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我走过的地方,还有人来来往往。————题记
第一章
卫星从北京打电话过来,津津有味地说起北京正在播放青春偶像剧《将爱情进行到底》,说这是个没意思透顶又没完没了的灌水剧,很多人却眼泪鼻涕加傻笑的,包括他老婆。岳亮觉得这电视剧的名字倒挺好的。
岳亮正在网上聊天,对一个人正发火呢。他对卫星说,“老兄,我的手机费用现在单位里已经封顶包干了,今天就到这里吧,算我求你了。”卫星在电话那边意犹未尽,但还是收住了话头,笑着骂了一句:“你个网虫,电话又打不进来。”然后挂了电话。
岳亮骂的那个人叫郝闻。岳亮刚回家,正为约好见面却在约定的时间没有见到郝闻的人影而恼火。
“你在那里怎么不招呼我?你知道我近视的。”郝闻打出一行字。
“那能怪我吗!我问你长什么样,你说我俗;我问你穿什么衣服,你说见面就知道了,好浪漫一点;我问你传呼什么的,你也不肯说。哦,对了,我把我的传呼告诉你了啊!你怎么也不打传呼!我还在附近小书店装模做样等你传呼等了半个多小时呢!”岳亮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不好意思,我出门急匆匆的,把记号码的纸忘记在书桌上了。”
“那就是我们没有缘分了。”岳亮心中越加恼火,好不容易遇到个聊友还感觉不错,可一约见面就发生这样的事情。岳亮心中说,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愚蠢的人。
“那我们找地方喝茶去吧。我想或许还可以补救,才9点钟,还不是太晚,而且明天也是双休日,······”郝闻很快打出这一行字,还加了一张微笑的脸孔。
岳亮打车去了那茶馆,刚下车,郝闻就迎了上来。这回他们两个已经把各自的轮廓很详细地告诉了对方,而且这茶馆地段也偏僻,人很少,马上认出来了。两人进了茶馆,挑了个安静的小包厢坐下。郝闻看着岳亮发笑。
“你笑什么啊?”
“你比你的实际年龄看上去老一些。”
岳亮有点不屑,看着郝闻心中暗想,我自己1米69已经很矮了,你比我还矮半个头去,长得也这么稀松平常,不好看的,还挑我的毛病,小爷我要是在两年前,我今天肯定掉头就走。想到这里,岳亮心中不免升出些许感伤。他挤出一丝莫名其妙的笑,用玩笑的口气对郝闻说,“再老我的年纪也比你小。”
这茶馆真的生意很不好,到11点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了,到12点,老板就来说对不起,要打烊了。岳亮和郝闻付帐出门,已经是冬天了,风吹来挺冷的。岳亮和郝闻谈天说地侃人生,也已经两个多小时了。虽然郝闻长得很平常,又那么瘦小的个头和身胚,但是岳亮对郝闻的印象还是很好的,毕竟已经到了29岁,一个理性比较多、看人看事情都比较客观的年纪了。两个人踩着法国梧桐的落叶,走在空荡荡的马路上,路灯将他们的身影一会儿抛到身后,一会儿拉到前面。
“你要不要到我那里去?”郝闻小心地问了一句。
岳亮停住脚步,转脸看着郝闻,“好吧,反正明天我也没事。”说着,伸手勾了郝闻的肩膀下了人行道,又伸出另一只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郝闻是搞工程的,才回来大半年,现在公司又在外地接了一个大工程,下个月又要出去了。做一个工程少说几个月,多了就一、二年。所以,郝闻的住处非常简单。岳亮在屋里看来看去,郝闻则拿了张报纸坐在床沿上埋头看起来。岳亮看着郝闻样子,心中很不是味道,他想起刚才郝闻在茶馆说的一句话,“象我们这样的人,年纪大了真是很惨。”
“我们睡觉吧。”岳亮拍了拍郝闻的肩膀。
“好吧。真的很晚了。”郝闻说着站起来,铺好了被子。
岳亮脱了外套、长裤和毛衣,穿着内衣内裤就进了被窝。郝闻边脱着衣服,边带着自嘲的口气说,“我喜欢脱光了睡。”
岳亮也笑了,“我怕被窝太冷,先焐暖和了再脱。”
郝闻关了灯,进了被窝,岳亮往里边挪了挪,顺势曲腿伸手把自己的内衣内裤也脱了。
郝闻侧着身,把脸贴到了岳亮的胸口上,岳亮也伸手搂住了郝闻。郝闻的呼吸很快急促起来,他下体那东西的膨胀很快感染了岳亮。岳亮的手游动起来。郝闻的皮肤很光滑,很有弹性,乳头很快也坚挺起来。岳亮探起身子,用双唇轻轻地咬着,郝闻低低地呻吟了两声。
岳亮的手在郝闻的小腹婆娑,然后滑向股沟,探向会阴,轻揉着郝闻的阴囊,但是没有触及郝闻最蓬勃的那部分。郝闻低低地呻吟着,岳亮清晰地感受到他快速的心跳。岳亮的手握住了那最蓬勃的部分,抽动着,轻柔地。郝闻的小腹收紧了,臀部也收紧了并微微地跟着抽动的节奏起伏。猛地,郝闻伸手用力抓住了岳亮正在抽动的手,岳亮把手停了一下,曲腿支起了被子,于是,郝闻的手变得无力了。岳亮的手重新抽动,加快了节奏,但依然那么轻柔。很快,岳亮的手就感到了蓬勃之中的跳动和热流,感到了郝闻支起了头,下巴顶在了自己的头顶上。
“我去擦一下。”郝闻的声音有点不好意思。
“别急。”岳亮的依然轻柔的抽动着,只是更加轻柔,直到郝闻那最蓬勃的部分复原。
“要让它排尽,要让自己放松,否则就失掉了很多微妙的感受和乐趣,对身体也不好。”
“是的,真是这样。你很有经验。”
“呵呵,今天这么宽松的环境不用匆匆忙忙的,对吧。”
郝闻去卫生间洗了洗回来,又把脸贴在岳亮的胸口上。
“你的弹药很充足啊。”岳亮说着伸手搂了郝闻,手指在他的背上轻轻地划着。
“你的弹药也很充足呀!”郝闻说着,双唇也咬住了岳亮的乳头。
“你有多久没做过了?”
“有几个月了。你呢?”
“一样。”
“你现在想放吗?”
“不急。等你再次蓬勃的时候再来吧。”
这一夜,岳亮睡得很安稳,他一直搂着郝闻,郝闻的脸也一直贴着岳亮胸口。当阳光照进来把他们唤醒的时候,已经早上9点多了。洗过澡,岳亮穿戴整齐准备走了,郝闻突
然低声地说,“工程中间我会回来几次的。”
“你打我传呼吧。”岳亮说着拉开了房门,“再见!”
“再见!”
