不想辞职都不行了。

“你——你明知道——”气得声音都颤抖起来,任少麟开始感到可笑,怀疑自己着了什么魔,为何对他如此执着,他怒道:“还有,别再叫我总监了!”

初次见面,他就被君恒所吸引,难道真有所谓的一见锺情?

多可笑呵!活到了这把年纪,交往过多少对象,竟然栽在一个不懂情爱的小伙子手里,他输得彻底、莫名其妙,毫无迹象可循。

一时兴起,想蛊惑对方的心,却掉了自己的一颗心。

停顿了许久,扇君恒才迟疑地问:“你对你的职位有何不满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突然对我这么冷漠!?”猝不及防地抓住扇君恒的双臂,任少麟难以承受地质问,执着要明白他为何改变。

他厌恶扇君恒以不着边际的话造成两人之间冷淡无形的距离。

“你的意思是,我曾经热情过?”不再喊他总监,扇君恒的神态依旧。

无话反驳,任少麟愣住了。

他的意思无疑是——他对自己从来没有任何感觉。从头到尾,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一切对他来说,都不过是一场金钱交易而已。苦涩溢满胸中,教他从何言起……

第八章

一瞬间,任少麟沉重的身体毫无预警地往前扑倒。被吓了一跳,扇君恒仍出自本能,眼明手快抱住他的身体。全身虚软而无力的任少麟麟就这么挂在他身上,虽然他的力气并不小,仍感到有点吃力。

此时,扇君恒才发现他的体温高得吓人。抱着他,感觉不仅像是抱着暖炉,还是烫过头的热水袋。

怎么搞的?上一秒人还好好的,下一秒人就挂了,自己对任少麟麟说的话真带给他那么大的打去吗?打击再大,也不至于气得发烧呀。

“总……”对于眼下的情形扇君恒感到有些无助,硬生生想起他的话改了称呼。然后不太确定地问:“你没事吧?”

“嗯没事……”

仿佛在大怒一场之后,用完了所有的力气,任少麟麟无力地回答,额际冒着冷汗,他心里却只想着……君恒的声音里,是不是有那么一点担心?虽然有点糗,但要是君恒愿意永远这样抱着他,他倒是宁愿多生病几回。

听见他的回答,扇君恒可没傻得信以为之,所以兀自叹了口气。

没事的人会连站都站不住吗?是他问了蠢问题。

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好恩爱哪!抱得那么紧,也不怕人眼红嫉妒。”门没锁,刚公务回来听说了些八卦。不怕死的方墨耶就直闯而入,为所见的而夸张地喳呼着。“唉,哪像我这苦命的人唷,在外头劳心劳力跑半天,回来也没人愿意多看我一眼。”他几乎能见到少麟眼中嫌他不识相的鄙夷。

“不是的,总监身体不舒服,好像快晕倒了……”像是终于等到救星,方墨耶的出现让扇君恒松了口气,沉着地解释着。

听见扇君恒的话,方墨耶愣了一下才走上前,伸出手摸摸任少麟的额头,对着他抬不起的头颅像老妈子咕映着:“昨天发烧了,不就叫你今天休息一天别来上班,你是顽固的猴子啊,听不懂人话。”

啧啧,都病成这样了还有力气瞪他。也不想想,他可是出自好心呢!

“昨天就发烧了?”扇君恒很诧异。可是他整个早上看起来都好好的。

“他是自作自受啦,前天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回家冲进浴室就猛冲冷水,现在才会搞成这副德行,昨天晚上还发烧到三十九度耶!我就跟他说今天别来上班了,谁知道他爱逞英雄,也不知道要现给谁看!”住在一起,他没有什么事情不知道。无视任少麟没啥作用的警告眼神,方墨耶突然直视扇君恒道:“简直是活该,为情所苦也不用糟蹋自己,对吧?人家也未必领情。

他没指明任少麟为谁而苦,眼神却凌厉地指责着罪魁祸首。

闻言震了一下,扇君恒的心突然紧缩。难道……

☆        ☆        ☆

在方墨耶开车回住处的途中,身体疲惫的任少麟躺在扇君恒的腿上,便意识蒙胧昏沉沉地睡去。一路上,车内的气氛都异常安静。送到家门口,方墨耶便道:“君恒,病人就交给你了。”

“可是我……”

“放心,不会扣你薪水的。”以为扇君恒怕被算旷职,方墨耶保证道,“公司的事我回去会处理,你就当照顾少麟是你今天的工作,我会给你两倍薪水。”

不多说,给了扇君恒钥匙,他便回公司上班去。

被丢在陌生的地方,扇君恒只好背着昏睡的任少麟进屋再说。

进了屋,先将任少麟安置在客厅的沙发中,他才有多余的力气去环顾四周。放眼望去,装潢以蓝黑色为主,全是男性单身贵族最爱的味道,空间陈设为流线型,简单而大方。

然而,从拖鞋到各种物品都成双成对,这里的男主人显然不只一个。

他瞒着未婚妻和男人同居?很快地,看到柜子上一帧合照,扇君桓心中的疑惑立即解开照片上头,勾肩搭背的任少麟和方墨耶都很年轻,差不多他现在的年纪,照片中亲密的两人,幸福的笑容像夏天的太阳一样刺目……另个男主人是谁不言而明。

