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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下午,我在车间发货,听到另一个仓管说货仓电脑程序出了一些问题,助理工程师和工程师解决不了,阿伦亲自上来了。我一听就叫他帮我发料,自己一溜烟似地跑回仓库。我在仓库里远远的望着透明的办公室,阿伦身着西装坐在李昂的位置上,李昂站在他旁边,不时和他说着什么。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就象两位男神一般:严谨、俊美、纯净。 我躲在货架后,看得目不转睛,阿伦搞了一阵子,起身让李昂试试,李昂试了一下,笑着朝阿伦点点头,阿伦露出轻松的笑容,问了李昂一句什么,李昂笑了笑,出了办公室,给文员吩咐了什么,文员便跑下去了。我假装码物料,阿伦和李昂又开始谈起什么。过一会,我听到文员叫我的声音,我赶忙应到:“我在里面呢。”文员跑过来,对我说:“主管让你进去呢。” “让我?不会吧?” “你怕什么?快点去吧!” 我从货架一出来,他们便看到了我,我看见李昂朝我招了招手。我敲门进去,问了一声好,就呆呆地站在门口。 “发什么呆?进来吧,将门带上,阿伦想见下你。” 我望着阿伦,不好意思地笑笑,阿伦伸过手,“你还好吗?”一如他以前的亲切。 “挺好的。这里一切都挺好的。”我握住他的手。 “你的气色比以前好象要好了许多,这里加班比较多,你还习惯吧?” “挺好的。” “李昂有没有骂过你?他对下属比较严厉。” “我知道他是为我们好。他没骂过我。” “你真的没骂过他?”阿伦笑着问李昂。 “没有吗?好象没有。我骂班长多些,等他当了班长他就会有机会挨我的骂了。” “好久没和你说话了,这个星期天没事的话,我们一起出去吃餐饭。” “真的吗?我本来就想请你们吃餐饭的,谢谢你们的关照。“ “看,我们的小寒多懂事。”李昂笑着说。 “你还真让他请啊,不要了,还是我们请你吧。” “那怎么行?我过意不去的。” “你就放心吧,他加工资啦。”李昂对我说。 “这个星期天你们不用加班,我们就中午出去吃餐好的。” 阿伦戴着镀镆眼镜,浓浓的书生气,不似平日的清冷,眼睛清亮。我先出来,躲进货架间,看着外面的广场,一栋栋的有棱有角的房子,灰蓝色的天,蜿蜒的大道,灰青色、平静的湖泊,湖边浓绿的树木。我望着外面灰色的世界,心里隐隐作痛。当我刚认识他们的时喉,我不是这样的:敏感、自卑、柔弱。起码精神上不是这样的,我比现在要自由自主得多。我得到了一些我不应得到的东西:收入、福利、关系,我知道这些不是通过自己努力而获得的,我欠他们的人情,我欠他们的。但在他们看来,这不算什么,他们不过是多说了两句话而已,他们也不至于浅薄到要我感恩,是我自己放不过自己,我觉得我欠他们的,我在他们面前就应当小心翼翼、不可鲁莽。不是鲁莽,我会和阿伦认识吗?不是鲁莽,我能和他相熟吗?我能来到这里吗? 现在,我在这里,有意义吗?我来这里想要什么?作李昂的下属,每个月等着出粮,将钱存起来,算计着什么时候可以回家了吗?在这里,我学会了很多有用的东西,它们对我的将来会有益处,可我不是想来学习的,学习是人生的附属品。 我的脑袋被这些莫名的东西纠缠着,我奇怪自己的想入非非和不知好歹。 我记得那天我们吃的是川菜,我喝了五瓶啤酒,阿伦象征性地喝了一杯,李昂喝的比我还要多,我和李昂喝得上瘾还想叫多几瓶,被阿伦拦住了。喝酒时,李昂说了许多话,我只顾喝自己的酒,不记得他说了什么,他好象夸过我能干,为此,阿伦还敬了我一口,我傻乎乎地喝自己的酒,阿伦问,“你很能喝吗?”我红着脸,笑笑,接着喝。我的脸红了,李昂说我好漂亮,阿伦则轻轻地笑,我谢过他们,接着喝。我应该说过谢谢的,他们应了一声不客气。李昂喝得脱了外衣,露出紧身T恤,我红着脸说:“你好性感噢。”李昂点点头,不以为然,阿伦似乎皱了一下眉头,李昂要阿伦陪他去洗手间,阿伦叫他不要闹了,李昂叫我去,我说我不去我要喝酒呢。阿伦说我们喝多了,要服务员结帐,李昂不准,拉着阿伦的胳膊央求,阿伦笑笑,叫多了一瓶酒,李昂叫道:“阿伦万岁!”我喝得心满意足,摇摇晃晃,李昂满脸通红,兴奋不已,一手揽住我,一只手要去揽阿伦,阿伦躲到一边,说我们两个是疯子,我说我没疯,疯子只有一个,那是李昂。李昂哈哈大笑,英俊的脸上光彩夺目。“你真的好性感噢。”我侧脸说。“不要让阿伦听见。”他靠近我耳边悄悄地说。我们叫了两辆摩托,李昂要和阿伦共一辆,他要阿伦坐他的前面,他从后面抱住阿伦,把头靠在阿伦的后背上。阿伦只是笑笑,没做拒绝。
三个月后试用期满,李昂加了我工资,加了我一百块,算是比较高的,同事知道我加了工资,纷纷要我请客,我问班长需不需要在外面请他喝酒,班长说不用了,叫我买几包花生米、一些卤菜、几瓶啤酒,到他宿舍聚合,班长陪我去买东西,说李昂给我加的不算多。是吗?我回答说算多的了,那几个进厂一年的和我工资一般多。班长叹口气,说我真老实,他本不该背后说李昂,但我的表现真的比那些人强多了。“我的工资高了,李昂不好做的。没什么的,我现在的工资比我上一间厂要高三、四百块了。我不想李昂难做。”喝酒没叫李昂,他问我为什么不请他的客。他说这话时我正在贴标签。 “太寒酸了,不好意思。” “那总不能就这样算数吧。”他靠在货架上说。 “要不这个星期天我请你和阿伦?“ “阿伦也不是我们货仓的人,为什么要请他?“ “不请他不好吧?“ “才不要请他呢,请他又是我买单。“ 听他这么说,我仰头大笑起来,边笑边用手捂住眼睛。 “行吧,我只请你一个。”我忍住不笑。 “这还差不多。顺便问一下,你满意我加的工资吗?” “挺好的。” “什么意思?我不喜欢别人吞吞吐吐的。” “比较满意。” “嗯,明白了,还有不满意的地方,是不是?“ 我贴完了标签,站起来,离他只有一米远,他审视着我,我喜欢看他轮廓鲜明的五官,阳刚的目光,我甚至喜欢他这样有些无礼的审视。 “没什么的,我现在的工资已高过我以前好多啦,我感谢你们都来不及,怎么会让你们难做呢,仓库这么多人,我最迟来的,我不会争什么的。我喜欢做你的下属。”我说, 他点点头,突然问:“星期天几点?“ “晚上六点,好吗?“ “就这样。“他说完转身走了。
