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我认识蓝字那时,还没有《北京故事》。等到捍东与蓝宇的名字传遍大江南北的时候
,我和蓝字的故事也已走过千山万水了。这次我写《第十次分手》问蓝字:“要不要换个名字
?”他反问我:“你换不换?”“我?当然不换。”“那我也不换。”蓝字斩钉截铁地说。
一.第一次分手
如果他欺骗自己,只把他视作一个孩子,一切也许都会容易些。可是当他触到他的眼神时,
这一切可就并不那麽简单了,这对晶莹的眼睛是无法抗拒的。它的形状很象他母亲的,但更深
邃,更具魅力。从某些方面来说,他更明智也更忧郁,由此似乎可以透视出他的内心深处潜伏
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可怕奥秘。然而保罗却本能地感受到了那秘密是什麽。当他在莱昂内尔这个
年纪,也曾有过同样的秘密。那是一片孤独的内在,直到有一天有人向你伸出友爱的手臂。对
此,他俩都已心有灵犀一点通。
——丹尼尔.斯蒂尔《好莱坞明星生活》
我去深圳,是为了躲避一段轰轰烈烈的感情,《昨夜星辰》里已经说过。我发觉自己已
堕落得没有定力守住某一个小弟,因而也不敢接受某一个小弟为我的死死相守。
我去深圳,开始是为了寻找另一个男孩,他叫小白。白皙的广东男孩很少见,那天他在
中巴里坐在我的身边,穿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就象小虎队时的陈志朋,又象《鼓手》里的张
国荣。我当然马上和他聊上了,让他知道我是大城市的摄影者,来深圳看环境,正准备来这里
工作。他那年18,已做了两三年的生意了,他老练地给了我一张名片,上面印着东门的一个烟
行,又迅速的在背面写上了他老家普宁的门牌号码。
回来后老想起他,那种落落大方的谈吐,那种似曾相识的接触,使我很动心的。第二年我正
式来深圳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发出两封信,一封到烟行,一封到他普宁的老家。
接着就遇到了蓝字。
4路公共汽车上,我准备回公司。停靠蔡屋围的时候,我往车站一瞥,眼睛顿时一亮,一个出
众的男孩站在那里。他的出众在他的眼睛,好象迷茫,好象忧郁,好象疑问,好象渴求……使
我一下子感到心中最柔软的部分被触动。他不很白,但健康的肤色,修长的身材,有点象多年
前广东籍跳水运动员李孔政(现在人们就知道田亮),又有点象我刚刚从香港电视中看到的《
芭蕾彗星——尼真斯基》里的尼真斯基。
谢天谢地!他上了车;谢天谢地!他挤了过来;谢天谢地!我也挤过去一点。在拥挤不堪的
车厢里,我与他几乎面对面地贴在一起了,当然,他是无意,我是故意。
他好象有点疲倦,眼睛微闭,下垂的头几乎靠在我的肩上;我也兴奋的闭上眼,分明闻得到
他身上焕发的青春气息……真愿意这车永远无尽头的开下去。
可车已过了沙河,那座铁板铺成的桥,咯噔咯噔地惊醒了我。我在他耳边轻声的问:“请问
你在哪里下车?”