一重、两重、三重、四重哪!现在的他们,算不算四角关系?看来选择拒绝是对的,他不该卷入如此复杂的感情漩涡。心痛又如何?总比有天心死好……

“君恒……”凝视着那帧照片不知多久,听见任少麟梦吃的低语,扇君恒才回头去察看吃过药还是高烧不退的任少麟。他想着,是不是该再送他去医妥当。

“我在。”扇君恒在沙发旁蹲下,却发现他没醒。

“恒……别离开我……”紧闭着双眸,任少麟想抓住什么的双手中不断胡乱挥舞着他的表情看起来有点痛苦,像是做了恶梦。

犹豫了会儿,扇君恒便主动抓住他挥舞的手。

“别走……别离开我……”仿佛害怕再失去,任少麟紧抓着他的手不放。

“我不会走的。”至少麟在方墨耶回来之前,他不会走。

唉,令人无奈的感觉竟挥之不去。望着蜷缩于沙发中的人影,扇君恒一再反问自己的心,明知该保持距离,却是舍不得也放不掉。太渴望拥有的东西,令人无法承受失去的痛苦。曾经他什么都不想要,只求好好照顾弟妹长大,能为父亲分担一些家累,如此却有了舍不下的人。舍不下该舍的人,注定要换来心伤一场。

没动过心,不代表他就不懂永恒不变的道理。能对爱情冷眼旁观的人,才不会被人性上的棘刺所伤。这也是为什么许多人在伤透之后,宁愿选择被爱也不愿意选择爱人。当那个感情上必须无怨无悔付出的输家。

问题是……他呢?

不去尝试,就要放弃好不容易萌生的“感觉”吗?然后每次、每次……只要感情遇到阻碍或是竞争者。他就选择退出?当个输家,真的就全盘皆输吗?或许输了心的人,能赢得他想要的快乐,他不尝试着先放胆去爱,又怎能知道?

好多的问题在他心底,却没有人能给他正确的答案。

“都是你害的!”垮下了肩头,望着呼吸逐渐平稳的任少麟,扇君恒不由得想起以前有个追求他的人,在追求无望后写给他的信,不由喃喃念着信中他不能理解的感情和无奈:“给我一颗平常的心,让红尘眷恋不再侵扰,我是我,你是你……论感情,让保持我的平静心;短短十年过,再回首,笑看今日情……既指何不想开、看淡、不在意……我还是我,你过你的生活,本来就不相干,何苦为你烦?本来就没有结果,如此……该也心安。”

对方眸底的强烈失落,他记忆犹新,却到今日才明白了其中隐藏的酸楚和死心放弃。那要多大的毅力?他不由得佩服起做得到的人来。

爱人和被爱,谁才是那个输家?没有输赢,真能看破就好了。

☆        ☆        ☆

被移到床上的任少麟从蒙胧中醒来坐起身,额头敷着的冷毛巾便滑落。他地接住毛巾,疑惑的眼神环顾四周,不知自己怎么回到家的。

“君恒?”看到趴在床边睡着的人又愣了一下。

是君恒送他回家的?咦,下午……四点了?喔,对了,他记得自己是晕倒在君恒怀里的,大概是墨耶开车送他们回家,又留下君恒照顾他的吧。理解所有的情况之后,他又禁不住感激为千载难逢的机会,贪恋地凝视起那张日思夜想的轮廓。

唉,君恒他……毫无防备的睡颜好可爱哪!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够,他真是中邪了。

像是感受到热烈的视线,不小心趴在床边打吨的扇君恒终于悠悠转醒,刚抬眼便落人任少麟专注的眸海里,有好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叫我?”清了清喉咙,扇君恒才僵硬地问。

想知道任少麟的烧退了没有,他伸出手去碰了碰他的额头,发现那么烫了才松口气。

感受到他少麟有的关心,任少麟突然觉得心头暖暖的。

“刚醒而已。”沉溺在幸福里,沙哑的声音窜出,却让任少麟皱了头。老天,他发出的声音像杀鸡叫,才说几个字干涩的喉咙却好痛。

“你的声音……”

犹豫了几秒,任少麟不甘不愿地承认:“很难听。”奇怪了,昨天就开始发烧,烧了一整个晚上,早上起来的时候不太服,喉咙也没有痛得这么厉害,睡个觉起来竟全变了。

“呃,咳,也还好啦!”扇君恒差点因他对自己不满的模样笑出来“你是感冒的病人,声音本来就会有点干哑的。”他说得很善良。

“可是喉咙好痛……”皱了眉,任少麟像个任性的小孩般埋怨。

照顾惯了弟妹,扇君恒有的是耐心,也就不以为意地地道:“那,我去看看厨房有什么东西,帮你弄点润喉的热饮吧。”拿他当弟弟妹妹照顾,他也比较不觉得别扭。

“冰箱里有啤酒。”用着令自己受不了的声音,任少麟不觉有错地说。

正要起身的扇君恒刹那间整个人僵住,有种不敢相信的感觉,最后也只能感到被打败,很无奈地纠正,“啤酒不是润喉的饮料。”

“不是吗?”任少麟竟然还有疑问。

“不是!我去弄别的热饮。”扇君恒此刻很肯定有人是生活白痴,哪有人感冒喉咙痛,脑子里只想到喝冰啤酒,病会好才有鬼。天哪,救救他吧!当初他对这家伙的看法,竟然一点也没有错。除了工作,他真的什么都不懂。芭乐啊!这个没生活概念的男人。

扇君恒在心中翻白眼,忍不住用起葛朝平的口头禅咒骂,怀疑个喉咙痛要喝啤酒治病的大男人,二十九年来是怎么活下来的。

“可是喝了啤酒以后,身体就会热起来……”任少麟还是不死心的说着。

对天花板翻了个白眼,不想再听到啤酒论,扇君恒终于忍不住发飙:“能让你的身体热起来,不代表冰啤酒可以升格为热饮,我不会让你在感冒好转之前喝啤酒,你死了这条心吧!”