我来新公司后收到过小梅的两封信,信封的颜色为轻快的淡绿,左下角双雁齐飞。小梅在信里回顾了春节时我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问我在新公司干的怎么样。初来时心情不是很好,见她信里没什么特别重要大的事,就将信搁下了。后来家里些信过来,说了我一通,说我这么久不和家里联系,在信的末尾小妹加了句,小梅姐来家了问你怎么样啦。再不回信不行了,我抽了一个星期天的下午专门写信。给家里的信简单地说了一下公司的情况,说我现在加了工资,我以后每个月会寄多一些的钱回家。写给小梅的信时则有种特别的感觉,虽然在信里面我还是象以前那样把她臭骂了几句,但心里空空的,一些话、一些事被我省略了,我也不能再象以前那样洒脱和故做成熟了,我对她学会了客气。 星期天的下午,宿舍区内漂浮着慵懒的气息,阳光懒洋洋地东投一片,西投一块,出去的员工尚未回来,未出去的员工中午睡下了仍在梦香里,图书馆里稀稀落落地坐了三、四个人,我特意选了最后一排方便写信。第二封给小梅的信快写完时我看见李昂进来了。他经常来图书室,而阿伦几乎从不上图书馆。他看见了我就一直走过来,问我给谁写信。同学,我不好意思的说。他一笑,女同学?我点点头。他坐在我身边翻报纸,我则将信写完。 图书室的人渐渐地多了,我准备去邮局发信。他见我起身问,去哪?去邮局发信。我正要去超市买点东西,一起去吧。我踌躇地立在门口。有问题吗?他皱皱眉头。我有点意外。他没搭茬,先出了图书室。 十月广东的下午,大地一片黄色,一辆接一辆的货柜车在广深公路上急驰,掀起滚滚浓烟,不规则的建筑物排列紧密,不多的空地上也开始有建筑工人在准备着什么。街上大堆大堆的人。 我来广东已经一年多了,来这家公司也有八个多月了,我已适应这边的一切,连这边的语言我也能听个七、八成。我和阿伦还是很少见面,他总是那么忙,星期天放假,他常去深圳。和李昂天天见面,作为他的下属,我也已习惯他的刻薄和挑剔。相处久了,也学会了如何和他打交道,工作中认真些不犯错就好了,平时没事不要去烦他,他不怎么喜欢下属有事没事地找他,他自诩他和香港人一样公私分明。如果星期天不用加班,李昂会和阿伦一起去深圳。 “阿伦又去深圳啦?”我小心地问,无话找话。 “是啊。”他回答得懒洋洋的。 “他好象有很多事?” “学习、逛书城、会同学、逛电子市场、看音乐会......他当自己是新新人类呢。” 他穿着泛白的牛仔裤,上身浅灰色的紧身T恤,却撒着拖鞋。他双手插进后裤袋,口里嚼着香口胶。他腰板笔直、屁股性感, “先去邮局还是超市?还是我们各走各的?”到了一个叉路口,我问。 他瞪了我一眼,不耐烦地说:“这么多话?!先去邮局后去超市。” “你不高兴?我不想你不高兴。” 他瞅瞅我,笑了笑,一把揽住我,我任他揽着,适应他的步伐。他的发因风弄我的脖子上,痒痒的,我注视他英俊的面容,感叹他的魅力和十月下午阳光的温馨。 他帮我买邮票、贴邮票、写信封,他立在信筒那,周围围满了人,背后是盛满阳光的大门,他的发稍随风飘洒,他抿着嘴,眼睛里露出轻轻的笑意。他专心致志的写着,我从十多米远的对面望着他,周围的人热闹地说着话,他沉醉于简单的事物中,纯净而动人。我排队汇款回家,我宁愿排队的时间长些,再长些,我希望他立在那的时间久些,再久些。 他将信塞进信筒,顺着我的目光过来,笑着立在一旁,等我。我朝他笑笑,耐心地等待。时间缓慢如同门口阳光的轻缓地移动,绿叶子的哗啦声在窗口清晰可听,进进出出的人们发出愉快的声响,热闹的大厅在我看来分外的宁静。 他揽着我去超市,我们沿着笔直的大路,躲进树的阴影里,不停的有摩托车停过来,问我去哪里,我们只是摇头,他仿佛将我楼得更紧了。我用手,轻轻的抓住他的手,他对我一笑,也抓住我的手。他进超市,我在门口等他,他让我一起进去,我摇头,他笑笑自己去了。我在门口等他,看着汽车川流不息的马路,车的颜色多漂亮啊,这个下午好静啊。 碰见了同事,点个头,说等人呢,并不着急,急什么呢?他提了一袋子东西出来,我跟在他后面下楼梯,他从袋里掏出两瓶水,我接过来,打开,递给他一瓶,他仰头,大口地喝,我则小口小口地抿。 他叫了一辆摩托车,让我坐在他前面,我摇头,他先坐下,我坐在他后面,用手揽住他的腰,把头靠在他宽阔的背上。他的肌肉结实,身体散发淡淡的男人气息,口香糖的薄荷味道若有若无。车一开,清爽的风迎面吹拂,身体似乎向上升,感觉不到任何的重量。轮胎磨擦地面的沙沙声象音乐一般。 “想喝酒吗?”分手前他问,“阿伦不在。” “以后吧。以后再喝。”我不知为什么会拒绝,他也只是笑笑,“以后再喝吧。” 我回自己的宿舍,他提着一大袋子东西慢慢的朝主管宿舍走去,正是夕阳斜下的时候,晚霞如血般绚丽多彩,我的面容上一定印上了某种奇异的光彩。 我站在走廊上,看着楼下的人,有人在打羽毛球,有人在操场上玩着自行车,我看见阿伦背着包回来,他穿过操场,躲开飞过来的羽毛球。他没戴眼镜,直接上了楼,二楼,拐角、三楼、拐角,四楼,他向里间走去,在门口掏出钥匙,开了门进去,然后,门被关上了,他们走廊上又空无一人,和刚才一样。美丽的晚霞只照射到走廊的一角,清淡的阴影正逐渐地褪却,他们的房门紧闭着。我在对面感叹: 多么美的晚霞啊。
后来李昂说过一句让我非常吃惊的话:“你和阿伦以前的一个同事非常相像。”他不该在一个晚风习习的夜晚,一个月圆之夜说这句话。我放下手中的书,瞪大眼睛等他的下文,他却接着看他的书,任我胡思乱想。我们将沙发般到阳台上,他将线牵出来,灯光在我们的背后。前方是沉静的湖水,虽是四月的夜晚,风微微的凉,我们还是点了蚊香。我看的是法国小说,李昂看的是英文,阿伦说我应多看点世界名著,他认真地说这句话时李昂在一旁偷笑,事后他解释,世界名著也没什么,用不着膜拜,如果你喜欢你就接着往下看,如果不喜欢你就换一本,不要以为自己欣赏水平有问题。“书不就是给人看的吗?喜欢就看,不喜欢就不看。”他最后总结。 公司进入淡季,晚上不用加那么多的班,我常去图书馆专门找那些所谓的世界名著来看,图书馆人多,人群中我象一棵缺水的含羞草。“看到哪啦?名著先生。”李昂在图书馆里调侃我。“闭嘴!”我轻声应 答。他敲敲我的头夹着书走了。 图书馆看门的女孩芳龄二十,喜欢和靓仔闲聊,每晚在她身边总围绕着三、四个男孩子,在男人的簇拥下,她的笑声甜美而频繁,她的笑浪滚滚而来、连绵不绝。旁边的男孩子个个口若悬河,神采奕奕,图书馆顿成一片欢乐的海洋。有好事者向行政部经理投诉,行政部经理用三十分钟解释女孩的背景,她来自派出所——某位民警的表妹。好事者知难而退。
