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的恩宠6-10 作者:涂沐 Eagin@ch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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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骆海庭说起话来有点慢条斯里,不过他的嘴长的很好看,嗓音也柔柔的,因此我还能在表面上维持得下去我的平易近人和和蔼可亲。说实话我早就练就了一种听报告式神游术,就是能在潜意识里机械地跟着说话人的节奏和表情哼哈,不管我在想什么,脸上永远是认真思考努力吸收状。我一直在想我的兄弟们肯定是在到处找我,等我吃饭;因此对骆海庭的故事我只得其大概。 “我爸早先是个鱼民,除了会织网打鱼之外没有别的本事。可我妈不,我妈是个要强的女人,她受不了一天到晚风吹日晒的日子,一心想让我家好起来,住上楼房,看上彩电。于是在我刚上小学是我妈就和我爸到广州做生意去了,我爸肯干,能吃苦;我妈聪明,会算帐;再加上那几年刚刚改革开放政策好,所以生意红火,没两年我家就渐渐富起来。而我那时小,一直住在我外婆家里,我外婆对我很好,她以前是地主家的小姐,不但认得字,而且还会画画;她用竹枝在沙地上三下两下就能画出来老鹰捉小鸡,许仙给白蛇送伞之类的东西。我很入迷,想自己长大了也要会画画,就天天缠着我外婆要她教我,我外婆就手把手地教我,一直到她断气的那一天。” 骆海庭讲起往事,眼里泛起幸福的光芒;我听着听着觉得自己有些嫉妒。他是南方人,管自己妈妈的妈妈叫外婆;而我从没见过我的姥姥或奶奶,况且我小时候在我爷爷家里是千人烦万人厌的,那个大门我轻易不敢登;所以我对他流露出的亲情十分陌生,也十分向往。 “后来我爸把我接到了广州,几年没在一起,他们觉得欠我点什么,就问我是想上大学还是将来和他们一起做生意,不管怎样他们都随我,我告诉他们,我上不上大学无所谓,可我一定要学画画。我爸妈说你做什么都供你,反正咱家有钱,于是我还上小学时就到处去美术班少年宫什么的学画画。后来我家人怕我累,干脆就花钱请老师到家里来教我,我那事小,脾气大不懂事,气走了好几个老师,直到……” 他停下来,把目光转向我,认真地说:“直到冬雷哥来。” “我和他长得很象吧……我看照片了,是很象,但他比我大,至少大五岁。而且我也没有哥哥和亲属长的很象我。”我匆忙辩解,我不想让他把我和那个人浑为一谈,更不想由此引出他对我家庭出身的询问。骆海庭浅浅地微笑了一下,好象在嘲弄我的紧张,又接着说:“他在家里是独生子,而且他是广东人,你们不可能认识的。” “哦,那倒是,不过将来有机会你一定要把他介绍给我认识啊!我们这么有缘……” 骆海庭没理我的客套,继续他缓缓的语调和叙述,我感觉到他好象准备了很久似的。 “冬雷哥那时大学刚毕业,在广州没有找到理想的工作,只有一边打零工一边画画。他是我家邻居介绍来的,那时我见他很穷,人又老实,就捉弄他,在椅子上撒了502胶水骗他坐,结果他起来时把椅子粘在身上拿不下来,我也不帮他,只是笑嘻嘻地在一旁看,他糗坏了,脸涨的通红,最后他拿裁纸刀把裤子割破了,穿短裤回的家,幸好是夏天,要不然他他真的会打我。”骆海庭讲起这事,嘴角微微抬起,一副得意好笑的表情。他已回到往事中,无限沉醉。 “我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反正我经常气走老师,也没往心里去,但没想到第二周他又来了,上次的事一句话都没提;我见他好欺负,就装得乖乖的,心里却在一直想捉弄他。他和别的老师不一样,别的老师都夸我画画得好,说我聪明;他却总挑我的刺,把我的画扁的一文不值。我以为他是在报复我,就在一杯可乐里下了很多安眠药,想向武侠片里一样把他给麻倒,然后在在他身上涂染料……可是那时我还小,不懂得安眠药的剂量,糊里糊涂倒了很多!” “呀!你真是个小坏蛋!”我忍不住说。 “那里啊,可笑的是,我没注意,自己把那杯可乐给喝了。”他脸上虽泪迹未干,但幸福的表情已见分晓。他说得眼睛发亮,精神焕发。 “当时我渐渐觉得天黑了,眼这么也睁不开,混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迷迷糊糊的就想睡觉。冬雷哥叫我,拍我,我也没反应。隐隐约约中他抱着我,先是走,后是跑,我把脸贴在他的胸膛里,很舒服,很高兴……” “咦,你说话怎么象你爱上他了似的?”我调侃道。 “你说对了,我是爱上他了。”骆海庭面向我说,他很肯定,也很直接。 “我不信。” “冬雷哥以后就一直出现在我的梦里,他不但教我画画,还带我去爬山、游泳,而我,却总想起那天我在他怀里的时候,我怎么也忘不了,忘不了。” 我告诉他:“那是因为你没有哥哥,对年长的男人有依赖感,这没什么。” 他一脸狐疑地看着我,轻得发哑地说:“是啊,冬雷哥也是这么告诉我的。” “这是常识。”我谦虚地说。 “那年我放暑假,我爸妈到香港进货去了,冬雷哥就在我家陪我。有一天夜里,下大雨,雷声很响,我在自己的房间里睡不着觉,我就跑到他住的客房里,要和他一个被窝。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生气,骂我说男孩子不应该这么胆小,非要赶我出去。我赖着不走,他就说,如果我不出去他就走。那时已经很晚了,天气也不好,我以为他在开玩笑,就说他不和我一被窝那我就赶他出去。没想到他真的穿上衣服就要走,我怎么拦也拦不住。我看着他出门,跑到雨里去;我很害怕,坐在门口呆呆的都要哭了。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一进门就把我抱在怀里,虽然他都湿透了,但我发现他身上很热,象发烧一样,我们,我们……我亲了他的嘴,他也亲了我的……我们……” “……”我不知觉该用什么来表达自己,我该笑呢?还是该沉默呢?最后我说: “哦。” “第二天我醒来,他已经走了,我以为他回家去了。没想到晚上他来了电话,告诉我,他在青岛找了份工作,马上就要走。最后,他告诉我。说他对不起我,要我好好画画,考一所好的大学。” “哦,是吗。他说的对,我是说他让你考大学说的对。”我语无伦次地答复着。 “他骗我,他根本没去青岛!他给了蛇头钱,要偷渡去香港;结果船遇上了台风,没出公海就沉了,他再也没回来。”骆海庭发出绝望与嘶哑的声音。 “淹死了?”我口没遮拦,惊奇地说。 “他没死。”骆海庭没有恼怒,只是把眼光停在我脸上充满坚定地说。 “那倒也是……说不定他被谁救了,现在正在外国或香港忙他自己的事情呢。”此时我下了一决心,今生今世决不乘船或游泳,因为我知道了有一个长的和我很象的人就是淹死的。 “前几天我又梦见他,他说他回来了,而且,再也不走了。”骆海庭好象特爱哭,说着说着眼泪又在眼框里打转。我向来讨厌男生这样,慌乱地说:“好啊,只要你心里记得他就好。” “那天我在学校的花园里看到你,我以为是冬雷哥来找我了,我大声地喊,可是你却连头都没回。” 我想我当然不会回头了,我怎么知道他叫的是我。我知道韩冬雷是谁?话又说回来, 就算我知道了他们俩着码子不清不楚的事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尤其是这种比较隐私的事,我从来都不掺和的。我肚子饿了,我开始想是不是离开这里,去找我的生日Party,作为一萍水相逢的普通朋友,我耐心而得体的倾听已经是对他的帮助了。 “骆海庭,你中午没吃饭吧?”我问他。他一愣,没想到我会问这么家常的话题,湿漉漉的眼睛眨呀眨的看着我。 “今天我生日呢,要不要和我一起吃饭?我宿舍的哥们都在等我回去庆祝呢!”我说这话心有点虚,其实我也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 “哦?那祝你生日快乐!原来你有事的……”他落寞地低下了头。 “一起去啊!一起乐一乐就不会这么不开心了。”我心想他怎么会去呢。 “谢谢,我不去了,真不好意思,我乱讲了许多没边际的话,你烦了吧?”他脸又红了,说着话他走到外面不知从那里拿来一卷白纸,摊在我面前,腼腆地说:“这是我偷偷画的,送给你当礼物吧!” 我接过,做出高兴的样子打开,这是一副素描,里面是一个高个子——可以明显看出是我——站在一大片花草中,作者仔细地勾勒过我的容貌和衣着,让我看起来很精致,可能是带有个人好恶的原因,所以我的缺点都技术性地掩盖了,而且还美化了我的姿态和气质,我由衷地赞道:“你画的真好!” “喜欢吗?”他问我。 “当然啦……不,不,我主要是欣赏你的功力……”我站起来,头有点晕,我想大概是没吃饭的缘故。 “你不舒服?”他小心地问。 “没事……”我的眼睛有点睁不开了,身体格外地重。 “你歇一会儿再走吧。”他递过来我喝了一半的可乐,我喝了一口,想清醒清醒,可是胃里好象灌了砂子,沉沉的,我想坐下;骆海庭见我不适,扶我到客厅沙发上,我一沾到那软软的坐位,睡意马上开始向大脑发起总攻。我想睡一小会儿没有关系的…… 我看见骆海庭惊慌却又无动于衷地看着我,嘴唇微微在动,不知说了些什么。
梦境。
深深的水,琥珀色的水,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漫到了我的脖子。我在恐惧中一动也不敢动,眼睁睁地望着那令人迷惑的液体上涨、翻涌。不远处就是岸了,是一片金黄的、奇异的沙滩。背对着我有两个人,一会儿是大人,一会而是少年;少年中有一个是我,另外一个是凯歌,他们在追逐打闹着,高兴得不得了;而大人却不认识,他们手拉着手,慢慢地走着。我想喊,喊人来救我,可是我的嗓子发不出声音,手脚也在失重中无法动弹;我想他们一定会看见我,就来救我了……可是就算是他们面朝我时也还是没有表情,好象什么都没看到,在他们眼前只是海水,我没眺望过的海水。
