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谁见过那抹红云,夕阳下的那抹如杜鹃啜血的红云……
引 子
何杨是被亚军的呼噜声给震醒的,再也睡不着。何杨的觉很轻,一点声响,他就会无可救药的醒了,中午觉是泡汤了。亚军的呼噜依然一声响过一声的,有节奏的如雷灌耳,这让何杨禁不住的有点恼火,恨不得上去狠狠的给他几脚。五月的F城,该绿的都绿了,该开的也都开了,窗外的阳光亮的刺眼,可是昨夜的一场暴雨留下的几许清冷,还没有被扫开。何杨抓过滑掉在床下的毛毯,盖住私处,那里正热辣辣的,坚挺着,涨的都有点难以自拔。何杨知道童年的那只大手又回来了。
“杨杨,醒了?”上铺的戴昊探下一张笑脸,拉长着身子手里冲着何杨摇晃着一颗大白兔奶糖。
“唔,怎么没睡?”何杨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声音懒洋洋的道。
“嗯,没。中午去了趟邮局,我妈寄的包裹到了,回来看你睡了,没叫你,你喜欢的“大白兔”我给你留着呢。对了,杨杨,听歌队的人说,这次巡回的名单团部定下来了,也不知道我们是不是能分到一起,你知道吗?”戴昊自顾自的说道,见何杨没有回应,便捩回身子,狠狠的把那块奶糖堵进嘴里。
何杨没顾及到戴昊的话,他正闭上眼睛想梦里的那只大手。何杨一直很奇怪,这只大手已经让何杨困惑了很多年了,每当这个季节,那只大手便会不请自来,搅的何杨坐立不安,烦躁不已。何杨转过身,裆部依旧火辣辣的一片,那“话”像是要涨破了内裤,呼之欲出,让何杨不得不夹紧了双腿。
亚军的呼噜声依旧不紧不慢的打着,房间里充斥着男人才有那种汉臭味。何杨打量着这间不足十个平方的宿舍,军装,来不及洗的臭袜子,到处散的零零乱乱的,很当这个时候,何杨就有点想家。
门“吱”的一声给推开了,通讯员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夹在窄窄的门缝中,嘴里嚷嚷道:“何杨,下午吹哨后,你来团部一趟,政委有请!我给你说过了啊,去不去是你的事。”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溜了遍宿舍,话里话外有种狐假虎威的味道。
那居高临下的口气让何杨的那份烦躁跃了出来,一屁股坐了起来,楞楞的盯着那张还残留着稚嫩的脸,眼里掩不住的轻视泻了通讯员一身。
“你算个什么东西,新兵蛋子一个,老卵的什么?出去!”何杨一脸的冷漠,满脸的瞧不起。
“你!?”那张嫩脸刹时布上了一层绯红,嘴里嗫嚅了半天也没嘣出半个字来。
“哟,您来了,命令使者,对不起,对不起,让你老难堪了,你看你杨杨,怎么能这样对待团首长,当心给你小鞋穿!”戴昊立起半拉身子,微笑的打趣着那个自己早看不惯的人,看着那张红脸心里愉悦极了。他和何杨是一对死党,哪里看得了何杨受气。
“你,你们!都是些什么素质!”丢下这句话,门“怦”的一声合拢了,振动扬起地上的沙尘,慢慢的浮在空气中,走廊里离去的脚步有点凌乱,亚军的呼噜也应声而止,他睁着睡意朦胧的眼,嘴里嘟囔着“怎么了?怎么回事?”一脸的无辜。
何杨并没有出了口恶气的轻松感,心情反而更有点烦躁。“我操!”他感觉自己此时此刻真的没法呆在这小屋里了,透不过气的烦躁让他想发泄。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了?好好的情绪会在一个午觉之后变的这么恶劣 ,身子像一个充足了气的气球,轻轻一触就要爆炸似的。他一把扯过上衣,胡乱的套上,摔门而去,留下屋里戴昊扯着脖子的叫:你去哪?杨杨?等等我,等等我!!”
《 一 》
何阳走到团部门口的时候,透过沙窗看到政委正一脸媚笑的接着电话,他停住脚,双手插在裤兜里,隐在墙边等他打电话。政委脸上的折子全叠在一起,双脚直立,身子深深的前哈着,唾液横飞的对着话筒,唯唯懦懦的道:“请首长放心,请首长放心,我们一定完成好这次任务!”何杨皱了皱眉头,他有点搞不懂,面前的这个平日里不拘言笑,一脸正经,手里掌管着近千人的政委怎么会如此的骟情,像一头等待着阉割的猪,一脸讨好的想让自己过关。想着想着,有点反胃,口中的痰“箭”一般的弹了出去。他直起身子,重新把风纪扣扣好,张开五指,大把的梳了几下头发,大声道:“报告!”
“进来”政委早已挂了电话,他的脸上又恢复了以久的严肃,肥胖的身子把屁股下的滕椅挤的“吱、吱”作响。“来了,何杨,让你来是想和你说件事,这个月底的巡回你也知道了,只是《盼》我想你这次让亚军跳吧,也给别的同志一些锻炼的机会,就这么定了,行吗!”何杨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那悠闲晃晃悠悠的二郎腿,重重的点了下头,心里轻飘飘的不是个滋味。“操,你又不是业务团长,你凭什么说让我让!”何杨越来越感觉今天霉透了,黑色的要死,处处都于自己过不去,人倒霉喝凉水都他妈的塞牙。
那双腿停止了抖动,慢慢的踱到了何杨的面前,轻轻的拍了拍何杨的肩,道“唉,你这孩子,条件这么好,怎么就不长个了呢,你看看你们同年进团的一个个都多高了,你也快16了吧?唉,我都替你急,以后哪里会有这么多的独舞给你跳呀!”口气里夹杂着的那丝惋惜让何杨有点不知所措,他垂下眼帘,看着那两条短胖的小腿挪出了办公室,眼里有点辣。他明白政委话里话外的意思,年前就听说了,今年底会有一批战友转业,何杨想也许自己也在这一批之内吧。他甩了下头,推开沙门,快步而去。
夜很深了,宿舍里酣声遍地。何杨又梦到了那只大手,它轻轻的,却有力的抚弄着自己的阴茎,让自己一阵阵的,麻苏苏的通体顺畅。恍惚中小腹一下下的抽动让何杨醒过来,他伸手去抓住私处,可是那里早已是湿漉漉的一片了。阴茎还在奋力的喷射着,粘呼呼的一裆的慌乱。“这是怎么了?”何杨用力的握了握它,一种爽心的痛从那里蔓延开来,嘴里禁不住的发出一声沉醉的呻吟“啊!”。何杨用力睁开双眼,他被自己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有种被偷窥的羞耻。他抑起头,看了看四周,室友们都在睡,并没有人发现什么,他松了口气,轻咬了下唇。突然感觉到那凉下来的体液像是不经意撒了一身的稀粥,浓浓的,粘的让人难受。他披上外衣,蹑手蹑脚的起了床,摸黑从枕下翻出条干净的内裤,撒开丫子向走廊尽头的洗脸间跑去。
窗外的风让何杨的浑身泛起了层细细的肌皮疙瘩,他用力的甩着身上的水珠,睡意早已刮的一干二净。趿着鞋向门外走去的时候,他看到了那面立在门口的着装镜。那是块用来平时整理军容风纪的镜子,可是在这个没有人的深夜,当何杨看着它时,心里竟生出一种怪异的想法来。他探身向门外看了看,整个宿舍楼黑漆漆的,还沉浸在睡梦里。何杨定了定神,三下五除二的褪掉了身上的衣服,昏黄的灯下,镜子里的裸体有点油画般的质感。何杨转动着身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宽肩窄腰,平坦的小腹下刚刚蔟起的那丛毛发柔软的微卷着,阳物鼓涨涨的,前方像个垄起的山包,服贴的耷拉着脑袋。何杨的手随着视线慢慢的移动着,高翘的臀部,修长匀称的双腿。这是长这么大第一次仔细的观察着自己的身体,他从没有想过肥大的军装下,自己的身体会是这样的赏心悦目,冲着镜子做个鬼脸,何杨笑了。“我16岁了,已经是大人了,大男人了。”何杨为自己的长大感到了那种难已自拔的自豪。
《 二 》
中午的阳光照的人有点拥懒,何杨躺在床上,双手枕着头。戴昊坐在院子里的冬青树下,扯着他那河马般的嗓子吼着,手里的那把红棉牌吉他被他快敲散了架。“这是一条情感的线路联系你和我,思念时候那就表示情话悄悄说……!”
何杨无可奈何的笑了起来,他不明白他的这个老友为什么整天乐呵呵的没有一点心事,好像从不知道烦恼是什么似的。戴昊是上海人,长何杨一岁,两人同一年入伍。那一年,当俩个乳臭未干的孩子第一次手牵着手互相打量着对方的时候,肥大的军装让双方都感觉到几分滑稽可笑,那一刻他们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从学员队一直到舞队,戴昊一直像个大哥哥一样的苛护着何杨。这么多年过去了,上下铺的兄弟心也越联越近。
门外的铁丝上并排挂着三条军绿色的平角内裤。神气活现,迎风招展。上干下湿的裤衩像男人高潮的衰退。这是何杨这几天的战果。看着那排摇尾乞怜的裤衩,何杨止不住的想骂娘了。他奇怪自己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堕落到这个地步,自己怎么会和粗鲁、无耻,下流这些肮脏的词汇联在一起。可是每当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的把手伸到那个地方,无师自通的挤压它。当快感快要消退的时候,逐渐而来的罪恶感也随之而来,虽然何杨每次都小心易易的,怕弄出一点声响,可当第二天那缕晨光射进来的时候,他总有种无颜相看的滋味,他为了那夜的荒唐羞耻。总怕有一天自己的隐私也会像那缕阳光一样大白于天下。可是从心里讲,每次到了深夜,都无法抗拒那快感带来的诱惑,轻轻的套弄让他依赖,也让他想起那只无形的大手。然而在自己的内心更是想起了他,那只大手的主人……
那一年--
何杨从九岁开始学舞的,虽然谈不上喜欢,可是孩提时代的何杨却非常喜欢练功时那钢琴奏出的“叮当”声,美极了。有一天,当基训的谈老师带着一位气质不凡的男子走进排练房的时候,何杨正细细的把那台钢琴擦拭着得贼亮。“同学们,这是我们新来的古典舞教师,温云。因为王化老师这个月家里有点事,所以我们请了温老师做我们这个月的代课老师。温老师毕业于X X舞蹈学院,大家有这么好的机会,一定要好好的跟着温老师学呀!来大家鼓掌欢迎!”
何杨睁大了双眼,满脸的惊喜。他早就听说过那所学院,那可是全国最有名的舞蹈学院之一。何杨一直想长大后考入那所学院,那是他早已梦寐以求的。看着新老师一脸的笑,何杨对他一下子充满了敬佩,充满了羡慕。
何杨喜欢温老师的课,以前倍感枯燥乏味的古典舞身韵也变得生动起来。何杨喜欢看温教师的眼睛,薄薄细细的单眼皮又黑又亮,唇也润润的,牙齿白的耀眼,笑里笑外都充满着亲切感,帅帅的。温老师的舞姿也好看的让人眩目,每一个动作都干净漂亮,没有一丝拖泥带水。何杨心里知道温老师对自己也有一份偏爱,常常会手把手的指正自己每一个动作。可是每当自己和他的眼睛无意中对视的时候,温老师的眼睛会马上躲开,那浮动的眼神里有种东西年少的何杨没有读懂。
有一天下课后,同学们都起哄似的涌出练功房,温云叫住了正要离开的何杨。“杨杨,等一下,好吗?能不能帮我把录音机送回我的宿舍去?”“行!”何杨忙答道,语气里都是欢喜。宿舍在5楼,已近黄昏的楼道里冷清中带着几许幽幽的落寞之气。当何杨把录音机弯身放在茶几上的时候,门在温老师的背后轻轻的扣上了。
《 三 》
身体被紧抱着的何杨一片晕眩,浑身僵硬着,僵硬得像一株风干了百年之久的枯树。牙齿“咯咯”的作响。温云的唇温热,软软的贴在他的脸上,有股淡淡的烟草味。何杨在那一刻没有了思维,心里有点害怕,但他没有拒绝温云,态度有点暧昧,脸却火辣辣的烫起来,气管也灼热的像盆火,使他感到口干的要命。
“ 别怕,杨杨,我喜欢你,我不会伤害你!”温云的话很悠长,像是从天簌里漫下来的一样,让何杨有点想哭的冲动。
何杨知道在自己的心底,喜欢温云,喜欢他高高大大的帅劲,温云长的很好看,不仅仅是好看的那种,还很有味道。被动的被他抚摸着,让何杨感觉很舒服,从没有过的舒服。温云的手像把烙铁,轻轻的烫平了何杨的不安。虽然颤抖还在,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何杨的身体软了下来,软的像一块等待揉措的湿面。双腿也支撑不住快要塌陷下来的身体,他蜷进温云的怀里,透过温云的臂弯他看到窗外的天暗了下来,那依稀着,半隐半现的太阳远远的挂在天边,夕阳下,天边那抹云彩灿烂的像啜血的红色杜鹃。
“哎、哎,杨杨,快、快点起来!”戴昊使劲的摇晃着何杨,“听到没有,你快点,下午的排练政委要过来,我可不想让他抓小辩子…!”话没说完,人已到了门外。
“哎哟,要不要人活了。”何杨叽咕了句,双手用力的搓了搓睡意朦胧的眼,“操,这是什么日子,真他妈的没劲!”慒里慒懂的起身出门,走的一路的歪斜。
食堂里沸腾了一片,破破烂烂的几张桌椅,男人女人的嘻戏,筷子敲打碗沿的清脆,汇就了一曲乌七糟八的交响曲。何杨坐在角落里,慢慢的吞着一碗黑糊糊的清汤,漂着两片肥肉的清汤像盆涮锅水,让何杨有点倒胃口。戴昊一屁股的挤了过来,嘴里的饭让他的话有点含糊不清。“杨杨,你这几天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连我也爱理不理的?”“没有呀,怎么会?”何杨没有抬头,仍不紧不慢的喝着汤。旁边的桌上“轰”的一声掀起一阵大笑,笑里充满着暧昧。“这帮吊兵,没晕不吃呀”戴昊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每天晚饭的时候,他们都在讲些晕笑话,就像每天必不可以的一道点心,只是有点让人恶心。饭碗里“乒乓”的丢进几块油汪汪的排骨,酱红的颜色很是诱人。“哎,怎么这么偏心呀,真的会疼人,为什么不疼疼我,我们也是同一战壕的战友呀!”戴昊冲着远去的背影旁若无人的嚷嚷道,口气里故意带着酸酸的醋味。不用多想,何杨也知道,那个人是肖嫣,一个挺不错的温州女孩。想起下午排练时肖嫣注视自己的目光,何杨有点心虚,那目光太尖锐了,有询问,也有不解,可是更多的是关心,让何杨不敢面对。何杨和肖嫣是一对老搭档了,长期的合做让他们彼此很是默契,可是这几天的排练,让何杨搞的很糟,就连几个很简单的托举也完成的很勉强,让一切让肖嫣很诧异,她不知道何阳怎么了,一直想问问,可是总是开不了口。肖嫣是那种很美的女孩子,江浙的好水让她出落的白皙可人,柳眉凤目使她看起来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何杨岂有不知肖嫣对自己的心思,可是心里对她的感觉自己也搞不清,何杨很喜欢她,喜欢她舞台上的婀娜多姿,可是要是说爱,何杨自己也拿不准自己了。
“哥们”戴昊用肘撞了撞何杨道“你没看出吗,肖嫣对你有意思了,我早看出了,呵呵,杨杨,你的桃花运来了!”“吃饭,吃饭,”何杨用筷子猛击了两下戴昊的白瓷碗“怎么回事,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呀,真是!”“是,是,是,”戴昊嘻皮笑脸的乐起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替你保密就是了,唉,谁叫咱是哥们!”何杨苦笑起来,他真的拿这个老友没有办法,他站起身准备离开。“不过,杨杨,你不知道,你真的挺优秀的,我要是个女孩子,不管你要不要我,我跟定你了!”何杨心里一荡,他转过身,戴昊垂着眼,正默默的拨拉着碗里的饭粒,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上,嘻笑早不见了,一脸的认真,只是那眼里有一种东西,突然让何杨感觉似曾相识。
《 四 》
何杨现在很怕再看见那双眼睛了。何杨一直在躲避着那双眼睛,也在躲避着温云,可是心里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双眼睛。这几天,何杨一直把自己泡在喷头下,用力的洗搓着自己,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很脏,总也洗不净似的。可是每当如注的水从头而下时,他就会闭上眼睛想那双手,那是一双有着激情的手,让何杨颤栗不已的手,还有那双有着自己读不懂的忧郁眼神的眼睛,何杨总是很兴奋,可每当激情散去,何杨心里更多的却是有种说不出的畏惧。几天过去了,那晚发生的事再也没有发生,这让何杨更加留恋那个黄昏。何杨一直想知道温云是怎么想的,可是过了这么久,温云仿佛不再记得那个黄昏了,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何杨很苦恼。虽然上课时,温云还会像从前那样手把手的指正何杨的动作,可是每当他的手一触及到自己的身体时,何杨便会不由自主的颤抖,下身也会急剧的膨胀起来,让何杨很羞愧,呼吸也不顺畅起来。
日子行云流水般的过去了……
“同学们,今天是我的最后一节课了,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很短暂,可是我要说的是,我喜欢和你们在一起,但愿大家会记住我!”何杨心里一震,他惊呆了,大家都在鼓掌,可是他没有,心里难过起来。他要走了,就要走了,离开这里了,也许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何杨抬起头,温云的目光直射着自己,他怔怔的看着那双想了很久很久的眼睛,心里突兀的伤感让他想哭。他把目光移到了自己的脚尖,脑子里掠过那天夕阳下的红云,那是他这一生当中见过的最美的红云,这突如其来的想念,把他弄得恍惚起来。
晚上的月亮很大,也很皓洁。可是楼道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何杨摸索着上了楼,心里有些坎坷不安。他一直命令着自己去找温云一趟,明白也许今夜是最后的一次机会了。可是当他站到了温云的宿舍门前,他的胆怯却让他不敢叩开那扇门。
“是杨杨吗?”