8 请冷的夜晚,我从图书馆借完书,回宿舍,宿舍里没桌子,我将方凳搬至走廊,借着头顶的日光灯苦读“世界名著”。风过来时,我便将手叉进上衣口袋,对面的主管宿舍走廊站着戴眼镜的阿伦。他招手示意我过去。许久未去他们那边,感觉着陌生。 他让我在外等会儿,他进去两、三分钟后同李昂一同出来。“小寒子!”李昂亲热地和我握手,“你可是贵客哦。”我笑着低下头未搭腔。“哦,有身份了不怎么搭理人啦。”我小声骂道:“讨厌!” 照例还是茶,李昂一定要和我挤坐在一起,他甚至要拖住我的手,我挣脱他,一旁的阿伦宽容地任我们闹。“阿伦,你说小寒子是不是越来越漂亮啦。”李昂抱着我说。 “哎呀,你可真够烦的。”我挣脱他坐到旁边的凳子上。 阿伦笑着说:“李昂,别和他闹了,你看他脸都红了。不过小寒,你的确比以前要靓多了。”他的话让我高兴,我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阿伦问了问我的工作,我奇怪他怎么没去问李昂。 “挺好的,我们班长人很好,很照顾我,计划部、工程部、生产部的人熟了待我也挺好的,我挺喜欢这里的。”我又奇怪李昂无动于衷的态度,他象个局外人似的听我说他部门的事。 阿伦没再多问我工作的事,问我这段时间看书有什么收获。他一问,我和李昂互看了一眼,作了一个鬼脸。这象在问妓女:“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多尴尬。 “你觉得好笑吗?”阿伦奇怪地问。 “不是,他只是觉得他看得还不够,尚需努力。”李昂替我回答。 “我是说有时间应该找点有益的事干,对将来有好处。” “我知道。”这我知道,只要他不是象问妓女那样问我就行了。“我希望打几年工,挣够钱回家,在县城家附近开个杂货店,我要卖上海的桥克力。小时候我最爱吃它,可惜吃不起,开了杂货店后我每天就可以吃了。”我不好意思的打量他们,“我这想法是不是太没出息了。” 阿伦轻笑着不说话,李昂说:“我最喜欢吃巧克力的,你要开杂货店,那我就不会客气啰,常去你那吃。” 他这么说反而更让我感触人的命运的不同,上天好象安排好了一个位置给你,无论喜也好悲也好你都必须走下去。如果我读书时认真一些,象他们一样考上大学,我的生活也许是另一番景象吧。 茶凉了,阿伦忘了给它添水,李昂将我拉到他的身边,轻轻地揽住我,说:“你好漂亮哦,特别是沉默的时候。” “讨厌!老是捉弄人!”我还是笑起来。 “怎么在走廊看书不去图书馆?”阿伦问。 “他们在那开party了。”李昂简单地说了一下那女孩的事。 “要不让小寒子晚上陪你?”阿伦征询李昂。 李昂由上往下地看我,“按说呢,我不喜欢房间里多一个湖北人,不过——小寒子挺漂亮的,看书看累了用来欣赏欣赏还不错。”李昂还没说完自己忍不住先笑起来。 “讨厌啊,我才不跟你在一起呢。” “你不跟我在一起?为什么?我要跟你在一起,跟我在一起,好不好嘛?”李昂故意拉着我的手撒娇。 这对阿伦来说是不公平的,而这一点我要在半年之后才能领悟到。或者,这不过是调情,偶尔调调情无伤大雅,上司和下属之间调调情算是调剂一下紧张的工作。朋友之间调调情当作玩笑,既打发时间又增进友谊,即便是同性又如何?中国对同性之间的友谊是看重的,同性朋友之间拉拉手、勾勾肩、搭搭背是好平常的事。谁当了真反倒让人笑话。 阿伦对我们的胡闹只是笑笑,“你可以在晚上7:00——9:00之间过来。我每个晚上都要加班,李昂一星期要加三个晚上,星期二、三、五不加,你可以在过来陪他。” “他陪我?我陪他还差不多。” 我感谢他们的好意,可我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我不善表达,特别是要表达谢意时。我在他们这不限于看书,有时看看电视,李昂不怎么喜欢看电视,他常玩电脑,上上网、打打机,不过在那两个小时内他一般还是看书,看英文杂志和小说。 我们并排坐着,手边放着清凉糖或山楂片,清凉糖他买,山楂片我买。李昂整理房间,我帮他的手,我们抹桌倚,拖地板,洗衣物,做完家务李昂派我下楼买酒,一人一瓶。四月的晚风吹在我们的脸上,我问他一些问题,他答完后吃两片山楂,继续看他的书。有时,我望着沉静的湖水,想着家乡的湖光山色,想着四月昏黄江面上的翩翩江鸥,它们掠过江面的低音嘶鸣,优雅的弧线滑行是四月春天的美丽。
“你和阿伦以前的一个同事非常相像。”这应是一句赞美。李昂第一次说这句话应是在赞美我。我穿着黑色牛仔裤、牙白色的高领羊毛衫,脚上一双黑色防水皮鞋。我从未这么性感过,我明知这一点,我还是要抛头露面。我在篮球场的底线附近看李昂他们打球。 保安整齐地坐成一排,在队长的带领下为比赛的双方加油,一方是由总经理带领的港台联队,另一方是由李昂带领的大陆职员队。李昂他们年轻配合稍好,对方的技术却更出众,三分球连连得分。他们之间的比赛早就成了这家公司的一件大事,各个部门事前动员,双方啦啦对声势浩大。 总经理秘书青算是啦啦队的活跃分子,她不知从哪里弄到几面小旗子,女职员人手一面,她让我加入她们做啦啦队员,在她,这是一钟褒奖,我却不知趣地拒绝了。我不想做任何一方的啦啦队,我就想抛头露面,站在一块显眼的地方展示自己的性感。青让我帮她们搬饮料,只要她愿意,她只需挥挥手,大把男孩子会汹涌奔至,她对着十来米远的我招招手,我慢慢地过去,象一个情场浪子般潇洒和做作。她好奇而惊讶地看了我大概一分钟,“你今天好靓仔!”“谢谢!”我低声回答,这句台词我已练习了一个小时,说出来的效果相当好。她笑笑,收起她的聪明,“加入我们啦啦队吧。”“不!我就想站会儿。”我带着笑回答她。她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三秒钟,“你真的是个靓仔。”她由衷地说。 她也曾经这么夸过我,在写子楼她的办公桌旁。那是星期六的下午,香港人回香港去了,留下两个台湾人看厂,香港人一走,台湾人接着不知去向,剩下我们这些大陆人。仓库的员工是不敢懈怠的,李昂星期六下午要查岗。他派我去秘书室送文件。秘书室在总经理室旁边,我敲了几次门才听见青在里面叫:“进来!”显然,她们争论着什么,各个兴奋不已。我将文件让青签收,她签完名,对周围的人说:“你们看,小寒子是不是靓仔。”那些女同胞就很八婆的将我上下打量,“衣服有些老土,打扮打扮还行。”青的助理第一个回应。我不敢正眼看她们,落荒而逃。过几天,阿伦问我,“秘书室的那班人捉弄过你吗?”“你怎么知道的?”