岳亮走在马路上,阳光很好,刺得眼睛有点发眩。他看了看传呼机,早上卫星又打过传呼了。
第二章
岳亮曾经也是个很倩靓的男孩子,眼光一直很高,对女孩子的不足,评价起来从不留面子。然而在他的心中,最白马王子的还就是卫星了。卫星已经在北京生活7年了,当年岳亮和他一起在上海念大学的时候,卫星真的还是很土吧拉几的一个人,刚从农村进城,而且一进就进了上海这样的大都市。但是卫星人样子长得好,几年下来脱了土气,加上爱运动爱劳动“锻炼”的体魄,完全是个“健美先生”了。岳亮老笑他,有一段话写在毕业留言本上,现在得以流传:“一年土,女同学见了叽里咕噜,二年新,女同学见了嘻嘻哈哈,三年洋,女同学眼里心神漾漾,四年酷,男同学的眼神也定洋洋。卫星卫星,怎么叫人不爱他。”
岳亮和卫星在大学里是经常同床共枕的兄弟,被子底下该发生的事情也都有。但是岳亮很清楚一点,卫星不是同志。农村生活中小伙子挤在一起睡觉顺便干点私活,那是很正常的事情,谁也不会想很多,岳亮那年寒假跟着卫星去乡下过年,他一帮高中同学在他家聚会,晚上五个人挤一张床,他真切地感受过了。岳亮现在老想,要是这城市生活也有这么点农村的习俗,他现在活得就轻松多了。
岳亮一直没有说过自己爱卫星的话,但是,卫星对他可是真得很好。岳亮记得94年冬天到北京去看卫星的时候,他正谈着一个女朋友。卫星带着女朋友和岳亮一起吃饭,那女孩很不爱看上海人,一直冷着岳亮。岳亮心中也正泛着酸水,所以,这晚饭吃得很没意思。
结果,第二天卫星就告诉岳亮,他把她给休了,对自己好朋友不好的女人不要。后来岳亮也想通了,大家正在进行革命建设,应该让爱情淡出,应该让深情沉淀,更何况这是没影的事情,卫星他本来就不是,在怎么发展也是徒劳的。之后,岳亮再去北京,就和卫星新交的女朋友处得很好了,卫星的女朋友也觉得岳亮人细心、有爱心,是个很难得的朋友。
于是,卫星很高兴地结婚了。岳亮也神采飞扬地为卫星做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伴郎。
后来,岳亮遇到了阿宁。阿宁那时候刚结婚,老婆是外贸公司的,除了每年两次广交会,还要经常去外地的生产厂家,还有出国什么的,阿宁的同事都说他跟没结婚一样。岳亮是在参加了卫星的婚礼后,从北京返回上海的火车上认识阿宁的,两人谈得很投缘,互相换了名片,说起来两个人的单位还很近的。
当时,岳亮的父母都还在继续干着革命工作,所以,也没有时间说他的婚事。倒是卫星老提醒他,没几年可就进入2000年了,进入新世纪了。岳亮总是这样回答,估计卫星已经背熟了:“提醒你,卫星同志,本世纪末是2000年底。爱情如同革命,可以分步走,可以让卫星这样有条件的同志先结婚,然后带动象岳亮这样的落后同志,实现两个同志共同结婚的目标。”卫星的回答,估计岳亮也背熟了:“我现在不正在为实现小平同志提出的分步结婚到共同结婚的目标而努力帮助你吗?”岳亮虽然不爱听卫星老提醒他结婚的话,但是,还是很希望听到卫星的声音的。为了让自己过得快乐一点,岳亮一逢假期就出去旅游。
阿宁的出现让他有了旅伴。
96年秋天,当岳亮和阿宁到杭州过中秋的时候,他们上了床。岳亮和阿宁都有个很不错的职业,收入殷实,也经得起浪漫的生活。阿宁对岳亮很体贴,但是决不允许岳亮往他单位和家里打电话。岳亮也没有在意这些,全新的生活让岳亮很满足。
97年底,岳亮自己买了一台电脑上了网。但是岳亮也知道,网络的虚拟比不得现实中的实在。单位的活逐渐轻松下来,岳亮现在已经可以使唤几个人了。他很想多一点时间和阿宁在一起。也似乎是心想事成了,阿宁的老婆要去澳洲公费留学两年。岳亮约了阿宁吃晚饭,兴奋之余,他对阿宁说,“这真是天赐良机,以后我们不用去开钟点房了。以后你那里就是我们的根据地了。”没想到阿宁的脸阴了下来,“那不行,那是我的私人空间。”岳亮一下傻住了。
很快岳亮发现,没有了老婆在身边,阿宁现在越来越不好约了。那天下班,岳亮没有直接就坐公共汽车回家,步行去阿宁单位对面的超市买东西,就看见阿宁快步从单位里出来,搂了等在门前的一个很年轻穿得很前卫的男孩子上了一辆出租车。岳亮心中一紧,也拦了一辆出租车跟在后面。阿宁是回家去,下车后阿宁依然搂着那男孩子,那男孩子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庄重,整个人就靠在阿宁的怀里。岳亮心中明镜似的,那是怎么回事情。岳亮没有下车,他坐的车远远停着,他的脸色很难看。司机也看得很清楚,问了一句,“那个人是谁?”
“哦,我原来的同学,好久没有遇到了。”
“你那同学生长得倒蛮象样,怎么搞同性恋,面孔也没有了。”
“人家的事情我也管不着。我们回去。今天算是见到庐山真面目了。”
这一路上,司机就给岳亮讲着他开车遇到过的同性恋的事情,岳亮什么也没记住。
岳亮很平静地和阿宁分手了,原因是他找到了朋友,可以终身相守的朋友。阿宁有点意外,但还是说了句:“祝你们幸福。”岳亮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照实说分手的原因,他内心有个感激的东西在作怪,毕竟,阿宁陪他走过了自己最失意的一段时间。其实,他现在很恨阿宁的,但是,爱和恨交织在一起的时候,岳亮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岳亮还是保持了他的绅士风度。
回家关起房门,岳亮趴在枕头上无声地淌了眼泪。卫星的电话又来了。
“你的声音不太对啊!怎么了你?”卫星是个细心的人,岳亮知道对他说谎挺难的,两个人一起耳鬓厮磨那么多年,有点什么事情,特别是感到无助的时候,听到知心朋友的声音是再也控制不好感情的。
“挺难为情的,我在偷偷地哭。我失恋了。谈了一年多,她现在要去留学了,和我分手了。”
“呀,小子!你谈了一年多恋爱一直都不告诉我啊!好小子,哭什么呀?”
“我很不想失去她的。”
“行了,不许你哭了。难道没有比她更好的女孩子了?”
“那倒也不是。就是觉得自己投入那么多的感情和经历,······”
“还有金钱,是吧?那有什么啊,给你增加人生体验和社会经验呢。”
“那倒也是。”
“相信一句话,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哈——哈哈,你做广告啊!”