“嗯,是我!”
“进来吧,我在等你,我知道你会来!”
屋里没有开灯,温云坐在临窗的椅子上,烟头在黑暗里欢快的跳动着。银色的月光洒了一身,可是温云把月光衬得格外的微弱,就像月亮是种可有可无的东西似的。“来,杨杨,这边坐!”短短的几步路,何杨走的很艰难,很吃力,心里的狂跳让他的手心早已是水晶晶的一片。
温云跳起来的冲力,把何杨击了一个趔趄,他有点把特不住自己了。温云很轻松的就找到了那瑟瑟发抖的唇。温云的吻很轻柔缓慢,长长的让何杨透不过气来,有种寻觅的味道,这让何杨很留恋。何杨环住他,松松的,仰着脸享受着他的吻,只是何杨的吻有点笨拙,几次差点让自己的牙齿蹭破了温云的唇。温云的吻慢慢的滑过他的脸,脖子,让何杨的颤栗越来越强,在窒息的颤栗中,何杨那久违的快感掠过他的全身。“你知道我想你吗?”温云喃喃的道“可是我不敢去找你了,和你在一起,我有罪恶感!”眼泪哗的流了下来,那感觉就像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不过那哗哗流淌着的泪,转眼便被温云的吻扫的一干二净。温云的手很绵软,又是很果断的,依依不舍的,小腹里有一种从没有过的火辣使何杨想喷发。那手一点点的往下移,轻易的钻进了皮带里,滑过平坦的小腹,伸入了两腿之间。他的手舞蹈般的灵活,使得何杨的喷发感越来越强。何杨扭动着身子,他感觉他飞了起来,又感觉自己像立在排练房角落里的那台老式钢琴,温云的手正在他的身上弹奏着他人生的第一乐章。他慢慢的舒展着,舒展着,直到自己歇斯地里的喷发了,身子像炮弹一样的炸开了。呻吟随着刚刚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他用力的仰起头,狂热的快感一浪高过一浪,让何杨如痴如醉。
手被温云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带,那浓密的毛发让何杨很惊奇。也有点羞涩。当何杨握住它时,它的粗壮让何杨的震惊达到了极限。“温教师,它怎么这么大呀,热热的,像个火棍。”温云被何杨的话给逗笑了,“别急呀,等有一天,你再大些,你的也会长大的。”话罢,他的手盖了过来,叠在何杨的手上带动他慢慢的套弄着,这一切对于何杨来说很新鲜,也很好奇。他们就站在月光里互相抚摸着,看着自己喜欢的那双眼睛,何杨的动作开始激烈起来,直到自己感觉到粘湿的液体铺满手心,温云低回沙哑的呻吟,他强有力的击射,让何杨的颤栗再一次的覆盖全身。在那个夜里,在那个有着月光充满着性欲,充满着男性气息,骚动不安的夜里,何阳走过了他人生的第一次。那一夜,他们都没有睡。
温云走的那天下午,何杨没有下楼送他,他一直躲在窗帘的后面看着楼下徘徊着的温云。何阳不想去向他告别,怕自己不争气的眼泪会淌下来。虽然眼里噙着的那份潮湿早已快挡不住了,何杨还是在克制着自己。温云心里的烦躁快要迸发出来了,他一直在等着,等着最后的一面。送他的车来了很久了,院子里聚集了很多来为他送行的人,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客套话,有些心不在焉。他不时的瞅了瞅那扇紧闭着的窗户,心里有丝失落的痛楚。风撩乱了他的头发,温云知道他不会来见他了。
“温教师,上车吧,要不可真的来不及了!”司机从车窗里伸出头冲着温云招了招手,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催促了。“好的,来了!”真的该走了,温云慢吞吞的走向车门,冲着大伙摆了摆手,笑的很勉强,在钻进车子的那一刹那,他又一次抬起头留恋的看了看那扇窗,用力的带上了车门。汽车的轰鸣声像惊雷一样的把何杨唤醒,他飞奔的窜下楼,汽车尾气留下来的烟尘依稀还在,可是载着温云的车子早已溜出了他的视线。泪沽沽的窜了下来,欢畅的顺着脸颊滑下去,何杨的心不在了……
《 五 》
巡回动员会开的没滋没味的,无非是些老话常谈的不粘皮毛的事。何杨无聊的看着政委一张一合的嘴感觉有些可笑。“同志们呢,我知道我说的太多是会引起有的同志的不满,可是我还是要说。同志们呢,我们要自爱呀,我们首先是个军人,才是个文艺工作者。有的同志私下里,男男女女的事,我不想说的太多,可是这次巡回我们可是代表者一个军区的形象,我劝那些同志,要收敛一些,别给我们的整体抹黑。同志们呀,恋爱不是不可以谈,可是有的同志只顾着爱来爱去了,业务差的让我这个外行都快看不下去了呀同志们!”政委的话引起了下面有人的嘻笑,大家窃窃私语的嘀咕着什么。不知是谁恶做剧般的捏声捏气的道“同志们呢”引起的大家的轰笑,差点把屋顶给掀翻了。
何杨笑不出来,他唯一的恼火是这次巡回的名单里面没有戴昊的名字,他被安排在家里准备八.一的晚会,这多多少少让何杨有些失落感。何杨的依赖性挺强的,这么多年来,何杨一直很依赖这位死党,戴昊在的时候,很多事都不用何杨操心,这次短暂的分别让他心里有些空荡荡的。
戴昊的情绪也好不哪去,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遗弃的拔秃毛的光鸡。心里很明白这次巡回对于每一个人都很重要。他打开何杨的箱子,把出发要带的东西一件件的帮他摆好,心里很不是滋味。
“阿昊,你说谁他妈的这么缺德,操,太他妈的可恶了,凭业务怎么也轮不到你在家吧,真他妈的欺负人!”戴昊苦笑了一下道“算了,没事,革命同志一块砖,那里需要那里搬!只是你不在家,我真的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了!”戴昊的话更让何杨心里的火蒸腾起来,心里的不满全发泄在嘴上了,“操,小人!”
“就是,就是,我都感觉不对,要不,我们再去找政委议议?”亚军闪着一对狡猾的眼凑了上来。这个平日里喜欢礼尚往来的家伙,让何杨一直很看不起,论业务,团里舞队三十几号男舞中业务数他最差,可是每次回家他大包小包的往领导那一窜,他竟不可思意的成了团里的红人、台柱子了。何杨总感觉他不像一个军人,不像一个舞者,倒像一个政客,连说话了充满了酸臭气。何杨看到了他的心虚,不留情面的回顶道“议什么议,议他妈的吊!”话罢。转身走了出去。戴昊叹了口气,把手里的衬衣随手往床上一丢,也急步出了房间,仿佛根本就没有亚军的存在。两个室友的明显怠慢让亚军心里很不快,胸口的憋闷全发泄到脚下的箱子上,他用力的踹了踹箱子,嘴里小声的叽咕着“不识怠举的两个混蛋!有什么了不起的!”
晚饭后,肖嫣笑眯眯的来到何阳的宿舍,一进门,就掩着鼻子大呼小叫的道“哎哟,好难闻呀,你们这帮懒鬼是不是十年没有洗澡了!”话没说完,早已笑弯了腰。何杨有些难为情的挠了挠头,到是亚军热情似火的忙开了,又是挪椅子,又是端水,一脸的兴奋。戴昊坐在上铺耷拉着两条长腿讥笑着“行了,行了,亚军,快把你的水杯拿走,谁不知道,你的水杯是几栖的呀,又是刷牙缸又是水杯,你自己不嫌可以,是不是也想让我们的女同胞也闻出你昨天晚饭吃的红烧肉味呀!”
“哪,哪有?”亚军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平时利落的嘴也拙笨的有点结巴起来。“我都洗过好几遍了,不、不信,你闻闻!”口气又急又躁,在女孩子面脸被揭穿老底的羞涩让他有点不知所措。“肖嫣,你是来找我的吧,要不我们出去谈谈?”“嘻嘻,不是,亚军”肖嫣嘿嘿的笑着,眉眼挤得很生动。“我是来还何杨的钱的,谢谢你,何杨,我可还你了,你别忘了呀!我走了。”说罢,把一张卷成条的十块钱往何杨的怀里一塞,风飘柳摆的走了。
何杨的嘴张成了一个0型,他很纳闷,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有把钱借给过肖嫣,搞不懂肖嫣怎么会来这一手。钱卷的很仔细,何杨慢慢的摊开它,有张白色的纸条露了出来。何杨看看了亚军,他正躺在床上闭着眼听随身听,上铺的戴昊也没有了声响。屋里的光线暗了下来,黄昏以一种沉缓的力量罩住他们。纸条小小的,娟秀的几个蝇头小字:晚上七点半,排练房见,有话!肖。
会有什么事呢,何杨猜不出,腕间的手表已指向了7点一刻了,何杨站起来,从门后的衣帽勾上取下自己的帽子,向院子走去。
“轻轻的捧着你的脸 为你把泪水擦干 这颗心永远属于你 告诉你不再孤单 ……”
不知是从哪一间房子的哪一个窗口飘出的那首歌,使暮色中的大院有些孤寂。这首歌是今年挺流行的一首歌,听说也是国内第一次通俗歌手的大聚会。何杨挺喜欢这首歌的,他一边走,一边跟着轻轻的哼着,不远的排练房里灯光亮着,肖嫣早到了。
肖嫣坐在整面墙的落地镜前,显得有些瘦小。她托着腮,静静的边想着心事,边等着何杨的到来。一身军绿的她更加妩媚,少女的心思很复杂,脑子里急剧的串着今晚的开场白。她不知道怎样给何杨说,心里微微有些不安,伴着点不祥的预兆,这让她有点害怕。她不时的看着表,焦虑不安的等待让她不住的叹口气。
“肖嫣,找我什么事,这么急?”何杨的到来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你来了”肖嫣应声站了进来,表情有点扭捏。“我?”
“怎么了,说呀?”
“杨杨,我有件事想让你帮我拿拿主意,好吗?”何杨没有回答,他把目光从肖嫣的脸上移到她背后的镜子上。肖嫣的不安没有散去,她来回的踱着步,双手拧在了一起。“亚军给我写了封信,你说怎么办?”“什么什么?他真的是有病呀,天天见面有什么话不好说,还他妈的写信,无聊之极!”
肖嫣一下转过身,凝视着那双眼。心里掠过一丝不解,他真的不懂我的心吗,是粗心,还是……?肖嫣的不解夹杂几许痛楚,她想从何杨的脸上找到答案,可是那里除了平淡没有任何的反应。
“我?邪!”何杨笑了笑,“老搭档,这个主意我可不敢给你拿,不过我看戴昊可比那家伙强多了,也许戴昊更合适你。”
“你!”肖嫣的脸涨的绯红,她亚根就没想到何杨会这么冷酷,会这样回对待自己,受伤的她有些羞怒,呼吸也变的急促。“哼,我看你才无聊,你走吧,算我看错了人。”肖嫣的气急败坏使自己有些失态,双眼蒙上了一层水雾。
何杨愣了几秒,双手一摊,慢慢的转过身,他知道他伤害了肖嫣,虽然在他的心里真的不是故意的。何杨的步子迈的很慢,他不敢回头,心里清楚在自己的背上有一双灼热的带着怨恨的目光烧着自己。他并不想这么做,可是…
“你站住,何杨,你真的以为你很骄傲吗?,可是你骨头里的自卑却挥发着你的心虚,我很了解你,你的敏感很清楚我今天找你的目的,可是你的冷淡又说明了你什么,你让我看不起,你不像个男人!”肖嫣的话又急又快,像冲锋枪一样的扫过来,让何杨无地自容。她快步绕过他,眼里的轻视让何杨很惭愧,她跑了起来,黑夜里,肖嫣奔跑的背影像风中飘飞的落叶。
肖嫣的每一句话都像一玫重炮把何杨轰的有些趔趄。“我操,我也许真的不是他妈的男人,真的不是,我自己都搞不清自己了”何杨知道自己不想辜负肖嫣,自己的躲避也说明了这一点,她是个好姑娘。
“何杨,你他妈的不是个男人!”何杨歇斯地里的大吼一声,空荡荡的排练房的回声一声比一声弱。
“男人…男人…男人……!”