至少在他没听到有医学报导说冰啤酒可以治感冒和喉咙干哑之前别想。

安静了几秒,任少麟突然以认真的表情顺了顺难受的喉咙之后,很确定地道出发现:“你对啤酒有成见。”

他对啤酒有成见?老天,制造啤酒的人又不是他的世仇!瞪着床上的人,扇君恒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烧坏了脑袋。真可怜,这就是所谓正常人对着不正常人时会感受到的悲哀。让人快搞不清楚,谁才是不正常的了。不知谁说的,生病中的人会特别像小孩子,干嘛和他计较?想通这点,扇君恒决定不理任少麟,兀自要往外走,却突然被他拖住手。

“我不会给你冰啤酒的!”叹气回头,扇君恒很严厉地道。

“君恒,我不要啤酒了,我想知道……”几度犹豫,任少麟还是在胆战心惊中嗫嚅地问:“你……你不讨厌我了吗?”

“呃?”什么怪问题?该死的!不管任少麟问的是什么怪问题,那副小心翼翼害怕受伤的模样,刹那间都拧疼了他的心。

一个快三十岁的大男人哪!比他还像个小孩子……

“我记得……”不知是否是生病的副作用,让任少麟涩哑委屈起来更加可怜兮兮。

“在我晕倒之前,你没有给我好脸色看。”何止好脸色,自己委曲求全低声下气,却连他的一记正眼都求不来。

“你生病了。”扇君恒丢了句很敷衍的话。好脾气快被磨光,他隐隐感到浮躁起来。他很想用以前的态度对任少麟,但做起来却倍觉辛苦,让他有很大的挫折感。

真是付出感情,就再难有平静无波的心湖哪!此刻,他但愿自己不懂何谓有“情”。

“如果感到为难,其实你不用勉强自己照顾我。”虽然极为困难,任少麟还是说出违心之论。天知道他多希望自己能永远病下去让扇君恒永远照顾。无论任何方法,只要他肯陪在自己的身边就好。

“这是我的工作。”无视他惨白的脸色,扇君恒强迫自己说下去:“墨耶说会给我双倍的薪水,所以我并不为难。”

当然……他也丢不下生病中还对他念念不忘的傻瓜。

不过,他没打算让任少麟知道这一点。言下之意,看在钱的份上,他可以暂抛嫌隙照顾他这个病人。

“是了,金钱万能,我怎么会没想到呢?”任少麟苦涩地笑起来,不知不觉松开了手。其实他没有力气,扇君恒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挣开他的掌控。

看在钱的份上,君恒什么感觉都可在留以忍,是不?哈,他早该料到是如此!任少麟的笑容,让扇君恒如同被敲了一记闷棍,顿觉难受。

走到门口,开了门之后他顿在原地许久,突然在离去前丢下一句话:“我并不讨厌你。”

一句话,将任少麟低落的心从地狱拉回了天堂。

他心中的希望之火不禁悄悄重燃起来。

愿神眷顾哪!

第九章

扇君恒弄了杯热饮给任少麟喝。因为他喊肚子饿,冰箱里的储存物却很贫乏,扇君恒决定去外头买点食物回来煮粥。这些事他平常就做得很顺手,并没有任何不习惯的地方。告诉任少麟一声,他就出门找超市去了。

买菜回来以后,本来想直接进厨房弄吃的东西,因为担心他又先进了卧室。谁知正好看到紧闭双眼的任少麟辗转反侧,满头大汗。

“你怎么了,又不舒服了吗?”扇君恒急忙上前探他的体温。嗯,好像没发烧,也许是姜茶的副作用吧!

猛然张眼,任少麟看到他的脸才又缓缓松口气,摇头乾哑地道:“没事,我不小心睡着了,做了一个可怕的恶梦……”

“什么恶梦让你吓出一身汗?”的确摸不出再度发烧的迹象,扇君恒也就安心来随口问着,拧了拧放在脸盆里浸水的毛巾,拿起来替他擦着额头的汗。有时候他真的不知道,该拿任少麟一个大男人如何是好。

“我梦到……”突然间,任少麟有些羞于启齿。

“什么?怎么不继续说了?”擦完了他额头的汗水,扇君恒手中往脖子部分往下擦,他的态度跟照顾一个生病的小孩没什么不同。看到任少麟的衣服都被汗水弄湿了,他不由自主皱起眉头。

深吸口气,住少麟脸色微红地道:“梦到你不见了。”