还是梦境。 我站在一间屋子中央。我什么都没有穿,赤裸裸的。还有一个男人。他长的和我一样,也是赤裸裸的,他变化着脸上的表情,有时在嘲笑,有时在谩骂,有时在哭泣,最后我很生气,挥拳向他打去,可是拳头落在空气里,他还在笑我,笑得和我一模一样。
醒来时我发现我在一陌生的房间里,躺在一陌生的沙发上。我面前有一观众,他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的头不痛,看来我没喝多,我问身前那穿了一件灰蓝色衬衣的人,我怎么了? “你累了,你在我的沙发上睡了4个小时。” “是吗?”我记不清楚我为什么会睡在这里。但我记得我是怎么来的。 “你睡觉的样子和过去差不多。”骆海庭现在显得十分镇静,和他在美术馆时一样。 “啊?”我坐起来,揉揉头。 “我问你一件事好吗?”我发现他精心打扮了自己,他是那种有中国古典美的男子,给人少许温和,少许冷峻和一点点高贵的感觉,连我这种爱张狂的人都为他的气质和容貌而谦和起来。我整理了一下衣服,随意地说:“好啊。” “我想和你在一起,可以吗?” “好啊……什么?”我没听懂他的话。 “我想和你在一起,可以吗?“他的话一板一眼,很有份量。 “啊,海庭啊,你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今天不行,我在这里打扰你很久了,真不好意思,这样吧,改天我请你和廖爱惠吃饭,咱们再喝……嘿嘿……我晚上约了黄闻英,她要给我过生日的,脱不开身,女人嘛!”我有点嬉皮笑脸地说。 “我想和你在一起,永远的,可以吗?”他高傲地抬起头,不容置疑地看着我。 “什么啊,什么跟什么啊……我要走了,咱们再见啊。”我要往门外走,我想这个人一定是有毛病,和他说不清楚的,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说。刚到门口,就听他在我身后喊道: ‘冬雷哥,我不让你走!” 我停下来,静静呼吸着这空气里悲哀的气味;我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叫过,虽然主语不是我的名字。我被这绝望的声音挡在了门前,这句话好熟悉啊,谁在那里说过呢?我听见走廊里有邻居的脚步声,水龙头的流水声,为什么这举话没有人对我说过,我却好象听过很多遍呢? “你别走,别留下我一个人。”他的声音里没有眼泪,可是却是浸湿了的。 我想起来了,这是我一直想说却始终没能措辞出来的话。 我不让你走。 这是一句妈妈在医院里时临终前我就该说的,是我爸爸调职前送我到姑姑家门前我就该说的,是凯歌被押上警车前我就该说的,是杨老师消失在走廊尽头前我就该说的!而我,为什么没有说?我不让你走,多简单的一句话啊?幼儿园的小朋友都会,它不需要语言学的训练,也不需要演讲学的指导,哑巴也能用手表达出的一句话,为什么我没有说过?而在这与我毫不相干的地方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却对我说了,我是不是很蠢? “骆海庭,我想你找错人了。我不是你的那个冬雷哥,我是李良,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人和人不同,尽管我可能和他长的有些相似,但我对你的事情真的爱莫能助。”我冷冷地说,一般情况下我是不对人这么说话的。 “你连考虑都不考虑一下吗?” “我想我没什么好考虑的,你认错人了。”我打开门,走了出去。这时天已经有些黑了,阴沉沉的。我快步下楼,跑到大街上,深深吸了一口混着机车废气和马路烟尘的空气。可是还没等我缓过神来,骆海庭的声音有在我耳后想起: “你忘了这个了。” 他拿着画纸,远远地望着我,神态很是可怜。我想我没有必要那么残酷地对待他,于是走上去,接过画纸说:“对不起。” “没关系。”他的脸象石雕一样,沉静的吓人。 “那……那我先回去了。”我干巴巴地笑了一下。 “那再见。”骆海庭有礼貌地说,然后没有转身上楼,迈步朝与我相反的方向走去;走得不紧不慢,失魂落魄。我想他一定是个偏执的人,对自己所想的事容不得现实的打击;他不会干傻事吧! “喂!骆海庭,你到那里去!”我喊道。 他转过身,惊奇地看着我,嘴角微微动了一下,没说话,嘲讽般地眨眨眼,又继续向前走。我从没受过如此挑衅,心里骂道:呸!别给你脸你不要脸。 此时大街上人渐渐多了起来,都是拎着菜篮或带着小孩的上班族正在回家。丁丁铛铛的自行车铃此起彼伏,还伴随着儿童的笑闹声;街灯也亮起来了,远处高楼大厦的空隙里还有一群鸽子在飞翔。骆海庭不知在想什么,和所有在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一样,他若有所思地走着,只是他走的并不匆忙,显出几分孤单。我叹了口气,又骂:他妈的,算我倒霉! 我调头走向原本不想走的方向。
第七章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跟在他身后,反正他赌气没有回头,一直在瞎逛。他走过夜市,走过江桥,走过公园,最后来到一个空荡荡的篮球场,他回过头来,喘着气,大声说到:“你跟着我干什么?我是个变态,我不要脸,但我不会自杀的;你以为你是学生会主席,就可以关心群众吗?我是同性恋!同性恋啊!你不怕我朝你吐唾沫,让你得爱滋!你滚啊,滚啊!我不稀罕你假惺惺地来装知心姐姐知心哥哥的胡说八道,我最他妈讨厌你这样,滚!” 我远远地望着他,看见一个在黑暗的天空下斥责着我的、哭泣的男孩子。我仿佛看见了我自己,在不远的前方怒视着,呼喊着。然而我不知道我会不会象他一样这么真挚,真切,真到流泪。我好象也曾想象他这样骂人,但我不知道我要骂谁,又为什么要骂。 “你瞧不起我,哼,没关系……我骆海庭不是缺了谁就活不了。我有胆量跟你说我爱你三个字,就说明我还是个男人,我光明磊落,我爱谁谁也管不着!你也用不着害怕,我还没和你上过床呢,嘿嘿……我不会到处去臭你的,再说了,你李大主席是什么人物啊?我算个什么东西,敢去纠缠您?我他妈真蠢。” 也许是酒精在燃烧他的心脏,他越说越脸越红,也越来越激动,连我都为他觉得愉快。我还看到听到他的白衬衫在夜风中瑟瑟发抖、声声呜咽,那不言自明的悲伤在空气中蔓延、沸腾起来。他蹲下,双手抱头,渐渐不出声了。 “你好怪啊,你的脑筋有问题。”我走到他身旁,平静地说。他抬头,不屑地啐了一口,又低下头。 “我不觉得你有什么可值得生气的地方,哭天喊地的,你几岁了?OK,你口口声声说爱我,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呢?”我也蹲在他身旁,并且我觉得我说话的口气好象黄文英。 “我认识你不到一星期,您大画家突然就说您爱我,拜托,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呢,我只谈过一次恋爱,没经验的!” “唉,是不是你们搞艺术的都流行这个呢?小帅哥?” “别哭了,我送你回家好吧?” “不用你管!”他还是不看我。 我把住他的肩膀,想拖他起来,我感觉到天虽然很冷,可是他的身体还是热热的。我低声说道:“别象个小孩儿似的,鼻涕都流出来了。”他蹲在那里,一动不动,我看他情绪稳定了一些,又对他说:“你说你爱我,你拿什么证明呢?” “我不知道,但如果真让我说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因为你,甩了六七个女生。” “你真厉害,我该荣幸才对吧?啊?”我也蹲下来,靠近他;我心里涌出一种怪异的兴奋,我真的不讨厌眼前的这个说自己是同性恋的男孩,相反我有倒些沾沾自喜,我罪恶的好奇心理让我一步步靠近骆海庭,我想知道我在他眼里究竟是怎么样的。 “你很爱你的女朋友吧,那个冰山美人,你们系的第一夫人?”他擦了把眼泪,脸红红的问我。 “说真的,你是第一个问我爱不爱黄文英的人。”我叹了一口气,掏出一只烟,递给他。 “她很美,象中国画里的仕女,如果让我想象武打片里的什么女侠,神话剧里的女仙,那她就是首选。她很可怕,很多人都怕她,你知道吗?” 我笑了,我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她太完美了,人漂亮,又有学问;聪明,家世也好。他和你一样,天生就是被人羡慕的,是永远高高在上的一种人。我妈妈说想你们这种人都是上辈子做了好事,积了很多德;才会在这辈子享福。” “是吗?”我回过头去,心里象被人拧了一下。 “我其实也不确定是不是爱你,爱不是我能理解的,至少是我现在不能理解的。我第一天看见你的时候有种感觉,好象我就应该认识你,和你在一起;你好向也曾和我说过话,我也能听见你心里在说什么——你在说:我不快乐,你快乐吗?你是在哭着说的。虽然你在学校很风光,家里也很有钱有势,大家都听你的,都围着你转,但你并不高兴,你想要的不是这些,你孤独、无聊、而且胆小怕事得过且过。你不敢和你班女生多说话,因为你怕黄文英给他们穿小鞋;你不敢吃臭豆腐,因为黄文英讨厌沾上那气味。你和黄文英在一起不是因为你爱她,而是因为你觉得只有她才配你,你是茅台酒,她就是白瓷瓶;你们两个互相标榜,以对方为炫耀自己的资本,你认为这样就很幸福,很满足,但你瞒不了你的良心,也瞒不了自己一辈子。你是个大苯蛋!” 我恼怒起来,我一向是教训别人的,我本想用我得天独厚的领导气质和箴言偈语哄哄他,让他回家,没想到……我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不快地说:“随你怎样想好了,不过,骆海庭,我希望你对自己的言行负责,我有事先走了。” 他竟然笑了起来,冲我挥挥手,说:“走吧,你过生日呢,Happy birhday!苯蛋。” 我没答话,径自一步一步朝学校方向走去,我不想管他了,他是什么东西! 突然远远地传来一声响彻云霄的话:“你是个大——苯——蛋!”