《 六 》
何杨从昏睡中热醒的时候,车子已经拐上了城郊的立交桥。八月底的F城还笼罩在一片炎热中,毒辣的太阳挥发着它每一丝的光芒,暑气把F城烘得像个天然的大烤箱,路两边的树叶打着卷,早没有了往日的生气。
车箱里更是热的让人无法忍受,连从窗口吹进来的风也带着一股灼气。何杨抹着脸上快要淌下来的汗,领口散发出来的那一股股汗馊味让他感到有些微微的不舒服。不过,炎热并没有驱赶走何杨的快意,想到马上就快要回到阔别两个月之久的“家”了,马上就可以见到戴昊,他就没法安静的激动不已。这两个月的车船颠泊让何杨脱了层皮一样的浑身酸软,不过,他还是很喜欢这种繁忙的生活,能让自己感到充实,充实到什么都不用去想。要到了,就快到家了,何杨有很多话想对戴昊讲,想到戴昊,何杨心里的激动又不可挟制的冒了上来。
戴昊一整天都处在高度的兴奋中,嘴里哼着的小曲就没有断过,这种久违了的好心情两个月了才归队。早在昨天,戴昊就把宿舍的里里外外打扫的一干二净,何阳的床上枕下更是清清爽爽,那种兴奋让他一休也没合上眼。今天一天他数不清几次自己一个人跑到大院门口去等,去盼。直到太阳的烘烤让他的皮肤火烧火燎的再也受不了,他才失望的蔫蔫回来。他搬了个小凳,坐在宿舍的阴影下,远远的眺望着大院的门口,不知不觉竟迷糊着了。
何杨不在的这两个月里,戴昊感觉那日子渡日如年。每当一个人躺在死寂一般的夜里,没有人气的空间让他孤独的有些怕,怎么逃也逃不掉。对何杨的思念也不住的加深,那种牵挂注满了他整个思维。有一种说不清的,时隐时现的感情纠缠着他,他分不清自己对何杨的那一份感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战友之情?兄弟之情?好像都有,又好像都不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世界也随着他的变化而变化,跟着他兴奋,跟着他烦恼,跟着他享受他的痛苦和快乐。他的兴奋,他的烦恼始终左右着自己,欲罢不能。记得那年的冬天下去慰问演出,外面的天寒地冻让人伸不出手来。那是一个四处露风的师部小礼堂,室内也像外面一样的冰冷,没有一丝的暖气。戴昊抱着何杨的军大衣站在侧幕条边上看着台上舞动着的何杨。他喜欢看何杨跳舞,和自己相比,他感觉何杨更像一个舞者,一个舞蹈的精灵。每当何杨浸在音乐中,他浑身的细胞都涨满了每一个音符,他的投入,他的忘我,让戴昊常常会感动。就在那一天,在那个滴水成冰的冬天,在那份天寒地冻里,当自己用大衣裹住他,心里就有了那种说也说不清的感情,几年过去了,他常会因为这种感觉而羞愧,他怕玷污了他和何杨之间那份纯洁,那份友谊。
“懒鬼,你快给我醒醒,我回来了!”耳朵的麻痛让戴昊睁开了眼睛。何杨一脸的坏笑的站在面前。戴昊大叫一声,扑上去,紧紧的把何杨轮起来转了起来。何杨的笑更痛快了,他故意的笑骂道:“你个疯子,快把我放下来,你这个吊兵起来的,想找死呀!”嗔怪中那透心的快乐怎么也掩不住。
何杨打开箱里从里面拽出带给戴昊的礼物,那是一件很漂亮的T恤,黑色中那镶着白条的恤很适合戴昊。当何杨在青岛无意中看到它时,马上就喜欢上了它,没有丝毫犹豫,因为他也知道戴昊喜欢的是什么。“呶,穿上我看看!”。戴昊很顺从的换上那件新恤,古铜色的皮肤配上那件黑恤有着丝般的质感,何杨有微微的发愣,嘴里喃喃着“阿昊,你好帅,帅呆了”。戴昊被何杨的啧啧声引来了一眼的水雾,他转过身,快速的抹了去,怕何杨会看到。“怎么了,阿昊,你不开心了?”“不,没什么,就是开心我才会这样。真是不好意思!”戴昊吸了口气,把那份酸气压回肚子里,“我也有一样礼物,送给你!”。转眼间戴昊有手里多了一样亮晶晶的东西。何杨从桌子上跳了下来,伸手夺了过来。“你有没有搞错,哪里会有好朋友之间送这个的,想和我一刀两断呀你!不过,我真的喜欢,收下了!”何杨一脸惊喜的注视着手里的那把果刀,刀不大却很精致,划着漂亮圆弧的刀锋闪着幽幽的青光。何杨一直想有一把这样的果刀,可是一直没碰到满意的,还是老朋友懂我,他暗想道。仔细的放进上衣的口袋里,对着戴昊道“阿昊,我饿了,走吧,我今天要吃一斤的馒头!”
《 七 》
半夜里,睡意朦胧的何杨隐隐约约的听到有人在哭,哭声很低,那个低泣的人拚命的在压抑着自己。“阿昊是你吗?”,哭声嘎然而止,夜又恢复了宁静。亚军不在,领导恩赐给他的特权,让他在演出的最后一站结束时,他便趾高气扬的回家了,到现在还没归队,这多多少少的让团里的很多人有些羡慕。大脑还停在昏睡中没有醒来,何杨以为那哭泣声是自己的幻觉,他转了个身,早已撑不住的眼皮又垂了下来。可是不久,那捂在被里的哭声再一次让何杨幽幽的睁开眼,他有点费解,细细的支起耳朵,那声音从头上传来,很是微弱,是戴昊,他怎么了?
“阿昊?”这一次那哭声没有止下来,随着他的话声反而大了起来。“阿昊,阿昊?怎么了?阿昊?!”何杨的睡意全醒了,他急火火的跳下床,赤着双足,踮起脚尖去看上铺的戴昊,那是一张让泪水覆盖着的脸,看着那纵横交错着泪水的脸,何杨的心白揪揪的疼。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戴昊如此伤心之极,他伸出手轻轻的抹去那一脸的泪水,“阿昊,什么事不可以给我说呀,是不是我不在家的时候,那一帮老鬼欺负你了,你给我说是谁,操他妈的看我明天不骟了他!”。戴昊哽咽的摇了摇头,伸出一只手叠在那只贴在脸庞的手上道:“杨杨,你上来,我睡不着,你陪我一会好吗,我们说说话,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何杨二话没说,拽住那只手,吱溜一下窜上了戴昊的床。
窄窄的小床让两个人并肩躺着的好朋友肌肤粘在一起,两人不约而同的都向两边列了列。“杨杨”“嗯?”“给你说件事,不过你先答应听了后别急好吗?”何杨不明白平日里很爽快的老友今天怎么变得有些吞吞吐吐的让人费解,“你说吧,没事!”“其实,其实我本来是不想现在给你说的,可是我怎么也憋不住了。”何杨侧转了一下身子,跪在床上看着戴昊脸,笑嘻嘻的道“到底什么事呀,快变成娘们了你!”。“政委前几天找我谈过心了,我今年要转业了,这事都定下来了。下个月初我就要回家了,去落实一下工作的事,我并不留恋这里,那套绿皮反正也穿够了,只是心里真的舍不得你!”话没说完,那喉咙里的哽咽再一次的涌了出来。
何杨的脑袋一下子炸了,炸的他不知所已,一片雾蒙蒙的白花花的空白。虽然他明白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个大院的每一个人都会拥有这一天的,可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样的快,快的让他无法接受。泪水喷涌而出,“不行,我不让你走,你走了我怎么办呀,明天,明天一早我就去找政委求他让你留下,只要你能留下来,我脆下都行!”驮着巨大着失落的何杨那一刻真的感觉天塌下来一样的黑暗,夜是眼泪的助长剂,何杨的泪水如滂沱的大雨,那份嘶哑的无助让戴昊再也不想压制自己了,他揽住那不住抽泣着的躯体,“我也不想呀,我也不想离开你!”漆黑的夜冗长而孤寂,只是那相泣的泪水把那干燥的夜都润透了。
“杨杨没用了,都定下来了。算了,只是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学会照顾好自己。”“不,你不在了,我还有什么意思,我明天要打报告转业!”“你!”戴昊愤怒了,他用力的推了一把何杨“你傻吗?你和我不同,你的业务这么好,你以后会比我有更多的出息,你不想想以后,也该想想我们小时候受的那些苦吧,就这么轻易的放弃它,你对得起自己吗?”。何杨被戴昊的愤怒惊住了,他张着嘴忘记了哭,看着那张扭曲的脸,何杨再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和无力。
“可是,你走了,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我真的不知道你走后我怎么办?”哽咽让何杨说不出话来,他可怜巴巴的看着戴昊,酸楚不已。戴昊凝视着那双泪眼,扯起枕巾心疼的擦去何杨脸上的泪水,“别怕,我回家后保证三天给你一个电话,对了,你不是一直想买一台“爱娃”的随身听嘛,我从上海给你买一台给你,只是你一定要听话,别再小孩子脾气了!”何杨的泪再一次涮下来,噙着泪用力的点点头道:“你可别骗我呀,说话算话!要是有一天去上海演出,我还可以看你呢。”戴昊用力的搬过何杨的双肩,两个人大声的哭了起来,分不清那流淌着的泪水那一滴是你的,那一滴是我的。
黎明缓缓的降临了,被泪水咸湿了的夜还没有苏醒过来。天幕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慢慢的翻开,鲜润的晨曦透了过来。戴昊真想让这所有的一切都停住,永远不再前进。让明天慢一点,再慢一点的到来……
《 八 》
成都路上热火朝天的一片沸腾,大大小小的桌椅挤满了这条小街,熙熙攘攘的人们,高声的叫买声,到处一片喧嚣。路边高楼上漫下来的霓虹灯把布满着油烟的夜装饰得有些璀灿。何杨和戴昊坐在僻静的一角,默默的喝着酒,喝得两眼发红,两张还残留着雅嫩的脸放着光彩。
“杨杨,等你转业的那一天,你来上海工作好吗?这样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何杨睁着猩红的眼盯着头上的那盏路灯,一脑子的憧憬。“去上海,那个陌生的都市,不!那里陌生吗?不是有戴昊吗?”昏黄的路灯在袅袅蒸腾的油烟里形成一个美丽的光环,那五彩的光晕让夜更加迷漓。脑子晕沉沉的,醉意更深了,戴昊在转,地球也在转,何杨的整个世界都在转。旋转着的戴昊时清楚,时模糊,让何杨怎么看也看不清,眼里那不争气的液体又涌了上来,让何杨不得不闭上眼睛。
夜在流淌,不带有任何感情,任何的眷恋的流淌着,平静中夹着湍急,有如山间的溪流,急急的把一切都抛在身后。挂在宿舍窗口的那轮明月,依然悠闲的俯视着它脚下的众生,俯视着众生的酸甜苦辣,百味人生。
戴昊递一杯浓茶给靠在窗口看月亮的何杨,为怕那滚烫的开水烫着何杨,他在茶杯的外面细细的裹着一条手帕。何杨心里一颤,他可真好呀,只是相处在一起,享受他好的日子不多了。这么想着,就伸手去拽戴昊的手,轻轻的攥着,内心的苦涩像那杯浓浓的茶水一样热热的。戴昊心里也一片蒸腾,他把手慢慢的移到了何杨的肩上,一股急速的浪潮在心里冲撞着。夜静静的,静的有点可怕,何杨顺从的让戴昊揽着,不知道是谁先迈开的第一步,那窄窄的小床迎面向他们扑来,当两个滚烫的身子纠缠在一起的时候,自然的事情就发生了,发生的很从容,就像早该发生了一样。黑夜里两人都有点害羞,抚摸也拙笨的好笑,可是还是发生了。
戴昊对怀里的何杨充满着爱意,他亲了亲那紧闭着的双目,不再有多余的顾虑,他盼望着那种酣畅淋漓的痛快,那种天生的人性占据了一切。何杨周身有些瘫软,他的指尖划过戴昊的脸,脖子,继续向下游动。肥大的裤子此刻显得很多余,也有些不舒服,两人手忙脚乱的除下,当两具汗晶晶的身体再次重叠在一起的时候,小腹的涨痛呼之欲出。何杨用心体会着这一切,他感觉幸福又回来了,那轮半隐半现的夕阳又一次浮现在眼前,天边的那抹红云越来越红,红到滴血。
戴昊有些慌乱,那慌乱是兴奋给带来的,他在今晚才明白,自己对何杨的那份感情是一份什么样的感情,可是想到照物主对自己的刻薄,不勉又有些心碎。为什么在共同生活的几千个日日夜夜里,幸福和真实是那样的遥远而不可及,当它来到自己的身旁时,给予自己的又是那样的短暂。感情的发泄让何杨松软的像一滩泥,醉意再一次的袭了过来,他的眼皮开始发沉,在快要进入梦想的时候,他留给戴昊的那脸微笑让戴昊感觉到很真实。听着那有节奏的呼吸,戴昊顿生怜爱,他搂了搂那裸露着的肌体,睡意全无。他悄悄的,慢慢的抽出压在何杨身下的手,摸索着从枕下找出那半盒揉皱了的香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几次也没把它点着。
从没有抽过烟的戴昊几次差点被香烟呛得咳嗽起来,他竭力的忍着,怕自己搞出的声响惊扰了何杨的好梦。他的眼轻轻的掠过这间住了近十年的小屋,心里的依依不舍也随着他的目光到处游走,每一处都是那么的亲切,那么的让他留恋不已。不久前还在咒骂着的小屋,此刻却让他感到是那样的让自己舍不得离去。当他最后把目光停在熟睡着的何杨身上时,那扯心扯胆的不舍和酸楚再一次挤满他的全身。悲哀在这孤寂的夜里到处流淌着,流淌着……
《 九 》
军号在大院里响起的时候,大地也被那撕裂的号声吹醒了。何杨赖在床上不想起,窄窄的小床虽然不很舒服却可心的要命,两个人都没有动,四条腿紧紧的交织在一起,两双眼的纠缠比那腿还紧密。
走廊里已经有人开始走动的脚步声了,戴昊拍了拍何杨道“起来吧,杨杨,不早了。”何杨坐起来,突然又倒向戴昊,把吻狠狠的压在戴昊的唇上,“我还不舍不得你走,真的舍不得!”“唉”戴昊把手深深的插进何杨浓密的头发里,重重的叹了口气,暗想道:自己又何尝想走,又何尝想离开他,自己的不舍,也是心不由已呀。
日子已经进入到九月了,暑气还没有散。大院又忙碌了起来,总结会,庆功会,一个接着一个的,让人应接不暇。团部门前的黑板上新的排练计划也出来了。可是何杨顾不上这一切了,每天两人形影不离的在一起,那几天每天都可以看到何杨的笑,他在确开心的发疯了。静静的晚上,他们就手牵手的坐在一张椅子上,凑在一起看窗外的星空,计划着他们的将来。那憧憬和外面的星空一样的璀灿多目,常常会让两人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那日子有着数不清的爽快,让人奋进。
“戴昊,戴昊!”这一天,开完庆功会的何杨老远的便叫着,一路跑来。 “什么事,这么开心呀,何杨!”应声出来的是浑身抖擞的亚军,一脸笑意的亚军胖了许多。“你回来了,嘻嘻,你不在,还挺想你的呢!”心情好极了的何杨此刻感觉连亚军也不再那到讨厌,笑咪咪的打着招呼,“阿昊呢,他不在屋吗,去哪了?”
“怎么你不知道,戴昊走了,说是回上海联系工作,呶,那是他留给你的信,让我等你回来给你说一声。”亚军边说边带头向屋里走去,用手一指方方正正的摆在床头的那封信,“你们这么好,我都奇怪他怎么也不当面给你说一下!”
何杨愣住了,这消息来的太突然了,有点不敢让他相信,早上吃饭的时候,戴昊还说好中午一起去爬院后的那座小山,他怎么不吱一声就这么走了。好心情一下子溜的无影无踪,手里的盒子“叭”的一声掉在地上,可是他没有感觉的向那封信走去,三等功的奖章从红色的盒子里滚了出来,然后在何杨的脚下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戴昊走了两天了,何杨在这两天里迅速的憔悴下去,做事也都没头没脑的丢三拉四。桌上的那碗面早凉了,粘在了一起,那是肖嫣托亚军送来的,肖嫣自己一直分不清自己对何杨的那份情愫,又爱又恨,恨他的冷漠,又爱他的冷漠,自己都理不出头绪。可是每次看到何杨的憔悴,她又总是没来由的心痛,心痛的要命,她知道在她心底的最深处,那个怎么也化不开的爱里只有他--何杨。
手心里的信都快被何杨翻烂了,不知道自己看了多少遍了,连闭上眼睛也能背出那上面的语言。每看一次,泪水也止不住的流一次,就让泪水和着那心痛陪着他一遍又一遍的读那封信。他抚摸着戴昊的床,上面还依稀残留着他的体温,细细的把上面的折皱慢慢压平,把脸轻轻的贴过去,心里的酸楚又再一次的遍布自己的全身……
“杨杨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也许已经坐在回家的车上了,心里真的很难受。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只是不想让我们中间有太多有眼泪。我希望你能快乐起来,开心起来,不用着急,我回家后一有着落马上会给你电话,而且我还要回来呢,我在家只呆二十天,你想想,二十天会很快过去的,别忘记你答应我的会好好的照顾自己的喽,要是等我回来看你不是那样的,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杨杨,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从我们的相识一直到现在。和你在一起我始终很自卑,可是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哪怕只做你的陪衬我也心满意足了。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那次了,那年我们趁午休时偷偷的溜出来跑到外面的老乡地里去拔那还犯着青色的麦子用火来烤着吃新鲜,你“嗷嗷”的叫著,一脸兴奋。我在你的鼓动下手里也越忙越快,不一会,地里倒下了一片,可当老乡骂咧咧的追来时,我吓得只顾着自己跑了,把你给丢忘了,你又舍不得丢下手里的麦子,结果被老乡抓个正着,送回了团部。当团长气极了罚你站在小凳上问另一个逃跑的是谁时,我都快吓着晕过去了,我真害怕我的名字会从你的嘴里吐出来,你到底没把我给供出来,远远的看你站在小凳上瑟瑟发抖,一脸的眼泪,你不知道我有多心疼,我快被自己恼死了。真的好恨我自己,为什么不敢大胆的站出来,就是受罚也总比你一个人承担好多了吧,我的懦弱,我的胆小让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无地自容。当团长让你不跑完二十圈大操场不许吃饭时,我真的快受不了了,我陪着你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月亮爬了上来,当你跑完瘫软的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时,我不由的加快的脚步,一圈又一圈,一直跑,我想用体罚来惩罚自己不可饶恕的错误,直到你大哭着拽住我,我才知道你的心里早已原谅了我,那一夜我泡了一夜的眼泪。 杨杨,每次一想到这件事,我都还在隐隐做痛,也就是在那时起,在那气喘嘘嘘中我对自己发誓,不再做胆小鬼,也不会让你从我这里再受委屈。 杨杨你又在说梦话了,还在笑,我不写了,想躺在你身边睡一会,明天我要走了。 杨杨别忘记我给你说的话,我会很快的回来,等我的电话,很快的,二十天,一转眼就会过去,当然了我还会带回你喜欢的“爱娃”来,等 我!