“深大路口”他说着标准的普通话。
“我也是。”我其实要在南头下车,故意少乘一站。
我和他一起挤下车时,才发现他还有同行的伴。我一边吃惊,一边镇静,掏出一张名片对他
说:“上次遇到你时,我忘了给你名片,这次留着,有空与我联络……”
他没有戳穿我的谎言,只用疑问的眼光扫了我一眼,说了声谢谢,就与同伴转身走了。
接下去,我便投入没完没了的开拓公司业务的工作中,几乎每星期就有一次出差。
那天我从福建泉州回来,写字台上躺着两封信。
一封是小白从普宁写来的,说很高兴知道我来深圳的消息,说随时会来见我。
一封是从深圳大学寄出的,就是我车上偶遇的他写的。他说:“你是一个奇怪的人,偏偏我
又是一个好奇的人。直觉告诉我,你不象一个坏人,你也不象广东人。既然你公司离我们学校
这麽近,这星期六晚上,我们不妨见一面,时间7点半,地点深大路口。”署名是“蓝字”。
可那天,已经是星期一了。
我很后悔,想象他两天前在深大路口等我的那副模样,那种焦急、疑惑与失望的模样,深深
感到对不起他。他信里没留回信地址,也没留电话,深大这麽大,我去哪里找他?我真怕还没
和他认识就失去了他。
就这样,我们还没开始交往,就阴差阳错的分了一次手。
二.第二次分手
两人在旅馆的一室,度过了消魂的三小时。对悠一来说,象是感到了热带瀑布似的。他挣脱
了所有人的羁绊,他灵魂赤裸裸地陶醉了三小时。肉体那赤裸裸的快乐究竟到了什麽程度呀。
灵魂脱去了沉重的外衣变得赤裸裸的一瞬间,悠一性感的愉悦里,充满了肉体无法容纳的透明
澄碧的激烈感。
——三岛由纪夫《禁色》
6月底的一个周末傍晚,门卫说有人找我,我正疑惑:找我咋不进公司来?
门口站的是他!蓝字! “你好!”我喜出望外。
“我马上放假要回去了,来看看你。”他笑了笑,很灿烂的。
“我们走走吧。”沿着深南大道走了一阵,一切误会烟消云散。我坦率的说了对他的好感
,他没有反感,我说:“明天有没有空?我为你照相去。”他想了想,答应了。
第二天,我们在深大路口碰头后,登上了去蛇口的中巴。
中巴里我故意和他坐在最后一排,伸手抓住他的手,他红着脸,没挣扎。我又把手移到
他的大腿,他推开了。他用迷惑的眼光看我一眼,我也用迷惑的眼光看他一眼。
下车后,我们避开了闹市区,沿着海边慢慢的走。我说:“你不是?”他说“不是什麽?”
我说:“那种人呀!”他说:“哪种人呀?”我不得不把男男的事说出口。他红着脸说从来
没有听说过。我问他“那你那天在车上为啥靠我这麽近?这麽紧?”他说:“对不起,我有点
头晕。看你挺正派的人,靠近点不怕。”我说:“可我感觉到你有点反应。”他一下子脸更红
了“没有吧?”我追问:“如果我是那种人,你会不会接受我?”他犹豫的回答:“不知道。
”
我避开了话题,一门心思帮他照相,他的确美极了,正面侧面都上照,为他服务简直是一种
艺术享受。时间飞快,一上午过了。我们在海上世界旁的餐厅吃了午饭,便来到海滩上。
“要不要游泳?”我问。他说:“没带泳裤呀。” “那很简单。”我便到海边商店为他买了一条最小的深蓝泳裤。租了大阳伞,救生圈。他去
洗手间换了裤,哇!真是一个阳光少年。我把伞深深的插入沙里,守着他的衣裤,为他游泳的
姿势照了一张又一张,又让他在海滩上任意散漫的照了一张又一张。他还真喜欢照相呢。好一
阵后,他累我也累了,便一起躺在阳伞下的沙滩上,说起了悄悄话。
他告诉我名叫蓝字,19岁(其实是他故意把自己说大了),广东汕头人,在深圳大学广告系
。家里有两哥两姐,他最小。
他只说他妈,不提他爸,我就有疑惑。后来才知道,他的亲生父亲在他两岁时就离开人世了
。
广东人给我的印象挺好的,首先是他们爱干净,我们公司的广东员工不但每天洗澡,有时一
天要冲几次凉,而且每天把里里外外的衣服都洗了,连牛仔裤也天天洗。
但是他们有的习惯也很怪,不吃烧糊了的饭,不吃隔顿尤其是隔夜的饭。他们说那是喂猪的
。