“嘿嘿,你笑了。我就要这效果。不许再哭了啊,有什么想不开的,对我说。”
“你放心,我不会去跳黄浦江的。呵呵——就是感觉不太好。”
第三章
岳亮现在还一个人生活着。他和阿宁分手后,就和原来高中、大学的同学一起玩个没够。夜夜不是通宵麻将、扑克,就是在酒吧泡到天快亮,在单位里瞌睡了就拼命抽烟来提神。终于,岳亮的新客户们开始在谈话中说到,邀请岳亮和他的老婆、孩子有空一起去玩什么的。岳亮也没有在意。当他见的第一个网友说他虚报年龄的时候,他才受到了震撼。
岳亮终于感到年轻的消费真的太容易了。岳亮决定自爱一点。
其实岳亮算是个自爱的人,上网一年多了也没见过几个网友,直到现在他一想着要见网友,心中也依然感到很多不安。他自己也说不出原因,他想可能自己不是一个很无所谓的人的缘故。岳亮很怕别人光看外表,一见他现在这样子,说不定别人掉头就走了。岳亮也怕遇到个只是想找个人一起过一夜的,那种事情他不愿意。岳亮其实也很在乎别人的外表的,只是他现在觉得自己的价码已经没有多少了。岳亮现在已经少了很多自信。岳亮决定让网友留在网上,他想这样会比较好。
岳亮已经认了两个网上的哥哥了,一个已经结婚,一个还没有结婚,结婚了的网哥叫清流,没结婚的网哥叫月亮,但是他说对漂亮的女孩子也一样会动心。这两个网哥都十分喜欢孩子,岳亮想,要孩子的话,基本上就是结婚的命了。
清流远在边疆,他的父母是支边的知识青年,老家也是上海。岳亮的一个姑姑也在那里支边过,现在已经举家回到了上海。岳亮常常听她讲那边边疆的情况,所以,清流对岳亮能够知道不少他那里的情况而很有一种亲切的感觉。清流非常实在,但也时常会说些“甜言蜜语”什么的,让岳亮感到好玩又觉得听着心里特别感动。岳亮只说了有一点感冒,清流就连着打了半个月的电话,换以前,岳亮会觉得这人怎么婆婆妈妈的,早烦了,但对清流的这些电话和家常,他却从来没有感到过烦。岳亮在心情不佳情绪不好的时候,总是喜欢跟清流拉这些琐碎的家常,听清流讲边疆的风光。岳亮从来也没有去过那里,在他姑姑的故事叙述中,那是一个落后封闭的蛮荒之地,他想象着清流的模样,他想清流一定是那里最优秀的。
月亮和岳亮在同一个城市里,做着学问。月亮跟岳亮聊的都是他们的眼界和未来。岳亮差一点还和月亮谈崩了,就因为岳亮有两次忽然想到月亮就给他打手机,结果月亮正和同事忙着,岳亮很知趣地收了线,可是晚上月亮还是打电话来很不高兴地说,“以后没事别乱打电话。”岳亮气得不行,但还是说了“对不起”。
岳亮整整一星期再也没给月亮打电话,心想,这人和阿宁差不多,我别傻乎乎的又成了人家的“消闲果”。正好那段时间岳亮单位里工作也忙,于是岳亮干脆连聊天室也不去了。可是,月亮却打电话来了,问为什么最近在聊天室老看不到他了?岳亮气还没有消,而且很委屈,于是他没有了以往那种“笑语莺声”,回答尽量简单,“最近单位里挺忙的。”月亮说,“我周末等你电话没有等到。”
“我也没有什么事情,所以就没打。”岳亮尽量保持着绅士风度,不让自己的生气和委屈流露出来。其实,这段时间里他和清流每天都通电话的,清流细心极了,没说几句就听出了苗头,虽然岳亮不肯说原因,清流还是感觉到了岳亮心里的哀伤,尽量讲着笑话。岳亮内心对清流充满了感激。岳亮平时在家里在单位里,都是帮别人的消愁解闷的,现在,他感到有个哥哥来关心自己真得很好,虽然卫星也是很关心照顾他的,但是,清流是同类,对来自同类的关心,感觉总是那么不一样。
“是不是我上个礼拜那句话的缘故?我这人说话就是这么很情绪化的,……”
“真的是单位里忙。我也没有女人那么心细老记在心上,你上次说什么了?”
“真的很对不起,上次因为是有个设计没有通过,又不知道怎么改,心里烦就乱说话了。你别介意,其实,我还是……,怎么说呢,平时你还是在晚上打我电话吧,说话也方便些。”
于是,岳亮没再生月亮的气了。岳亮觉得月亮还是很在乎他的,他这样的为人是可以接受的,或许他们互相还不熟悉的缘故,知道了对方的脾气和性格可能就会少很多误会,也可以容忍对方很多性格上的缺陷。
岳亮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对月亮很在意了。回想开始和月亮谈天的时候,岳亮忽然发现月亮也看了很多的书,对自己的倾向问题也有一个清醒的认识,对未来也有一个比较现实的估价。他们谈了很多,岳亮发现,或许是月亮在学校的缘故,他看的书更多,他们在人文关怀上是很有共同语言的。对于古典文学,他们也是很有话说的,岳亮很看不起聊天室里有几个人,会一些唐诗宋词就觉得自己很拽的样子。岳亮喜欢即情即景即兴写几句旧体诗,而月亮即情和对的也非常到位。虽然这种即兴的玩意难得玩,但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的。对于同志文学作品,他们都看了很多,也谈了很多,他们都觉得风花雪月无病呻吟的东西多了一点,很多喝彩也是无关痛痒的鲜花美酒莺歌燕舞。如果不是怕涉及各自感情的陷入的话,他们几乎真的要高山流水地和唱一番了。
于是,岳亮决定去见见这位月亮网哥,毕竟他们就住在同一个城市。岳亮觉得自己现在拥有的是一个饥饿的灵魂,太需要东西来填补了。不见网友的自我约束,毕竟也常常给自己带来很多担心,想想概率问题,万一能遇到个好的呢?所以,他打电话约月亮见面,但是月亮竟然不愿意见面。
“我们一定要见面吗?”月亮沉默了好一阵才说。
“见面对你有伤害吗?”岳亮有点意外,自从月亮上次解释了以后,他们一直说得很好。在聊天室里,彼此还半开玩笑地说着“我想你啊”、“吻你一个”什么的。“我们不是说得好好的吗?”
“你别误会,我上网只想找人聊聊天的。”
“对啊,我也不想怎么样的。问题是网络速度太慢,打字输入也太麻烦,打电话也总是缺憾很多,哪有面对面说话交流起来好啊。再说,我挺喜欢你的。”
“算了吧,我们还是在网上在电话里聊吧。真的,你见都没有见过我,先别说喜欢,见面说不定你就失望了。这样说不定连聊友也做不成了。”
“我也不怎么样的,呵呵,大不了两个丑蛋碰到一起。”岳亮以为月亮自卑,就这样说了。可是,月亮却说,他在学校里身边帅哥多了,两个丑蛋就更不要相互见面了,免得大家都难堪。
岳亮感到了伤害,当然还有恼火。其实岳亮的青春现在恢复得很不错,他只是想谦虚一下。岳亮恨恨地想,我再也不理你了。岳亮不知道他是不是属于“单恋”着,但是岳亮的直觉清楚地告诉他,月亮也并不是没有意思,月亮理性地保持距离的做法,只能说明或许他是真的有朋友的人,或许他是真的和雪光说的那样,想却不敢说,要等别人来主动?
岳亮想,我已经主动了呀,或许他真的书读得太多了,成了“理性傻瓜”了?看来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已经有朋友了。
第四章
雪光是岳亮在聊天室里遇到的另一个谈得比较投契的网弟。凭着字里行间的简单表达,岳亮觉到了雪光的敏锐。两个人谈得很投缘,很有默契。网络的速度已经不能满足交谈的需要了。于是,在夜静更深的时候,两个人的电话聊天开始了。虽然每天都睡得很晚,但是每个黎明都让岳亮感到精神很好。
那天出门上班,岳亮在路边的一家小店吃早点。看着一对外地来沪的年轻夫妻忙前忙后地张罗着,岳亮由衷地生出一种向往来。他在给雪光的电邮中说:“时常有紧紧依偎的情侣与我擦肩而过,我不知他们能否相伴一生。但我却相信,这对虽然称不上共患难却也风雨同舟的人儿,会此爱悠悠无绝期。”
雪光回信了,“你说的是爱情吧!你能告诉我,你想的爱情是什么?”