“青告诉我的。”“是吗?她们可真象八婆!”“怎么?自尊心被刺了?”阿伦笑着问。“没有。”我撒谎。“她们闹着你玩了,不过青跟我说我那个老乡你真的挺靓的。” 为了证明这一点吗?那以后我对自己的仪表重视起来,我开始用进口的洗面奶洗脸,牌子和阿伦的一样,我学着用平静的眼光看人,留意身边人的举止和反映。我学会微笑,时常提醒自己要保持笑容。阿伦委婉地批评过我,说我有些做作了。李昂在一旁接嘴,“他在扮酷呢。青春期的表现。” “闭嘴!”我小声说。“我可以问一下吗,你这一套跟谁学的?”李昂说。“真的很差吗?”我不自信的问。“还行,别太过火,要自然。”阿伦安慰我。我将以前的大部分衣服寄回家,我央求阿伦同我一起去买了大堆的衣服,我身上这套就是我当天刚买的。 篮球场上竞争激烈,篮球场外人声鼎沸,我一个人站在底线附近,漠然地看他们,我不为他们加油,我也不为他们鼓掌,我甚至不知道谁赢谁输。比赛结束,队员狂饮饮料,保安帮着收拾场地,李昂穿着运动短裤,大腿健美。他向我走过来,“帮我将衣服拿回宿舍,我们要出去吃饭。”我沉默地接过衣服,看了看他健美的身体。他象是突然发现我穿了身新衣服,盯着我看,“你今天好漂亮!”我见他不象在开玩笑,便念着台词:“是吗?谢谢。” 可惜阿伦不在,我有些遗憾,这个灯火辉煌的夜晚就象我的舞台,我闪亮登场,赢得了观众的掌声。灯光暗下来,人群散去,我就象初登舞台的歌手恋恋不舍,迟迟不愿退场。人生要紧的就那么几步,这是列宁的名言。大多时我们难知我们所处的位置,不知哪一刻对我们而言是重要、有意义的,我幸运地知晓了那一晚对于我的意义。我成长了自己,那一晚过后,我成为了另一个自己。 我感受到肉体的发育,夜的黑让我沉醉,我徘徊宁静的湖边,湖后的小山坡上种满了荔枝树,深绿色的荔枝树四季常青,而这边的天气应是无所谓四季不四季的。相信感觉的人容易被外在的东西迷惑,有些东西是需要时间的证明的,把握不住自我的人总是显得敏感和脆弱。为了不让自己受到伤害,远离大众或许是明智的。一星期一次的沉默是必需的。周末的荔枝林是情侣的,一对对钻进荔枝林不见人影。我这样的孤零者更爱靠湖边的小山坡,这里离荔枝林有几十步远,地势稍高,前方是微波荡漾的墨色的湖泊,周围是密密的深色的树木,抬头可见柔美的月光。我喜爱从湖泊吹过来的柔和的风,它将我新洗的发吹起,涌入我的胸怀,我扯起一把草,一根根扯断,放入口中,青青的苦涩味溢口。 我曾被李昂发现,我也第一次发现李昂的忧郁,他立于湖边,湖水努力的上爬,他久久地注视着湖水,似乎那里面有他的回忆和要寻找的答案。月光投在水上,银白的光寒光四射,摇曳不定。我想走开,躲进荔枝林从另一条路回厂。他一转身,看见我,目光冷漠,神情寂寞。我笑一笑,他轻轻点头,又转身继续看湖水。我走进他,站在他身后。 “怎么,不用回公司吗?”许久他才问。 “不用,我没事。” “你常来这?看这清冷的湖水。” “是。” 他又长久地不说话,我问他:“有心烦的事?”他没回答。“和阿伦有关?”他点点头。我不可继续问下去,我陪他看湖水,十分种、二十分钟、三十分钟,终于,他说,“回去吧,风大了。”我牵住他的手,他任我带他回厂。
我不知他为何而忧郁,我只知它和阿伦有关。阿伦那几天倒是有些开心,他是个内敛的人,他的开心正如同李昂的不开心让我觉得反常。我却没将李昂的不开心告诉阿伦,那几天,我们没有看书,我陪李昂去饭店喝酒。他请我去那种较高挡的餐厅吃饭,他点的菜大多是广东菜,不太合我的胃口,但我不是个挑食的人。他一般要半打啤酒,他三瓶、我三瓶,他喝了酒之后会上脸,红白分明,煞是好看。我们喝酒,话却不多,他问我家里的事,我如实回答,他听过就算了,未深究什么。我也知道他只是想找个人陪他,我为自己的无用而羞愧,他曾经那样的帮助我,他有事时,我却只能干望着,看着他挣扎。喝完酒,和他一起回他的宿舍,他冲凉,我在阳台吹风,等他冲完凉,也快九点了,阿伦该回来了,我也该回自己的宿舍了。 我常去他的宿舍,李昂便将门虚掩着。我去时他大多躺在床上看报纸,我们聊几句,要么出去喝酒,要么一块看电视。阿伦可能没发觉李昂的郁闷,也可能是因为忙。那段时间,他要调试新程序,香港电脑部的人上大陆和他一起调,他的气色看上去差了许多。尽管他精神不错。 其时,我已被提为领班,副的。我问过我的老班长,他被调至五金组,五金组组长要回家已提出辞工,李昂挽留过他,他是四川人,准备回家乡开个小的五金加工厂,他和李昂同时进厂的。他在告别宴上放声大哭,一再感谢李昂的照顾和关心,平日对下属冷漠的李昂也差点流下了眼泪。四川人性格外向,坐不住,平日被李昂骂的最多,有时免不了发一些牢骚,传到李昂那里,李昂也没将他怎么样。他的眼泪让我非常感动,我甚至想如果是我可能哭得更厉害。 我当了班长,心里却怪怪的,我不停地问自己:“如果我不是他的朋友,李昂还会这么快的提拔我吗?我真的够格吗?”我不敢问李昂,工作上的事他从不喜欢别人问什么,阿伦都很少干涉他的工作。老班长安慰我说我真的干的不错完全够格当班长。仓库几个副主管对我印象不错,纷纷为我打气,但我心里还是不踏实,我想再问问阿伦,他是一个理智兼聪明的人,他会给我一个安心的答复。 晚上我提前下了班,我对李昂说我要去邮局寄点东西回家,李昂知道邮局关门比较早就答应了我。下午我已听电脑部文员说程序调试好了,阿伦可以休息一个晚上了。 我到他们宿舍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许久无人答应,我推推门,门开了,客厅的灯熄着,阿伦房间的灯亮着,阿伦有晚饭后打盹的习惯。他的房门半掩着,他和衣躺在床上,耳朵塞着耳机。我不忍叫醒他,到李昂房间拿一本小说到阳台上就着阿伦房间的灯光看起来。 小说很有趣,我一会就迷进去了。我看了会,突然听到阿伦房间里的呻吟声,那种三级片里才有的声音。我抬头从窗口往里望,阿伦脱光了自己的上衣,正在脱自己的西裤,当他只剩内裤是我非常惊讶他肉体的美。我以为他是瘦的、苍白的,其实不然,他胸膛、四肢的肌肤是健康的淡黄色,他的肌肉匀称,有胸肌,大腿结实,令人惊讶的是他竟然有浓浓的腿毛,从小腿上来到大腿一直到他的腹部,他的阴茎在一团浓烈的毛发中,象一个睡王子。他的呻吟声是在抚摸自己的阴茎是发出的,他闭着眼,慢慢地手淫并发出诱惑人的声音。 客厅的灯亮了,我赶快低下腰,李昂在客厅问:“阿伦,门怎么没关?”说着,他走进了阿伦的房间。他一看床上赤裸裸的阿伦,低声笑起来。