我脑海空空地在大街上走着,看看表已经七点了,黄文英说要在她大姨家等我吃饭,我想了想就打车直奔那里,一路上我心里只想这一件事——怎么和黄文英上床,她说她大姨和姨夫都不在家到北京开会去了,所以想和我在家里单独庆祝。什么叫“单独庆祝”呢?我猜不出来,我的智商和经验都在暗示我今天是个好机会;而且我认为黄文英也是在引诱我,我们毕竟都不是孩子了,适当合理的发生性的接触是我们爱情的必然。 “文英,在吗?”我手里捧着一束在自由市场大门外花床上买来的满天星,对着她大姨家的铁门喊道。一个老太太怀疑地盯着我,让我觉得我手中的花更加愚蠢。今天我过生日啊!我买花干什么呢? “进来吧。”黄文英打开门,不冷不热地看了我一眼,她穿了一件洁白的开领毛衣,整个人显得更加神圣不可侵犯。我傻傻地跟着她走进红木地板的客厅里,听见CD唱机里播着她常听的欧美歌曲,那是一个声音低沉的男人在不紧不慢地呻吟,我为这屋子里的气氛窃喜起来。 “你来洗洗手!”她在厨房里喊我。我把花插在沙发对面的玻璃杯里,寻声而去。 “文英,今天晚上我不想回去了。”我低声对她说。她没出声,用一把铲子盛出锅里烧的油汪汪的鲤鱼,示意我出去。我乖乖地来到那铺了雪白色台布的饭桌,坐下,看她又从冰箱里拿出几个做好的菜。有一碟水晶肘子,一碟粉蒸荷藕,还有一只烧鸡。 “吃饭吧!”她望了那些花一眼,笑了笑,不予评论。 我一点胃口都没有,只是呆呆地望着她。黄文英很美,她的脸庞洁白红润,在45瓦的电灯下真的是娇媚极了;而且她的白毛衣领口露出的玉一样的肌肤,让我只想撕裂开那些可恶的线条和花纹,把她的身体——属于我的身体——紧抱在怀里。 “吃啊?”她见我不动筷子,皱起眉头看着我。我拿起杯子,呷了一口酒——是她唯一不讨厌的葡萄酒——柔声说:“我不想吃,文英,我今天很累。” “是吗?那早点吃完早点回去吧。你是不是感冒了?”她也放下了筷子,眯着眼看着我对我说。 “不是,我只是觉得我很闷。”我站起来,把音箱的音量开大了一些。装做漫不经心地踱到她身后,轻轻把手放到她的肩膀上。她没有抗拒,我低声说:“文英,我爱你,只有你最关心我,真的。” “这就是所谓甜言蜜语吧?”她竟然仰过头,甜甜地笑着对我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笑过,我紧张起来,用颤抖的手摸了一下她的脸,很烫。 “文英,我们别吃饭了。”我大胆地说,“文英,把你送给我吧,生日礼物啊!” “胡说。谁要送给你?”她推开我的手。我感觉到她的手也是很热的。“你快去吃饭,鱼凉了就不好吃了。”她的话不知怎的软软的,不象她平时。我不理她,见她紧紧贴在椅子上,不由得计上心来,我用一只胳膊从后面搂住她,一只手拖动椅子,缓缓地向后拉去,她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紧张地说:“李良,不要这样……别,不好……”可是我已铁了心,搂的更紧了,接着我拖她进了一间卧室,顺手关上了门。 “你别胡来啊,我生气了。”她眨着眼睛,面颊红得好象要要滴出血来,我分明听见她在呼呼地喘气,是激动,还是恐惧,我都不再考虑了;我故意很深情地望着她,把她抱起来。她转过头,闭上了眼睛。 “文英,我爱你。”我咄咄逼人却也哆哆唆唆地说。她没回答,我听见客厅里传来那洋鬼子意味深长的歌声: Dreaming,I must be dreaming Or am I really lying here with you 我抱起她,感觉她身体正在慢慢挥发出一种香味,她是纯洁的、新鲜的生命,我的生命。我结解开她领口第一枚钮扣,她挣扎,却无效。 Baby you take me in your arms And though I'm wide awake 我知道我很清醒,也知道我在干什么。我把黄文英的嘴唇埋在我的脸上,我发现我已胜利,就开始解第二、第三枚,她有些慌乱,本能地反抗,一双小手在我肩上乱拍着,直到我吻到她火热的胸口,才有气无力地垂下来,贴在我的腰上。 ……I know my dream is coming true And oh I just fall love again Just one touch and then it happens every time 黄文英的裸体和我一直猜想的一样,不是那么丰满,但给人一种舒服的诱惑,我心满意足地抚摸着。我也开始脱衣服,而她紧闭双眼,不知是在听歌,还是在陶醉。 And there I go…… “不,不要!”她突然尖叫了一声,赤身裸体地从床上弹起来,抓起一件衬衣遮住自己身前,撞了我一下,夺门而出。 我完全傻了,光着膀子愣在那里,还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 ……Magic,it must be magic The way I hold you and the night just seems to fly “你滚!”黄文英在外面喊道。 “滚!”音乐停了下来,房间里弥漫着红烧鱼的味道。我穿上衣服,低头不语走出她大姨家的屋子。身后的门被狠狠一撞,呯的一声关上了。我拎着外套做梦一样神智不清地站在楼道里,耳边好象又传来骆海庭的喊声:你是个大笨蛋——大笨蛋!
于是我今天晚上第三次来到大街上,我也不知去哪儿,看看表天还早,如果回宿舍去一定会受到寝室弟兄的盘问。我沿着来时的路步行往学校走去,一路上欣赏着城市夜色迷离的灯火,努力体会自己是否有什么失落感,我想过会被黄文英拒绝,但没想过在被拒绝之后我却是如此平静无畏。我爱她吗?我爱她是不是就会从不考虑婚前性行为,是不是就会再阴谋失算后沮丧、生气、谢斯底里?然而我没有,我仍然愉快、沉着、情绪高昂。也许世界上的男欢女爱都是这样的吧?我不明白,也懒得去明白。 走啊,走啊,我不知不觉又来到那个街心公园的小小篮球场。天黑黑的,这里已经空无一人了,我站到三分线前,想象自己手中拿着球,轻轻一跃,那假想的球在空气中画出一道弧形的线,当然地落进篮筐……其实我的三分球命中率只有28%,这是我退队后教练遗憾地告诉我的。我默默地站在这个球场上,非常想笑,我感到我自己也有这样的时候:孤单地伫立在散场后的舞台中央,被所有曾经注视我的人遗忘,唯一的消遣,不过是回味自己被围簇的过去。那么,我一直苦苦追逐的东西,它到底是什么,在那里呢?我不要那些短暂的快乐,有标价的幸福,我,原来真的是一个苯蛋,一个容易醉,也容易清醒的蠢人。 “你怎么又回来了,你不是Happy Birthday 去了吗?”骆海庭的声音突然又在我身后响起,那话里好象并没有讥讽。 我回过头,对他说:“今天晚上,你陪我好吗?今天是我22岁生日。” 他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大义凛然地说:“过生日有什么了不起?” “好啊,你不愿意,算了。”我眾眾肩,转身离去。 “你到哪去?”他喊道。 “骆海庭,你不是说你爱我吗?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就跟着我走,别问我到哪儿去!” 我冷冷地说,然后迈开大步走向街道。我用耳朵搜索他的声音,听见他跟在我身后,不是很近,但寸步不离。 路过香气四溢的丁香花丛时,我问他:“你的那个东雷哥有没有对你说过,他将来要结婚生孩子,你们的感情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没有,但我对他这么说过。他告诉我,人的一生有很多过程,都是我们必须经历的,但我们不能为了过程而放弃自己的意志。过程终将过去,而我们还在。” 路过霓虹灯闪耀的立交桥时,我问他:“如果你的东雷哥现在回来找你,你还会这样跟着我吗?” “我的东雷哥已经回来了,只不过他换了衣服,换了自己的记忆,他回来找我了,他告诉我,他在天堂不快乐,他又变成一个人回来爱我,只不过,他现在叫李良。” 路过正放着香港电影的剧场门口时,我问他:“男人应该去对女人说爱,如果不这样,死了会下地狱的,说不定你的东雷哥现在就在阎王殿门口等你呢!天堂里怎么会有你们这种人?” “无所谓,如果在活着的时候的不到自己想要的爱情,那么人间和地狱又有什么分别?” 走到垃圾桶翻倒,腐烂蔬菜的气味刺鼻的小巷口时,我问他:“你才二十一岁,有心理问题要矫正还来得及,不要年纪轻轻钻牛角尖,自己把自己给毁了!” “你又没有象我一样,真真切切地爱过,付出过,你怎知道别人是在钻牛角尖,自己不是在假道学?”