在一个小自己许多岁的男孩面前,他知道这样说会像小孩子在撒娇,有失他大男人的面子,可是他说的却是不争的事实。梦里的那股恐慌和失落感,他恐怕永远都无法忘怀。

“我……不见了?”扇君恒的声音僵住了,差点没掏耳朵怕听错。

“对,就这么不见在空气里,一声不响!”有点弄不清楚现实和梦,任少麟突然有点激动,好像扇君恒做了对不起他的事,语气忿忿不平。

“我还在。”感到哭笑不得,扇君恒还是得重申。

敢情,自己在他的梦里蒸发掉了……这家伙的脑袋真的烧坏了。

撇了撇嘴,任少麟还是咕哝道:“我是说梦里不见了。”说是梦里的事,却怨起现实中的人,有何天理?重重叹了口气,扇君恒将毛巾放回脸盆里,二话不说拉起他的手摆在自己脸上,清楚明白地道:“感受一下我的存在,我从来没有不见,也不会突然不见,OK?”自己去买菜之前有知会过他,这点扇君恒记得非常清楚。

愣了一下,任少麟对着他傻傻地笑了起来。自从他病了以后,总算从君恒身上得到些主动的接近,这让他非常开心也非常珍惜,他多希望美梦能延续到他病好之后。

“不要笑得那么诡异。”感到不自在,扇君恒突然松手。

有什么好高兴的?受不了,笑得像个白痴一样!有时候他很怀疑,是自己是否真本事把一个成熟有魅力的大男人弄成了一个没有自信的小孩。他没忘记初见时,任少麟身上有股让人不容忽视的自信和邪魅。这些日子以来,他的确感受到任少麟点点滴滴的改变和不同。

“我出了一身汗,好难过。”无所谓地耸肩,任少麟没将他的反应放在心上,只是拉了拉身上的睡衣,突然露出不舒服的脸色抱怨起来。

做了恶梦还出一身汗,他觉得整个身体都黏黏的,很是燥热。

“我知道。”乐意转移话题,扇君恒再度正视他满是汗水的衣服,不自觉又皱着眉头提出建议:“既然你的烧退了,那去洗个澡吧!”

“可是我的手脚无力,好像站不太起来,说不定站不住就在浴室跌倒……”抬抬无力的手弹回床上,他可怜兮兮说道。

“那怎么办?”谁晓得他心底在打什么鬼主意,自己才不会成全他的任何企图。扇君恒摇摇头,用绝不可能的口吻道:“总不能要我陪你一起洗吧!”

“我不知道……”唉,果然是不可能的。

其实他也晓得不可能,不过是碰碰运气,奢望好运从天上掉下来。人嘛,就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总还有一瞬间作梦的权利。

听见他失望的口吻,扇君恒真的不知该作何感想。

瞥了一眼睑盆,他倒是想到折衷的办法。

☆        ☆        ☆

扇君恒决定替任少麟擦澡。望着热水灌入脸盆中,扇君恒的思绪不禁飘回几天前,趁黎扬不在场时和圣攸的对话——-“我被强暴了。”邡圣攸不高兴地瞪着他。

“呃?”受到不小的震惊,扇君恒一时说不出话来。

“眼睛瞪那么大干嘛?除了黎扬,你以为还有谁能强暴我?”意思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其实怪不了谁。

“咳,我只是无法想像他会……”

“你无法想像我就能吗?”嘟起嘴,邡圣攸劈哩啪啦开始咒骂:“从小就疼我疼得要命,当我宝似的不敢随便上下其手,宁愿忍耐也不愿意吓着我!结果我不过是和你接个吻,他就气疯了学霸王硬上弓,这芭乐的世界哪还有天理!”

虽然交往以后,他也等着老是顾虑许多的黎扬不再那么小心翼翼很久了,却也没想到他们的第一次做爱会是那么粗鲁的场面。

死没良心的家伙!害他办完事之后,屁屁不舒服痛了整天。若非黎扬事后猛道歉,心疼的脸色骗不了人,不但答应他许多补偿条件,甚至忘了继续追根究底他和恒接吻的事,否则他绝对气死了。

“对不起,都是我害的。”基于圣攸是受害者,扇君恒只能自揽罪过。

“啧,是那家伙碰到我的事就无法冷静,不关你的事啦,上次和崇恩接吻差点没被他剥了皮,谁教我还是没有学会教训。算了,是我自作自受,明知道他介意还被现场逮到。”虽是理亏不能多话,邡圣攸仍有点不甘心失风被逮,想着他漂亮的脸庞就写满不满,皱起鼻头又嚷着:“啧,好死不死,谁晓得他会莫名其妙冲出来?运气背,坏事真是一点都不能做!”

“黎扬真的很爱你。”扇君恒听到差点没笑出来,还是勉强吞回笑意。搞半天,圣攸根本就没有在反省,更没有为他的所作所为内疚。除了圣攸以外,大概也没有人能让平大以冷漠着名的学生会会长,失去他漠视一切的风度。

无话可说,爱情的力量真伟大!

看到他们这一对,难免让他对爱情有点憧憬。

清俊的脸庞闪过红潮,邡圣攸终于感到不太好意思,故作轻松转而同道:“别提我们了,你和那个社会人士如何了?”

“还能如何?”不介意邡圣攸转移话题,扇君恒只是苦笑。

“当然能如何啦!进展,进展啦!”邡圣攸毫不放松地讨着答案。

“你想要什么进展?”他好笑地问。

“我——”话声一顿,邡圣攸突生被耍的感觉,没啥好气地瞪着他。“你有没有搞错,是我问你耶!”可恶,害他混乱了自己的问题。

“问题不如你想像简单。”摇摇头,扇君恒就事实道!“我和他之间根本看不到未来式,你说,我该怎么做好?”