他走进床头,用嘴含住阿伦的阴茎,低声问:“等不及了吗?”阿伦身体一抖,他起身抱住李昂,“你回来了!”他们楼抱成一团,热烈的亲吻。李昂的舌头伸进阿伦的口腔里,阿伦含住它,满足地哼哼。亲吻了一阵,李昂将阿伦按倒床上,开始他的口舌之旅,他从阿伦的头发开始,由上而下吻遍阿伦的每一寸肌肤。他逗留于阿伦的乳头,他的舌尖轻快的拨弄它,阿伦将手伸进李昂的发里,身体挺直,大声叫唤。而当李昂的口再次含住阿伦的阴茎,阿伦却露出甜美的微笑。“舒服吗?”李昂在下面问,阿伦笑着点头,趁机将阴茎完全地塞进李昂的口里,直抵达李昂的喉管。李昂低声地长叹一口气,站起来,抚摸自己,床上的阿伦跟着起身,抱住下身勃起的李昂,李昂用一只手抱着阿伦,另一只手抚弄自己。阿伦在他的胸前狂吻,吻他肌肉发达的胸脯。 “跪下!”李昂命令道。阿伦顺从地跪下来,抬头注视着李昂。李昂朝他点点头,阿伦去解李昂的皮带。牛仔裤将李昂的下身包裹得紧紧的,浑圆的臀部分外性感,阿伦脱下李昂的牛仔裤后去舔李昂的肛门,李昂双腿分立,双腿下跪着俊美的阿伦,李昂在阿伦的口交下发出低沉而愉悦的叹息声。李昂双手后背,利用腹部的力量抽动阴茎,阴茎进入阿伦的口里,时深时浅,深入时李昂偶尔会用双手置于阿伦的脑后用力按前按,阿伦被迫低声哽咽。“好爽啊!”李昂抽出阴茎,一把抱起阿伦,轻轻地吻他的双唇,两人倒在床上,李昂用开始跳舌尖之舞,不过这一次他是在阿伦的侧面,他的一只手被阿伦吸吮着,另一支手已悄然地进入阿伦的肛门,开始是试探性地揉捏,等阿伦松弛后缓缓进入,渐入渐深,直至整个进入,李昂的中指在里面轻轻抖动,阿伦的肛门完全松弛,李昂的手便开始用力,阿伦大声叫唤:“好痒啊!”他的叫声如此之大,我甚至怕其他人听到。 “痒吗?嗯?要我进来吗,宝贝?”李昂挑逗性地问。“要!”阿伦直接说。李昂将阿伦的双腿抬起,吐些唾沫到手上,手在阴茎上涂抹,倾斜着上身慢慢插入,先是游弋,蜻蜓点水般触及,跟着是温柔地深入,再接着是深度进出,阿伦的头后仰着,李昂不时去吻他的嘴,阿伦紧紧抱住阿伦,轻轻呼喊:“老公!”“嗯?喜欢老公操你吗?”李昂盯着阿伦问。“坏蛋!”阿伦撒娇道。“不坏你会喜欢吗?”李昂得意地说,两人会意的轻笑,说笑间,李昂猛地用力,插入尽可能的深,阿伦疼得大叫一声,李昂低身亲吻阿伦秀美的脖子,阿伦又开心的笑起来。李昂一进一出,阿伦顺着他的节奏摇晃,木板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李昂又要阿伦站起来,他从后面抱住阿伦,用双手挑拨阿伦的双乳,阿伦反勾住李昂的脖子,李昂再从后面进去,他一进去,两人即刻兴奋地低呼,李昂抽空问阿伦:“舒服吗?嗯?宝贝!”阿伦低声应答,回答的含浑不清,“舒服!”李昂加快节奏,“还要吗?”“要!我还要!”阿伦央求道。李昂头上渗出细汗,背上有豆大的汗珠,反而阿伦身上还是干的。 李昂从阿伦的身后下来,趟在床上,他还没射,阿伦伏到他怀里,“要我做你吗?”李昂笑笑,“你想要吗?”“想。”阿伦抚弄李昂的阴毛。“好吧,插我吧,宝贝。”李昂主动地将腿抬起,左手中指伸进自己的肛门,不一会,他便按捺不住要阿伦进去。阿伦可没闲着,他在舔阿伦的肚脐,听到李昂的召唤,他迫不及待地服从李昂。他一直用这个姿势,他甚至要李昂自己手淫,李昂满足了他,他们几乎同时到达最高潮,他们含住了对方的阴茎,为对方做射出前的口交,在两声叫喊中,他们射了,射入对方的口里。他们软下来,并排躺在床上,阿伦趴上李昂身体,李昂温柔地抱住他,两人温柔地亲吻。 “有多久没这样做过了?”李昂侧脸问。“一个多月了。”阿伦亲着他的鼻子说。“我不应该怀疑你的,毕竟阿洋是你的处恋情人。”“是我不好,我太过清高,凡事不做解释,老是弄得你生气。以后不要再生气啦,醋坛子。”阿伦捏着他的鼻子说。“知道了,宝贝。”李昂捏阿伦的耳朵。“我们去吃宵夜吧,我们好久没出去吃宵夜了。”“好啊!先去冲凉,来吗,懒鬼,起来冲凉了。”“我要你帮我洗。”阿伦赖在床上说。“行!我帮你冲凉,我还要从后面做你。”李昂威胁道。“不要啊,有人强奸啊!”阿伦叫着跑入卫生间,李昂叫着跟进去。
我呆呆地看着我眼前所发生的,我不敢相信他们的所作所为,特别是阿伦,在我的心目中他是那么的高贵、优雅,他也会失声喊叫,他会那样的顺从李昂。当他们收拾好出去,我站起来,我没有马上逃走,我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房间的灯被他们关掉了,月光仍然投入房间,他们就在刚才就在这间房做了我想哭的事,床还是热的,我的心却是冰冷的,透明黑暗中的物体仿佛也在嘲笑我,穿越客厅时,我注意道那幅涵义复杂的油画,黑暗中画里的海更神秘啦,它的庄严、诡迷不是太可笑了吗? 我跑回宿舍,躲进洗手间,将门反锁,我脱下裤子,掏出阴茎,用力的玩弄,我半闭着眼睛,脑海里闪现着他们的身影,我半是兴奋半是羞愧,我使自己达到了高潮。我早早地上床,头昏沉沉的,一晚上不断地做梦,梦见他们做爱,梦见自己和他们躺在一起但他们不理睬我继续做他们的,朦胧中我感觉到自己又泄了,我的喉疼得要死,我要叫又叫不出来,我想离他们远远的,可我又迈不动脚步。折腾了一晚,我病了。 房间的人一个个走了,其中一个问我要不要上医务室,我摇要头,他没再坚持,另一个说帮我请假,我仍然头疼,还有些发热,我听得见走廊上传过来的说话声,那是清洁工之间的私语,广场上应有修理部的人在焊着什么,巨大的金属碰击声刺人耳膜,间或的安静让人觉得分外的不真实。我在床上昏昏沉沉,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我的下体却一直勃起着,但我努力使已不再想他们两人中任何一个。若想到他们之间的温情,孤单单躺在床上的我一定会万分伤心的。白日房间里的黑暗也许冒昧同时让人安宁。大块大块的阴影包围住我,天窗的一块亮光给房间一丝温柔,就象我内心里最后的一片温柔之花:爱之花。