我在不知道那里的一个地方站住,回头,气急败坏地说:“骆海庭,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告诉过你,我是一个身心正常的人,我不会同你鬼混的,你的那个冬雷哥千好万好可那是他,而且他已经死了,我不是那个死人,我是李良,一个被你无缘无故纠缠的陌生人,你,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对他咬牙切齿地说,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摆脱什么,在惧怕什么。我隐隐约约感觉到如果自己不对他声色俱厉,把这个沉迷于幻想和回忆的人从我的世界里驱逐出去,那么,反过来被视为可怜的人很快就是我,我的世界就会被他一点点蚕食,一步步摧毁。我突然想要抱他了,因为我好象看见过去的自己,在现实中为梦想而挣扎,为了自己的真实的人生而在乞求施舍;不同的是骆海庭没有出卖自己,而我,却早就在命运的小恩小惠前跪拜了。他在自己的生命里爱上了一个原本不属于他的人,而我,连原本不属于我的都没有! “我知道。”他意外平静地说。“我也知道你是你,冬雷哥是冬雷哥。但人不过是一种动物,无法在诱惑面前不为所动。我一看到你,就好想我的冬雷哥,就以为他又回来了。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对不起……” 骆海庭的衣领在夜风中飘了起来,我发现他其实是一个俊俏的男孩;尤其是他有一副薄薄的略微翘起的嘴唇,可爱得不得了。 “你觉得我是个好人吗?”我问他。 “嗯。”他一口肯定。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我嘲笑地反驳。 “因为你下巴宽啊,我妈说宽下巴的人都是好人。” “那你妈一定被不少人骗过。”我冷冷地告诉他。 “但我妈没被宽下巴的人骗过,真的。” “哼!我就爱骗人,我连我妈都骗,我妈就是因为我才死的。谁跟我在一起我就骗谁,我不是你的那个什么哥哥,我心眼坏着呢!”我一副人莫予毒的样子。 “不,你不会骗我的。”骆海庭看着我说,一脸的不以为然。 “我根本没有必要骗你,我骗你干嘛呀?” “我是说,如果你愿意象东雷哥那样对我的话,你就不会骗我。你会是一个真心实意的人,比谁都好。” “哈……哈!”我仰头大笑起来,笑得连我自己都觉得可怕,我笑完之后,恶狠狠地对他说:“小子,你别以为你是同性恋我就怕你,想用激将法?好啊,你想泡我是不是?好,很好,是你自己自愿的,我可没说我是真的和你好;不信你就试试,我还有两个月就要到外地实习,在我走之前,我就当当你的冬雷哥,我不让你小子吃到苦头,我就不姓张!” 骆海庭犹豫了一会儿,淡淡地说:“你想清楚了,别后悔。” “妈的,你还挺屌的呢!”我已经疯了,我的恶毒的灵魂已经出壳,一切都不听理智的指挥,话也下流,人更下流。“走啊!”我过去拉他的肩膀。 “上哪?”他不解地说。 “去你的家啊,两个人做事方便。要” 他愣在那,脸红了,我又说:“装什么蒜!我主动送上床你还不乐意?” 他盯着我,微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不屑地说:“你不会的,而且,这样不好。” “我不会?我什么不会?”我拉着他向一辆出租车走去。耳边又想起那缠绵的歌声,萦绕在脑中却更多一分妖冶诡异。
第八章
我,又来到了骆海庭的屋子里。我看见墙上的钟指向九点过一刻,好象我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生的。 骆海庭拘谨地在我身后走着,刚才他用钥匙开门时手都在抖。我狞笑着大步进了他的房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挑衅地说:“小帅哥,我就在你面前,你想怎么样?” 他疑惑地看着我,搓着手,不知所措。 “你想清楚,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也别假正经了,你哥哥我什么没见过?”我掏出一枝烟,点上;我其实烟瘾不大,但我今天就想抽烟,也许烟雾中我会好过一些。 “什么怎么样?”骆海庭离我很远,他好象不大敢靠近我。 “哦!你不好意思,你和你的那个冬雷哥不也做过的吗。” 骆海庭低下了头,手中的钥匙无力地掉在地面上。 我当时一定是中了魔,我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我下意识里有一个声音在悄悄地对我讲:李良,没什么的,不就是玩玩他吗……这小子蛮不错吗,男人活一辈子,不就是图个痛快,玩一玩,见识见识,有什么大不了?”我脱掉了外衣,扔在一旁,吐出烟圈,肆无忌惮地又说:“你想怎么样都行,真的。” “噢?怎么样都行,你自己说的。”他抬头,用异样的眼光盯住我,看的我好不自在。我不耐烦地说:“对,我说话算数。” “那你脱衣服吧。”他高傲地吩咐道。 哼,我心里暗想,果然不出所料,憋不住了吧。我问他:“就在这里?” “你什么没见识过?你怕啊?”他的一抹笑意在脸上一闪既过。 “好啊。”我阴沉沉地答道,我想一会儿你就不用得意了,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我脑海里的对骆海庭的计划的话,那就是凌虐。我无论在身高体重还是力气上都占绝对优势,我要是对他动粗他绝无还手之胜算。 “那你慢慢脱……我一会儿就回来。”他说完转身进了他的画室。我愣在沙发上。他从里面搬出一个架子,又进去了,接着是画板,然后是纸。我纳闷地问:“你干什么?” “你不是想和我上床吗?那你脱啊?”他忙碌地收拾着东西,看都不看我。 “那你拿这些东西干什么?” “李良,你是不是男人?说话算不算数?”他在模仿我的腔调说。 “当然。”我无奈地回答。 “你说我想怎么样都行,那你脱衣服啊!快脱!”他在命令我。 “……”
我脱掉了上衣,赤裸着上身站在他面前。他满意说:“不错,你不要动啊!”他做在画板前拿出铅笔,开始在纸上笔划起来。我差点昏过去,他竟然又要我当景物!我愤怒地喊起来:“喂!你……你……” “说话算数啊!”他调皮地说,眼里全是得意的微笑。 我不做声了,一个比较另类的想法在我心里诞生,我也笑了,尽我所能邪恶地笑着,我慢慢扯掉了自己的裤子,接着是内裤;他抬头看见我的举动,慌乱地说:“你干什么?”脸刷地就红了起来。 “脱衣服啊。怎么?”我笑盈盈地告诉他。 我直到后来很久也没想清楚我那天为什么会那么做,我失去了正常,无耻地做了一回裸露狂,大概是在挑衅吧,反正我对自己的恶作剧既满意又迷惑,但骆海庭的确是呆在他的画板前,虽然只有短暂的几秒钟,可他那时的激动和震惊却是掩饰不了的。一瞬间里他眼中有一丝火焰在闪动,但很快被他平静的海水般深邃的眼神淹没,他只是故意骄傲地说:“你那么喜欢光着吗?那你就光着吧。” 我一丝不挂地站在他面前,感到有一点点冷。在他房间里的灯光散发出浅浅的橙色中,我冷酷地盯着他看,我看到他熟练地在纸上劳作着,很小心地用眼角余光在我身上扫来扫去,我看过一本小说,那里说男人在认真工作时的表情是最迷人的,我终于明白了上帝在造人时的确考虑到了这一点,他把人们成熟的、专注的魅力掩藏在最不容易被发现的时刻,而只把那些粉饰包装后愚蠢的表相放在眉飞色舞容易冲动的场和,于是在大家意乱情迷之后都埋怨知人知面不知心,人世无常,激情短暂。其实我们都没有去仔细寻找身边的美丽,因为它是躲藏的如此小心翼翼,如此默默无闻。 那画画的男孩子,在他的身后是城市夜空永不改变的灿烂灯火。我第一次见到有人会这样用心地看着我,没有羡慕,没有嫉妒,没有轻蔑,也没有冰冷。我不禁看得入了迷,静静望着他,感觉着这如梦似幻的一切。忘了自己的无耻,也忘了自己的存在。骆海庭发现了我的沉默,但好像害怕失去这次机会吧,他轻轻咬着自己的嘴唇,眼睛眨也不眨地一会儿看我,一会儿看画纸。我不想说话,他没空说话,我们在寂静的夜晚中凝视着对方,在空气中伸出无形的触角,试探着彼此陌生的世界。 他画了有一个钟头,最后他撂下了笔,吐了一口气,但他不敢看我,低着头。 “大画家,画完了?”我也有一点累,但我好象还意尤未尽,不愿让他画完。 他点点头,疲倦地对我说:“要看看吗?” “不必了,我知道自己什么样子。”我谦虚地微笑着。我现在有一些失落感,我突然间不知要干什么才好。 “你穿上衣服吧。很冷的。”他轻声说。 “好啊,洗漱间在那里?”我问他。 他好象想起了什么,匆匆转到身后的一间屋子里,拿出一条浴巾远远扔到我身上,说:“我烧了水,你洗个澡吧。” 我挠挠头,大咧咧地走进了洗手间里。我想这里一定是他花不少钱租来的房子,洗手间里面还有半片是浴室,他已经在浴缸里放开了水,那水流还冒着热气呢。我站了很久,加上天气的确有点冷,我毫不犹豫就钻进了进去,一股股暖流在我麻木的身体周围环绕,我舒服地睁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灯突然间灭了。 眼前一片漆黑。 耳中只是静寂的世界。 我刚想喊这是怎么回事,可是黑暗中一双颤抖的手轻轻贴在了我的双唇上。我听见一个人胸膛里压抑呼吸的声音,是那么急促,那么痛苦。 “你进来吧,外面很冷的。”我挪动着身体,把浴缸腾出一些空间。那个人犹豫了几秒钟,也进入到了热气腾腾的水中。我嗅到了一股陌生的味道,象是空气里海水的清凉,又象是秋天中落叶的干爽;但又象是我的幻觉。他的双臂在黑暗里寻找到我的双肩,然后执拗地抱住了我,我没有拒绝,接着他又把脸贴到了我的胸膛上;他的脸很冷,我打了一个哆嗦,但还是让他把脸埋在了怀中。 他的呼吸。我的呼吸。 又是他的呼吸。接着是我的呼吸。 呼吸,呼吸在黑暗里交错,起伏,平静而安详。