必须能有所期待,他才能让他们的感情有所进展吧。

他并不是个选择及时行乐,只愿曾经拥有,不问天长地久的人。

“看不到未来又怎样?多变的未来本来就没人能预测,就算什么都规划好了,世事人心多变化,天灾人祸何其多,又有谁能保证计划永远不变。”不以为然地耸肩,邡圣攸趾高气昂说着近来的体悟。

“恒哪,很多人事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啦!最真的情感,应该是要舍得用心去爱,两个人在一起的所有时刻,用真实的生而去相爱互相感应。不吝惜去付出才有价值—有没有未来,端祝你看待感情的角度,不是吗?”

何况,世上根本没有可以永恒的事物。几番物换星移,人世便过了几千年,渺小的人类又能留得住什么。爱恨咳痴,不过是人间百年梦,月娘都会笑人傻。唯一能求的,不就是“当下”的感觉!

“圣攸,你知道我从来没有深思过感情问题。”扇君恒有些动容,虽认同他的说法,却不得不叹道,“你给了我一个很难的选择。”

“生命是你的,我没有权利让你做任何决定,不过——”挑起眉,邡圣攸只有两句话提醒:“人生就是不断的选择,每个选择都决定了你将怎么过。”选择爱不爱,就像选择要不要过得快乐一般。

如同每个人在难过的时候,总是觉得外面出着大太阳,但是心里却在下雪,那种感觉很矛盾也让人哭笑不得,但究竟是谁把忧伤扩大的呢?其实是自己吧!其实,快不快乐并不是由别人来决定的!同样,自己的情绪也不需要受到他人左右——“只要你想笑,谁都无法让你哭”。

包括感情,许多选择都仅是一念之间。

☆        ☆        ☆

人生就是不断的选择……那么,他就该选择自私的爱而去伤害第三者吗?哗啦啦的水声拉回扇君桓的注意力,他才发现脸盆里的热水早就满过头,弄湿了整个浴室的地板。就是做不到破坏,更不愿做第三者,他才选择放弃,不是吗?嘴角扬起苦笑,扇君恒不知道自己明明做了决定,又怎会再度想起由此可见,他的意志力有多不坚定当扇君恒端着热水走回床边时,已然藏住复杂的情绪。

“你去好久。”过了十几分钟,任少麟差点以为他晕在浴室里头,顾不得四肢无力要下床去查探了,神情显得有点紧张。

“顺便上个厕所不行吗?”扇君恒神闲气定地脱着他,扶他坐起替他脱去上衣。

“我只是担心……”

“生病的人是你不是我。”他淡淡提醒。

“喔。”可是他就是会担心呀。

不去理会他口气里受到伤害的感觉,把他脱下的衣服放在一旁,扇君恒安静地拧了热毛巾,开始从脖子的部分往下,缓慢地替他擦起身体。

任少麟紧盯着他的脸,一刻也舍不得移开眼神。

“晤……嗯……噢……呃……哦……”虽然任少麟发出的呻吟声微弱,拉长的气音却有丝暧昧,莫名中教扇君恒的脸愈来愈红,手差点就擦不下去了。不过是替他擦个澡,有必要像猫咪撒赖一样,发出那种舒服的声音吗?呻吟的人不觉得怎样,害听的人耳根子都热了。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扇君恒不和他计较,始终镇静地替他擦澡。

“身体往前,我要替你擦背。”他沉稳地命令。

二话不说,任少麟让身体的重量往前倾倒,顺势将头颅拦在他的肩膀上。虽然身子虚软的滋味难受,可是他喜欢眼下的姿势。扇君恒迟疑了会儿,最后还是沉住气专心替他擦背。几分钟后,他道:“好了,你可以起来了。”

听见扇君恒的话,任少麟不但没有移开拦在他肩膀的脑袋,还伸出双手揽住他的腰,孩子气地请求:“拜托你,别动……让我抱你一下……”

身体微震,扇君恒僵在他怀里,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怎么也无法拒绝他低声下气的要求。唉,真没用……

如果幸福唾手可得,他又何尝狠得下心推开?

从母亲住院起,他从来就没想过要为自己而活,为了让父亲无后顾之忧,他义无反顾地挑起照顾弟妹的责任,内心深处却还是想要可以依靠的对象。从恬恬出生起,他不知过了几年“故作坚强”的生活。这两年,他开始有种撑不住的感觉,表面一如往常扛起责任,疲惫的心却好想找歇息。然后,在他身心俱疲的时刻,任少麟出现了。教他如何舍弃哪……

觉得脖子凉凉的,任少麟疑惑地起脸,才发现扇君恒空洞飘远的黑眸里,落下了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当场吓得慌了手脚。可是,这样的君恒有种幽魅的美,也教他心悸不已。

情不自禁,任少麟吻掉了他犹挂眼睫的泪水,沿着泪痕啄吻着他的脸、他的鼻、他的嘴,心疼低哺:“别哭呀……我心爱的宝贝……”

从莫名中回神,扇君恒才发现自己掉了泪。不明所以,来不及抗议的他已在瞬间被任少麟压在身下,只能错愕地仰望他那张略显苍白而依旧帅气的脸庞。任少麟温热的胸膛贴着他的身体,隔着他的衣服传来略高于正常体温的温度。他知道任少麟想做什么,一时间却无法开口阻止。不知何时,他的心堕落了,竟渴求着短暂的意乱情迷。