我们管理层多是上海人,厨师也是上海的,有时看到隔夜的饭很多就煮泡饭,上海人吃得津
津有味,广东人全部“绝食”,自己到外面去买早点吃
。
我一开始就把对广东人的印象说了,也实话实说的告诉他很多事情,关于我的。
也许是因为我的长相特善良吧,也许是因为我的坦诚打动了他,他不久便对我放松了警惕,
放弃了戒备……从来我都认为在感情交往中,最简单、最能打动人的,便是真话。
那晚我们一起去了深大,因为星期天,又因为放暑假,校园里人不多.我们躺在树阴下的草地上
,说不完的话,一直到深夜。
他已允许我抚摩他的手,抚摩他的身,我不敢抱他吻他,怕万一被人看到。但在隐约的树阴
下,我渐渐把头枕到了他的腹部,明显感觉到他的它在膨胀,他已无力抗拒,我用最隐蔽的方
法拉开牛仔裤的拉练,拉下底裤,把他的小弟弟握在了手中,含到了口中,用我的唇和舌尽情
的爱抚它,他开始发出轻轻的呻吟声,我则沉浸在一种征服他的幸福之中,当他汹涌澎湃地喷
射时,我才发觉他瘦瘦的身体中竟有着惊人的力量!
我终于得到他了!几个月的思念得到了满足,根本没考虑我们究竟会走多远。
那夜的事,我简直有一种梦幻的感觉,可他的一叠相片在我手边,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在我
走向不惑之年的时候,我曾经幸运的拥有过一个阳光少年。
第二天,他回汕头。
我与蓝字第二次分手。
三.第三次分手
他抱着那个纤细的身子,只感到两个人靠得这麽紧,偎依得那麽均匀,好象互相溶到对方的
身体里去了似的,一阵热流在他们的胸口散布开来。他们的背脊被湖水洗得冰凉,可是紧偎着
的胸前却渗出了汗水,互相融合,互相掺杂。急切的脉搏跳动,均匀的颤抖,和和谐谐的,竟
成了同一频率。当他用炽烈的两颊将那纤细的身体偎贴全遍时,一阵快感,激得他流出了眼泪
。他好象看到四周的湖、山、松、林渐渐地织成一片,往上漂浮起来。月亮好圆好大,要沉到
湖里去了。
——白先勇《月梦》
那年夏天,我累倒了。接连不断的出差,从广东到福建到浙江,几乎每天都换一个城市
。
白天联系业务,晚上在旅途上打个盹,快节奏的工作,是为了省出时间来找同志。在泉州汽
车站,我结识了几个朋友,一个给了我石狮的住址,一个告诉我福州的渔场,那时找同志千难
万险,哪象现在,一上网什麽都知道了。
业务有了很大的进展,我的身体却不行了。一回公司就感到浑身无力,心脏乱跳,我本来胃
就不好,一上厕所就明白:胃出血了。去联合医院一验,4个“+”,马上住院吊针,医生嘱咐
:“绝对卧床!”,我不敢惊动上海的家人,公司的同事也只能在下班后轮流来看我。两个人
一间的病房,要多寂寞有多寂寞。
住院第四天下午,我昏昏沉沉的睡着,吊针还没滴完。朦胧中听到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叫我
,我抬头一看,窗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蓝字。我问:“还没开学,你就来了?”他说:“
是的,我早几天到。”他话不多,简简单单的说了怎麽找到我后就没话了。只问一声:“要紧
吗?你。”我说:“没事,不是第一次了。”接下去,我是有气无力而沉默,他是不善言语而
沉默,相对无言……良久。我强笑说:“早点回去吧。”他说:“不怕,还没开学呢。”就这
样还是相对无言,隔着一堵墙一扇窗。等到我吊针将完,同室病友帮我去叫护士了。蓝字说:
“能不能让我牵一下手?”我靠窗的手正好没插针,就伸了过去,让他伸进来的手握住,手与
手触到一瞬,他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我想你。”没等护士来,转身就走了。
此后每一天,他总是在下午5点左右来看我一次,他不想面对我的同事,习惯站在窗外。好在