9 我在床上熬过了漫长的一天,中午下班时同房的人给我带了一碗稀饭,我喝了,他们照顾叫我睡下铺,特意买回两个蛋糕,他们的心细让我感动,平时我们交流比较少,话也不多。不知是因为吃了点东西还是心情好了些,下午我的精神好多了,我可以躺在床上看书了,昨晚那一幕的冲击淡下许多,我开始怀恋他们对我的种种好处,我庆幸自己是个怕羞的人昨晚没做什么不可收拾的事。到晚饭时我爬起来,下床时差点摔倒,我的腿发软,我坚持着下楼,在广场上看见李昂,我故意往角落里靠,还是被他发现了。他叫住我,一路跑过来,第一句话便是:“你的脸上好差,你应该躺在床上的。”他要扶我。 “躺了一天了,走走也好。”我说我自己能走。 “中午阿伦去买了藕和排骨,他说那是你们湖北人最爱吃的。煲了一下午,我扶你上去,他还说要煎生姜饼给你吃呢。” 突然间我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来,我控制不住,当着众多的人自顾自地哭,我是那么地羞愧,我凭什么去指责他们,他们比我要高尚纯洁得多。 我笑着跟李昂进他们的房间,房间还是那么亲切,还是那么整齐,虽说我也知道在这里发生了一些事,出乎我的想象,在心里我依然将他们当作大哥哥那样尊敬。 阿伦真的在做煎饼,我和李昂先喝他煲的汤,汤浓藕鲜,十足家乡风味。李昂则说汤太肥了,吃多了容易发胖。我脱口而出:“你挺好的,很性感。”李昂看看阿伦,阿伦说我长大了。煎饼里放了葱花、鸡蛋、生姜,香、丝丝的辣。我记得在家时每次我生病母亲都会煎姜饼给我吃,每次吃后病一、两天便好了。 “刚才小寒子在下面哭了。”李昂对阿伦说。 “你们对我太好了,我忍不住嘛。” 阿伦轻轻一笑,“怎么会生病的?你的身体一向很好的。” 我该怎么回答他?“不知道。” “现在好些了吗”阿伦过来摸我的额头,“头不烫,就是脸色不好。” “再过一晚就会没事的,休息一天怪闷的,还是上班充实。” “行吗?如果行明天就上班,今天我是找的人带你的班,有大把事等着你回去做呢。”李昂对我说。 “你的这个上司是不是无情之人?”阿伦笑着问我。 “不是,他是一个多情的人。”我突然想到李昂昨晚的缠绵。 “小寒子,我怀疑你生病是不是将脑中的那根神经烧坏了,今天你说的话让我们不懂。我们睁大眼睛听你说还是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李昂开玩笑。 “也许是领悟了呢?”阿伦帮我解释。 我望着他们,他们是多么的优雅、英俊啊,他们又是那么地和谐,他们深爱着对方,他们被对方深爱着,他们在人群中光芒四射,他们在黑夜熠熠生辉,他们是一对幸福的爱者,我在心里默默地祝福他们,祝他们白头到老。
阿青这么问过我:“你见过李昂女朋友的像片吗?她可漂亮呢!”她为什么要问我?我和她又不熟。她身材高挑,五官端庄,为人通达,对人有礼貌,她身为总经理秘书,从不自傲、自以为是、颐指气使,她可以用英文熟练地和美国总公司联络,她陪总经理出席各种重要场所应对自如,她的人工应该不便宜,据说在本公司女性中是数一数二的。这样的女性就是没有男朋友,谁信?她是公司众多男性的偶像,却不是我的。 平时忙忙忙碌碌的,总经理走后她才有稍稍的清闲,除了工作,很少见她在上班时间聊天,她埋头看着大部头的英文书,到星期六,她才象鸟一般地飞走,飞往深圳。她和阿伦一起飞往深圳,到星期六下午,她忙及了,她要打电话给她在深圳的同学,她要整装,换上更前卫的衣衫,比如松糕鞋,比如无袖毛衣,比如涂脂抹粉、戴耳环,星期一至星期五那个端庄、干练的职业妇女形象被小女人的形象所代替。这是她心情最好的时候,有大把的男生在恭维她,她照单全收,笑得花枝招展。临下班她打电话问阿伦准备好了没有,阿伦不用准备,他有个去深圳的专用包,去时背起包就好了。平素的他已是衣冠整齐,风彩卓然,他们走在一起时那才叫:俊男美女。他们衣着入时,举止大方,面带微笑,脚步匆匆地经过写字楼、广场、宿舍区,众人瞩目,眼前溢彩流光,心里惟有羡慕的份。 我曾经以为阿伦这样会让李昂不高兴的,有时星期六阿伦去深圳李昂的神色会有变化,他有时要沉默几天,他几次去湖边都是在星期六晚上。有段时间关于他们两个拍拖的绯闻在公司盛传,大家都以为他们之间已经发生了什么,我不以为,尽管那时我还不知晓阿伦和李昂关系的深度,但我知道拍拖中的恋人不会从星期一到星期五一连五个晚上连面都不见一个,李昂甚至拿这取笑过阿伦,阿伦只是淡淡一笑,“我是男孩子无所谓,人家女孩子还要找男朋友呢?”“怎么?这么优秀的女孩子你还不满意?”李昂接着取笑阿伦。 “不着边际的事说它有意义吗?你以为个个都象你吗?”阿伦对着电脑淡淡地说。 我这才相信李昂有女朋友。 然而李昂和阿青的关系特别好,他们几乎每天都会聚到一起聊聊天,若周围有大陆人,他们就用英文聊,开心处两人的笑声都象鬼佬。青有时会让李昂做她男朋友才应做的事,她让李昂帮她从超市带零食,或者叫李昂骑单车戴着她一起出去,他们偶尔会到镇里最好的西餐厅吃晚餐,他们傍晚散步时青挽着李昂的手,一脸笑容。 我觉得奇怪,即便要说青和他们中的一个拍拖的话也应该是性格爽朗的李昂,为什么其他人要说阿伦呢?他多被动啊,几乎不会主动地约青,若青不约他,我想他一辈子都不会去找她的。我还奇怪的是青和他们两个都保持着密切的关系,她对阿伦主动,阿伦漠然,而和阿伦亲密的李昂却象她的男朋友一般和她交往。 难怪她后来要问我:“阿伦的女朋友漂亮吗?”她这话也不应该问我的,她应该去问李昂才对,李昂才是与阿伦最亲密的人,而且,她若想成为阿伦的女朋友似乎是要过李昂这道关的。 从旁人的眼光来看,他们之间纠缠不清,从我的眼光看,阿伦和李昂只是将她当作普通的朋友而已,最多是较好的朋友。阿伦和她的关系只限于星期六一起去深圳,李昂和她的关系只限于和她聊天。我们想当然地将一个女人同一个或几个男人联系在一起,并且乐此不疲。 我好奇李昂的女朋友,他为什么需要一个女朋友?在我明晰他和阿伦的确切关系之前,他需要一个女朋友,就象我有小梅。他没有女朋友于情于理说不过去,以他的条件有大把的女孩子追他,即便他想追求自我,他要接受亲朋好友及周围人的无形压 力,他抗得住吗?上帝给了他一个阿伦,这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 “阿伦的女朋友漂亮吗?”青随意地问。我吃了她的蛋酥卷,离她有两米远,闻到淡淡的香水味,想必门口那几个货仓的同事对我充满了嫉妒。青是他们的偶像。 李昂带着美国客户巡视工厂,青的任务告一段落,她要等客户巡视完工厂接着和他们洽谈,她忙里偷闲,回到办公室吃蛋酥卷。看见门外的我招手让我进去。我吃了她的蛋酥卷,想着如何回答他的问题,“我不清楚,好象听李昂说过,你知道,阿伦不喜欢别人问他的私事。说实话,我挺怕他的。” 青吃完最后一口,露出甜美的笑容,“我不过随口问问而已,你不用紧张的。”