岳亮回信说,“爱情是什么?是浪漫激情,也是平淡踏实。我有过爱情,不过失去了,现在找不到了。”
雪光回信,“爱情首先是激情。一个人应该永远保有激情,不要被平庸(很多人还认为是饱经沧桑后的冷静)所包围。爱情需要你寻找并且付出,你不寻找并且不想付出当然也无所谓得到。”
岳亮冷笑着回信,“我付出了很多,依然没有得到。我的激情已经放在冰库里了。”
雪光回信,只有一句话:“我想见到你。”
岳亮没有回信。其实岳亮也很想见见雪光的。平淡踏实的东西细水长流,但是也容易被忽视和忘却,充满激情的爱情,通常消失得也快,但是可以尽情享受它的浪漫和快意。
浪漫和激情总是容易消散和转移,岳亮对此深有感受了。但是,他不能肯定,他对卫星的感情是不是就是爱情。
岳亮换了名字进聊天室,他每天能看到雪光,但是他没有发现月亮。或许月亮也换名字了?岳亮不能肯定。
雪光依然隔天就来封信,岳亮觉得老不回信挺不好的。就回了信说,自己这几天工作忙,没有上网。写着写着,岳亮不知怎的忽然觉得心里憋闷,就照直说了自己想见一个网友,但是对方不愿意见面,心情很不好。岳亮只差说月亮的名字了。
雪光回信说,越是学历高的人越缺乏主动,说的越和自己想的相反。除非他已经有固定朋友了。
岳亮觉得雪光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想想自己也怕去见雪光,禁不住笑了,还是自己心中有“鬼”的缘故。岳亮觉得,如果他和月亮真的见面了,他也不会对雪光有什么想法的,只是佩服他小小年纪就已经比较成熟了。
岳亮终于在聊天室里等来了月亮。自从看了雪光给他的信,他又恢复了以前的名字,
只是岳亮没有去主动招呼月亮。月亮招呼他了,还是那些平常的话。岳亮也回答着,可是很快就退出了。当岳亮想关闭计算机的时候,他忽然又改变了主意。他换了名字又进了聊天室。月亮正在跟雪光聊着。岳亮静静地看着。
接下来的几天,岳亮总是先用以前的名字进聊天室,然后和月亮打了招呼后,故意不用私聊,故意和别人“打情骂俏”似的说话,然后又早早退出,换个名字进去,静静地看着。他发现,月亮总是在他退出后不久也很快就退出了。
终于,这一天月亮暗送了一句话过来,“你现在在跟几个人说话?很忙吗?”
“两个,一点不忙的。”
“上次你说过的,可以给我发张照片的。可以给我发了吗?”
“我发照片的原则是,发了就不见面的。当然例外的也有,就是准备见面了,事先彼此发一张,为了见面好认一点。”
“那你看吧,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岳亮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他沉默了半天,送出一行字:“我现在就发给你。我反正总是不断在破坏自己的做事原则的。”
“谢谢。那我先下了。等你的照片!”
岳亮挑了一张神态很自然但是形象不怎么好的照片发给了月亮。那是朋友在他放肆地做表演的时候偷拍的,而且那段时间还是岳亮特别象“小老头”的时候。岳亮想,就给他这张,如果他想的是帅哥,那他就会表现出来的。
月亮第二天就回信了,说对岳亮他的形象不作评价。但是他自己的形象也好不到哪里去。岳亮呵呵地乐了。
岳亮和月亮在聊天室里恢复了往日的轻松和谐,但是岳亮很少再给月亮打电话了。现
在岳亮已经认定月亮是有朋友的人了,所以他想自己也别再单恋了。清流也好久没有上网来聊天了,清流曾来过电话,说他要到外面进修三个月。现在,他只是偶尔有电话来。岳亮和雪光依然谈得很好,雪光似乎没有在意他不回答是不是和他见面的话,只是一次次提出来。岳亮有一天终于作了回答:相逢不如偶遇,相见不如怀念。
雪光大笑,“你也忒俗了!太帕拉图了!”
岳亮也大笑,“你不是喜欢脑筋急转弯吗?你想想,我的意思是什么。”
雪光猜了七、八个答案,都被否决了。雪光终于投降认输,请岳亮明示。
岳亮打出一张鬼脸,又打出一张挤眉弄眼的饼脸,又打出一张露出两颗大牙的蓝脸,然后才面无表情地说:“相逢一次怎么比得上还可以再见到一次时候的感觉,互相见见面怎么比得上投在对方怀抱里念叨。呵呵——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绝倒!绝倒!”雪光看着这答案也乐死了。半夜,雪光又打电话给岳亮,为这文字游戏说了半天,他觉得好新鲜的。岳亮边说边笑,等雪光挂了电话,他又感觉一丝悲凉。这种文字游戏,他小时侯听大人讲多了,或许自己真的很古董了,连这都可以拿来卖弄一番了。
第五章
卫星又打来电话,说北京下雪了。岳亮现在变得很怕冷了。当年在大学里,岳亮和卫星一起冲冷水澡,一点也不觉得冷。岳亮原来还老长冻疮的,后来居然让冷水澡给冲好了。
这两年,岳亮虽然老躲在有暖气的房间里,但是又开始生冻疮了。为了不让卫星扫兴,岳亮说了点“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什么的,卫星马上给予纠正:只下了一点小雪而已呀。岳亮叹了口气说,“你呀,真的不知足。上海今年不知道能不能下雪呢。”
说到雪,岳亮想到了雪光。这个比他小好多岁的雪光,已经见了好些网友了,但是居然没有一个是他看上的。雪光已经给他发了他的照片来了,真的是一个帅哥。他一边和卫星说着话,一边拖动鼠标从地址簿里找出雪光的地址,然后点出了自己一张最近在黄浦江边上拍的照片贴在附件上。然后点击发出。
“我过两天到上海来,你现在自己买了房子了,我可以来住了。以前你爸妈太客气,我总是很拘束。”
“什么时候啊?呆多久?”岳亮听到这话,精神猛地振奋起来。
“是不是住你那里不方便啊?呵呵……”
“我这种孤家寡人,朕正想找人陪呢,你还不快来!”
“明天下午北京出发,到上海刚好是早上,夕发朝至嘛。”
“后天!那正好是礼拜五了,你还能办什么事情啊?”
“我来验收的,有半天就够了,呵呵。你双休日有安排了?”
“哈哈,到底是从北京部里来的大员,呵呵,还检查工作。既然你要检查工作,完了我就要招待好你啊。我啊,现在双休日就到我爸妈那边吃顿饭,再说我也没有女朋友要陪的,哪象你现在老婆孩子拖拖拉拉的。”
“那我到上海给你电话。我要好好走走,现在每次来都在车子里,上马路估计我会迷路的。”
“呵呵,在上海四年就这么白呆了啊。忘本啊~~~~~”
“呵呵,你说得忒对了,就是还有点东西没有办法忘记。”
“你还有什么忘记不了啊!呵呵,说来听听。”
“就是,呵呵——(唱)半个月亮爬上来!”
“呵呵……
……”岳亮嘿嘿地笑着,但是心中却暖洋洋的。真的很奇怪,只要听到了卫星的三两句中听的话,岳亮的精神就会好很多,情绪也振奋。
雪光半夜就来了电话,说看到岳亮的照片了。岳亮笑着说,“你不对这小老头发表点评论?”雪光嘻嘻笑起来,“你总是说自己老啊老的,我以为你真得很老了,呵呵,其实你们南方人本来就比我们北方人长得年轻,我们几个和你年纪差不多大的同事,那才叫老呢。呵呵,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聊天室里总有人说,说自己难看的人一般都不会太差,呵呵。”岳亮也乐了,他现在的精神状态真得不错,如果不是心上还挂着月亮,他想自己一定会活得更年轻。
“你来看看我吧,我特想见到你。你不是还要偶遇和怀念吗?呵呵。”
“我现在挺忙的,越到年底,事情越多。你没有事情你可以过来啊,你不是没有来过上海吗?”