我的呼吸。你的呼吸。 又是我的呼吸。跟着是你的呼吸。 呼吸,呼吸在时间里擦过,重和,悄悄地流淌。 什么时候起,我等待着你的呼吸。 什么时候起,他变成了你。
我抱着他,没话说。我喜欢这种感觉,安逸,满足。我的胸膛里有两点热呼呼的水珠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滴下来,沿着我的腹部和腰一直淌到浴缸里。 “你好能哭啊……”我轻声说。 “冬雷哥,我真的很想你啊。”他抱得更紧了。 我咬紧牙根,轻松地说:“我知道。” “那你是不是再也不走了,不离开我了?”他带着童音在问我。 “对啊。” “再也不走了?你不骗我?” “不骗你。” 他象死了一样赖在我怀里,直到水渐渐变凉。我抱他出来,他睡得很香,我给他擦干身子,放到床上,盖好被子。自己也收拾了一下,轻轻代上门,把熟睡的骆海庭关在了那片黑暗中。
我回学校时走得十分轻松,被黄文英赶出来的不快已经不知不觉消失了。我赶回宿舍时已经关大门了,我熟练地摸到了一楼水房的窗户,翻身而入。回到寝室刚进门,一根扫帚就飞了过来,打在我的背上。老三阴冷的声音传来:“禽兽!你还知道回来么!” 我憨厚地望向寝室里怒目而视的人们,一脸无辜装的是那么勉强。 “哼!重色轻友的畜生……你知道我们在食堂等了你多久?”老二光着膀子,愤愤地说。 “你还回来干什么?你的娘子怎么办?”老五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快,咱们把这个混蛋打出去!”他们一拍即和,做势欲扑。 “唉……我知道现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我也知道我现在没有脸再回来见你们,我其实是回来做最后一件事的,就是告诉个位哥哥我很遗憾,我知道大家都不是贪吃的人,而且一顿四川火锅也并不能弥补我在感情上给你们造成的伤害……我决定明天自己去,撑死我这种无情无义的小人,也好让各位哥哥落个清静。”我凄苦地站在门边,自言自语。 “啊,老六,你可别这么想,你还年轻,犯错误是可以挽救的,尤其是在这种需要帮助的时候,大哥更不能扔下你不管……要不明天我陪你去,咱俩好好谈谈,一切都会好的。”老大笑眯眯地说。 “不行啊,我罪无可恕啦,我扔下弟兄们不管,自己出去快活,这是禽兽之举啊,我良心不安,只有一死以谢天下。”我矫揉造作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怎么会,其实我理解你,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为了爱情放弃适当友谊是可以理解的,啊?”一直没出声的老四激动地补充道。 “不好吧,我那有脸再和哥哥们一起吃饭呢?” “嗨,要是我们计较这么点小事我们还是你哥哥吗!”老五大方地说。 “你们,你们,你们这群不中用的东西!我就知道他就会出这招……哼,已经纵容他三年了,你们一听见他的甜言蜜语就都叛变了!”老三气急败坏地跳起来。 我笑嘻嘻地来到老三的床边,淫贱地扯着他的被单说:“好三哥,好三哥,你不要生气嘛,人家知错了,人家明天请你吃饭。” “哼!算你小子鬼!”他刮了我的脸一下,转身睡去。 “呜……”我偷偷喘了口气。
那天以后我有很多日子没见到骆海庭,我害怕见到他。我们工商管理学院离工艺美术学院很远,一般不会有见面的机会。我就当我和那个人什么都没发生过,而他也并没有再来纠缠我。倒是在公用图书馆见到了廖爱惠,她离老远就向我打招呼,那一脸的兴奋与热情很是可爱。我有意问到了骆海庭,谈起他倒使廖爱惠明媚的大眼睛里流露出一丝丝无奈和伤感,她告诉我:“那家伙挺狂的,一般人瞧不上眼,特清高。可能是家里有钱的原因吧,自己为了图清静搬到外面去住了。一天也很难见一面,神出鬼没的,不过他人还算不错,挺老实,从不抽烟喝酒,也不乱搞。你知道吗,整个美术系的男生除了他之外都是邋遢大王,他一天洗一次衣服的。” 廖爱惠说起他就象青春期小女孩谈论偶像歌星,而且她对“一天洗一次衣服”这件事迷恋不已。 “是吗。你暗恋他!”我半开玩笑地说。 “唉……那里轮得到我啊?”当她的笑容浮出一抹疲倦,我就已经明白了她的心思。 “是啊,他长的那么漂亮,又有款,不少女孩子追他吧;你要努力啊!”我打趣她。 “我可没文英那么厉害,我是个大老粗,从小被我老爸当儿子养大的,怎么会有男生喜欢我?”她拍着我的肩膀说。 “不觉得啊,我觉得你很可爱啊,我和你说话就没有压力,很放松。” “去,你觉得我可爱有什么用?你早是名花有主的人了。喂,这种话可别让文英听见,她醋坛子翻了,我可要遭殃的!”廖爱惠伸舌头做了个鬼脸。
我自从那晚被黄文英赶出门后,一直小心谨慎地与她交涉。她没计较,对我更加温柔了,还送我一个新的保温饭盒。我还在懊悔自己那天的表现,或许我再循序渐进一些我就得手了。我的生活还有一点点改变,就是我多了一个弟弟。许小果总有事没事地到我那里来,帮我洗衣服,修自行车什么的。他很乖巧,我们寝室的人都很喜欢他,后来他干脆成了我们寝的七弟弟;我告诉了我们寝室的人他的事情,大家都同情他,经常给他些吃的穿的,也无非是些吃不了的零食小了的裤子之类;他一开始很排斥,后来发现我们都是真心诚意对他好,也就坦然接受了。他单纯的惊人,老三总逗他: “小果子,你大啥时候给你说媳妇啊?” 他一听到这类事就会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地说:“我还在念书啊,学校里不兴咱们学生结婚的!” “规定是规定,你看你主席哥,不就天天和你文英嫂子出双入对的!”老三不怀好意地描绘着。 “滚你的,别教坏小孩!”我插言。 “那不一样啊,李大哥和文英嫂子要好,他们又没有登记,不算结婚的!”他肯定地说,眼神不容质疑。 “呵呵,小果子,你还懂的挺多的,那你说,什么叫‘要好’啊?”老三又问。我气急了,拖着老三要打他,可是许小果已经想到答案了,他镇镇有词地说:“三哥,我妈告诉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李良大哥和文英姐郎才女貌,就象西厢记里的崔莺莺和张君瑞一样,将来毕业了都到大公司里去上班,结婚后生几个娃,都有城市户口,多好啊!” “哈哈……”寝室里的人听到这一番论述,笑的前仰后合,老三笑的喘不上气来; “郎才女貌……西厢记……哈哈……” “喂,你的莺莺给你生几个娃啊?” 他们笑得都要口吐白沫了,许小果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面红耳赤盯着无辜的许小果,想了半天对他说:“ 你、你、这个小混蛋!你和这群狼一起串通好了来整我。” “真的啊,我看过大西厢的,文英姐可比那里的崔莺莺好看多了,李大哥,你也比张生强,张生那里会打篮球啊!”他还不放弃自己的关点。我也没办法了,做翻白眼状,昏倒在床上。 寝室里嘻嘻哈哈的声音许久未绝。
第九章
“十、一”的假期对于我这种即将毕业的老生来讲已经不再有强大的诱惑力了,相反我更加留恋在学校里的每一天。黄文英要回杭洲老家,临走时交代了我要穿的衣服、早上起床时间、不能乱吃东西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窃喜中温顺地点头哈腰聆听她的教诲,只盼她早早上火车,当我亲眼见她柔弱的身影和哀婉的眼神随火车消失在长长的站台尽头时,我哼起了歌:记住我的情,记住我的爱……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不采白不采……我越采越爱采……一路屁颠屁颠地回了学校。 我爸爸到新西兰考察去了,新妈妈我又不熟——她是我爸的第三任太太,只比我大六岁——所以我不想回家也没有理由回家。我只想充分利用这难得的自由的一星期好好放纵一下自己,享受我已剩下不多的学生时代。我给凯歌打了好几个电话,可是一直没有人接;我在心里骂他好几遍之后就拉我们寝室剩下的老二到北戴河去玩,可是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他的女朋友陪她回家见父母,一时间宿舍里空荡荡的,连个鬼影都没有。许小果的父亲已经出院了,和他母亲作为流动人口在街上摆了个煎饼摊,生意据说还不错,他也不知通过谁联系了一份卖报纸的零工,早出晚归地在大街上奔忙,不但挣了几个小钱,还认清了学校附近的主要街道。我终于感到寂寞,但想想这样也好,多清静啊,就独自躺在寝室里看书,倒也自在。 这天我吃过晚饭,懒洋洋地倒在床上眯觉,门外突然有人敲门。我好不情愿地嚷道:“进来吧,门没插!” 门吱地开了,骆海庭走了进来,我没有心理准备,张开嘴愣住了。 “我知道你没回家。所以就来看看你……”他镇定自若地说,很有礼貌,也很矜持。 “你怎么也不回家啊?”我明知故问。我清楚他家里可能也没有人在,所以他就留在学校,和我一样。 “明天走。”他爽朗地笑了,又接着说:“我来问你,想不想去看看大海?”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两张火车票,得意地晃了晃。 “你什么意思啊?”我已猜到了八分。 “到我家里去吧,我家一出门就是大海。”他自豪地说。 “谢谢,可你家太远了,广州哎,再说路费也不便宜,我怎么好意思……” “去还是不去?”他打断我,象黑社会老大那样豪无置疑地问。 我咬咬牙伸伸腿晃了晃脑袋呼一口粗气使了使劲说: “去!”