我赶忙露出感激的笑容,以配合此情此景,“你有兴趣的话,你可以问问李昂,他一定知道,我也是听他说的。”我差点画蛇添足:“李昂不是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吗?阿伦也应有吧?李昂有条件有阿伦就没条件吗?李昂可以有阿伦就不可以了吗?既然李昂需要阿伦就不需要了吗?” 李昂带美国客户回写字楼,他穿着西服,打着领带,风度翩翩,他看见我从秘书室出来,皱皱眉,青和他打了声招呼带客户去总经理室,李昂和鬼佬打完招呼,又在总机室门口撞到我。“你怎么老在写字楼闲逛,仓库没事吗?“我看看气宇轩昂的他没做申辩,赶紧离开总机房。他下楼却进了电脑室,他和电脑室的其他同事打个招呼,站到阿伦身边,阿伦朝他一笑,和他说了什么,他摇摇头,指手画脚地说了起来,两人对视而笑,他在电脑房只呆了七、八分钟,出来前他偷偷地摸了一下阿伦的手,阿伦低头笑笑。 他竟然有女朋友?我愤愤地想。不过他的确太帅了,难怪全公司的人都喜欢他。可他竟然对阿伦说我也有女朋友啦,事关名誉我不能不做辩解,“她只是我的女同学,我们从小一块长大,往来多一些而已。” 阿伦笑道:“人好吗?”“挺好的,不象别的女孩子那么缠人,心眼又好。”“漂亮吗?”李昂问。“还行。”我说。“如果有可能的话,不要放弃,你也到了该交女朋友的年龄了。”阿伦说,“出来有三年了吧,将来总是要考虑的,不要以为自己还小,快二十二啦。”我点点头:“知道了。” 李昂真是多事!小梅的信来的少了,她来三封我回一封, 最初她在信里问为什么, 我说忙,没时间。 空虚,空虚的四周。某一刻的空虚将人全部地淹没,人在恍惚中被内心的幻象控制不忍自拔。月的影子投入山里,山的影子投入河里,树的影子投在河边,我的影子在我脚下。另一个人的影子投过来,我不愿抬头,他的气息飘过来,一个熟人的气息。是他。我心里叹道,若不是他我会冷漠地一动不动迫使他离我远远的,可他是李昂。 “你好!”我勉强地站起来和他打了招呼。他全神贯注地望着我,在他的注视下我反而镇定下来。“坐吗?”我先坐下,叉起腿,眼望远方。他望着我,有五、六分钟不说话,他的目光温和,还有关爱。“这段时间一个人常来?”他递给我一块巧克力。 “是。”我仍然望着远方。他坐到我身边,我们一起看漆黑的远方。 “怎么不吃?不喜欢吗?”他问。“不是。”我笨拙的撕外层的包装纸,纸粘得很紧,我怎么也撕不开。他从我手里要过巧克力熟练地剥开两层包装纸,将巧克力递到我嘴边,我望望他,看看自己双手,头向前用牙咬住,他放手,巧克力落入我口中,极甜美的滋味:嫩、香、滑、酥、甜。 “好吃吗?”他在我耳边低声问。我点点头,看见自己的双脚,觉得自己那么弱小、无助。“还要吗?”他接着低声问。“不用啦。”我头往后一退,轻笑道。他的手伸过来,指间粘住我最角的巧克力屑,举到我眼前,眼睛看着我,我轻轻一笑,他将手指伸进他的口中。我视线低垂,浑身发热。他板过我的双肩,我们面对,相距不过几寸。我听得到他均匀的呼吸声,我脸稍恻,但他的气息从我的鼻孔渗入我的心里,我抑制和他面对的渴望,但渴望随着月光扩展,他沉默的眼睛和面容又是如何呢? 我回脸和他面对。他正对我含情脉脉。他的光华照耀着我,我看他凝脂般的肌肤,高高的额头,俊挺的眉和鼻,一张阔嘴,平直的肩,白衬衫内隐隐可见的胸脯和乳头,挺而结实的臀部,匀称、有力的四肢,血往上涌,我几近晕炫。 “你怎么啦?脸红啦?”他轻声说,我无法应对。“是不是觉得我很严厉?上班的时候被我训,难受吗?”他的气息弄得我的耳痒痒的。“不是,我知,那是工作。你帮了我很多。”我低头说。“是吗?你没有撒谎吧?好孩子不撒谎的。”他笑了一声。可我几乎要哭出来,我拼命忍住,不让眼泪流下来。 “我可以抱你吗?我想抱你。”他握住我的手。半响,我不知如何作答,我对他有欲望,但在我梦里出现的是阿伦。“你不想吗?”他摸挲我的手,“要我离开吗?” “不!”我摇头。他抱住我,将我搂进他的怀里,我猛的回抱住他,他紧紧地搂住我,我的世界里突然闪现一道亮光,通过这道光我能穿越世俗的平庸,我以前的悲伤和种种难以言传的苦痛都得到了报赏,我仿佛从一条无名的隧道里钻出来,面对我的是一片朗朗乾坤,我的脚下有一条彩虹,它通向幸福和快乐。我正处于上升的通道,我头顶的光环越来越亮,我听到天使的召唤,那是天堂的歌声。我终于知道我是什么人。我和他们是同一种人。 “是不是我以前对你不够好?是我不好。”他将我搂得更紧了。我试探地用双手去抱他的腰,他的腰挺拔,他呻吟了一声,“抱紧点。”我埋进他怀里透不过气来。我好幸福,能和这个英俊的男子拥抱,能和他共呼吸,能听到他的心跳,能分享他的沉默。他的双手攥住我的手,我们的手攒成一个拳头。 “知道吗?你好漂亮!”他吻我的耳垂。“你才漂亮呢。”我不停地哼哼。他一笑,舔我的脸颊,“还要吃巧克力吗?”他的眼里只有温柔。“要。我还要。”我撒娇道。“好啊,我们坐下吃。”他示意我坐到他的前面,然后从后面抵住我,胸紧靠我后背,头置于我的左肩上,双手从我的腋下伸出来,我则不停地抚摸他结实的大腿。 “来,吃吧。”他剥开一快放进我的口里,我一口咽下去。“好吃吗?”他又剥开一块。“好吃。”我咬住巧克力,“你吃吗?你也吃嘛。”“好啊,”他的嘴伸过来,亲吻我的唇。他的舌舔我的双唇,敲开我的唇进入我口,我们热烈的亲吻。他的舌在我口里蠕动,卷走我吃剩的巧克力,慢慢地咀嚼,我望着他的口和褐色的巧可力。“要吗?”他望着我说。“嗯。“我的心跳加速。他慢慢地将巧克力送入我的口中,我们边亲吻边吃巧克力,我的手摸到他渐硬的下体。 “傻孩子。”他喃喃地说。我怎么啦?这不是我的渴望吗?我不是经常想和一个成熟的男体拥抱吗?我看三级片看到那些英俊的男性裸体是不是热血沸腾吗?我曾渴望有一天我也拥有这样一副健美的身躯、一派迷人的风采,我只欣赏男性的躯体,而此刻我的愿望得到了满足,我的世界一下子变得如此可爱,生活充满了意义,即便是未知的将来也让我兴味盎然,而曾经有过的一点点痛又算什么呢?那淡淡的少男的忧愁现在回味不也是一种甜蜜吗? 我们一起呼吸,我随他一起起伏,我被他楼着,我身后是黑色的荔枝林,它的阴影在五月的月光下鬼鬼祟祟,湖水轻轻荡漾,湖水盛满了月的碎片,一、两声无名鸟的夜啼从湖面传过灯火通明的工厂区,我的心丰收着快乐,我将对面的灯火看作是对我未来的启迪。他抚摸我的背,一到电从我的身上流过,我解开他的衣扣,手探入,细细地摸他的胸脯,脸擦他的脸,他快乐地用手伸进我的长发,我象三级电影片里的女主角一样吻他的胸部。