“我们老板可黑了,节假日我都被排着值班的。我现在想休假也请不出假来啊。”
“我要来也要到明年了,可能‘五一’节假期长一点。”
“我还要等半年啊,真是的,我都想死你了。”
“别,你先别这样。见到真人你还不一定喜欢呢。”
“你是不是怕我缠着你啊?”
“我现在都快三十岁了,等过两年我爸妈都退休了,我可能就挺不住了,我说不定就结婚了。那时候你怎么办啊?”
“我听说人经历过一次以后,或者就全封闭,或者就乱来了。你放心,我等你结婚了,我就另外再找。反正都是这样,年纪大的先结婚,然后原来年纪小的长大起来再找年纪小的,然后,反正就这样循环下去了。”
岳亮听着,心中升起一股悲哀。“那我不是让你受伤害太深了吗?我想我们还是做兄弟吧,这样,我可以永远是你的哥哥,你永远可以是我的弟弟。”
雪光没有说话,他沉默了好久,然后说,“我现在只想见到你,别的我什么也不在乎。因为从你的话里,从我们这么长日子的通信谈话和你的表现来看,你是一个有责任感的人,知道爱别人、替别人考虑的人现在真得很不容易找到,凭这点责任感,我就满足了。我见了不少网友了,他们要么玩世不恭了,要么自己没有脑子的,要么就是无病呻吟的,虽然他们好几个长得比你帅,但都是只能看看照片,不能面对面交谈的。”
岳亮内心被雪光的话激荡着,他感觉到雪光是个比较有主见有思想的弟弟,他年轻,他比自己勇敢。岳亮想我为什么就不能对月亮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完全可以听出对方自己内心矛盾的声音的,你为什么不主动说清楚呢?自己在这点上真的不如雪光。
“雪光,我答应你,我明年劳动节一定来看你。”
“我记住了,而且到时候我会提醒你的,呵呵。你可以住到我的家里。”
“除非出了天灾人祸,我一定会实现自己的许诺的。我这个人答应朋友的——”
“别讲这种不吉利的话,我相信你,这方面我宁可迷信一点。”
第六章
卫星在星期五中午就打电话来了,说下午三点左右公事就办完了。岳亮说4点钟在外白渡桥上见,他早点下班就是了。卫星一听乐死了,“侬搞啥么事,那能象找对象约会似的。”
岳亮听卫星这么说也笑了,“这样的安排是为了我们大家走的路差不多,你都已经嫁人了还要我赶全程啊!呵呵。”卫星碍着旁边有人也没有再跟岳亮斗下去,只说:“那就这样说好了,嘿嘿,看我到时候怎么收拾你。”
卫星和岳亮在人民广场边上吃了晚饭,然后在周围转了一圈,就过江到浦东岳亮的个人小窝去了。卫星刚才还人五人六的,一进家门就彻底原形毕露了,这让岳亮感到很亲切,卫星的内心还是原来的样子,社会生活的磨砺只是让他穿戴了一层保护壳而已。
卫星对上海的有线电视颇多微词,“上海在这点上搞地方保护主义,就上海这几个台。”
不看电视,岳亮让卫星早点洗澡睡觉,“昨晚在火车上肯定睡不好的。你北京大员下来怎么不坐飞机啊?”
“老坐飞机也没有意思,再这样下去真的要忘本了,所以我就坐趟火车,找找感觉。”
“呵呵,真是不一样了,现在搞起忆苦思甜来了。早知道这样,晚上我应该请你吃阳春面和炒螺丝就行了。你满意我也省钱。”
“哼哼,开始挖苦我了?”卫星说着就伸手来掐岳亮的脖子,岳亮没有躲,顺势一把抱住了卫星的腰,死劲往里揽,卫星没料到这一着,一下就被岳亮抱了起来。
“我拷,你小子现在长挺多肉了么。”岳亮放下卫星。
卫星憨憨一乐,“幸亏我的脸相长得好,要不然就很难看了。现在他妈的还是穷,要是在大唐盛世,还不就以胖为美了。”
岳亮给卫星准备好了洗澡的一切,卫星去洗澡了。岳亮整理了一下床,铺好了被子,然后拔了电话线的插头,他今晚不想有人来打搅他。猛地岳亮想起了什么,只见他从腰间取下BP机也关了,然后把手机也关了。卫星很快就洗完了,然后开始刷牙。岳亮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又把电话插头插上。
“卫星,你有没有给你老婆打过电话?”
“还没呢,呆会儿就打,反正现在老夫老妻了。她现在还巴不得我不在家呢,这样她把孩子往她外婆家一送,自己可以在外面轻松了,省得还要回家做饭给我吃。”卫星刷完牙出来,钻进被窝,伸手拿起话机,边拨号边说,“岳亮,我借你电话打一下啊,你别小气啊。”
岳亮正要进卫生间去,听了这话乐了,“你知道全国人民都说我们上海人小气的,你这不是存心想气我吗!我在心痛自己的电话遭到你的蹂躏之余,还是忍不住要提醒你,卫星同志,别忘记把你的手机关了,别白白浪费电啊。”
“哈哈——哈哈,你小子现在比北京人还贫嘴啊。哈哈——喂,老婆,我在岳亮这里呢,这小子现在有钱,自己在浦东买了一套房子,刚装修了没多久,我先占点便宜先享受一下。——我星期天下午的飞机回来,哦,好的,再见。”
“呵呵,晚汇报完毕,明天你什么时候早请示啊,先给我一点思想准备,我可好睡懒觉的。”岳亮看着卫星这例行公事倒也真的简短干脆,不愧是老夫老妻了。
“早请示?呵呵,你小子,现在嘴硬,等结婚了还不如我呢!全国有名,上海小男人,我搭侬烧点小菜吃吃好伐!哈哈——”
岳亮一笑,没有接这话茬,自顾自洗澡去了。
岳亮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和卫星同床共枕了。岳亮躺下来,心砰砰直跳,他告戒自己今晚绝对不可以乱说乱动,以前谁也不会往同性恋那边去想,想的只是发泄年轻人过剩的精力,现在不同了,卫星去了北京,那里可是同志之都啊,一定知道很多,弄不好连朋友也没得做了。
两个人并排静静地躺着,岳亮借着关灯,顺手又把电话的插头拔了。沉默了一阵,卫星忍不住开可腔,“你小子现在这么幽幽的了,很沉稳了么,不象以前那么爱说话了。”说着,他朝着岳亮那边侧过身来。岳亮的心跳一下就加快了,浑身热血流淌地都快冒汗了,他尽量克制着自己,“我一个人怎么说?自己跟自己说啊,那不神经了。哪象你那么舒服,天天有枕边风吹啊。”
“你小子又来了,看来老同学碰在一起,都改不了大学的老样子,呵呵。”
岳亮和卫星扯了很多以前大学里的事情,谈了好些同学。岳亮现在和同学联系不多,全是听卫星在如数家珍。因为睡得太早,岳亮一点睡意也没有,但是他也实在不想说那些事情,因为说来绕去,同学大都结婚了,然后卫星又要谈他的婚事了。岳亮装出想睡的样子,卫星也就闭口不说下去了。
岳亮闭着眼睛,努力让自己尽快睡去。他现在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人就象飘在宇宙茫茫无际之中,整个身子忽悠忽悠的。他实在是忍不住了,侧过身与卫星面对面,然后伸手搂住了卫星的肩膀。卫星伸出手穿过他的脖颈让他枕着。这样的睡姿对两个人来说都太熟悉了。岳亮听卫星说过,他老婆不愿意枕着他的胳膊睡觉,说胳着难受。又睡了一会儿,岳亮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他的嘴开始吻卫星,卫星静静地,听任他吻。岳亮的手在月亮的肩膀上抚摩着,然后滑向卫星的背脊,又移到腰际和臀部。卫星伸出另一只手,搂住了岳亮的肩背。岳亮有点迫不及待了,他手脚并用,一下蜕下了卫星的小裤头,然后自己也脱了个精光。
“你小子现在还玩这个啊,真不害羞。”虽然卫星这样说,但岳亮发现卫星的鸡鸡早已经自己昂首挺胸了。岳亮掰开了卫星的手,整个钻进了被窝,他用嘴含住了卫星的鸡鸡,有力地抽动起来,手还在卫星下体的各个敏感部位游动着。卫星开始还静静地不动弹,随着岳亮嘴上节奏的持续,他也伸手抓住了岳亮的“把柄”,动作起来,终于呻吟也憋不住了;“哦,哦——嗷!你小子!……哦,你好野,哦!——我快受不了了,嗷!哦!你好野……
……”终于,两个人几乎同时达到了高潮。……
……岳亮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
岳亮依旧躺在卫星的怀里,卫星摸着他的头,“好久没有这么快感了,难怪那么多人要找情人。不过,看来你应该结婚了,至少要找个情人了。”岳亮没有接这话茬。
卫星抚摩着岳亮的背,忽然笑起来,岳亮很惊异地抬起头来。卫星对他说:“现在我才有深刻体会。早两年我们办公室里传看贾平凹的《废都》,我们一位处长大人就说,现实生活中哪有写的那样花样多,都是几十年一惯制。你要想搞个什么花样,你老婆肯定怀疑你在外面有情人或者打野鸡去了。我老婆也一样,只要我例行公事就行了。呵呵,说起来真的挺不好意思的。”岳亮也笑了,然后重新把脸贴到卫星的胸前。
第七章
月亮又开始忙新的设计。不过他每天晚上十一以后总是要到聊天室里来转转,这也算是他的一种放松和休息吧。岳亮现在已对他没什么想法了,就做个思想上能够交流的好朋友吧,因为他已经有朋友了。