“可以吗?”俯视着最爱的容颜,仰望着他,扇君恒并没有回答,仿佛不太明白他话中的涵义。扇君恒唯一思考的事是——他怎么突然有力气了,一点都不像之前无力。

看样子,他的病情好了不少。夕阳昏黄的光线从窗外射入,从他的角度看去,任少麟平日挽在脑后的黑发全数落下,他俊而有型的侧脸,好看得像是落日前的最后美景。

就……沉沦吧!有没有未来,管他去了,他好想休息,好想什么都不用想……

一下下,只要一下下就好……让他的脑袋暂时空白,没有钱、没有谁。不用思考任何的问题,就这么沉沦在解放的自由里……

当沉默是回答,任少麟落下了吻,轻轻柔柔的动作像珍惜着宝物。

“咳,拜托你。”被扇君恒看得有一些不自在,任少麟忍不住咳声失笑道:“闭上眼睛,不要一直瞪着我看好吗?”那对纯真的黑眸看得他心慌紧张,怎么还做得下去?

嘴角牵起微不可见的弧度,扇君恒缓缓闭上了眼。就沉沦吧……

第十章

绿茫茫的颜色。

扇君恒仰望着天花板,黑眸被那片灰绿色给占住了。整个房子都是以蓝和黑为主要设计,为什么……

只有这个房间的天花板,刷上灰绿?红色渲染快乐,蓝色写上忧虑,白色陈述着宁静的悲伤。

就像他此刻难以言喻的心情……

体力透支过度,他的枕边人在极度皎疲累之下,呼吸已规律起伏,沉沉地坠入梦乡。瞥了一眼时钟,他赫然发现时间有点晚了,便试着移开任少麟环住他腰部的手臂,悄声地下床着衣。方墨耶大概很快就会回来,他不该再留下来了吧!

轻声的关上房门,扇君恒拿起自己的自西,将钥匙留在桌上便要离开。

谁知他大门正打开,外头已站了个人。

“你——”“咦?”

两人同时发出声音。

罗苹却快一步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听说少麟病了,他人呢?”

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瞧她有多幸运哪!

“吃过药,他刚睡了。”扇君恒勉强回答,没想到会那么快就和任少麟的未婚妻面对面,一时不知该如何自处,心中复杂的情绪杂乱无依。神到底想开他一个什么样的玩笑?

“喔,这样……”点了点头,罗苹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抱歉,我得赶时间回家,如果你要进去看他,我就不打扰你们了。”直接走到屋外,扇君恒以客套的语气对话。再不走,他怕自己会藏不住思绪。

“等等……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

他走没两步,罗苹便唤住他。

僵住脚步,扇君恒不自在地回身,无言等着她的问题。

“或许我的问题会有点唐突,请你不要介意。”往屋内瞥了一眼,她为免除意外的发生而顺手关上门,才不确定地道:“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少麟的新欢?”

身子强烈地震了一下,扇君恒难以掩饰错愕的脸色。

她知道……任少麟喜欢男人?

“我知道你觉得不可思议,我竟然知道少麟也爱男人,而且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会准备嫁给他。”罗苹露出苦笑,颇为无奈地道:“其实我认识他快一辈子了,怎么可能不了解他有那方面的喜好。要你理解这种事或许是有点难,可是我爱他,所以必须包容他的‘缺点’,这么说你能懂吗?”

像是被雷劈到的感觉,扇君恒的脸色霎时冷青得难看。

“你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罗苹在察言观色后,迟疑地问。

“我不懂你怎么想。”吞下心中突生的不悦,他很冷静地道:“可是只要是真心相爱,我并不觉得你眼中的缺点是缺点。”

说完,他便转身要走。就算不能认同任少麟感情上的复杂,他却真的认为他喜欢自己。如果这一切在她眼中只是个‘缺点’,他不认为他们还有谈下去的必要。

“那个……请你等一下!”愣了一下,罗苹急忙追上前,再度挡在他身前道:“对不起,如果我说错话了,请你原谅我好吗?我不是故意的……”

“我没有生气,只是得赶回家,你到底想说什么?”有点无奈,扇君恒还是停了下来。看见她慌乱无措的表情,他的心就软了下来。

“好吧,那我就直说了。”见他急于离开,罗苹也以开门见山的口吻道,“我不知道你和少麟现在进展到了什么地步,但是我是真的很爱他,也决定在近期内和他讨论婚期,能不能就请你成全我们?”

一瞬间,扇君恒感到呼吸困难,肺部的空气仿佛被抽空了。下一瞬间,可笑的感觉却塞满他的心。是不是他开了自己一个玩笑?不过几个钟头前,他才试着敞开心扉去接受自己懂爱的感觉,怀着飞蛾扑火之心奢求被爱的幸福。但连二十四小时都不到,他却得面临一个女人如此难堪的请求。

这是老天爷对他荒唐不负责任作法的惩罚吗?交换立场将心比心,他的确同情她的可悲无奈。然而,他难以抉择的挣扎何尝好过?

“我晓得,我的请求是强人所难……”犹豫了一会儿,她深呼吸地道:“听说你很需要钱,如果你愿意离开少麟,要多少麟代价我们都可以商量。”

她善用着从N平方工作室获得的讯息。

“代价?”心中可笑的感觉蔓延开来,心更加深沉了。无奈中,问道:“在你心中,他值多少身价让你挽留呢?”