我咬住他的乳头轻轻地吸,他满意地哼哼,我有些失望,这滋味并不象我看电影时想象的那么美妙,我原以为那是非常享受的事。我的唾液粘着他的乳头,滑腻腻的,我甚至觉得有少少的不舒服。但李昂的身躯已开始扭动,他的呻吟声令我好奇,他轻声地呻吟:“好舒服!” 他真的舒服吗?我不禁抬头看他的表情,他正低头充满爱意地凝望着我,头侧向一旁,唇半张,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他朝我笑笑,我的性欲随着他的笑膨胀,我用力的咬了一下他的乳头,他痛得叫了一声,却将我的头按得更紧。 “吻下去!”我暗示自己,我象电影里的女主角一样吻下去,我吻他平坦的腹部,他的腹部肌肉发达,我舔他的圆圆的肚脐眼,他兴奋得笑出声来。一簇黑色的毛发从他的牛仔裤里钻出来,几乎蔓延到他肚脐,我舔他的毛发,他更兴奋了,他的双手撑在地面上任我行为。 我在他的腹部与阴部之间停留了几分钟,我被他牛仔裤包裹的硬硬的阴茎所迷惑,它不安寂寞,它似乎要胀出来,自由地伸展。我见过他的阴茎,在那一晚,它粗大有力伸放自如,它坚强而脆弱,它勇敢而敏感,它粗放而细腻,它是那么地神秘与高傲,我想。我动手去摸它,李昂象触电般地跳起来,从我的身边跑开,他只对我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站在黑夜里,我站在清冷的月光下,我看着他奔跑的身影象一只惊慌失措的兔子,他跑下山坡,往湖边跑去,然后顺着起伏的湖畔拼命往前跑,进入荔枝林前他似乎犹豫了一下,回头朝我这边看了一眼,他接着消失在荔枝林里。我看着阴影扭曲的荔枝林,我讨厌它浓密的树叶,矮矮的枝干,倾斜的身躯,永不凋零的绿色。它丑陋、无知、粗鲁。
我从山坡上下来,我走在混杂的街道上,街上廉价的叫卖声令人生厌,我拐进一家录像厅,三级片已经上演。男主角是我最中意的金发男人,他披着他的发,眼睛闪烁着被伤害后的迷离之光,他的肩宽阔,腹部平坦,他没有胸毛,他的乳头呈深红色,大而硬,他四肢健美、肌肉发达,皮肤是经过太阳晒过后的淡黑色,连他的阴茎都呈淡黑色的。他的屁股饱满、性感,他向女人运动时呈现的收缩特别诱人。他的阴茎是美丽的,一膨胀龟头便探出头,它大约十四、五厘米长, 女主角的口含不进它,它骄傲地挺立着,象一只孤独的小鸟。我看着它,摸着自己的阴茎,我的快乐和金发男人的快乐一样多,因为他的快乐就是我的快乐。 广东的雨不经意地来,来前乌云在十几分钟内侵占了天空,太阳迅速地退让,留下偌大的舞台和地面上臣服的建筑物。屋顶、墙面,还有长长的通向香港的高速公路积满了陈年的污垢。雨噼里啪啦地落下来,出乎人们的预料,它从天空下落,清洗了天幕、空气、厂房、高速公路、写字楼前战抖的 和空荡荡的广场。 我躲在屋檐下,雨飘过来,打湿我的裤脚、前胸和头发,我迷恋雨凉爽的感觉,我故意不回仓库而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淋雨,我炙热的心慢慢平复,我听见广播里的招唤,我不想动,我不想回仓库,我喜欢淋雨的感觉。我闭着眼,我的身体慢慢地湿透,我的手慢慢地变得冰凉,我的唇发抖,我的肉体已不再有欲望,我的心里充满了痛后的喜悦,我的清春之火在渐渐地熄灭。 一把伞接近我,我推开它,我的火焰尚未熄灭呢。他再次将伞递给我,“工作时间不要太感性,你这样会淋坏自己的。生产部还等着你收货了,快回去吧。”我不吱声。 “叶寒,我现在以仓库主管的身份命令你立即回到你的岗位上去。”他大声地说。我轻蔑地一笑。多空洞地言语啊,多无聊地身份啊,故做姿态,虚张声势,雨多大啊,好冷的雨啊,多自以为是的自己啊,我是多么可笑啊。我竟然跑到雨里发神经。 “怎么?公司请你来是让你享受风花雪月的吗?公司每个月出粮给你不是让你做事的吗?一个月一千五百块钱是那么好拿的吗?你不想想你凭什么那这一千五百块钱,就凭你的自以为是?你这样象什么?你不要忘记你首先是一名员工,你没权利在工作时间胡思乱想。你以为你很酷,是吧?你能说一句完整的英文吗?你扮什么酷?你从一个普通的仓管升为今天的领班,是我错了还是你太会演戏,你平日不是一张好员工的嘴脸吗?我差点忘了你得了三年的优秀员工,你好象是公司员工的模范,你就是这样回报公司对你的栽培的吗?我到这里来亲自找你已经给你十足的面子,我给你最后的五分钟,五分钟之后你再不出现在仓库下午你就不用来了,你准备收拾行李吧。好自为知。” 他走了,他扔给我一大堆讥讽后走了,他的背影依旧挺拔,他的身体依旧性感,他已不再慌张,象那一晚那样奔跑,我还记得他进入荔枝林前的回头,他眼睛里的犹豫。回去吧,离开他,还有他,我属于内地的小县城,我得到的远远超过了我应得的,我该独立啦。这几年打扰了他们这么久,早就该检点一下自己啦。 我没回仓库,我径直回了宿舍,经过卡钟门我打了卡,保安问:“请假了吗?”我点点头。他又说你快点回宿舍换套衣服吧你全身湿透了。 我说了声谢谢。 雨一直下,雨水从天倾盆而下,看不到停止的愿望。静止的大楼仰面承接水的洗礼,楼面瀑布一般的水注不知是雨还是眼泪。它好孤独,素面朝天的姿态象个失恋的少女,它的脚被水浸没,它的身体被雨雾遮掩,它等待的渴望被这场雨浇个透湿。心空洞,机械地移动脚步,诺大的操场上水花四溅跳着轻盈的舞步,在这灰暗的时间里跳动着温柔的怜悯。雨斜着下,仿佛痛哭的少妇,悲痛而深刻。是谁将悲伤置放于无穷尽的天空,蓝天不再,阴云密布,万物非肃煞而是深陷缠绵之中不可自拔,天空灰涩,空气潮湿,湿气中浓浓的伤。若是换一种心情,这伤或许是清淡的,远远地望着对面的景物,自己是缄默的,对面的他也是缄默的,面容上多一分发自内心的精神之光。它无关气质,它与生俱来,藏于人的内心,一场雨便可将它激活。我沿着楼梯往上走,雨水顺着我的裤脚滴落到干净的地面上,我摸着光滑的扶手,水泥的冰凉经过手侵入肉体,我摇晃了一下,刹那间头脑空白一片,我不知我是谁,我身处何方,我停住脚慢慢地哭起来,我望着楼梯外滂沱大雨,雨雾聚集在走廊的一角,透过雨雾我看得见工厂暧昧的灯光,我慢慢地哭,象是有一把钝刀在慢慢地挖心,心痛。泪水顺着面颊流进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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