早上要早起吃早饭!
昊
《 十 》
戴昊走了一个星期了,一点音讯也没有。何杨除了排练不敢踏出宿舍门一步,他怕他会错过戴昊的电话,每次电话铃响,何杨总是跳起来第一个去接,可是每次都会失望的茫然若失。日子就这样从指缝里漏了下去,电话每天都在响,可是没有一个会传出戴昊的声音来。心里有一丝不安,那扯不断的牵挂也越具越多。墙上的小五星已经排满了两行了,再有二行,戴昊就该回来了,他把我忘了吗?不会吧?这么了解他,他不是这样的人?可是…何杨掰着手指过日子,恨不能一天把那五星全划满。
日子还得过下去,排练的任务也一天比一天紧,这让何杨不得不放下心里的相思之苦,全身心的投入到“硝烟”的排练中去。何杨很喜欢这个舞蹈,悲切的音乐憾人魂魄。团里对这个舞蹈也很重视,动用了全团的精英,是个大制作。何杨想好好的把这个舞跳好,等戴昊回来给他看,他很专心,导演对他一直很满意。排练房里人头摲动,何杨浑身早已湿透了,音乐让他浑然不觉,排练进入了白热化状态。“何杨,何杨!你来一下!”政委的大喊让音乐“嘎”然而止,几十双眼睛同时聚集在何杨的身上,让何杨不知道所措。他慢吞吞的向门口走去,心里的不安加重了,他知道要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政委不会在排练时间里找他,更不会亲自来喊自己。“何杨,你换下鞋,到我的办公室来一下,有人想见你!”想见我,谁呀,政委的眼红红的,他吸了下鼻子,“好了,好了,大家继续排练吧!”转身走了出去。何杨木讷讷的换了鞋,在出门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人群里肖嫣投向自己的那束目光。
政委不在办公室里,办公桌前坐着一对陌生的中年男女,他们见到进来的何杨慢慢的站了起来。“你就是杨杨吧?真快呀,都这么大了,要是在马路上见了也不敢认了!”何杨心里的纳闷更深了,他们是谁呀,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只是那女人的仿佛在哪里见过,那吴音软语也似曾相识。“杨杨可能忘记我了吧,那时我送昊昊来的时候,你才这么高?”“昊昊?他们是戴昊的亲人吗?戴昊呢?”何杨的不安让他有些颤栗起来。“老是听昊昊提起你,可是现在…”女人的话没完,眼泪扑籁籁的掉了下来,在她抬手抹泪的同时,那肘上的黑沙醒目的映进了何杨的眼睛。男人一直没有说话,低着头大口大口的抽着烟,手上的抖动让那烟灰轻飘飘的散一胸前。他无言的弯下身,从自己的脚边拉出一个小包,那小包何杨很熟悉,那是戴昊最喜欢的东西之一。男人抬起血丝遍布的眼睛,冲着何杨招了招手“来孩子,这是戴昊托我们交给你的!”
“戴昊!戴昊!”何杨嘴里的呢喃让那女人放声大哭起来,证实了何杨心里一直不敢想的不安,那女人歇斯地里的哭声打得他软的要瘫了下来,身子的抖动让他走的很蹒跚。“不可能,不可能,他说过要回来的,让我只等他二十天,他不守信用。不,不,这不是真的,不是!”何杨的眼窝有些微痛,他的泪始终没有掉下来,那个面前的小包让他走了快一个世纪。慢慢打开包的手,抖动的厉害不可挟制。一台精巧的小随身听,一大袋大白兔奶糖,在那里躺着的是一张戴昊的冕冠照片,照片上的戴昊冲着何杨微翘着嘴笑咪咪的看着他。悲痛从天上漫下来,何杨一屁股坐在地上,泪随机喷射出来,他连滚带爬的扑到那女人的脚下,用力的扯着她的衣服摇晃着“告诉我,告诉我,这不是真的,阿昊是不是不想见我所以才躲起来了,他不守信用,他说过他会回来看我的,他会回来的!”何杨的悲痛是无能比拟的,浑身的酸楚让他喘不气。女人的哭泣让他知道这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他的肩来回的上下抽动着,无力的头来回摇着。男人蹲下来,双臂揽住那两个因为哭泣而颤栗的躯体,强忍着那巨大的伤痛,哽咽道“戴昊走了,永远的走了,不会再回来了,他抛下了我们。在我们见他最后一面时,他就指着这个包只留下一句“杨杨的”就没再睁开过眼。”男人的声音里透着悲凉的苍老。
是的,他不会回来了,独自一个人搭上了开往天国的那趟车,就这么的走了。当那天夕阳光晕轻散在他的背影上,当那该下地狱的酒后肇事司机从他身上碾过,然后溜之大吉的时候,他走完了他年满18岁的生命。相片上的戴昊还冲着何杨笑,从未有过的心痛侵袭着何杨的每一个细胞,浑身散了架的疼,他的哭沽沽的像那夜流淌着的小溪,麻木中那戴昊的笑还是那样的调皮的让人心碎,心碎像一道无边的天幕层层叠叠的围住被伤痛浸透的三个人。何杨第一次感受着生命的无奈和冷酷无情,他的天空塌陷了,塌陷在那无边的心碎里。有一股猛然的冲动让他站起身,拚命的把手指向那浮云低垂着的天空,心里大声的呐喊“你还给我,你把他还给我……!”
布满泪水的相片上戴昊依旧笑着,笑的一脸的灿烂……
《 十一 》
淅沥沥的小雨似烟似雾的下了好几天,何杨也随着这霪霪的小雨病了好几天,眼窝和脸颊深深的陷了下去,嘴边燎起一串硕大的水泡。小屋里成天笼罩在烟雾里,床头散了一地的烟头。
这几天,除非送饭或着是何杨睡着了以后,亚军才敢蹑手蹑脚的回到小屋。他真的怕看到何杨那双血红的眼睛,那猩红眼里的眼神像头发怒的、随时准备跳起来迎战的恶豹。他轻手轻脚的扫开那散落一地的烟头,唉…他今天一天又是什么都没吃,那碗里的东西动也没动,他有点为何杨担心起来了。知道戴昊的事时,他也很伤感,突然留恋起往昔来。虽然心里明白在这个小宿舍里,自己显得有些多余,但是过去这里毕竟拥有那么多的生机,哪会像现在这样,静得像个坟墓,那阴森森的静让人恐怖。他同情起何杨来,真的想从心底为他做些什么。
窗外还是朦胧的一片,这几天,天气在小雨的侵袭下凉了很多,秋天的萧条让整个人也显得有些灰暗。沉睡中的何杨睡得好像并不踏实,一脑门的汗。亚军慢慢的走过去,轻轻的抽出何杨手中捻着的那朵白色纸花。放到床下的纸箱里,那里堆满了同样的白纸花,众多的白色纸花簇拥在一起透着让人不想目睹的冷气。亚军突然有些莫名的伤感,眼窝渐渐的酸涨了起来,他实在有些忍受不了这空气中的败落气息,他帮何杨掖了掖被子,轻轻的拉开门,走了出去。
醒了的何杨靠在床上开始做那些纸花,这几天只要是一睁开眼,他便做那些纸花,就是身体带来的不适再难以支持,他都强挺着。白纸在他的手心里渐渐的绽开一朵朵纸花,“操,这个混蛋!”除了做那纸花,就是在心里咒骂那个卷走戴昊的司机。他找遍了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来发泄,累了,他就从枕下摸出戴昊的相片出来看。每次触及到那双眼睛,那仆天盖地的伤楚也总是再一次的降临到身上,泪水早已经哭干了,比起那无边的伤感,泪又算得了什么。何杨弓下身子,把床下那个装满了纸花的箱子拽出来,轻轻的捧出那些纸花把它们一个个的摊在床上,细细的数了起来。遇到有压绉了的,就细心的把花瓣慢慢扯平整。还差三朵就是180朵了,他暗暗的叹了口气,然后把那白纸花串成串,一朵花蕴涵着何杨的一个心愿,他想让那花把自己的心里话全带给戴昊。
傍晚时分,雨停了,暮色中,何杨带着那串纸花做的花环,拎着录音机摇晃着走出了大院,在他的身后,远远的有一个身影跟着他一起晃动。
肖嫣远远的跟着何杨,走的很小心,怕何杨发现自己。这几天她也夜不成寐,几次三番的,几次三番的想踏进何杨的小屋,哪怕不说话,只是静静的陪他坐一会,心里也会有所慰藉。可是每当自己快要接近那个小屋,她又总是心跳不已的快步离开。她怕自己的那份关爱会刺激到何杨,让敏感的他受伤。看着前面那个摇晃在暮色中的背影,她甚至有些嫉恨起戴昊来,为什么何杨给他的是那么多,而对自己就像对待路边的一颗灯草,视而不见,她感受到自己的无助,爱情真的是让人那么痛苦吗,真的是让人那么的难以琢磨吗?可是这苍天之下又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为它痴迷,为了它而在所不惜。想到夜夜被自己浸湿的枕巾,她第一次的感到以前在别人面前那个骄傲的,骄傲的像个公主的肖嫣,在爱的面前却又是那么的可怜可泣。对他的冷淡,肖嫣柬手无策。
何杨站在那块有着童年记忆的麦地里,夜快黑透了,一身黑色的他也已溶入那片黑色中。他抬起头面对着头顶那无边的苍穹,那无边的黑幕上一颗星星也没有,那份空旷使人渺小的可怕。
“阿昊!你在吗?能听到我在喊你吗?我在心里和你对话,如果你有在天之灵的话,你就答应我一句吧。阿昊,你知道我恨你吗?恨你不守约,我们是拉过手的呀。你怎么失约了呢?你不是说让我等你吗?可是我等了这么久,你都没回来,你不是说不再让我受委屈了吗?可是我现在的委屈又去给谁说去呢?”心里的哽咽让何杨喘不过气来,可是他动也不动,就这样仰天面立,顶着那份窒息仰天而立。“阿昊,你看见我了吗?你能看到我站在这了吗,你说话呀阿昊,为什么不理我了。你不是喜欢看我跳舞吗?我跳,我跳给你看,只是你千万别走开!!”
何杨从怀里掏出那张相片,细心的夹在录音机的提手上,按下了放录键,转身走向那串白色的花环,转眼间,一条火龙出现在暗夜里,白色的纸花在熊熊的火光中像振翅的蝴蝶,欢快着飞舞。何杨舒展着肢体,慢慢的闭上眼,随着那流淌在暗夜里的音乐缓缓的舒展着,好像这个世界里除了那哀怨的音乐,和心底那双笑眼什么都不存在了。
躲避在不远树下的肖嫣看着这一切,眼前的这一幕振了她一脸的眼泪,火中起舞着的何杨越舞越快,雨后泥泞的田间,他浑然忘我。肖嫣有着心碎的凄凉,从她泪水朦胧的眼里望去,那奋力舞动着的何杨像一只悲泪低鸣着的火烈鸟。她把目光投向漆黑的天空“戴昊,你看到了吗,你应该高兴才对呀,因为你曾拥有过这样一个知心的朋友,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要是有一天,他也会这样对我,也会这样为我起舞,我宁愿换成你,拿我一生的生命去换取眼前的这一切!”不知道什么时候,霪霪的小雨又漫天盖地的散下来,飘飘撒撒,沸沸扬杨。泪水再一次从那白皙的脸上黯然垂落,和着那雨交织在一起,不知道哪是雨水,哪是泪水……
火熄了,只是那还在舞动着的何杨仿佛忘掉了这一切。漾在这雨夜里的音乐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搅碎了两颗心。
“我听到传来谁的声音 像那梦里呜咽中的小河 我看到远去谁的步伐 遮住告别时哀伤的眼神 不明白的是为何你的情感 让风尘刻画你的样子 说像早已忘情的世界曾经拥有 你的名字、我的声音……”
何杨忘掉了疲倦,他笑了,因为他知道戴昊听见了,看到了,那如烟的小雨就说明了一切,他笑着,舞着,肢体的舞动带着那颗破碎不堪的心随着那哀怨的乐曲,迎着那细密的雨丝,慢慢的,慢慢的飘向那苍穹……
《 十二 》
树叶被秋风打落了一地,秋风不经意的把日子吹逝了去。天空也在风沙中变得不再蔚蓝,灰蒙蒙的压着人的头皮。何杨成熟了很多,也沉默了许多。虽然生活又恢复了以往的忙碌,可是闲暇时总会看到一脸呆愣的他坐在床上出神,手里握着那把精致的果刀,常常会一言不发的坐上几个小时,愣上几个小时。自闭着的他还在独自舔拭着伤口,还没走出戴昊留下的那片阴影。
夜对何杨来说总是冗长而又漫长的。枕着那张相片入睡着的他,总是看到戴昊会从上铺探下那张笑咪咪的脸,每当从梦中惊醒,一睁开眼,那梦里的一切都不在时,心底的那道伤痕又在沽沽的流血。唯一让他发泄的就是工作,忘我的工作,让躯体的劳累去驱赶心中的苦闷。
“硝烟”在十.一的公演中取得了很大的成功,这让何杨空落的心中有了些许沉甸甸的充实。那晚当降红色的大幕徐徐合拢时,他习惯了的向台侧望去。可是上下台口,除了满目五彩灯光,哪里再有那熟悉的身影了。“他不在了,真的不在了,像阳光下的那滴水珠,早已挥发的一丝踪影也不在有。”自己对自己说,用力的甩了甩头,可是难以自控的眼不由自主的向那个方向再一次望去。
晚饭后,不知不觉中何杨又一次的来到那块麦地,一个人静静的坐在田埂上,让手心里的土块慢慢的变成粉尘。夕阳留恋的不愿离去,铅灰色的天空中再也找不到那如梦如幻的红云了。
演出一场一场的续下去,“硝烟”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在当今的和平年代,“硝烟”那可歌可泣的军人形象,反映了另一个时代。好消息也不断的传来,大家都奔走相告着--“硝烟”要进B城,这个让人振奋的消息让大家的脸上都是开怀的笑,早都整装待发了,只等一声令下了。
宿舍里的何杨的点束手无策了,箱子里的东西放进去,拿出来的折腾了好几遍,好久也没想好哪些是该带的,哪些又是不该带的。怅然的望着散了一床的杂物,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杨杨,听说这次可是去给一个大人物演出,要是演出成功了,大家还可以原地放假几天,太好了,我可是第一次去B城!”亚军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乐呵呵的道,这段日子何杨对自己的敌意明显没有了,这让他除了开心还挺激动的,有时也会不时的东扯西扯的聊上几句,有人说话真的是太好了。“唉,有什么玩头,还不如睡大觉。”何杨的回答有些有气无力。“杨杨,要是戴昊在多好,他也会高兴死的,以前他也说要是能有一天去B城看看,宁愿去拉大幕也干。”
亚军的话不经意中揭开了心里的那道伤疤,何杨又开始发愣,思维再一次的停住了,怔怔的看着那一床的散乱,心又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杨杨,杨杨!”亚军回过头唤了几声,心里猛然一动,“我靠,真的他妈的该死,这张臭嘴怎么又提起了他”他使劲的拍了拍嘴,走到何杨边上慢慢的坐下来道:“杨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太开心说走了嘴,杨杨对不起!”何杨醒了,他道:“没事的,我没多想!”冲亚军一个笑脸,那笑中的苦水快淌了下来。
到底是B城,这个剧院的舞台真大,整个剧院流光溢彩,气派的让人们的嘴里一片“啧啧”声不止。开场铃响了第一次,台下的对歌嘹亮的响了起来,几个因为紧张慌神的战友几次三番的往卫生间跑,台上台下一片慌乱。收拾妥当的何杨静静的坐在一角,好像那些慌乱并不属于他。一只冒着热气的茶杯递到他的面前,肖嫣出现在他的眼中。这是那次排练厅风波之后肖嫣第一次主动和自己搭讪,这让何杨受宠若惊的站了起来,忙不喋的笑道:“我不渴,你喝,你喝!”肖嫣翻出一对白眼球,嗔怪着:“给你,你就拿着,推让什么!”一拧身走了,没等何杨反应过来,她又火火的回来在何杨的耳边轻语道:“别给别人喝呀,听到没,我特意给你加了糖的,再说,我不喜欢除你之外,再有别人用我的杯子。”何杨傻了,端叶着那杯糖水,有些进退违谷的一脸傻笑。
铃声再一次响起的时候,舞台上的灯光亮了起来,伏在地上的干冰在每个人的腿间游走。台上静了下来,大幕在乐曲中缓缓的拉开了。扑朔迷离的舞台上,一群硝烟中的男儿女儿把台下的人们带进了那战火纷飞的时空年代。
演出衔接的棒极了,台下不断的掌声使战友们超水平的演绎着。还有二十分钟的样子,整场节目就要降下帷幕了。幽蓝色舞台上的战场犹如黎明前的黑夜,气氛烘托得有些凄凉。何杨站在上台口的幕道口,仔细的目测了一下自己要出场的落位,深深的吸了口气,等待着那一个上场音符的响起。就在他要起步时,眼前一晃,他突然发现在对面的侧幕条边,站立着一个人,那人笑咪咪的冲自己招了招手,高高举起大拇指的样子让自己那么的熟悉。“阿昊!”何杨差点冲口而出,他收住步子,定定的有些惶惶的不安,脑子一片空白的恍惚起来。
“何杨,快,该你了!”