那天聊天室里不知道受什么虫子传染的爱的病毒,个个都很狂野,你亲我爱的。月亮先是一个人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后来忽然打出一行字: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D ”
岳亮马上回应:“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你是网上名人,这么多熟人还这样啊。你看我一个人,照样这样平静的。”月亮打着鬼脸暗送了一句给岳亮。然后又对众人送出一行字:
“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
岳亮对月亮的这句话很在意,他想着,月亮原来还是没有朋友的!他内心一阵激动,马上回应:“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月亮继续送着他的话:“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他似乎是看到了岳亮的回应,马上又送出了两句:“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岳亮看了微微一笑,随手打了六句:“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照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聊天室里这下更加热闹了,有叫好的,有说酸的;有说秀才考试的,还有说选女婿面试的,笑脸、鬼脸、挤眉弄眼的,全从“潜水”状态变成在水面上翻浪花了。刷屏速度飞快,岳亮觉得有点晃眼睛,但是他想,这么热闹,但大概只有我和月亮知道是怎么回事。
月亮在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又送出两句话:“潭烟飞溶溶,林月低向后。幽意无断绝,此去随所偶。”
岳亮心中一动,很快也送出了两句:“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刚送出,他又觉得话没有说清楚,于是又暗送了两句给月亮:“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月亮回应很快:“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岳亮平素不喜欢这样寻章摘句的,但是今天他好象为了向月亮展示,都是用的原句,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点象只孔雀了。他看着月亮的回应,心中生出淡淡的感伤,他想了想送出几句话:“人生不相见,动若参与商。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焉知二十载,访旧半为鬼。明日隔山丘,世事两茫茫。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月亮同样引了杜甫《赠卫八处士》中的句子。
“长相思,在长安。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帏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长相思,摧心肝。”岳亮的感伤忽然浓烈起来,他现在知道月亮还是一个人的。
月亮的话,岳亮是极相信的。聊天室里的聊友大多知道他们两个很聊得来。雪光曾经在电话里对他说过,你们年纪大一点的人,一个个嘴巴都那么紧。雪光说到他跟月亮也经常通电话的,但是问到他的个人家庭情况,他总是把话题叉开了,怎么绕怎么激,他就是嬉皮笑脸的不说。当时岳亮给雪光解释说,“因为你还小啊!”岳亮没有对雪光说月亮和他却谈得很深,谈到现在的一些想法和确立的处事原则,大家都会坦白地谈到各自的经历。
他们都相信一位哲人的话,和有头脑的人交往你就能更有头脑,跟真诚的人交往你将拥有更多真诚,与有爱心的人交往,你将得到更多的爱和爱的真谛。就月亮能跟他坦诚相见这一点来说,岳亮就非常感动了。
“晚年惟好静,万事不关心。自顾无长策,空知返旧林。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
君问穷通理,渔歌入浦深。”月亮依然低调回应着。
岳亮不想让月亮再把他新燃起的希望给扑灭了,他想了想决定进攻,不是说进攻是最好的防卫吗?“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月亮打出了一张微笑的标记,“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岳亮横了横心,送了几句:“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秋尽江南草未凋,玉人何处教吹萧?”
月亮打出一张鬼脸,“商女不知亡国恨,隔岸犹唱后庭花!”
岳亮看着这两句,真的心如汤煮,他知道月亮并没有恶意,但是想想如果一个人自己也觉得自己真的只有一次,那推及整个社会,还谈什么以人为本呀。他还是用了杜牧的一首《赠别》来对:“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月亮没有再回应什么,过了一阵,他就悄悄地退出了。
之后一天中午,月亮给岳亮打了手机,聊过几句客套之后,月亮说,“等我忙过这段,你过来走走吧,或者我过来,老一个人自己呆着也不好。”岳亮说,“好的,你忙完了告诉我一声。”
岳亮心中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就在早两天,他刚去会了郝闻,可他自己曾经要求自己作最后的努力,跟月亮周围的“情敌”做一个决斗,自己一定要等到月亮的明确拒绝后才可以跟别的网友有什么。老天总是捉弄人,如果多保佑一点,多遂人愿一点,许多阴差阳错的悲剧也就不会发生了。岳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第八章
岳亮临时被安排出差几天,要去的地方就是雪光呆的那个城市。岳亮在网上查了那里的天气情况,然后就给雪光打了电话。雪光先是高兴得什么似的,然后就开始吞吞吐吐说不出连贯的话了。岳亮问他怎么了,他说见了面以后,不知道会给岳亮留下什么印象,他希望自己展现最好的形象。岳亮笑起来,我还怕你嫌我老呢,你怕什么呀。我们是兄弟见面,又不是相亲,呵呵。雪光也笑起来,说那我放心了。
岳亮忙完公事,忙完吃请,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他回到宾馆的房间里,用宾馆的电话给了雪光打了电话,岳亮想得比较细,因为用手机打,对方还不能确认你是不是就在这城市里,万一要防备愚人节的玩笑,那说明起来可就太麻烦了。雪光说,他住的地方在城西,岳亮住的地方在城东,挺远的。岳亮有点后悔,自己应该先问清楚雪光住哪边,这样可以让雪光方便一点。但是,雪光并没有在意远近,他说马上就赶过来。
北方的初冬已经用起了暖气,岳亮觉得太热,老出汗,就只穿了一个衬衣。等待的时间总是觉得很长,岳亮拿出了中英文对照的《莎士比亚十四行诗集》翻着。
“不要说我的爱只是对偶像的崇敬,
也不要把我的爱说成祭坛上的天神,
尽管我所有的赞美歌都千篇一律,
唱之,颂之,今朝今日,来生来世,
善良是我今日的爱,明日也是如此
有美伦妙质,越千古也常新,
所以我的歌只歌唱坚贞不渝,
长诵一个主题,哪怕千声万声。
美,善,真,淘尽我胸中诗句,
美,善,真,概括我全部的诗魂。
纵横衍变,耗尽我壮彩奇思,
三题合一,直令人神往心弛。
美,善,真,从来独立各擅其长,
只在今朝,喜见三长共体同彰。”
雪光到了,相见一笑,有点腼腆。岳亮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坐,岳亮公司里曾经请一个MBA来讲课,那家伙说一定的身体接触有利于拉近彼此的距离,今天岳亮用上了。雪光一眼就看到了岳亮放在桌上的《莎士比亚十四行诗集》,“你还看这个啊?”他说着拿起来,正好就是这第105首,他看着笑了。
岳亮给雪光沏了一杯茶,笑着说:“也算一箭双雕吧,可以解闷,也可以记几个单词什么的。”
雪光放下书,接过了茶杯。岳亮拉他在床沿上并排坐下,他发现雪光有点感冒了。
“怎么感冒了?”