我很快就后悔了,这来源于一则加减法计算。我们一共放假7天,从这里到骆海庭的家来回少说要五天,而且我躺在床上已经浪费了一天。最后旅游的时间只剩下勉勉强强的一天。也就是说,我将把美好假期都扔到了京广铁路线上。而且我直到上了火车也没缓过劲来,我怎么就答应他了呢,我怎么会答应他了呢?他满意地拉着我上了火车,当我看着火车缓缓地开向我陌生的方向时,我有一种被拐卖了的感觉。近两天来,骆海庭坐在我身旁,又是唱歌又是大口吃水果,那明显的开心与幸福让我不好意思中途下车,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无非是他家乡有什么可口的水产风景名胜什么的,后来又聊到学校里有名的有趣的人和事,再后来又侃到香港的歌星电影,直到他说他看过张学友的演唱会我才兴趣盎然;但总的来说,我和他没什么共同语言。我与这个小我两岁和两届的南方人明显属于两个世界,用阶级分析话来讲,他是城市小工商业者家庭的孩子,我是布尔什维克高级知识分子的儿女,彼此在世界观方法论人生态度上都有较大差异;我不知道他怎么看我,反正我对他的言谈话语在心里充满轻视,和他说话只是觉得他很好玩儿。 天要黑的时候,窗外下起了雨,劈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夕雾中我见到很多头戴抖笠的人弯腰在没过脚的水田里劳作着,我惊讶地叫起来:“这就是水稻吧!” 骆海庭好笑地说:“晚稻啊,怎么,连这都没见过?” “我们那里听说也有种稻子的,不过我没见过,更没见过这么大的一片片的水田啊!” 我说的是实话,青沙帐我倒是熟,可这种江南水乡日暮晚耕的景象只在电影里见过。 我对这种轻柔写意的画面充满了新鲜感,不由自主地伸长了脖子失神地向外望去。 “那你就好好看看吧!其实我也一直想到北方去见识一下,到北方的农村去写生。” 我啃了一口苹果,嚼得咯吱咯吱响,对他说:“都是苞米地,有什么好看的!” “是不是象《红高梁》里那样?” “差不多啦……不过现在种高梁的少了,都是苞米,就是玉米了,而且东北人野,你呆不惯!”我老实地告诉他。 “你怎么知道,你家不是城里的吗?” “我和你一样。小时候也在农村呆过,不过那时候东北很穷,也没人管我,我可没你那么多乐子。” “你妈妈常领你到那种很高的绿色的长大叶子的玉米地里玩吗?”他连说了好几个形容词。我把嘴里的苹果狠命地咽下去,顿了一下说:“大人不让进,那种地连成一大片,小孩进去会迷路的。而且里面有可怕的东西!”我坏笑着说。 “什么可怕的东西啊?熊吗?” “不是,是死孩子,刚生下来就被扔进去的小孩。”我的眼里闪动着淫邪的光。 “啊?怎么会呢?谁那么恨啊?”他诧异地问。 “私生子呗!农村里的人搞破鞋搞出了野孩子,怕被别人知道,就把小孩扔进地里,能被好心人捡去就就有条活路,不然就饿死了呗。”我绘声绘色地讲给他。 “什么叫搞破鞋啊?”他追问。这时候旁边邻座的一名中年妇女厌恶地抬头看着我,好象在听我怎么回答,我皱皱眉严肃地说:“就是婚外情的具体操作啦,就是婚外情呗,你将来就明白了。” 骆海庭单纯地还问:“操做什么啊?我不明白。” 那中年妇女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脸不红不白地朝她使了个眼色,意为:你看什么?你懂你来说!她铁青着脸侧过头去,假装看报纸。我接着说:“你会明白的,这种事男人总能明白。” 第三天的夜终于到来,骆海庭一路解说站点也累了,在淅淅沥沥地雨声中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整间车厢里的人也都在磕睡中晕晕乎乎的,连啤酒汽水五香瓜子的叫卖声都不再响,我也在那小桌上蹭出一点点空间,想小憩一会儿。当我把头靠在骆海庭身旁时,他竟然转过脸向我呼气;我闻到他身上混和着汗臭和柠檬水果香皂的气味,不禁从耳根泛起一阵潮热,我不安地起身,仰在坐位上,盯着昏暗的车灯看。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迷糊中感觉到他把头贴在我身上,大大方方地打着呼噜。他的姿势自然极了,我暗自发笑,心想:是不是真的啊,死小子,竟然占我便宜!不过他温暖的身躯和虽呼吸而有节律的颤动让我感觉很,很……很甜蜜。黄文英也曾这样躺在我怀里,但那时我只觉得紧张,因为她是精美的瓷器,怕脏怕碰怕失手;这个则不然,他结实听话还是自愿来的。我无奈地叹口气。一不做二不休好人做到底,从他身后抱住了他的腰,这样一来两个人在摇摇晃晃的火车上睡的会稳当一些。 他感觉到我的好意,更贪婪地蜷伏到我身上。我长叹一声,赞道:李良,你真是个好人! 我睡不着,听着外面的雨声,被自己的伟大与无私感动着。如果不时一件小事让我不解之外,那么一切应该是纯洁浪漫的。我渐渐感觉到我的那个部位,就是那个很重要的部位啦,悄悄的在我控制之外起了变化。大概是被骆海庭给压的吧,我稍稍挪动了一下位置,可是五分钟后丝毫不见有恢复正常的迹象;我害怕骆海庭能感觉到,转身侧过身子,可不小心左手碰到了骆海庭的两腿之间,顿时我要差点叫出来,他那里也是,和我别无二致,不过可能是个人生理因素不同,他的还要小一些。我端详着他那睡梦中的——假寐中吧——脸,红晕如霞,笑而不露,典型的诱奸得手状。我且羞且怒地把他横放在长椅上,任凭他白嫩的脸在塑胶座位上摩擦着,忿忿然溜搭到车厢尽头掏出烟来,大口大口地抽起来。
下了火车后又坐汽车,他家在广州附近的一个什么镇里,不过毕竟是最早改革开放的地区,就算是小城也是繁华富庶非内陆地区可比。他一下火车就开始说那种电视上香港商人才有的粤语,他说的极其流利自然,而且非常快,我鸭子听雷般被他领着到处走,刻意不表现出我的无知与忐忑。在一辆也不知是开向那里的中巴上,我无意中说了一句:“这里可真热!”顿时有一老大哥闷哼了一声,指指点点地与他的朋友说起话来,骆海庭没出声,可是脸上却忍不住笑着,流露出地方保护主义的骄傲。我人生地不熟,不好发作,只有忍着。下车时司机用我能听懂的话客气地对我说:“一看你就是东北人,第一次来广东吧!” “我是北京人。”我郑重其事地回答。 “我不会看错的,北京人那有你这么愣愣的?”说完扬长而去。把我和骆海庭扔在汽车尾气中。 “你为什么要说你是北京人?”骆海庭问我。 “你管不着!”我拉下脸,阴沉地说:“请你讲普通话!不然我现在就走!” “好啦好啦,我家就在前面,喏,那里——”他伸手指向一片鳞次栉比的小楼。 “哪个啊。那么多房子。” “走吧,几步路,哎……好久没回家了。”他兴奋地拎起包大踏步冲向一条碎石小路,我象佣人一样背着他的画夹——他死也要带着的东西——跟上。 他家是一栋新盖的三层小楼,在门口遇到了一群街坊。都是些老头老太太,骆海庭引见我给他们,他们上下打量着我口里喃喃地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我点头哈腰地撤退到了他家空旷的大房子里,我问骆海庭,见了你爸爸妈妈我该叫什么,叔叔阿姨可以吗? 他先是一愣,然后告诉我:“他们在广州呢,我今晚打电话再告诉他们我回来了。房子是邻居帮忙看的,今天就我们两个住,晚上我带你去吃潮州菜。”他急切地上了楼,把东西就扔在了地上。我落寞地打量着南方民居,无所适从。 “上来啊,先冲个凉吧!”上面传来他热情洋溢的呼喊。 “想让我脱衣服就直接说吗,何苦绕这么大一弯子。”我央央地寻声而去。皮鞋踩在木制的楼梯上发出紧张的声响。
吃过晚饭后,从那家小饭馆里出来,我刚打了个饱嗝,骆海庭突然对我说: “李良,你在学校里也算运动健将吧!”他语气是在挑衅。 我狂傲地望着他,不高兴地说:“什么叫也算,我跟本就是。”其实我就是打打篮球而已,其它运动项目我只是平平,不过我怎会在他面前示弱? “吃过饭运动一下吧,我跑你追我好吗,追上我我请你去看梅艳芳演唱会。”他调皮地眨眨眼。 “哼,不跑。”我无动于衷。 “你怕跑不过我!你就会吹牛。”他撅起嘴来,不服气地说。 “你和我跟本不是一个档次的,我懒得理你。” “你是个大笨蛋,你跑不过我,你心虚!”他蹦蹦跳跳地跑出很远,白色的衬衣在晚风中起舞。 我知是激将法,但不知他到底要搞什么,于是就指着他喊:“那你先跑,我一会儿就追你!”他见我中计,兴高采烈地跑出去,我见他在街道上只成一个白色的小点,就发足狂奔,他也在跑着,但果然没我快,渐渐他的身形明显起来,一副活泼的样子,我不想就这样抓住他,只是不紧不慢地保持着距离,观察他快乐的表情。我们跑过大街小巷,绕过一排象大油罐子的东西,最后他累了,来到一堵墙前面,气喘吁吁地蹲在那里,我没怎么样,踱步来到他身边,大口呼吸着这里湿润、粘稠的空气。骆海庭喘着气站起来,高兴地说:“你闭上眼睛……” “干嘛?”我困惑地说。 “你闭上眼睛,闭上!”他来到我身后,用双手捂住我的双眼。 “往前走,小心啊!”他一步步地推我向前走,我踩在奇怪的格外松软的地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你要枪毙我啊!”我人还算听话,但嘴不闲着。 黑暗里我任凭他带领我走向前方,我的耳边好象传来很多小孩子远远地在和唱的声音,缓慢而有节律,深沉却欢快。 走了大约有两分钟,他送开手。