“何杨,上呀,误场了!”
边上七嘴八舌的轻唤让何杨惊醒,他甩下头,咬了咬牙,冲了出去。键子转体空中甩体,这一套动作是他拿手的,空中的姿态又高又飘,像风中飘飞的落叶。他收拢双臂,绷紧身上每一块肌肉,准备从甩体中落地的时候,“叭”舞台上一下子陷入了漆黑中,音乐也“嘎”然而止,空中的他有些慌了,黑暗里他找不到了方向,在那短短的的几秒钟里,未容他多想,身体重重的落在地板上,漆黑的舞台上那摔落的声音巨大且沉闷,何杨听到身体里的“喀嚓”一声,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但脑子里有些乱,他奋力的仰起头,再一次去寻找那个站在幕条边的身影,可是两眼一黑,一阵无法比喻的疼痛从自己的下身剧烈的传遍全身,他的喉咙里硬生生的挤出一句含糊的名字:“戴昊!”再也没有了知觉。
《 十三 》
肖嫣一声不吭的坐在刺鼻的来苏水味里,看着躺着病床上的何杨。偎在被子里的何杨在一边刺白中更显得那脸没有一丝血色。这是肖嫣第三次来看何杨了,每次来,何杨都是死死的盯着窗外那光秃秃的没有几片叶儿的枝条发呆,眼里那种说不出的绝望让肖嫣有些心寒。打着石膏的腿吊在病床的铁架上,那白生生的石膏刺痛了肖嫣的眼,她心神不定的搓着胸前的钮扣,眼里的泪水转了几转终于没有落下来。
肖嫣清楚的知道,也许这次小小的断电事故会真的让何杨永远的离开了舞台,那微不足到的、细细的保险丝的熔化却让他付出了右腿的跟键断裂,以小腿粉碎性骨折为代价。当那天自己心急似焚的哭着一起来到医院,当医生用锋利的剪刀划开那双黑色的舞蹈靴,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黑红色的脚腕,肿涨的像个硕大的萝卜。自己的心刀割一般的疼,满目泪水的自己不顾一切的哭着对那医生求道:“求你了,真的求你了,求你慢一点,再慢一点!”直到战友把自己拖开,自己还在撕裂的喊着他的名字。那一刻感觉自己疯狂了,什么也不畏惧了,不再在意别人看自己的眼光了。想到也许从此以后再也看不到舞台上何杨的生龙活虎了,她真的为上天的不公而愤愤不平,可是却又在心里不停的为他祈祷着,祈祷着,祈祷上天的开恩。真想上前去握握那双搭在被子外面的手,可是女孩的羞涩又让自己迈不开脚,嘴里真的找不出什么更好的的话去安慰他,心里的焦急火烧火燎般的让自己再也坐不住了。
“唉……”肖嫣长长的出了口气,她慢慢的站起身来,顺着何杨的目光走到窗口,依墙站着,光秃秃的枝条在秋风里无住的摇摆着,仅有的那几玫叶片把早已没有绿色的身体拚命的贴附在枝条上,奋力的抵抗着那肆意的秋风,不愿意离开赖以生养的枝杆。眼前的萧瑟让肖嫣的心情和那低挂着的灰色天空一样的沉闷,那秋风里的枝条总会有发芽的一天,可是那躺着的何杨还有没有吐绿开蕾的季节呢?肖嫣的心像哈着蒸气的玻璃一样透不出光来,眼里又湿润了起来。
短短几个月里,接二连三的变故打击把他击垮了。他感觉自己正深深的陷在沼泽里,那冒着醒臭气的淤泥正慢慢的浸过他头顶,通过自己的七窍侵入到自己的五脏六肺里去,他真的感觉累了,倦了,那层层叠叠的重负压得他真想就这么睡过去,再也不想醒来。当那天从吵杂中悠悠醒来,那剧痛笼罩着他全部的神经,让他欲死还休,看着出出进进,忙里忙外的医生,他就知道完了,什么都完了,连自己最后一点寄托也这么离开自己了。从那以后,萎靡让自己不再想说一句话,战友们鱼灌的来看自己时,他就闭上眼睛装睡着了,因为他不想在那些惋惜中感觉自己是个“软蛋”看着静若幽兰的肖嫣,心里真的很是愧疚,愧疚的要死,为什么要让她也随着自己一起沉迷在痛苦里呢,这样做是不是太自私了。那呜咽是为自己低鸣着的呀!
“肖嫣”语气很轻,轻的连自己都快听不清,“站累了吧,来,坐会儿,我想和你说说话!”
肖嫣怔住了,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转过身,那苍白脸上真诚的笑让她知道,没听错。她急急的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睁着一双泪眼拚命的点着头,只是泪越擦越多,那泪水里的笑却甜的像雨后的春竹。她不在有所顾及,走向前,棒起那只手把脸深深的埋了进去。开心的泪水欢快的从他的指缝里泻了下去,滴在被子上,那洁白的被子上霎间绽出一朵水花,慢慢的凸出,扩大着。
“杨杨,我喜欢和你在一起,不管你喜欢不喜欢我,我还是喜欢和你在一起!”久憋在心里的话一经出口,肖嫣有种释放的轻松。何杨没有说话,他抽出手抚摸着那如丝的长发,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杨杨”肖嫣抬起头,“我们除了可以做对好搭档,好战友,还可不可以做那种朋友!”两颊飞上两片红云的肖嫣把目光锁在何杨的脸上,少女的羞涩并没有阻挡她的勇气。何杨有些不安了,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肖嫣的问题,“你看看我现在这样,自身都难保了,又能给你什么?”何杨苦笑着自嘲道。“不,杨杨,别说这样,就算你离开了舞台,你还是何杨,就算你没有了四肢,你还是你何杨!只要你还有口气,还能陪我聊聊天,你就是我心目的何杨!!”
那坚定的眼神让何杨的感动从心底的最深处弥漫出来,男儿特有的泪水在心里汩汩汹涌着。自己凭什么让如此优秀的她那么一往深情,她的厚爱自己又怎么敢去注视,面对她的坦荡,自己那灰色情感又怎样容纳她呢?何杨托起那绯红的泪脸,肖嫣眼里的清澈再一次加深了他的内疚。唉,这世界上,男人?女人?我何杨又算哪一种人?我他妈的又是哪一门子人!肖嫣呀肖嫣,你清纯的感情我真的不想去玷污。除了上苍给予我的一副男儿之身,还让我像行尸走肉的留有一丝喘息,我还是人?我真他妈的不是人,虽然那苛且活着的肉体还没腐臭,但我生命中的一切早都腐烂如泥了。
何杨抗拒着自己也抗拒着肖嫣,可内心的不舍又让他真的留恋那份真挚的情感。他心里对自己说,要对得起肖嫣,对得起她给自己的那份抹不去的爱意,为了她,重新开始生活。明天,明天会有吗,我的明天还会灰色吗?唉……
“杨杨,你、你爱我吗?”肖嫣的话让何杨有些不好意思,手心里那柔软如玉的手让自己汗颜,望着那双期待着的眼睛,何杨努了努嘴,轻轻的道:“爱”,话一出口,心里“咚咚”的打起鼓来……
《 十四 》
光阴似箭,日月如棱,转眼间,气温慢慢的回升了,天空也变的蔚蓝洁净的让人心迷。晒台上的那盆迎春在春风的吹拂下不知不觉的吐出一串串的金黄,阳光又开始明媚,万物在明媚的春光里缓缓的复苏了。
何杨的腿伤也逐渐的好起来,去掉夹板和石膏的右腿也不再让他心烦的感到累赘,只是那天医生那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话让他感到颓废---“嗯,恢复的还不错,可是在你的膝关节的半月板里还有一小块碎骨片一时不能取出,那骨片正好紧贴在两条神经中间,手术的危险有些大,不过要是保养辽法的话,问题不大,只要是不做什么剧烈的活动,它并不妨碍你的正常生活,也就是说从此以后你不能再跳舞了,知道了吗?”
何杨看着那蠕动的嘴,那些把他判死刑一样的话,轻易的从那里面飘出来,他又想骂娘了,握着的拳头紧的有些痛,身体从心里的黑洞里快速的掉下去,那黑洞深不见底,浑身松软的要从屁股下的椅子上脱落下去。妈妈死里逃生的表情让他把那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心死,这就是心死吗,这一刻何杨终于明白了心死的涵义,他默默的站起来,急风般的跑了出去。
无所事是的打发日子,摆脱不掉的还是颓废,何杨突然感觉在这个世上自己是个最没用的人了,除了舞蹈自己还能做什么,那个让自己痴迷的舞台不再属于自己的时候,我真的成了一个废人了吗?他突然留恋起那个大院来,有时会恨不能一步跨回去。肖嫣的电话成了他最好的慰藉,每当电话一来,灰色的心情也会晴朗不少,他就抱着电话舍不得放下,问东问西的把全团上上下下一一打听的清楚,连以前让自己反胃的清汤也让自己想的有些流口水。
空闲时,何杨把床下纸箱里的舞鞋全倒在地板上,一只只的抚一遍,舞鞋都是破破烂烂的,却洗的很干净,白色的、黑色的、绿色的四十多双舞鞋大小不一,那是他从小到大穿过的所有舞鞋,每个鞋底都有一个编号,放在最后面的是那双用剪刀冲破了的黑色舞蹈靴,细羊皮的舞靴新新的,软软的,那亮亮的黑色依然闪耀着光,只是那直直的刀口从靴腰一直冲到鞋底,让何杨很少去摸它,那上面的心痛让他不敢去碰。拿出一只鞋对着窗外的太阳细细的看,把鞋底对着那光线,太阳从鞋底磨破的窟窿里射了进来,漫进何杨的眼睛。“操”何杨的烦躁莫需有的迸发出来,他三五下的把全部的舞蹈鞋扫进纸箱里,找出一个胶带纸,对着箱口,狠狠的封了起来,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直到把胶纸全部用完,他才无力的坐到地板上,把头深深的理在双腿之间,那失魂落魄的颓废让他有些不敢面对现实了。
离家的不远处有一所艺术学校。何杨常常会漫步过来,站在不远的树下,看着进进出出的学生,当那一张张童气未退的笑容满面的学生,嘻嘻哈哈的从身边经过时,他总是把目光移到对面的楼顶,那种心酸只有自己知道。有一天,当他再一次站在那棵树下,当从学校里传出的“叮叮咚咚”的钢琴声击打着他的耳鼓,何杨终于忍不住的把腿迈进了那所校门。传达室的大爷好像对一身军绿的何怕并未设防,他只是探出头来,从老花镜的上方粗略的打量了一下,又把目光投进面前的报纸里去。这让何杨很是洋洋得意,他感觉身上的那身军装真的让他有些骄傲。
那铿锵的琴声越来越清晰了,何杨心里的激动也越来起难以控制,脚下胆怯的步子也加快了不少。站在练功房的窗下,他定下神把眼睛从窗沿下续了进去,教室好安静呀,除了那悠扬的琴声,就是脚在地板上“吱吱”的 磨擦声,那靠墙的一溜把杆,把杆下挺胸收腹专心致致的孩子们,让他勾起了童年时代的回忆。自己也有过那金色的童年,当第一次踏进教室,看到那镜墙中自己瘦小身影,手下抚摸的油光水滑的把杆,当第一次听到那琴声,第一次知道什么是舞蹈,那种憾天的惊喜让时过境迁的何杨怎么也忘记不掉。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都不再有了。何杨突然让泪水的冰冷唤醒了,他再也不敢看下去,急急的拾起心里的酸楚,带着失落的缅怀勿勿而去,步子迈的飞快。
正准备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门从里打开了,妈妈一脸掩不住的笑意道:“去哪了杨杨,怎么才回来,你看谁来看你了!”何杨走进客厅一下愣住了,“政委,亚军,你们来了,怎么才来看我呀?”何杨扑了过去“我都快急疯了!”“好点了吗,何杨?”政委笑咪咪的一脸怜爱,伸出粗短的长满硬硬老茧的手拉着何杨拍了拍道。“全好了,全好了,!”何杨有不好意思起来,想到以前对他的敌视,那时的自己真的是懂事呀,政委多好呀,他挠了挠头,“真的全好了,你看没事了,我真的想你,想亚军想那些战友了,我可以回团了吗?行吗?”政委和妈妈交换了下眼神,哈哈大笑起来,“小鬼,看把你急的,嗯 ,有两个消息给你,一好一坏,想先听哪一个?”政委刮了下何杨的鼻子,笑意更深了。一好一坏,怎么会这样,何杨有些迷惑,他纳闷的看着亚军,亚军也呵呵的笑着没有什么提示。“那,那我想先听听好的…!”“好,经团党支部决定,我们准备送你去上海深造,学期嘛三年,不过,你可要好好学,回来给我教出几个像你一样的舞蹈学员来!”何杨的欣喜流遍了全身,“是,保证完成任务,绝不辜负领导的期望!”何杨跳了起来,在不大的小屋里拉着亚军的手转了起来。嘴里大声的笑着,妈妈笑了,泪水从笑脸上滚落下来,好久没看到杨杨的笑了,自己心里最了解儿子想要的是什么。
“政委,那坏消息是,是什么?”何杨有些不安的问道。
政委停住笑,那熟悉的威严又出现在他的脸上,他顿了顿嗓子,用庄严的口勿一字一句的说道:“坏消息是,何杨同志,欢迎归队!”
泪蒙住了何杨的眼睛,梦里出现了百次,千次的情景终于出现在眼前了,他被快乐激的无法自己,松开亚军的手,他迈到政委的面前,挺直胸,五指并拢对着他毕恭毕敬的敬了一个合格的军礼,斩钉载铁的“到!”