“自己没当心,呵呵,没事的。”
“吃药了?没吃我这里有,我带着呢。”
“吃了,反正就会好的。”雪光说着转头看着岳亮,“你想到哪里玩?你说,我带你去。”
“我不知道应该到哪里,呵呵,在你这里应该是你熟悉啊。”
“我就去过一个同志吧,我们这里听说有三个地方,不多。”
“干吗一定要到同志吧啊,我在上海如果不是网友拉我去,我一般都只到大众都去的酒吧。”
“我觉得我进这个圈子后,发现也很没有意思的。可是,没这个圈子,又觉得自己挺孤单的。呵呵,反正我不高兴了才去,或者约网友见面什么的。”
“圈子是自己划的,自己把自己限制在圈圈里,那生活就会单调和缺乏生气。不管圈子大还是小,那圈子中的生态循环,毕竟还是太封闭了。没有开阔的世界,心灵的空间也大不到哪里去。我和不是同志的人、女孩子在一起都处得挺好的。”
“那我不行,我大概只有在网上话最多了,在生活中,只有和你还有月亮能聊得比较多。哦,对了,你和月亮见过面了吗?”
“还没有,他现在挺忙的。”
“我真搞不明白,你们在同一个城市的,这么方便,而且就见面认识一下,怎么这么难啊?”
“我们会见面的,因为我们想得比较多一点,顾虑也比较多,总是想见了面如果对方不喜欢你,那不是很尴尬吗,自己的虚荣心挺强的,说好听一点可以叫自尊心比较强吧。”
“呵呵,你们真有意思……。”雪光话没有说完,就连着打了几个喷嚏,然后很不好意思的说,“外面太冷了,进屋暖和了就打喷嚏。”
岳亮随手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纸巾递给雪光,雪光说了声不好意思接了过去。岳亮马上打消了晚上再出去的念头,他往床头一靠,把枕头垫在身子底下,然后伸手拍拍床。雪光会意,把茶杯往床头柜上一放,从旁边的床上拿过枕头往岳亮旁边一放,和岳亮并排靠在床头,“晚上不出去了?”
“不出去了,在哪里聊不是聊,在这里更清静。”岳亮说着用右手搂了雪光的肩膀。雪光把头微微斜靠在岳亮的肩膀上。两个人东拉西扯的有说不完的话,正说着,岳亮的手机“嘟”的叫了一个长音,这是岳亮自己设定的报时呼叫,已经晚上11点了,时间在聊天的时候过得特别快。
“你晚上回去还是睡这里?已经十一点了。”岳亮看着雪光说。
“就睡这里吧,我明天上班可以近一点。”
“那好,我们准备睡觉吧,反正有两个床。你要不要洗澡?”
“我已经洗过了。”
“那你先钻被窝,我要先洗个澡。”岳亮说着起了身,把外套之类脱去,然后进卫生间洗澡。雪光也起身脱了衣服,然后钻了被窝。
岳亮洗完澡,只在腰间围了一块浴巾,抱着换下的衣服就出来了。他放好了衣服,然后把旁边一张床的寝具开了,钻进了被窝,在被窝里蜕下浴巾,穿上了小裤头。岳亮清楚地感觉得到,雪光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岳亮伸手关了灯,说“现在卧谈正式开始了。”
雪光笑着说,“在大学里都这样开卧谈会的。”
两个人说了一阵,忽然雪光没声了,岳亮想大概他困了,于是也住了嘴。
“哥,我想你跟我一块儿睡,好吗?”雪光突然说了一句。
“怎么了?现在我不是和你一块儿睡着吗。”岳亮听得明明白白的,他也不是不想,只是他总觉得自己明天走了以后,什么时候再来就说不定了,说不定这辈子都不会再来了,有些事情不发生比较好,以免给雪光心理和情绪上留下思念隐患。岳亮知道,对很多人来说,这种空间距离是最好的,不用负什么责任,也不会有什么责难。可是雪光和一般的人不一样,他不仅是自己的小弟,一个自己特别想爱护的人,而且他以前只有单恋同学的经历,他会对这实质的第一次终生铭记。想到这些,岳亮感到自己想飞的翅膀上负荷太沉重。
所以,岳亮故意把话的意思领会错。
雪光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哥,我们算好朋友吗?”