深圳人都不喜欢管闲事,同室病友也从来不问他是谁,深圳大学到联合医院好长一段路,我问
他有没有坐车?他说:“走来走去,反正没事。”他的执着,给我印象挺不错的,但人在病中
,百念俱灰,欲望也不知那里去了。不管怎样,我每天面对蓝字的亲切笑容,关切的忧郁眼光
,灰暗的住院生活毕竟有了一抹亮色。有时他来晚了一点,竟有点盼望。
两个星期的吊针后,从流质到半流质,我有点力气了。第三个星期我可以下床走走,不好意
思篮子天天探我,就送他一程,他没拒绝。联合医院后面有一座小山坡,小山坡后面有一片杂
树林,地上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空气比医院好多了,这里远离大路,晚上几乎没人。我有点
累的靠在大树上,蓝字靠着我,温柔的拥住我,眼中流出一种渴望,我搭住他的肩,他把头迎
上来,两人的嘴唇吻到了一起,润润的,湿湿的,滑滑的,柔柔的,良久,良久……
住院的最后一个星期,每天蓝字都在晚上来医院,每天我都送他到杂树林,每天我们都要亲热
一番。他还没有勇气来直接碰触我的下身,最多拥抱时感觉它,或用手在裤外轻轻的摩挲,我
也没有冲动非要他动我,欲望是要健康作本钱的。甚至没有吻它的欲望,只是两次用手为他打
了飞机。
我象是哄小孩一样对待他,他也象小孩一样依恋我,只要抱抱他,吻吻他,说几句绵绵的情
话,他就心满意足了。我有时候问自己:是不是蓝字给我了他的第一次,我就对他有点厌烦了
?
我一点也不否认我很花心,很多情,也就是说很滥!我自己美其名曰:“我博爱!”没有一
个男孩能长久的占据我的心。(除了我的Y弟弟)
我在出院前的那几天,又看上了隔壁病房的一个男孩,很巧那男孩也是汕头人,家里开布行
的。一个人在广州读书,突发胃病,被深圳工作的二哥接来这里,每晚来看他一次。他出众的
帅,如果再高一点,绝对是当演员的料。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是不是所有的靓仔都是
你们汕头的?”他被逗笑了。笑得很阳光的,眼睛也透出灿烂的光芒,不象蓝字那样忧郁。我
马上与他特熟,他的乐观和年轻,使他恢复的很快。在他最后一次吊针的中午,他室友去隔壁
打牌,我就别有用心的对他说:“明天你就解放了,不用吊针了。”他说:“是呀,可你却要
出院了,不能陪我讲笑话了。”我说:“趁你现在还不能反抗,我可要欺侮你一下了。”他不
明白:“咋欺侮呀?”我把手伸到他的被子里,摸到他的大腿。他一下明白了,脸红红的,却
没说拒绝的话。我摸到他的腰,把条纹裤的带子一拉,我手就摸到了他的肚脐,他微微颤抖一
下,因为他根本没穿内裤。我故意把手在他的腹部停了好一会,用询问的眼神直视他的眼睛,
他有点羞涩动了一下睫毛,没一点恼怒的样子。我大胆的把手伸下去,哇!那里早已怒气冲天
了。和他的年龄有点不相配,那是个发育得很好的巨根。我笑着说:“怎麽这麽大?”他啐了
一声:“我咋知道?”我熟门熟路的抚摸他,不敢在它的敏感顶端多碰,而在浓密的草丛与丝
绸般光滑的会阴部寻找着某种既熟悉又新鲜的感觉……
公司准我一个月假,我回上海休养。
出院前夜,我对蓝字说:“能走到一起是缘,百年修来同船渡,千年修来共枕眠。我真的很感
激你看得起我。但我不想占有你。你年轻漂亮,社会上比我好的人多的是,你也不可能永远守
住我的,有这一段,我很知足了。”我又说:“你想一想,如果我上海回来你还想我,就保持
联系。如果你不想我了,我就静静的走开,决不纠缠你。”
这是我与蓝字的第三次分手。
四.第四次分手
秘密地、默默地和自己斗争,多麽离奇的生活!残酷的斗争,无休无止,我如果能哭,我会
哭得眼睛流血……今天,我可以说出我在二十岁时就已经背负的十字架了。我在内心深处一直
拒绝它,我宁愿背负另一种不那麽屈辱的十字架,一种能保持我的自尊的十字架,可是没有…
…我对此无能为力,难道说成为象我这样的人是一种罪孽?