《 十五 》
院子还是那个院子,宿舍还是那个宿舍,就连戴昊铺位上的豆腐般的军被 也依旧方方正正的摆在那里,只是日子又流水般的翻过了365页。暑假归来的何杨高了,壮了,苍白的脸也红润了,心灵上那条伤痕渐渐的愈合了。
见到肖嫣,他开心的不得了,“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一年的相思除非是几个时不着晚的电话,这种面对面的交流很是难得。肖嫣更妩媚了,那敞露着的脖胫使她浑身散发出一种诱人的气质。此刻她静静的坐在一边,牵着何杨的手享受着他的兴奋。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她真的很欣慰,她为自己,为何杨大声的喝彩,他终于走出阴云了,终于又是从前的那个何杨了,他生命里的阳光又回来了。
夕阳下,何杨牵着肖嫣的手并肩走在沐浴在黄昏中的田埂上,日子过得真的是很快,分手的那一刻又要来了,这使他们都有点惆怅。远处的农家小院的屋檐上冒出的袅袅炊烟使夕阳下的田野更具有诗情话意般的美丽。小路静静的,俩人都没有话,偶而的一下对视让他们心有灵樨的一笑,风轻轻吹过来,少有的舒适。
“杨杨,和你在一起总是感觉时间过的太快!唉…”肖嫣扶弄着胸前的辫子,心里依依不舍的说道,“明天你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你!再晚两天就好了,我给你织的毛衣就差半个袖子了,要不是前两天你光缠着我说话也织好了。”何杨停住脚步,嘿嘿的笑着道“不是常可以打电话吗,再说了,还有两年,很快就会过去的,到时我们又可以天天在一起了。”肖嫣看着那张脸,那是一张让自己心怡已久的脸,从少女时代它就常出现在梦中的脸,总也看不够,心动不已的脸。目光在那脸上游走着,两颊突兀的红了起来,肖嫣抿了下唇,勇敢的仰起头,长长的睫毛慢慢的合拢了。
何杨有些慌乱,他知道那仰着的脸意味着什么,心里的不安让他手足无措,呼吸也急促了起来。看着眼前那微微抖动着的唇,他抛开那点犹豫,慢慢的向那片红润迎了上去。吻对何杨来说并不陌生,可是刚才的那吻却生硬的让何杨发呆。没有往日的激情,更不要说那无法挟制的颤栗了。何杨很疑惑,他不知道错在哪里,干巴巴的吻又让他感觉陌生。心里一阵怅然,看着怀里一脸红晕,陶醉在幸福里的肖嫣,一种说不出的惧怕在心里撞来撞去。夕阳坠到农家的烟筒里去了,暮色中的小路也已快看不见尽头了。站在小路中间的两个人,偎依着各人想着各人的心思。
节日的气氛越来越浓了,明天就是八十年代的最后一个元旦了。校园里张灯结彩的一片欢庆。何杨想用这个没课的下午把东西收拾一下,太脏了,床单也该洗洗了。“叭”一声清脆的声音随着扯掉的床单落在地上。何杨蹲下身,是那把果刀,何杨把它拾起,放在嘴边吹了吹,揣进上衣口袋里,轻轻的叹了口气。--该去戴昊家看看了,来到上海这么久,这个念头不只一次的提起,可是每次都被自己重重的压下去,怕触及到已埋藏很深的伤感,内心一直回避着它。何杨打开抽屉,把放在最下面的那本解放军文艺拿了出来,戴昊的相片仍笑咪咪的躺在里面。何杨真的想去了,去看看戴昊的父母,也去看看戴昊从小生活过的地方。主意一定,心里就有些冲动,为了怕戴昊的父母伤感,他脱下了军上衣,换了件便装,胡乱的摸了把脸,急勿勿的出了门。
上海真的大呀,这让何杨很头痛,除了买些日用品,很少出门的他,有些在大上海的人潮里迷失了。几个小时过去了,一路摸索的他才满头大汗的找到位于浦东杨家渡戴昊的家。那条幽静的小里弄里,戴昊的家门上剥落起皮的门中有种落迫的气息。“砰砰”“家里有人吗?”半天没有回声,“家里有人吗?家里有人吗?”何杨加大了敲门声,噪音也提高了几十个分贝。“吱纽”身后的门打开了半扇,女人把那张满头卷发,胖乎乎的脸伸了出来,不耐烦的打量了何杨几眼,嚷嚷道:“吵什么吵,找谁呀你?”“哟,对不起,我想请问这家是不是姓戴,我是他儿子的战友!”
“早搬走了!”门霎间又合拢了。何杨忙上前一步道:“麻烦你告诉我,他们搬到哪去了?”“不知道,不知道!”屋里的口气恶劣的快不行了“找什么找,他不是早死了吗!”何杨被她的话给惹怒了,他攥紧了拳头,可马上又无奈的松开了,“我操你个妈!你这头老母猪!”心里暗暗的骂了句,一下午的激动瞬间瓦解了。何杨叹了口气,慢慢的转过身,再一次看了看那扇门,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回程的轮渡上,何杨看着远去的岸边,那失落让他的叹息一声比一声长。
“我听到传来谁的声音,像那梦中呜咽的小河,我看到远处谁的脚步,遮住告别时的眼神…”何杨怔住了,谁在唱那歌,谁,他急忙用目光寻找着。“不明白的为何你的情感,让风尘刻画你的样子,就像早已忘情的世界曾经拥有你的名字,我的声音……”心里的激动让脚步有些蹒跚,是那人吗?何杨揉了揉眼,那个依栏而立的背影是那么的熟悉,心里跳起来,有些恍惚,他用力的咬了下唇,没错,是他,是阿昊,是我的阿昊,心飞了起来,何杨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顾一切的冲过去,一路狂叫,“戴昊,阿昊,阿昊……”
《 十六 》
男人转过头,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何杨,一脸的诧异。不过转霎便乐了起来,笑的很阳光,“是叫我吗?可是我并不叫戴昊,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何杨猛的打了个愣子,他没有理睬那人的话,怔怔的眯起眼睛细细的打量着依在栏杆上的男人。真的不是戴昊,他要比戴昊年长几岁,皮肤也比戴昊白皙。可是那笑着的眉眼,那根根直立的短发,不,还有那背影,何其的相像呀。“怎么了,还当我是那个戴什么的来着吗?”男人转过身,走到何杨面前,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何杨有些尴尬,脸微微的有些发烫:“对不起,是,是你的歌引我来的,不好意思!”心猛揪了一下,他把目光移开,准备离开。天哪,造物主真的会开玩笑,它怎么会让两个如此相像的人同出现在一个地方,何杨的心又走开了,这就是那种黑色的幽默吗,只是巧合吗?
“当兵的,别走呀,我不介意你把我当成那个戴什么的,我们聊聊吧!”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何杨疑惑的转回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当兵的?”男人大笑起来,笑的有些不可理喻,何杨更迷惑了,他没感觉有什么好笑,他皱了皱眉,心里嘣出两个字“有病!”转身向船的另则走去,想离开这个大笑的男人。
身后的笑声停住了,男人上气不接下气的叫道:“别走呀,老弟!瞧你那军裤,裆都快拖到腿弯了,都什么年代了,早都不流行了,你要不是军人,那你一定是个恋旧狂!没说错吧。”何杨有点后悔今天的绝定了,怎么会冲动的想来看看戴昊的家呢,又怎么会赶上这班轮渡,更倒霉的是会碰上这个让自己心情更不好的男人。“你很喜欢笑吗,我又有什么可以值得你笑的地方,我怎么没感觉出来!”何杨冷冷的,浑身长满了刺的回顶着。“生气了,别呀,我又没说什么,只是那裤子穿你身上有点像韩国大裤裆!”
男人的幽默把何杨也给逗乐了,看着不远处的那个男人,心里的怨气渐渐没有了。
“认识一下吧,我叫萧凯!”男人洒脱的伸出一只手。
何杨看着那双停在半空中的手,有点不好意思,用力把因为刚才的激动而汗唧唧的手在裤子上蹭了蹭,握住那手道:“我是何杨!”
船靠岸了,走到廊桥上的两个人嘻嘻哈哈的聊得很投机,像一对熟捻的朋友。萧凯很阳光,连谈吐也眉飞色舞的到处挥洒着他得快乐。这一点让何杨很是羡慕,老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把目光偷偷的投向他,但只是那一瞥,又霎间的把它挪开,心里做鬼的怦怦乱跳,他怕心里的那点异样让他看出来,可是一不留神,那眼光又向他靠拢。
“何杨,我怎么看你都不像个军人,该不会是假冒的吧?”萧凯调笑着,他想逗逗他,喜欢看他急促不安的脸红。“我?我怎么会不像军人?”何杨的脸“腾”的一下涨红了,“我真的是,而且是个铁杆军人!”何杨急急的争辩道。萧凯笑了,他的预期达到了,看着有点慌乱的何杨,他感觉面前的这个有些腼腆的大男孩有些对自己的胃口,嘴里越发嘻戏道“不像,不像!看不出你哪里有军人的气质!”何杨蒙了,他摇了摇头,一脸的苦笑“唉,不信算了,不信拉倒!”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很多。
萧凯大踏步的挡在何杨的面前“生气了,逗你呢,小毛孩!”。“谁是小毛孩,我要走了,再见吧!”说完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何杨!!”
脚下停住了,怎么也迈不开第二步,真想就这么走吗,是不是有些违心,何杨说不清自己到底怎么了,只是那个叫萧凯的人真的有些让自己放不下什么。脚步在身边停住了,萧凯轻声耳语着“何杨,别躲避我,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从心里喜欢你,当你在轮渡上一脸兴奋的向我奔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也许会发生什么,我们交个好朋友吧,只是别把我当成那个什么姓戴的,好吗?”
何杨不相信的转过头,他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他说什么,他知道,知道!天哪,脑子里的肖嫣一闪,不过转霎即失了。马路上的人流如注,可谁也没有注意到这对愣定着的男人。何杨挪嚅了半天,“扑哧”笑了,可那笑只在脸上驻留了一秒钟,刚才转霎即失的肖嫣又出现在脑子里,心里揪了一下,戴昊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 十七 》
萧凯与何杨的约会是在一家咖啡厅里,室内烛光幽暗如豆,一株古朴的大榕树,茂盛的枝叶从大堂的上方密密的垂下来,拙笨的木桩凳子,被树皮覆盖的四壁,还有那微弱的,隐隐约约漫过来的音乐都让何杨感觉又新鲜又刺激。
“喜欢这里吗?”萧凯隔着桌子探着身子问道。
“喜欢,喜欢极了!”何杨控制不住惊喜,仿佛进入了美妙的梦境。
“喜欢就好,只要你喜欢我们以后天天来!”萧凯伸出一只手,轻轻的盖在何杨的手上,温柔的握着。虽然何杨早有准备,可是当那只手盖上来的时候,他还是禁不住的抖了一下,有些心慌。“别紧张呀,杨杨,你知道吗,我真的喜欢你,从那天第一眼见到你,没办法,身不由已。”
何杨的脸有些发烫,眼神朦朦胧胧的看着他,陶醉在他的表白里,心跳遽然加速了。
“想不想去看看我住的地方,我想让你认认门。”萧凯审视着何杨,观察着他的反应,为了稳住何杨他又急急的加了句“我是一个人住”
何杨轻笑了一下,幽暗的光线下,萧凯那张俊脸像刀雕石刻般的生动,心里有股暗潮汹涌着,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萧凯住在大木桥的一个窄小的里弄里边,和巷子尽头大街上的暄泄相比,这里清静的像个世外桃源。屋子不大,摆设也很简单,虽杂乱了些,可也有说不出的温馨。陌生的环境使何杨微微有些拘束,午后的阳光从窗帘缝里射进来,形成一道光束,尘埃在光束里慢慢的晃动着,让何杨有种做梦的幻觉。萧凯搂住何杨的时候,何杨没有丝毫的惊讶,心里明白会发生什么似的,他只是轻轻的迟疑了一下,就把身子靠了上去。
萧凯轻轻的吻着他,轻轻的唤醒那久违了的兴奋。何杨昏沉沉的,手脚有点不听使唤。灵魂已游离了肉体,欲望像一匹狂奔着的烈马在体内横冲直撞着,有些飘飘然的醉了。萧凯的手也让体内流淌着的血液像汽油般的激烈膨胀起来,瞬间又变成火,那火越烧越旺,把何杨浑身烧的发烫。
萧凯把何杨搂得紧紧的,勒得他肋骨“咯咯”作响,何杨禁不住的有些呻吟起来,那呻吟又是种兴奋剂把萧凯冲击的更冲动了,呼呼的喘着粗气,脸也因为兴奋而有些变形。他伸手去解何杨的裤钮,可是忙碌和心慌中几次也没打开,心有些躁,他霸道的用力一扯,扣子惨叫着飞了出去,直到他用力的抓住了何杨,俩人四目相对,那两双眼睛都被欲火熏的快滴出血来。他们撕扯着,挣扎着,粗喘着,彼此都想把对方融化在自己的体内。
何杨感觉自己像个梦游者,除了松软,不再有任何思维。萧凯的唇慢慢向下蠕动着,一点一点的向下,舌尖的游走让何杨想大叫起来。舌尖还在寻觅,穿过那片毛草,继续向下,何杨触电般的颤栗起来,他想拉住那还在向下的头,可是一点力气也没有,浑身软的像滩稀泥,喉结跳出一个“不”字,就再也动不了了。舌尖轻轻的吻住自己的时候,一种从未有过的刺激震撼了他,有股神奇美妙的力量,何杨的颤栗一阵比一阵强,身下的床浮了起来,自己像躺在一片蔚蓝的,一望无际的大海上面,海水的潮击一波又一波的冲刷着自己的肌体。又感觉自己像一艘想靠岸的小船,船随波逐流,他奋力的搏击着,想向那不远的岸边驶去,可那狂风却把自己吹的一泻千里。
何杨想大叫,从身体最深处呐喊,萧凯的亲抚把他巨大的刺激送到了最顶端,整个生命都聚集在那窄窄小小的出口,小腹猛的一紧,一股白液有力的窜出,强有力的喷射出去。魂魄慢悠悠的溜出了七窍,何杨的喘息如丝如缕,欲断不绝,身体融化了,像阳光下的雪,慢慢的,慢慢的融化了。
“杨杨,好吗?”萧凯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
“嗯!”何杨悠悠的回答道,脑子还没有从那片空白中醒过来。
“我爱你,杨杨!”萧凯的话让何杨有几分潮湿的感动,他把手缠在那炽热的身体上,没有言语,空气凝滞了。
“杨杨,那个什么姓戴的是不是你以前的朋友?”何杨猛的惊醒了,脑子里戴昊又在笑咪咪的看着自己,浑身的热汗遽然间变得冰冷,只一刹那,那张笑脸不见了,肖嫣那似问似语的眼神闪了进来。何杨睁开眼,肖嫣还在那里看着自己,心猛的一阵疼痛,一种深深的负疚感浮了上来。
“萧凯,我?”何杨犹豫的不知道该不该说。“什么,嗯?”萧凯仰起身,轻轻的抚摸着那汗晶晶的肉体。“我…我有一个女朋友,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短短的一句话让何杨说的很艰难,有些没有底气。“唔,喜欢她吗?”萧凯的手还在动,好像并没在意这些,语气也很平淡。“嗯,怎么说呢,喜欢,可那不是爱!”说完话的何杨长长的吐了口气,肖嫣不见了。
“别去管她,现在只许你想着我!”萧凯又去吻他,“我知道你会处理好的,我相信你!”