“是啊,我们是好兄弟,也是好朋友。”岳亮故意强调了一下“兄弟”关系。
“那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你说,如果两个人是好朋友,那么在他们之间发生那些事情也都是正常的,不管是不是同志。”
“对啊!”岳亮脱口而出,立刻又后悔了,但是说出的话就象泼出的水,是无法再收回了的。
“哥,我想你跟我一块儿睡。”雪光又说了一遍。
“那你就抱着枕头过来吧。”岳亮挪出了空,雪光掀开了被子钻了进来。岳亮伸手帮雪光掖了掖肩膀那里的被角,“别着凉了,我把暖气关了睡的。”
“不会的,两个人睡暖和着呢。”雪光说着抓住了岳亮的胳膊。岳亮被雪光牵引着,侧过身来。岳亮看着雪光,伸手摸着他的脸,耳轮,脖颈,雪光松了手,只轻轻地搭在岳亮的腰间,然后闭上了眼睛说,“哥,让该发生的一切都自然的发生吧。”岳亮的手有点颤抖,这句他自己在聊天室里经常说的“豪言壮语”现在听来,让他感到很多不同的滋味。他抬起头,双唇慢慢贴向雪光的双唇,雪光伸手用力扳住了他的肩膀,他整个身子就压在了雪光的身上。
该发生的一切就这样自然的发生了。
第九章
岳亮是第二天上午的飞机回上海。雪光说要上班不能去送他了,还笑嘻嘻地说,我可是很花心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你给忘记了。岳亮知道雪光想让分别时候的气氛好一点,或者还有更深的含义。岳亮也笑着,但是说不话来,他伸手又拥抱了一下雪光,看着雪光敞开的衬衣领子,岳亮摘下自己的领带,戴在雪光的脖子上,然后把雪光的衬衫领子扣扣好,又翻起领子,轻轻地将领带抽紧,把领结扶正,再把衣领子翻回来捋妥帖。
“雪光,什么时候到上海来吧。”
“我会来的。希望你混得好一点,升职升快一点,到时候你开车到机场来接我。”
“我一定加油。”岳亮这么说着,但是心中却说,其实象自己现在的处境是最自由的,真的升了职,事情也就多了,为了工作就会顾不上很多事情,工作会占去很多的时间,包括与朋友在一起和与朋友感情交流的时间。岳亮心中充满了感伤的情绪,雪光在这分别时刻的表现大大出乎他的预料,可是越是这样,岳亮知道,雪光心中伤离别的情感就越加浓烈,他将心比心一下就可以感觉得到。
他们一起吃了早饭后,雪光该赶着上班了。雪光忽然紧紧地拥抱了岳亮,使劲地拍了几下岳亮的背,让岳亮感到几许生疼,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岳亮默默地站着,注视着雪光渐渐远去。雪光一次也没有回头,但是岳亮清晰地看到雪光抬手在脸上抹一次又一次。雪光他哭了,岳亮下意识地也抬手往自己脸上抹了一下,自己也哭了。
回到上海后的日子过得很平静。岳亮依然经常在网上遇到雪光,他们打完招呼后,就各自找人聊天。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岳亮时常会接到雪光的电话,雪光的工资收入不高,他只好凑在长话费只收30%的时段。岳亮总是在接听电话后,故意把电话掐断,然后由他打过去。他们讲着各自近来工作生活上的事情,话题已经不再“学术”,但是,一种关切让他们都想知道对方的近况多一点。
月亮来电话说,他的设计工作已经接近尾声了。岳亮和他通电话的次数依然不是很多,但是,岳亮感觉得到,月亮的话语已经改变了很多,他不再说那些自我感伤和自欺欺人的话了。月亮说,他忽然找到了一种工作与生活的动力,也找到真正的内心的平衡。岳亮建议等他做完设计,一起到杭州去度双休日的假期。月亮很高兴地答应了。
1999年的12月,澳门回归的喜庆日子让全国人民的一个普通双休日都多了一天假期。
岳亮和月亮去了杭州。岳亮那么熟悉杭州,不光是他做业务经常光顾杭州,而且也是他一个美梦开始的地方。如今的杭州之行,物是人非,岳亮在火车上总是看着月亮出神。月亮还是在上大学的时候到过一次杭州,如今的巨变让他有点找不到感觉。
岳亮是个很好的导游,月亮是个懂得怎么玩的主。在杭州的最后一天下午,北方南下的强冷空气已经使杭州的最低气温降到了零下6度,最高气温也只有4度,但是两个人又一次来到西湖边。在杭州的三天,他们天天来守望太阳落山时的美景。环抱的群山在烟雾迷蒙中叠现,有一日清朗,有一日迷离,而今天则是浮动。金色的光辉撒在被风吹皱了的湖面上,波光鳞鳞,分外耀眼。岳亮和月亮都没有说话,他们已经说了很多,让岳亮感到有些吃惊的是,月亮对于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的话,竟然和他自己对雪光说的一模一样。岳亮感到很欣慰,自己这不合适宜的责任感,经常在聊天室遭到批判,但是竟然还有这么一个知音。
月亮好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在朔朔的北风中,他忽然拿出手机给雪光打电话,只是为了告诉雪光,他已经和岳亮见面了。岳亮拿着月亮交过来的电话,不知道应该和他怎么说。岳亮心中忽然翻起的是一种痛楚,他告诉雪光,他和月亮见面挺顺利的,彼此印象也不错,当初确实顾虑太多了,这要感谢雪光给他们的帮助。雪光很高兴地说,“我早知道你们见面肯定没有问题的。”岳亮收了电话,岳亮心说,如果雪光你知道了我们一起在杭州度假,此刻又正在西湖边一起看夕照美景,你还高兴得起来吗?
岳亮实在是感到有点累了,他拖了月亮,赶往火车站。岳亮现在忽然觉得,似乎是他自己把事情搞复杂了,他现在发现,自己真的只是把月亮当哥哥,当好朋友的,月亮也没有过多的表示,在杭州的两个晚上,他们各睡一张床,什么事情也没有,当初不知怎么的自己就会生出那种感觉的。岳亮越来越多的思念起雪光来了,岳亮现在终于明白了一点,他和雪光的关系与他和月亮的关系已经不一样了。爱引导着性和性的渴求,性升华了他和雪光之间的爱,这是真实深厚的爱,而他和月亮之间的情感或许还不能叫爱。
尾声
离2000年只有10天了,岳亮手头事情忙得不可开交,每天晚上都是要到7点才能下班。冷空气也刚侵袭了上海,气温降到了零下。今天正好是冬至,也正好是农历十一月十五。月亮已经升得老高,悬在半空中,周围是碧碧蓝的亮堂堂的高空,平日里城市闪亮的灯光淹没了月亮和星星的暗淡的光亮,可今天,这月亮特别的亮特别的圆,照得整个天空,照得这行人脚下的路都亮堂堂的。岳亮感到,今天回家的感觉特别好,他想着今天晚上跟雪光通电话的时候,应该说说这今晚的月亮。岳亮整理着东西,突然想起今天太忙,在单位没有上网收信,就开机收信,除了一堆垃圾邮件外,只有月亮的一封EMAIL。岳亮想,现在他们之间的联络主要是通电话,月亮怎么想到写“妹儿”了?会不会是送圣诞贺卡来
了?他打开信一看,差点昏倒。“月亮写情书了,天哪!”岳亮有点不知所措,他让自己平静一下,不能浏览一下,别看错了,仔细看月亮的这封情书:
不知道为了什么,
总是无法将爱字从嘴里说出,
不似以前
敢想敢做又敢直抒胸意。
生活的目标有些模糊,
对爱的事情,总是
追逐着又随波逐流。
割不断的过去总是说,
说出的爱容易随风飘走,
付出的爱只会龙蚤之收,
如果再遇到从前的反复,
难道又要从头收拾旧山河,
朝天请愿?
哦——害怕,真是个杀手,
在我热情涌动的时刻,
总是露出狰狞的一声大吼。
其实
真正有多少治不好的伤痛也很难说。
MY BABY,你听我说,
我想这次我要勇往直前不彳亍,
但也想过现在就赶紧逃避退缩。
如果现在赶紧逃避退缩,
我还可以虚荣地自欺并且说:
这一切都不是我的错,
没有开始谈不上受伤的感受。
哦——我不能真的这样溜走。
我不能够真的这样溜走,
我不能够真的这样退缩,
苦难和幸福都同样需要有个开头;
我真的不能够这样地溜走,
我真的不能够这样的退缩,
起伏和持久都需要有个开头。
哦——做梦虚构也要有个开头,
哦——你已经在我的梦里头。
真的是情书!岳亮现在发现这生活真的乱套了。你等待追求的时刻,什么也得不到;当你已经拥有了平静安然的格局和秩序的时候,想不到的事情就跟着来了。岳亮越发觉得头发昏,他穿上一件风衣下了楼。
北风很大,穿过高楼和墙角的风更大。一颗沙子吹进了岳亮的眼睛里,他用手揉了揉,他看见了月亮里的阴影部分正在晃动,他觉得自己眼花了,于是使劲挤了挤眼睛,他睁开眼睛时,眼睛更加湿润了,那阴影依然在晃动着,晃动着。“月亮,我该跟你怎么说啊!”
岳亮在小区行人稀少的马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雪光,我现在该怎么办啊?我喜欢你,可是你离我那么遥远。”岳亮在小区的小花园里傻站着,望着这1969年以来最大最圆的月亮发呆。
月亮发芽了!月亮发芽了!月亮发芽了!——月亮发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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