若他曾怀疑爱情的价值,此刻也有了答案。

“你可以给我一个数目。”听见他有得商量的口吻,她心中有些诧异。

难不成……唉……可怜的少麟……

“你,总是这样打发他的新欢?”凝视着她美丽的脸庞,扇君恒的眼神太沉静,让人看不出其中思绪。外人看不出来的,是他初尝爱情的心正犹如被腐蚀穿孔。

可笑的感觉之上,竟然又加上被深深侮辱的感受,也许……这就是他放纵自己的下场。

“我别无他法。”罗苹的笑容里有丝苦涩,声音有点不稳了。“当女人爱上不该爱的人,没有人能要求她以太理智的方式去思考,没有选择余地的人,只能赌上机会做唯一能做的事,否则注定只能躲在角落里哭泣,而我不愿意只懂得哭。”

凝视着她满是决心的表情,扇君恒不禁羡慕她的坚强与执着。视线落在地板,不知在想什么地摇了头,他的嘴角牵起苦笑的弧度。

“罗小姐,有件事我必须和你说清楚。”

抬起眼的那一刹那,他让她看见了他眸底绝然的自尊。他以前所未有的严肃回应。“在我的心中,爱情和亲情都是无价的,就算我穷到当裤子,也不会出卖这两样东西,你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只要他认为任少麟是真的爱过他,他就绝不出卖自己的心。“至于你的要求——我会离开,你大可放心”。他的爱情开窍得晚,但绝对珍惜!

望着扇君恒毅然决然走开的背影,罗苹不禁呆了几秒。

糟糕,会不会玩得太过火了?不能怪她啦!想到他们的事曝光以后,少麟了挡箭牌的她不知要面对任罗两家父母多少麟质疑,她就感到极度的不甘心啊!

任家的伯父母虽然传统,仍算是一对尊重小孩的开明父母,终究会认同他们的爱情。然他们双宿双飞,孤鸟一只的她不就可怜了。天知道爸妈会准备怎么轰炸她可怜的小耳朵……有情人终成眷属,当然是件很美的事。不过,也得让她消弭些不平衡的感受嘛!对吧、对吧?

休息了两天,养好病的任少麟迫不及待地回公司上班。

这两天扇君恒都有没有去探望过他,让他充满期待的心落入谷底。回想那天恩爱的画面,他才忍住了冲去扇家找人的冲动,决定给扇君恒一些时间调适心情。

然而,当他销假回到办公室时,却只听到令他难置信的消息。

“他辞职了?”任少麟的咆哮几乎震动了整层楼。

“别吓人了,你吼得再大声,这也是不变的事实。”好痒,掏掏差点没被震聋的耳朵,方墨耶还是很冷静应付着他的怒气。

“谁准的,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无视他愈来愈凶狠的表情,方墨耶仍不怕死地回答:“是我准他辞职的。”反正这些是他抓谁来问,都会得到同样回答的事实。

“你……”

“事实上,你怪我也没用,别把怒气发在我头上,他想躲的人见不是我。”方墨耶以从容不迫的口吻中断了任少麟即将脱口狂飘的怒火解释:“不是我没挽留,而是他的去意已决,连一天都不愿意待了,谁也留不住。”

尝甜头的人不是他,凭啥要他背个黑锅对吧?

的确不能怪方墨耶,任少麟只好暂时压下火气,沉重地问:“两天前的事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们可是住在一起啊!

翻了个白眼,方墨耶没好气地丢下话:“我嫉妒,可以吗?”

除了责难,他就没别的话好说吗?也不想想这两天是谁费心照顾他。他决定今天就搬家,不再和白痴住在一起了!反正多年以前,他就知道这天迟早会来到,只不过没想到,他会比自己还早身陷泥沼。

哼,竟然为了一个扇君恒瞪他,枉费他多年的友情。别人一吃面,他干嘛忙着喊烫?无聊。

☆        ☆        ☆

“说了几次我哥不在,你还不走!”扇君威的身影挡在扇家门前,冷冷拒绝死不肯走的讨厌鬼进屋,想到哥哥会变得更加消沉,他就更肯定是眼前这家伙的错。讨厌鬼,果然怎么看怎么碍眼!

“让我和你哥说句话,说句话就好!”任少麟怎么也不肯放弃。

“世界上有几亿人口,你干嘛死缠着我哥不放?”扇君威大感不耐烦。从任少麟的态度,他肯定他是吃了自己的哥哥。可恶的色老头!

“世界上有几亿人口,只有你哥让我觉得不同。”目光灼灼,任少麟的眼神再认真也不过,充满了他对扇君恒执着的真心。

纸包不住火,他不想隐瞒迟早会曝光的事。

“你们都是男人!”扇君威皱紧眉头,总觉得这事不符合社会道德规范。他担心的果然恶梦成真了,让他心中的无所适从更深。毕竟只有十几岁,有些感情上的事还是超出他的想像范围,很难……

“所以我会更珍惜,保护我所珍爱的人。”任少麟有无比的决心。

“我警告你,要是再让我哥难过,我不会放过你!!”犹豫了许久,扇君威的口气终于有转回余地,冷冷地道:“我哥去看我妈了。”将地址交出的瞬间,他还在怀疑自己是否做对了选择。可是……只要能让哥哥快乐起来,他可以不在乎他们谈恋爱。谁能让哥哥感到快乐,他就愿意忍耐接受和妥协。一如哥哥多年来,为他和君恬所做的事……