海。 一望无际的大海,蓝灰色的大海。在黄昏的阴霾的云层下翻滚着烂银色波纹的大海。我呆在那里,一动不动。张大了嘴,过了好半天我嚎叫起来:“他妈的,海啊!!”我连哭带骂地冲向这梦幻中的海滩,崭新的皮鞋浸渍在水花里踢起无数砂粒。我终于看到大海了,原来海边是这样广阔、清爽,我望着那茫茫的海水,失魂落魄,叹为观止。 “瞧你那傻样!”骆海庭在我身后模仿我的口音和腔调说。 “这水真清,能喝吧!”我低头去捧水。 “喂,喂,不能喝!”他来拦我。 我一把水突然甩在他脸上,哈哈笑道:“我当然知道,吓你的小苯蛋!” “好啊,你暗算我!”他也捧起海水往我身上洒,我大笑反击,两个人象小孩子般追逐打闹起来。 折腾了一会儿,我没力气了,躺倒在湿湿的沙子上,骆海庭脱掉了衬衫,挽起裤脚赤膊在海风中独自遥望远方。 “你装什么深沉啊!”我喊道。 “李良,谢谢你能来,我很开心!真的。”他大声喊着,好象是在对着海说。 “是我应该谢谢你才对!”我仰着脖向天空大声说。 “你是个好人!”他还是冲着海的方向说。 我不知道回答什么了,我看着骆海庭光滑的脊背,散乱的头发心开始狂跳。我问我自己: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不正常啊!他是男的,你不可以…… 骆海庭优雅地朝我走过来,他那白晰的胸膛和天真的微笑,仿佛是海水里腥香的幻觉,我咬着自己的嘴唇,克制着胸膛里蔓延的欲望——这种欲望无名无份,原始而又隐密——它象一把重锤敲打着我的灵魂,把一股蚀骨化血的能量挤压到我的每一根血管里,我被突如其来的感觉彻底解决了,我无力地对骆海庭说: “你过来。” “嗯。”他毫无戒心,跑到我身边,他见我不对,关切地问我:“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摇摇头,站起身,暧昧地扣住了他的双肩,和他贴的很近。 骆海庭的身子抖了一下,继而一字一句地问我:“你爱上我了吗?” “怎么都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我抓住了他,向鲨鱼闻到血一样寻找着呼吸着他身上燥热的体味,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你会后悔的。”他悲哀地轻叹了一句,但是也抱紧了我。他的舌尖象是火热的针,开始在我的颈部和耳垂刺探温柔的消息,我竟然无师自通娴熟有力地用双手抚摸揉搓他的腰间和松动的裤带后半裸的臀部;我迷乱中听他说了一句,我们回家吧,这里会有人来的。
从此,我的一生都在思索欲望与爱情的辩证关系问题:倒底是先有欲望再有爱情,还是先有爱情而后衍生欲望?我不是哲学家,也不懂心理学和生理学,但我后来唯一明白的是:我可以暂时不要欲望,但我不可以一分钟没有爱情,没有骆海庭。爱上谁不是可耻的,可耻的是你明明能爱而不去爱。
第十章
回去的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直到关上房门之后,我坐在竹椅上拼命抽烟,他呆呆地望着我,想了好久用缓慢嘶哑的声音问我:“我们非得这样吗?” 我把还没熄灭的火红的烟蒂狠狠一摔扔到地上,搓着手说:“你不想吗?” “我只是有一点害怕,没别的。”他神情疲倦,依在门口。 “你怕什么?” “……”他回过头不看我。 “你找我的那天想过我会这样无耻吗?我是说,我只是想和你上床……你吃惊了?” “我以前也和冬雷哥做过的。” “那你怕什么?”我不耐烦地问道。我有一点恼怒,我忿忿然追问:“是你先来纠缠……找我的,是你一步步把我领进你的家里的,好啊,到了这一步你竟然怯场了,当初是你自愿相信我是你的冬雷哥的,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不是好人。” 他慢慢走到我面前,脸上是莫名的凄惨,他忧郁地开口讲道:“我害怕的不是你,我和东雷以前一直很好,可是我和他做了那种事后,他就死了,是我不好,是我害死他的,如果我那天没有亲他,可能他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画廊,结了婚,有了小孩,快乐地活着。我一直觉得是我们做了不应该做的事,老天抱应,惩罚我们……我不是迷信,我就是害怕……” “呸!”我啐了一口唾沫,大笑起来,接着我怒视着他,狠狠地说:“抱应?你还相信这个?乖弟弟,这个世界是有抱应,可是那玩意儿就象抽奖彩票的大奖,什么时候轮到您的金光小手开和让你撞上啊?要是老天爷好抱应,大街上的人早就死光了,哼哼,你那点事算个屁,别那么自作多情啦,老天爷忙着哪,克隆人、疯牛病、莱文斯基闹白宫他不管,他管你一小孩儿私生活?你放心吧,三峡截流啦北约东扩啦裁减核武器啦够他忙的,我们先…… 他伸出手泪光盈盈地捂住了我的嘴,示意我不要再说下去了。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爱我,可是我就是蠢,没办法。”他伏下身子来吻我。
接下来的事就很简单了。 我和他上了床,象做梦,又象是一部拙劣的A片。 我在刚上初中时就看过黄色录像,是凯歌领我在他的一个哥家的录像厅里看的,我对那启蒙教材一直印象深刻,那是一古装片,里面的女的长的不怎么样,唯一的特点是胸部大的惊人;故事情节忘了,只记的有好几个男的骑在她身上窜下跳的,不一会儿就开始嚎叫。那时我还小,看过了也不向凯歌那样面红耳赤喘息不止,我当时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大人对这类事如此热衷,不就是亲嘴打架似的滚在一起吗?后来长大了,经历过青春期的切身体会和校园寝室文化的热情洗礼,我也服从自然规律,发自内心地向往着性的行为和实践;其实在哪个学校里大家对这种事不都是心照不宣?因为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里男生看个一二三级片就根八十年代少先队员见了老师敬个队礼那样自然普通,在校园里什么文言白话英法德日文的长中短篇书刊杂志卡通漫画录像带VCD象打粮时场院里的家雀,满天飞,打也打不尽,抓也抓不绝;其实这不能完全怪万恶的资本主义在对我们的青少年和平演变腐蚀残害,我们就是在这不新鲜也不有益健康的精神饲料里汲取人生中很重要的一种经验,都在有意无意中记忆、模仿、演练、创作再创作着对性的理解和发挥,在武装着自己,心胸再开阔的男生也不希望自己第一次做这种事的时候失手出丑被对方笑话,大家都在心里积累着理论和技术方面的知识和间接经验,就等东风一起,星火燎原。 骆海庭被我三下五除二就剥光了,他的身体最大的特点就是干净、滑嫩,而且青春活力十足,缺点是他比较瘦,肋骨在灯光下隐隐可见,但我发现他并不害羞,即使一丝不挂仍然带有艺术家的高傲和自尊。我小心地用门牙去咬他暗红色的乳头,使他的嗓子眼里紧张地发出咯楞咯楞的声音,我的手还是放在他光滑的臀部上,煽情地揉搓。他很快支持不住了,健康正常的生殖器勃起得无地自容,在我的大腿上火辣辣地摩擦着。我不动声色,沿着他的胸口一直舔到他几快腹肌正中的肚脐,他躺倒在床上,急促慌忙地喘息着。 我在此之前看过太多的美日韩毛片,那些foreplay我在脑海里演练的早就驾轻就熟,今天玩起来倒是格外得心应手,虽然我的首战不是黄文英,而且对方还是个男的,但这都丝毫不影响我的发挥。我见他如此痴迷,心里的征服感不禁大盛,我翻过他的身体,理所当然地要把自己的阴茎插进他两股之间,可我当时根本不知道我的举动是愚昧急躁的,我以为A片里都这么干,那它一定可行切且必需。可是插了几下之后发现根本进不去,我以为是我的准备活动还不够,就压在他背上继续亲吻他的脖子、脊梁和手臂。他的身上有一种迷人的味道,催情而又令人振奋;我与其说是在吻不如说是在咬他的肌肤。他缓慢地转过身,这时我们胯下两剑相交,都不由得激起一身热血,他来吻我的嘴唇,我避开来,让他去亲我的耳朵,他贪婪地开始用舌头撩拨我的身体,最后他竟然钻到了我的肚子下面,一口含住了我的阴部,我全身都被滚烫的热流围绕起来,不自觉地抽动着,呻吟着。 几分钟后我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蛮横无理地把他拉到身下,我坐在他的大腿上,用力地把自己的阴茎往里送,他喘着粗气求饶说:“不要,疼……”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的虐待欲和征服欲更加不可遏制,我抓住他的双臂,死命地压在床板上,使他一动不能动;我使尽全力才进入了一点,他“呜”的一声,连说不要的声音都淹没在极大的痛苦里了。我的性趣使我失去一切理智,我根本不管他的死活,任性地抽送着我的家伙,最后完全插进去时我注意到他的双手已经扯碎了床单,我满意地在心里说到:“这就是你勾引我的下场!” 我的性欲和性能力让我自己觉得还满意,我狂暴地抽插了很久,我后来采用的是做附卧撑的那种姿势,骆海庭的身体里起初很紧,我搞得很困难,后来他好象完全不抗拒了,让我为所欲为,我最后射精时射了八下,射的很绅士,没呼没喊。骆海庭一声没吭,我想他大概也很享受吧。 我精疲力竭地躺在他身边,一只手楼着他,考虑是否说些安慰的话,例如我会永远爱你我会对你负责之类的,可是我却被自己逗笑了,我们都是大男人,这些屁话对他有效吗?这年头还有人信吗?呵呵。