何杨咬了咬牙,没错,不去管它。冰冷的身子在他的亲吻下又有些复苏了,他一下子把萧凯压在身下,把他的阴茎揽在手中,让它在手心里慢慢的变烫,慢慢的变粗……
晨曦透进小屋的时候,何杨醒了。他轻轻的亲了亲还在睡梦中的萧凯,幸福充满了全身。把还搂着自己的手轻轻的挪开,蹑手蹑脚的下了床,穿好衣服,准备离开。
“怎么走了,也不想给我告别一下吗?”萧凯的话在身后响了,“等一下,呶,接着这个!”一件亮晃晃的东西抛了过来,何杨伸手接住,躺在手心里的是一把钥匙。“我想我这个家还缺位主人,不知道你想不想当!”萧凯笑了,像屋外的阳光。何杨惊住了,心里顿时热起来,他掂了掂手中的钥匙,大叫一声向笑着的萧凯扑去……
《 十八 》
这几天,何杨一直处在兴奋中,时常会满面羞红的想着和萧凯做爱时的情景,想着那个让自己眷恋着的小屋,他感觉自己很幸福,这所有的一切都让何杨的生活充满了动力。日子被萧凯塞的满满的,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肖嫣的眼神总会让他心里掠过一股凉幽幽的震颤。
日子就这么过去了,临近放假了,功课排的满满的。几天没去萧凯的小屋了,这让何杨心里空落落的,总感觉像失去了什么似的,一肚子的不对劲。从早上开始,这种感觉就一直让他有些心不在焉,课堂上老师都说了些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进去。午饭后,他打算去一趟萧凯那里,好在下午的课不是很重要,这让何杨的想去的想法更大了。外面的天气好极了,蔚蓝的天空一碧如洗,清澈的要滴出水来了,好天气也让何杨有一个好心情,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萧凯,见到那个小屋,他的心恨不得一下子飞过去。
激动让何杨有些颤抖,手中的钥匙几次才投进锁孔。随着慢慢张开的门,一般浓重的酒气迎面扑来,散乱在地上的衣物,鞋子,空空如也到处滚躺着的酒瓶,满目皆是,那可怜的被丢弃在地上的半只烧鸡也孤零零的僵硬着身子,何杨皱了皱了眉头,“这人,又喝酒了,这么脏也不收拾一下,真的是活的窝囊!”何杨叽咕着,可心里又有些心疼,他把外套摔进沙发里,挽起袖子,跪在地上收拾起来,看着那堆散乱,想着萧凯的笑,何杨又禁不住的想乐。
小屋在何杨的手下清爽了起来,何杨捶了捶有些酸木的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向那揉成一团的被子走去。被子上有些黄花花的酒渍,何杨把鼻子放在被子上嗅了嗅,烟味、酒味,潮湿味混在一起直冲心肺。何杨笑着摇了摇头,边除去床上的被罩边想也许自己该多来几趟才对,多照顾照顾这个让自己心疼的人。拉过床单的振动把枕头也带了过来,一个五彩的小盒从枕下轻轻的翻了个身,落在了眼皮底下。何杨心里有些跷蹊,心里一动,有股未名的力量让他打开了那个小盒,一串锡纸包裹着的东西露了出来,心里有些模糊的可又好像知道了点什么似的,他跪在床上,把那个小盒拿到眼前,细细的看,有种大彻大误的感觉,目光移到那一行小字的时候,何杨说不好的有点难受—“十玫装”他丢下小盒,把那串小锡包铺在床上细细的,一个一个的数了起来,“1~2~……”只有8玫,头上的汗滚了下来,他顾不上擦的又数了一遍,再数一遍,还是8玫。何杨一刹那的软了下来,突兀,他跳下床,抽开床头的抽屉,翻开看了看又合上,窗外的铁丝上也一览无余,他急步走回床头,床上床下的翻了起来,当看到那躺在褥子下面的黑底白条裤衩时,何杨真的蒙了,那上面还新鲜的液体证明了心里猜想的一切,他瘫在床上,心刀割般的痛起来。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他不喜欢我了?心里一次又一次的问自己,可是总也找不到答案。可是—可是他昨天还在电话里,一遍又一遍的说爱我的呀,怎么又这样呢?那个人,那个人又是谁?也拥有这小屋吗?也拥有这把同样的钥匙吗?他也拥有凯吗?心里剧烈的悲愤着,脑子要炸开了。他抓起那条裤衩,连同那一串锡包狠狠的甩在了地上,裤衩轻飘飘的落地了,躺在那里像一条封干了的咸鱼。
天渐渐的暗了下来,沉暮中,何杨的心里聚满了浓重的,压得喘不过气的悲哀,眼皮红了起来,心被那悲哀苦苦的压着,像压了块沉甸甸的岩石,心口一阵阵的痛,人却麻木了。
门“吱”的开了,萧凯的身影出现在暮色中。“杨杨,怎么今天来了,不是说后天过来吗?傻了,为什么不开灯?”萧凯笑着道。何杨没有丝毫的反应,他纳纳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萧凯笑着走了过来,一把把木纳着的何杨揽进怀里,“怎么宝贝,为什么不说话?”半天他发现新大陆一样的道:“哟,这么干净你打扫的,累了吧!”说完撅起嘴凑了过来。何杨一闪,轻轻的推开他,吸了口气,把那份潮湿压下去,指着地上没有表情的道:“它代表着什么,给我一个解释!”萧凯微微一愣,当他顺着何杨的手那映入眼帘的裤衩让他“咯噔”一下,脸一红一白变化起来。“坏了,坏了”心里暗暗叫苦道。
萧凯沉默了良久,像在寻找什么最佳语言“你知道我是爱你的,杨杨,对不起,我错了!”
“你有吗?你有爱过我吗?我想在你自己的心底,你只爱你自己!”何杨咬了咬嘴唇,心酸酸的。
“杨杨,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但我是真的爱你的。昨天,唉…昨天,我喝多了,醉了,真的。我真的知道我做错了,原谅我吧!”萧凯蹲了下来,他把头埋在何杨的双腿之间,有点无颜相看何杨的那张苦脸。“别生气了,怪我!”
“生气?可笑!我凭什么生气,又有什么资格生气,我又算什么。你口口生生的说爱我,是不是你嘴里的“爱”字常常会把不住门的溜出来,送给每一个和你上床的人,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用我来填补你的空虚,你对我常说的那个“爱”字里又有多少真诚呢?”一下午的委屈顷刻间爆发了,过度的激动让他说话的唇不住的颤抖着。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萧凯一下子立了起来,像头困兽的来回走着,恼羞成怒的冲何杨喊道:“你不愿意来拉倒,我不用你来教训我。我不是给你说过了吗,我喝多了,你怎么老是这样的纠缠不休呀,烦不烦呢你,你知道不知道什么叫得饶人处且饶人!愚蠢!”
何杨的心颤了一下,他被他轰晕了。这就是我自己要找的幸福吗?就是自己魂不守舍、日思夜想的爱吗?太没劲了,太没意思了!“愚蠢”我是够愚蠢的了,愚蠢到会把心系给一个并不珍爱它的人的手里,这就是他,是那个萧凯吗?自己为之心疼,为之心痛,为之丢三拉四的朝思暮想的他吗?而此刻他是多么可恶啊,明明是他自己做错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凶呢,为什么还要在我心上撒一把盐呢。他不爱我,一点也不爱!这里不属于我,为什么,为什么还在呆在这里呢,想到这他“腾”的站了起来。
“你要去哪?”萧凯一把抱住他,“你不许走,哪也不许去!”何杨用力的想推开他,可萧凯的手勒的紧紧的,动了动不了,他吭哧吭哧的喘着气,心里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顺着血液流遍全身。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杨杨,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你打我吧,用劲打,只要你能出气,只要你别走!”萧凯可怜巴巴的说道,拿起何杨的双手对着自己没头没脸的,拚命的抽了起来,那“啪啪”的声音一下比一下响,一下比一下重,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
何杨的心遽然着痛了起来,痛得他心里直冒凉气。那“啪啪”的抽打声像打在他的心上,让他痛彻骨底。他用力的挣开萧凯的手,泪眼朦胧的看着垂头丧气的萧凯,心软了下来。他轻轻的触摸着萧凯脸上的红印,心里的痛再一次袭遍了全身。“好了,我不生气了。只是,只是以后别这样对我了,我受不了!”何杨把他的手牵到自己的心口处道“你看,它也受不了!”
萧凯长长的出了口气,慢慢的抬起头来“杨杨,你真的原谅我了吗?真的不再生我的气了是吗?太好了,太好了!”他一把抱住何杨,脸贴脸的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今天会失去你呢,以后不敢了,真的不敢了,相信我!”
泪沽沽的涌了出来,何杨的心空了,幸福又慢慢的了聚了回来,他拥着萧凯呜咽的轻声道“我相信你!你这个坏人”……
《 十九 》
下课后刚迈进宿舍的何杨,怀里一下子扑进来一个人,身子被紧紧的搂住,鼻子里透进股熟稔的气味。何杨心里一下子明白是谁了,笑着骂道:“臭丫头,什么时候来的,也学会突然袭击了,怎么不打个电话给我说一声,我好去接你!”怀里的肖嫣“咯咯”的笑起来,撒娇着“哼,人家想你了,想给你个惊喜嘛!昨天晚饭的时候,团长说要来上海为舞美队进一批衣料,问我想不想一起来看看你,我二话没说,饭都没吃就和他们一起来了!”
胸口一下堵住了,何杨真的无地自容于怀里的肖嫣,想起自己那天在医院里下的保证,他感觉自己真的很无耻,很卑鄙。该来的总会来的,迟早会有这一天,是不是该找个时间给她谈谈了,怎么给她说呢,就说自己无法给她她想要的那些吗?不行,这样不行。会伤害她的,可是与其这样欺骗她,还不如找个理由给她说,自己给她的感情并不是爱,虽然这样会痛苦一段时间,可是总会有修复的时候的,总比对不起她一生要好得多吧。但要是真的给她说了,也许,也许以后连朋友,普通朋友也做不成了。何杨矛盾着,心里的不舍又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头痛的像炸开了一样。
“杨杨,一会陪我出去走走好吗,他们都说要是来到上海,如果不到外滩去看看夜景,等于没来上海,因为那里是情人的天下!”
“行,一定陪你去!”何杨默默道。
校门口的电话亭里,何杨心躁不安的拨着电话,铃声响了半天,话筒里才响起萧凯懒懒的声音“哪位呀?”“是我,何杨,你还在床上吗,吃饭没有,快起来了!”“嗯,你几点过来呀,我在等你呢!”“我今天过不去了,肖嫣来了,我想和她谈谈,不去陪你了,好吗,你快起来吧,吃点东西,行吗?”话简里半天没有声音,何杨禁不住的“喂,喂!”了两声,萧凯才有气无力的答道“那好吧,我想你了,知道吗,我爱你,杨杨!”何杨默默的挂上电话,心里喜忧参半。
夜晚下的外滩迷人如珠,五彩霓虹似梦似幻,一江细水像一匹黑色的缎子轻轻的泛起波浪。外滩上游人如织,对对恋人闹中取静的说着悄悄话,那份旁若无人的悠闲,慕惊了人的眼。
何杨和肖嫣坐在石阶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不着边际的话,何杨几次想张嘴说,可是话到嘴边,看着肖嫣一边的幸福样,自己又吞了回去。唉,要不,还是等她回去后,给她写信吧,也许那样会好些。
眼前走过两个男人,嘻哈的说笑着,语气里有些暧昧。何杨心虚的低下头,特有的敏感让他知道那对嘻笑着的男人是一种什么关系。可当那隐隐约约的声音传入耳鼓时,他又感觉有些耳熟,心里一漾,猛的抬起头,那对背影已走出好远了,虽然是在黑夜,可是就着那灯火,何杨还是清楚的认出其中的一个是萧凯。脑子一阵轰鸣,他没有知觉的站了起来,丢下一脸吃惊的肖嫣,踉踉跄跄的追了过去。
何杨死盯着那背影,周边的一切都不存在了,他左撞右撞的讨来了一路的白眼和小声的谩骂,肖嫣的呼唤他都没有听见,心里的火烧了起来,带着一股痛彻心肺的灼疼,他疯狂的向前冲,盯着那个摇晃着的背影,直到他一把抓住萧凯的胳膊,拉得他一个趔趄,才站住。
萧凯猛的被人扯得站不住脚,他一脸的愤怒,刚想张嘴就骂,可是当他定下神看清眼前的那张铁青色的脸时,他呆住了,打死也不相信,若大个上海城会变的这么小,会让他此时此地的看到何杨,不过,他很快的缓过劲来,笑着搭讪道“哟,这么巧,她呢?”
何杨死死的盯着萧凯的脸,眼里要暴出了血,愤怒让他那肌肉滚动的脸有些狰狞,目光让萧凯一阵阵的发毛。
“怎么了,这么看我,说话呀?”萧凯想摆脱眼前的困境。
“谁呀,阿凯,这人有病呀,怪吓人的,我们走吧!”边上的那个男人敌意的看着何杨,尖声尖气的透着股酸气。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你这个烂货!”何杨的怒火顷刻间爆发了,像 海啸一样的一发不可收拾,他一把抓住那个满脸讥笑着的男人,脸贴脸的吼道:“你他妈的想找死吗,是不是你痒痒了!”
“你!你想干什么?你放开我,太粗鲁了,太不可思议了,阿凯,阿凯,你救我呀,他疯了!”男人软弱的挣扎着,他被面前的这人脸都变形的男人吓坏了,嘴里叠叠不休的说着。
“啪”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那人的脸上,那还在挣脱的身影顺着巴掌滚倒在地上,“你这个贱货!”何杨狠狠的吐骂道。
这边的吵杂吸引了不少路人的好奇,人们停下脚,伸着脖子把目光抛向了这里。
萧凯一把抱住还要前冲的何杨,此时在众多的目光中,他尴尬的要死,有些气急败坏的道“何杨,你疯了,我们回去说,走呀!”何杨甩开了他,死死的盯着他,没有任何表情。“你到底想怎么样,杨杨,回去我给你说解释,不行吗!”萧凯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可是那被看窜的恼羞又让他十分的怨恨。
地上的男人捂着半边脸,“呜呜”的哭着,“你敢打我,你有种,算你狠,你等着!”哭声尖锐的像是一个做作的妇人。何杨轻蔑的瞥了他一眼,唾了口唾液,轻轻的拍了拍手,像拍掉手上的灰尘,“你要是个男人,你就来找我,我叫何杨,他知道我在哪!”心痛再一次弥漫开来,何杨抬头仰了仰,大笑起来。他一步步的逼到萧凯面前“你很喜欢这样吗,喜欢游戏别人,我真的看错你了,你真的是一个没眼光,没品味的一个人,我都替我自己恶心,怎么会认识你这样一个只知道烂梨也解渴的人!”
萧凯的脸一冷一热,他咬了咬牙,一脸无赖的坏笑起来“是呀,我就是这样的人,谁叫你自己不长眼睛,那你还缠着我做什么,嘻嘻,和我这样的烂梨在一起,你不怕你也会变得没品味了吗?”说罢,他不顾地上还在哭泣着的男人,想一走了之。男人惊恐的爬了起来,紧跟着萧凯的后面。
何杨失控了,天翻了,他冲着那个要离去的男人就是一脚,嘴里哈哈的大笑起来。男人无助的再一次摔在地上,他捂着屁股抹天扯地的号啕大哭的声音让围观的人们“哄”的笑了。
萧凯转过身,怒发冲冠的道:“你太过分了,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做,我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以为你是谁??”
何杨再一次的大笑起来,他的笑让萧凯怕了,畏惧的看着他,心里懊恼的想一头撞死在这里。何杨一下子停住笑,脸上的痛楚使他涨得血红,话一字一字的从牙缝里嘣了出来“你-这-个-卑-鄙-无-耻-的 -混-蛋!”
人群中的肖嫣不敢相信的看着所发生的一切,蒙了,晕了,昏了,心碎了,不懂了。怎么,怎么回事,他和他怎么了,他和他又是什么关系?到底怎么了?她从人群里走出来,“何杨,我累了,送我回家!”
肖嫣的出现一下让何杨惊醒过来,他已经把她给遗忘了。人们的目光瞬间转向了肖嫣,她就在那么多的目光里微微的发着抖。
“这么好的女人放着不用,跑出来找什么事!”萧凯看着肖嫣,嘴里恶毒的冷笑着。
“我操你个妈,不许你说她!”何杨跳了起来,玩命的冲过去。萧凯吓呆了,愣了一秒钟,转身快步跑了出去。男人吓住了哭,他满眼惊恐的看着像头怒豹的何杨一边退一边道“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何杨的唾液飞了出去,对着那远去的背影喊劈了嗓子“
萧—凯—你—这—个—混—蛋!”