☆        ☆        ☆

常心疗养院询问过后,听说扇君恒推着母亲到院子里晒太阳,任少麟立即寻找他们所在的地点。很快的,他便发现了他们母子的踪影。扇君恒的母亲坐在轮椅上,穿着疗养院病人穿的粉红色居家服,苍白脸色使她看来十分虚弱,仿佛风中残烛一吹可折。但苍白和虚弱,却掩饰不住她和儿子说话时眼神中那抹慈祥的柔光。而扇君恒呵护着母亲的样子,亦始终专注而温柔。

“你约了朋友?”瞥见不远处的人,扇母轻声问着儿子。

“谁?我没有……”随着母亲的视线转身,扇君恒未完的话顿消沉淀了。两天纷乱的思绪,他怎么也没想到还会见到任少麟。

他以为罗苹会处理所有的后续问题。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眸光一敛,扇君恒的黑眸里充满寒霜。

“我来找你……我有话和你说。”不过两天,为什么道他又变得冷漠?任少麟怀疑自己的心要有多坚强才能不会一再被他的无情所伤。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了,罗小姐没和你说清楚吗?”冷眼一扫,扇君恒转开眼划清了彼此的界线,仿佛眼中不愿有他的存在。

“罗小姐?你指罗苹吗?”怎么会和她扯上关系?莫非……

“没错,你的未婚妻花了不少‘代价’和我达成了‘交易’。怎么,她没有转告你吗?”扇君恒绝情而现实的市侩口气,逼得任少麟节节败退。

扇君恒和母亲之间向来没有秘密可言,所以不怕在母亲面前讨论这件事。

事实上,知道独生子和男人在一起扇母的反应也十分冷静。

若说有什么感觉她只心疼儿子无法得到所爱的人。

“你的意思是……你收了罗苹的钱?”

不明白罗苹玩了什么把戏,任少麟也能从他的话中略懂,任少麟也能从他的话中略懂一二。

此时,他心痛的并不是罗苹的恶作剧,而是扇君恒竟接受金钱贿赂,打击再大也莫过如此。在君恒心中,他还是如此贱价……

“是又如何?”扇君恒不否认也不承认,只见任少脸色绝望地刷青。

“君恒,你的朋友?”扇母在此时打了岔。

“不是。”望向母亲的同时,扇君恒眼中的冷漠便已转为温和。然而,他一句绝情的否认,却将任少来不及防备的心打人更冷的谷底。

“你是任先生吗?”扇母问。

“伯母认识我?”绝望到想放弃,正打算转身离去的任少猛地抬头,心底骤生一丝希望。

或许君恒是在意他的,才会对母亲提起他的存在……就算在扇君恒心中,钱比他来得重要许多,但仍是无法死心放弃。

他一直都知道君恒爱钱啊!他不过一渴望君恒也能爱他而已。

扇母慈善的微笑,柔声:“儿子喜欢的人,我怎么会不认识呢?”

“妈……”来不及阻止母亲的话出口扇君恒只能涨红了斯文的脸庞。

大喜过望,任少麟整张俊脸亮了起来。

“这两天,我看得出来君恒为你而难过,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所以我相信,君恒并没有收那位罗小姐的钱。”无视尴尬的气氛扇母缓慢柔和的声调里却充满了长辈不容人插嘴的威严。“不过,既然你有末婚妻,又和别男人同居,就不该再来招惹我们家君恒了。

“我没有啊!”欣喜消退,任少麟只着急的解释。“我爱的只有君但,心里绝没有别人,请伯母要相信我!”

如果君恒心中有任何的误会,他都要解释清楚才行!

满意而笑,扇母给了儿子一抹鼓励的微笑,“我累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管不了,要君恒肯相信你才是最重要的。”

说完她将空间留给了有情人。

☆        ☆        ☆

“你还是不肯相信我的话吗?”努力解释完和罗苹的孽缘,以及和方墨耶纯粹当同居人的哥儿们情谊,任少麟紧张万分面对着始终不予置评的扇君恒。
沉默中,扇君恒凝视着任少麟好久,最后不过是转身就走。
难道他真的是一厢情愿,君恒的母亲也说只是误会君恒喜欢他吗?百般无奈,任少麟只好追上去,跟在他背后继续为爱而努力。
“君恒,我说的都是真的……”
“不信的话,你可以去向墨耶和罗苹求证,别不理我啊……”
“相信我好吗?我是无辜的……”
“从见到你的第一天起,我的心底除了一你,就再也没有别人了。”
“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会失去你。”
“我是真的爱你呀!为什么你就不肯相信我?”
“我哪里做得不好……为什么你对我总是如此冷漠……”
任少麟的声音有点哀怨了,扇君恒却突然顿住脚步,身后的他猝不及防撞上来,吓得任少麟停住,将他抱个满怀。
留在他怀中,扇君恒并没有挣扎。感受着那份真实的温暖,他的黑眸瞟向正前方的蓝天。望着蓝空中优间飘浮的白云,扇君恒旁若无人地发呆半晌。
从身后拥住他就不想再放开的任少麟,仿佛听见他嘴里叹息着:“幸福竟来得如此容易……”
但愿哪——不奢求来世缘,只为今生聚,但愿天有情,人间情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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