“你满足了?高兴了?”他喃喃地说。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可是鞠躬尽瘁啊!”我骄傲地说。 “是吗……”他有气无力地应承着。 “我的童子之身都给你了呢!你还不包红包给我!”我用手在他后背到大腿的曲线上滑来滑去,他吃力地转过身体,脸上带着疲惫不堪的笑,他的下嘴唇上有两道红印子,是淡淡的血痕,他嘲讽地说:“造反有理,强奸也有理。” “你说说看,是我的功夫好呢,还是你那个冬雷哥功夫好?”我不知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种无聊的问题。 他看了我一眼,困惑地闭上了眼睛。嘤嘤自语般地说:“我是第一次,真的……” 我不以为然地拍了他一下,得意洋洋地说:“不要告诉我你刚刚破身,还有血呢……”我不自觉地望他的伸下看去,天哪,有一抹红丝从腿间流下来,虽然已经干了,可是那千真万确的是血,在我依然坚挺的部位也是血迹斑斑! “我操!怎么会这样!”我暗骂,我想我这算强奸吧? 他挣扎着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出门进了浴室。我内疚地望着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我想我是不是太过分了,玩的太过火了?正当踌躇之际,他回来了,理直气壮地回到我身边,搂着我,轻轻地呼着气,乖得象只小猫。 “真的很疼吗?我也是第一次……我是无心的。”我巧言令色地安慰道。 “我以前只是和他这样躺着而已,我们之间没什么。”他第一次称韩冬雷为“他”。 “是吗?”我狡滑地拨弄着他半硬半软的小弟弟,又开始吻他的前身。他呼吸也又急促起来,他突然说:“吻我好吗?” “我不是在吻吗。”我没正经地回复道。 “我是说,吻我的嘴。” “不要,你刚才吃了螃蟹,很腥的……”我扭转话题,我鼓起勇气把嘴移到了他浓密的阴毛处,闭上眼舔他那里。 “那我吻你……”他笑着说。 我其实在心里有这样一个打算,就是不和他接吻。我虽淫荡,但我的初吻却始终没有给过任何人,我把它想留给我心中最重要最珍重的人,我不知道是不是黄文英,但我想我决不会在这个荒唐的时刻给骆海庭,一个男生,虽然他勾起了我的全部欲望。 “我要你死,小坏蛋!”我开始为他口交,我本来不想的,但我见他刚才着实辛苦,又想吸引他的注意力让他不再想吻我的事,就大意凛然地含住了他的阴茎,小心翼翼地上下吸吮。他仰头感觉这殷勤的服务,任凭自己的最隐私的部位在我口中膨胀、燃烧。 过了一会儿,我用手掳掠着他已被沾湿的枪杆,循循善诱,一下一下地为他手淫。他的手在我的后背上抓来抓去,断断续续地说:“你爱我吗?” 我加快了速度,没答话。他喘着粗气又说道:“冬雷哥,我爱你。” 我听烦了他口口声声的冬雷哥,生气地喊:“闭嘴!”然后在他硬梆梆的龟头上轻咬了一下,他闷哼了一声,不再做响。他很有耐力,我的手脖子累的都快抽筋他也没射,我索性手口并用,搞得我们大汗淋漓。最后他差点射到了我嘴里,我回避不及,粘稠的液体喷了我一脸。 “你他妈是算计好了的!”我狠狠捏了他肚子一下。他吐了口气。憨厚地露出一口白牙,不好意思地说:“说来就来了,我还没爽够呢!” 我看了看狼籍的床,终于累倒在床上。我感到两个人的体温交接在一起,心里美兹兹的,但我没有给自己时间去给我俩之间的关系定位,我想,我可能是在这一段时间里太寂寞了,空虚无聊中找个人玩玩而已,我不会爱上他的,我是个生理心理都健康的男人。我只是在游戏,发泄,挥霍青春。 夜深了,我给骆海庭盖上被子,呆呆地望着熟睡中的他,抓耳挠腮。
南方天亮的早,我醒来时已经艳阳高照,新鲜的海风吹起纱帘,才让我想起我已不在学校,是在一个离家万里的异乡异地。骆海庭已经起来了,不知去了哪里,只有他的衬衣挂在窗外,刚洗过,在蓝天下摇摆。我找我的衣服,可是一件也找不到,我用床单围住自己的下身,来到窗口探望,竟见到我的外套和内衣裤都被穿在一条晾衣绳上,垂头丧气地在阳光下哭泣。 “你是个变态!一大早你洗什么衣服吗!”我推开窗户冲正在院子里涮拖布的骆海庭大喊。他笑笑,继续劳动;我想他和黄文英都和衣服有仇,三天两头不蹂躏一下它们就不舒服。我认识黄文英之后,除了内衣袜子之外就没洗过任何衣物,她每逢周二周五到我们宿舍里收缴一次,把我的任何她认为不整洁的东西都要彻底解决一下。我们宿舍里的人羡慕的要命,我嘴上不说但也是乐得冒泡泡,不过时间一长也习以为常了。想到这里,我不禁想起了黄文英,想起了她冷艳、倔强的眼神,她温柔细致的声音;我觉得有些对不起她,她现在在苏州家里一定在给我打毛衣呢…… “中午我爸爸会来,我给他打电话了。”他走路时翘着脚,看起来摇摇晃晃的,我知道他那里一定还在疼,内疚地喊:“用不用我帮你?” “不用了,我都洗完了……你老实歇着吧。我煮了牛奶,你快下来喝!”他不紧不慢地一边挂衣服,一边对我说。 我见他认真的样子,不禁话又多了起来,“你真勤快。将来不知道那个女的有福气,嫁给了你,还不美死?” “什么?”他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想让我再说一便,迷着眼看我,呆呆地问。 “我说做你的老婆的人可真有福气!你长的好,家里有钱,还乐意做家务,你将来一定是模范丈夫!” 他笑笑,端着盆进了屋。
中午他爸爸果真来了,一看就知道是个干练的买卖人,他爸端详了我好半天用才节节巴巴地用还算流利的普通话对我说:“真象,真象……怪不得我家庭庭一定要我来看看你,你长得特别象他以前的一个家庭教师,你真的是北方人吗?广东有没有亲戚?现在你们那里木材价格怎么样?我的干弟弟就在黑龙江倒木头……” “叔叔,真不好意思,大老远的跑来麻烦您。”我礼貌地寒暄。 “小李啊,我们家庭庭不懂事,我和他妈生意又忙,没好好招待你,说不好意思的是我们啊,庭庭,你有没有欺负李大哥啊?”他转过头爱抚地望着自己的儿子,看得出他以自己的儿子为傲。 接下来是一段粤语对白,我听不懂,只见他们两父子亲热地交谈着,还带着手势,象两个好哥俩,笔笔划划的。我微笑地看着,在我家我爸爸也很关心我,不过他因为长时间做领导的关系,说话永远是象和你开座谈会,你可以发表意见表达感情,但绝不可能如此这般得意忘形。我不理解他们这类小市民的感情,在心里觉得好笑。 “小李啊,听庭庭说你是学校里的学生会主席呢;叔叔知道在大学里得是很有才华很有道德的人才选得上,叔叔一见你就知道你是一表人才,将来有大出息!我们家庭庭能认识你真是走旺运,小李呵,你可要多帮助我们家庭庭啊,我和他妈妈都没什么文化,一天到晚就知道作生意……” 我是很会应付这类谈话的,但在骆海亭的爸爸面前我的罪恶感却使我吞吞吐吐,不知所云。我见到一旁的骆海庭意味深长地盯着我,我的脸竟然红了起来,我望着他坦诚老实的爸爸,想着昨天晚上事情,感觉自己是如此赤裸,如此狼狈;如果他爸爸知道了我昨夜对他儿子做的事,他差不多会用菜刀剁我的。我就这样作贼心虚地和他爸爸天南地北地聊起来,道貌岸然,冷汗直流。 晚上他爸爸带我们到了一家比较大的饭店吃了顿饭后就回广州了,临走时再三叮咛要骆海庭在回学校前到他们家的店子里去看看。骆海庭敷衍了好长时间,他爸才和我握手道别。回到他家的小楼里我问他:“你为什么不和你爸爸妈妈一起住在广州呢?” 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他说:“我不喜欢那里。” 我想问他为什么来着,但见他眉头深锁,就打住。 “我今天晚上睡楼下吧。”我对他说。 他先是一愣,继而回答道:“好啊。”
晚上我躺在竹凉席上,看了一会儿明星八卦杂志,正要睡觉,骆海庭咬着嘴唇有进来了,他赖在我身旁不走,手在我身上乱摸。我叹到:“你哪里是不喜欢广州,你根本就是想在乡下金屋藏娇嘛,你把我诳到这里,早就是打好主意的!” “对啊。”他点头。 “你真不知羞!”我将他。 “对啊。”他的手身向了我的裤子里。 “看你人模狗样的,原来你就想这些事!”我把他的手推开。 “我不知羞?李良,你想不想听听我对你作为你们系学生会主席和咱们学校大才子的一贯看法?”他突然兴致勃勃地对我说。 我哼了一下,心想你能有什么看法,你有看法你能怎么样我吗?但嘴上还是故作姿态地说:“请批评指正,我听着哪!” “你呀,你最大的特点就是表里不一,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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