《 二十 》
何杨把自己摔在床上,两只眼死死的盯着天花板动也不动。肖嫣走了,两眼红红的走了,一想到那红肿着的眼睛,何杨就恨自己恨的咬牙。肖嫣走的那天,何杨一直不敢抬头去看肖嫣一眼,心里有些惧怕,又有些羞愧。“杨杨,要是我这次不来上海多好!”肖嫣轻飘飘的丢下这句话,就走了,头也不回的走了,那远去的背影像风中飘飞的落叶。也许她再也不会原谅自己了,永远的不会了,自己也永远的失去了那份关爱,想到肖嫣,想到那双眼睛,心痛就会再次袭遍全身,让自己无法忍受。
“唉……”何杨叹了口气,他转过身,把头埋在枕头里。胸前被什么东西搁了一下,硬硬的疼。何杨伸手把它从上衣兜里掏出来,是那把匙环。环里套着那把精致的小刀,还有那把小屋的钥匙。何杨怔怔的看着自己最珍贵的两样东西,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怨气,手一摆,匙环飞了出去,“嗵”的一声打在了门上,又反弹回地上。何杨失落的再一次把头埋进枕头里,心里有些灼痛。突然,他从床上弹起,顾不上穿鞋,飞快的把那匙环捡起,紧紧的攥在手心里。戴昊和萧凯的笑脸又一次的在脑子里轮番晃动起来。
轻轻的打开小刀,刀锋上的青光依然闪着让人眩目的光泽。唉,什么都变了,只有这把小刀还保存着它的本质。何杨感觉有股凉气从脚心浸了上来,他长长的吸了口气,一边合拢着小刀一边慢慢的向床边走去,一不小心,锋利的刀尖轻轻的蹭了下食指,微微的有些疼,手指瞬间涌出一朵血花,逐渐的变大。何杨怔住了,忘记了迈脚,纳纳的看着那朵血花,红艳艳的很是诱人。他抬起手指,把它冲着窗外的阳光,眯起眼睛看,阳光下那朵血花晶莹的像颗红宝石,亮晶晶的闪着光,刺红了何杨的眼睛。何杨有些恍惚,恍惚中那一眼的红光像那黄昏中的云彩,美极了,何杨禁不住的有些兴奋,涨红的脸上渐渐的酿起了微笑。
门被叩响的时候,何杨正半梦半醒的躺在床上,这几天,每到了晚上都睡不好,一闭上眼睛,戴昊,肖嫣 ,萧凯就像演电影一样的在梦里上窜下跳,梦中的他们一会哭,一会笑,面容又幽怨又狰狞的看着自己,每次都会让自己从梦里大汗淋淋的醒来。然后就是一夜的无眠,一夜的发呆,一夜的内疚和委屈。只有当太阳光射进来的时候,他才敢闭上眼稍稍的睡一会。门又被叩响了,“谁呀?请进!”门外没有了动静,何杨转过身,想继续着他的午觉,敲门声再一次的响了。“操,真他妈的有病!”何杨急了,他挺起身,嘴里不干不净的用力拉开门,一下子的惊住了。
“杨杨!”萧凯一脸笑咪咪的站在阳光里,“我想你了,想来看看!”
“你找谁,我不认识你!”何杨冷冷的道,用力的把门关上,振得门框直抖。
“杨杨,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你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还不行吗?你把门开开,听我的解释嘛,求你了!”门外的萧凯急急的拍着门道。
“你滚吧,还想再骗我一次吗,你不用解释了,我也不想听你的那些无聊的解释,你走吧,全当我们从没认识过!”何杨的话依然冷的像冰,心却微微的颤抖起来了。
“你开不开门,再不开我可要踹了呀!!”门外的嗓门加大了。
何杨没有吱声,他快忍不住了,手几次想拉开锁拴,可又无奈的放开了。他心里明白,自己还不放不开他,“没出息的东西”何杨自己骂着自己,重重的甩了甩头。
“咚”门被重重的跺了一脚。紧接着第二脚,第三脚………门板快散架了,“吱吱”的呻吟着,藏在门缝里的粉尘也被那重力扫了出来,扑进何杨的鼻子里,让他有些生涩。踹门声的间隔越来越短,门快承受不了了。何杨定了定神,启开了那扇快要散架的门。
门开了,也让萧凯放下在再一次抬起的脚。
阳光下萧凯的脸扭曲的可怕,两只眼球也快暴出了眼眶。他气喘嘘嘘的盯着何杨,手一指突兀的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我萧凯从小到大从没看过别人的脸色,可是为了你,我什么都不顾了,你他妈的还给脸不要脸了,你傲什么,在我面前臭摆什么,连求你你他妈的都不给面子!”
何杨呆了,他被他骂晕了,昏了。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呀,怎么说变就变了呢,是魔鬼吗?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他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理直气壮呢?我真的错了吗,真的看错了!心降到了冰点之下。萧凯还在骂,骂声滔滔不绝,可何杨只看到那一张一合的嘴,还有那四处飞溅的唾星,再也听不到那骂声了。
“你他妈的给我听着,少在我面前假纯情,老子愿意咋样就咋样,不吊你这一套,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想跟我好的大有人在,你算老几!”
何杨麻木的站在那里,麻木的让他的脏话倒向他的全身,身子在骂声中摇了摇,又定住了。心不在了,疼痛没有了,伤心没有了,委屈没有了,悲哀也不再有。何杨笑了,笑慢慢的绽开来,泪水随着那笑容一起涌了出来,何杨无声无息的,无声无息的笑着,泪水也无声无息的流着,泪水中的笑比哭还难看。
“杨杨!杨杨!!你别哭,别哭!我错了,我又做错了,我他妈的真混!”何杨的泪水让萧凯停住了,看着那如泻的泪水,他心揪了起来,上前一步,想去拉何杨的手,却被他挥开了。心里的火瞬间熄灭了,平静了,他眼睁睁的看着何杨摇晃着走回了房间,眼睁睁的看着那扇门在自己的面前合拢,他知道这次他和何杨真的是完了,全完了,都结束了,一切都在那门合拢中结束了。
当何杨再一次打开门的时候,夕阳西斜了,屋外一个人都没有。
学校放寒假了,校园里冷清清的,没有了以往的生机。何杨没有走,也不想走。这些日子,他想了很多,很多,也领悟了很多,很多。手里握着那把匙环,细细的摩擦着,心里早已不在记恨萧凯了。是不是该把这个还给他了,低下头再一次看了看手里的匙环,心里想道,也许,也许去见他一次,静下心来聊聊,彼此就不再会有怨恨了,哪怕只做个普通朋友也好呀,他总归给过自己一段美好时光啊。再一次把目光投向手中的匙环,去掉小刀的匙环不再沉甸甸的了,他知道心里还有他,还有他的位置,还是忘不掉他,他的笑还在心底,赶都赶不走。
小巷依然很宁静,只是在没有太阳的阴天里,显得有些灰扑扑的。站在那熟悉的小屋门前,何杨犹豫了半天,才用那钥匙打开门。开门的声音让屋里的人有些慌乱,粗粗的问道“谁!”何杨一愣,他万万没有想到家里会有人,从打开的门缝处,床上那两具全身裸露着的男人刺痛了何杨的眼,他想把门合上,可是来不及了,那门早在刚才的愣定中大敞四开了,他有些尴尬,腿脚也进退违谷,脑子里一片轰鸣,一片空白。
“你来做什么?”等到萧凯看清了来者是谁后,他不在惊惶,大大咧咧的光着屁股走下床,把门关上,笑咪咪的看着何杨,心里有种报复的快感。“怎么了,受不了了,想我了,你的高傲呢?怎么又向我低 头了呢,你不是说不认识我吗,那你又上我这来找谁来了?”
何杨愣愣的发着呆,脑子里的轰鸣让他有些站不稳了,他支撑着,支撑着,不让自己软下来。心底的那个空洞,又向他扑了来,深深罩住他,他在空洞里迷失了。
“他是谁?”一个声音怯怯的问道。
“你别管,他是个神经病!”萧凯讥笑着,说完,便去吻床上的那个人,动作很粗鲁,像头恶狼。
何杨傻了,怔怔的看着他们亲热,看着他们抚摸,那一刻,他很平静,心无杂念的看着,没有丝毫的感觉。手里的钥匙“啪”的落在了地上,声音很轻,轻到这屋里的三个人都没有听到。何杨的轰鸣还没有消退,眼睛空荡无神,他麻木的接受了所有的一切,蔫蔫的转过身,向门外走去,门在身后轻轻的合上了,屋里传来了萧凯恶劣的叫骂声,“你滚,快滚!你这个贱货,穿上你的衣服,快滚,以后少他妈的来烦我,我不想再见你了!”门突然的打开了,那个男孩在萧凯的大骂声里一脸惊恐的绕过麻木的何杨向小巷的尽头跑去。
浑身滚烫的何杨不知道怎么回到的宿舍,天空不知不觉的飘起了雪,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雪花很大,漫天飞舞着把整个空间装饰的像个童话世界
楼里静极了,没有人的走动声。何杨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飘着的雪花,心里和那雪一样漫天舞动着。屋里的那盏小床头灯透出一片红光,映着那窗外的白雪煞是好看,那红灯把夜也引来了。
脑子里的何杨又回到了少年时代,那“叮咚”做响的琴声,那一脸惊喜的看着镜子里的小男孩,还有那片被自己糟蹋倒一片的麦地,那个曾让自己讨厌的大院,宿舍里的小小的双层床,记忆在一层层的打开,像看一部老电影。戴昊坐在阴影里又睡着了,他手里的“大白兔”奶糖又在眼前晃动起来,他冲着自己笑呢。戴里把自己轮起来了,一圈又一圈的转着,自己在那眩晕中的笑是多么的开怀呀。还有那个长漫青草的大操场,那黄昏中两个奔跑着的细小身影,那气喘嘘嘘中的哭,一幕又一幕的出现在眼前。眼角淌出一滴清泪,缓缓的顺着脸颊慢慢的向下滑去。清泪中肖嫣从地平线上向自己走来,那幽怨着的眼神盯着自己,让何杨很心痛。想到医院里的牵手,暮色中的初吻,还有穿上她亲手用心为自己织的毛衣的时候,她那一脸的幸福,自己一脸的傻笑,都让何杨留恋不已。肖嫣的笑脸不见了,只剩那双红肿着的眼睛,那蹒跚着的背影像风中飘飞的落叶。“杨杨!杨杨!!你知道吗,我爱你,从那天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喜欢你,身不由已的!”是谁 ?是萧凯吗?他说爱我?何杨一脸的痴迷,幻觉中萧凯笑咪咪的道“我想我这个家还缺个主人,不知道你想不想当!”何杨飞了起来,掠过那暮色中的轮渡,那枝叶茂盛的咖啡厅,还有那醉人的夜晚。萧凯的脸转了起来,越转越快,遽然间停住的脸有些狰狞,嘴张得大大的---“神经病!”
“神经病!!”
“神经病!!!”
何杨吓醒了,幻觉没有了,除了窗外还在飘飞的雪花,还有那盏孤独的小灯,什么都跑的无踪无影了,天有些蒙蒙亮了。何杨叹了口气,叹气声又细又长,长长的穿过了那黑洞。小刀就握在手中,早被自己的体湿暖的热呼呼的了,打开刀架,红光中的小刀很温馨,刀锋上也没有了那种殺气。唉,只有它陪自己了,何怕轻轻的一笑,慢慢的溜进被窝,扶了扶枕头,想让自己睡得更舒服些。仔细的把领口扣好,扫了一眼冷清清的小屋,把那刀锋对准自己的左腕狠狠的砌了下去,刀锋划破皮肤的感觉并没有让何杨感到疼,何杨加大了力气,血箭一股的冲出身体,窜向了天花板,空中的血柱像条红丝带,有着一瞬间的美丽,散落下来的红色液体糊住了何杨的眼,何杨平静的睁大双眼,那块挂在天边的红云又出现在眼前,如梦如幻,绚丽多彩,美不胜收!何杨笑了,笑的甜甜的,甜甜的,眼渐渐的垂了下来,要快要合拢的那一刹那,何杨又看见了儿时的何杨,暮色渐起的麦地里,少年何杨兴奋的大笑着,一路狂奔着,天边有一抹红云,像啜血的杜鹃开了一天空的灿烂……
《 尾声 》
(五年后、F城郊青云山公墓)
天阴沉沉的,铅灰色的云低低的挂在半空中,风有些急,打在脸上辣辣的痛。前几天的一场大雪还堆积在地上,没有融化,整个大地银装素裹,更显得这阴冷的青云山有些死寂。
一身黑衣的肖嫣站在青云山公墓的汉白玉的石牌坊下,远远的眺望着山上白茫茫的石碑群,暗暗的叹了口气。怀里的那丛姹紫嫣红的鲜花,一片璀灿,中间的那株火烈鸟含苞待放着,给这没有生气的银色世界添加了一丝暖意。又一声叹息从心里缓缓而出,肖嫣拢了拢衣领,慢慢的向山上的公墓走去。
拐弯时,肖嫣被迎面低头勿勿下山的一个男人撞了个趔趄,怀里的花散了一地。男人一下从心思中惊醒,看到一地的鲜花,他手足无措的满嘴歉意“真是对不起,小姐,只顾想事了,没撞坏你吧?”肖嫣大肚的笑了笑,蹲下身去和那个男人一起去捡散落在地上的鲜花。男人手忙脚乱的把花递给肖嫣的时候,肖嫣礼貌性的道了声“谢谢!”目光也无意的瞥了他一眼,只是那一瞥,肖嫣顿时愣住了---好面熟,是他!没错,就是他,虽然面前的这个人一脸的心思,一脸的憔悴,可是那满脸丛生的胡渣依然没能挡住肖嫣的眼睛。虽然几年过去了,很多记忆都在岁月里消失了,可是肖嫣还是能清楚的记得那次他在外滩对自己说的那几句刻薄的话!从那忧郁的布满沧桑红红的眼中还能找回以前他的影子—萧凯。
男人并没有留意肖嫣的反应,他说了句“不好意思啊,再见!”就侧身从肖嫣身边走过去,顺着那条小路,低着头勿勿的离去了,走的一路的歪斜。肖嫣目送着那个远去的背影,直到他渐渐的走出了自己的视线,才长长的吐口气,心里一阵揪痛,以前对他的怨恨在这一刻瓦解了。他还记得何杨,还记得今天是何杨的五周年忌日,心里有层水雾浮了上来,肖嫣转过身,轻轻的擦去眼角的泪水。
没有生命的石碑上,何杨的笑得很开心,微微眯着的双眼,嘴生动的抿着,带着股倔气。看着他的笑脸,肖嫣心里的酸楚更浓了,墓碑的四周刚刚被人打扫的很干净,不用想肖嫣也知道是谁干的。她蹲下身子,把脸凑近那张笑脸,指尖滑过他的眉,他的眼,唇,一直滑到那几个冰冷刺骨的字体上,随着那笔锋,一遍又一遍的,一遍又一遍的写着那两个字,泪水在心里默默的流淌着,和着那泪水,肖嫣心里也一声又一声的轻唤着那个名字“何杨,何杨……”
泪光中,肖嫣被碑顶上一件亮晶晶的东西吸引住了,是把小巧的钥匙,孤单的钥匙上缀着个银色的匙环,肖嫣有些疑惑,是谁把它遗忘在这里了呢,但转眼她又把这件事丢在脑后。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封信,信纸有些微微发黄,上面只有三个大字“对不起!”肖嫣的泪再一次涌了出来,这是何杨留给自己的唯一的一件纪念品,当肖嫣接到它,肖嫣不知道搂着它哭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如今肖嫣要把它还给他,让他知道,自己从来没有恨过他,从来就没有怨过他,心里早就原谅了他。
信纸在火中跳跃着,打着卷,瞬间变成一只黑色的蝴蝶,那只极大的黑蝴蝶又随之变成几只,几十只蝴蝶,随着那风,远远飞散了去。“杨杨,你还好吗,我来向你告别的,以后我不能常来看你了,不过我不会忘记你,也许一生都不会忘记你的了!”哭声在这寂静的碑林中有些凄历,“杨杨,我真恨我自己,不该在那个时候离开你,要是我在的话,也许历史一切都会改变。不过,我懂你了,真的懂你了,可是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死到用那把小刀断送了你的生命。杨杨,我没恨过你,现在没有,以前更没有,你记不记得我给你说的那句话了,不管怎么样,你永远都是我心目中的何杨!”肖嫣的悲泣让她再也说不下去了。
冥冥中从天籁的最深处那两个人的对话隐约的漫下来— “杨杨,你,你爱我吗?” “爱…”
悲痛颤栗的袭遍了全身,酸楚让肖嫣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从泪水中望去,没有生命的石碑上,何杨的笑又一次绽放在那里,笑的很甜,很甜……
《全文完》
*感谢所有关注《天边红云》的朋友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