——于连.格林《青年时代》
养病一个月很快过去,公司也来电话催我回去,好多我联系的业务等我去处理。我一回深圳
,就想蓝字。也许他已找到了新的朋友。我知道好多刚刚懂事的同志都有一种急切找人、换人
的强烈愿望,我这样的过来之人,完全理解。只是有点舍不得放弃,就试着打了个电话。他马
上与我见面了,第一句话就是:“哥,我想你!什麽朋友也没有,什麽事情也没有。”……我
们开始了一段无比欢乐的日子,周末之夜便是我们约会的时候。
我们到处游荡,到处幽会,到处做爱。深圳的气候四季如夏,深大的环境又象大花园,一个
新兴的城市,人人都为生计快节奏奔波,没有好管闲事的三姑六婆,真是恋人们的天堂。
我们经过精心选择,找到一的固定的场所,那是在深大的一片荔枝树林,团团如帷盖的树冠
,弯弯如椅子的树干,静静流淌的小河就象壕沟,把我们与外界隔离。我们在树下相拥,相吻
,扯开衬衣纽扣就是肉体,拉下皮带裤链就能亲近……我把十八般武艺全使出来,他的领悟也
快,不用多教,一学就会,突飞猛进。而我明显的能感觉到,我的的确确是他的第一个性伴。
有一次,我在爱抚他的小弟弟时,另一个手习惯地从他的阴囊摸下去,摸到了他的菊花洞,
然后用中指试探的转了转,他轻轻的抖了一下,没有反抗,我又进了一点,他的小弟弟猛的挺
起,似乎很昂奋,很激情,于是我的双手动作更放肆了,他的呻吟由慢到快,由轻到重,呼吸
急促,双手在找我的头,我赶紧伏下头去迎合他的高潮,他的青春岩浆喷射在我的口中。
我把手从他的后庭退出的时候,关切的问他:“有没有弄痛你?”蓝字说:“没,哥。你是
不是要我?”我问:“什麽?”蓝字说:“我知道,爱到最深时,不是要进入身体吗?”“你
咋知道?”我奇怪。他说:“我看书了,而且也听说了。以前不留意,现在当然敏感啦。”
我说不是那回事,爱并不一定要进入身体。我几十年的同志生涯,还从来没有进入过任何一
个小弟的身体,因为我自己少年时和第一个(同学)试过,还没进去就痛得受不了,根本不可
能。对小弟我爱护有加,“己所勿欲,勿施于人”,怎麽会去做让人痛苦的事呢。
“可是,我想给你。”他说。
“不!”我斩钉截铁的说。
“哥!……”他坚持要试。
“好吧。”我想让他尝到痛的味道,他就知难而退了。他把双手撑在荔枝树上,摆好了姿势
,我用了很多口水,实在是怕弄痛他,我的它在洞口犹豫着,磨蹭着;但又异样的昂奋着,急
激着;我有点失控,当他开始往后顶时,我也不由自主的向前挺了一下,哇的一叫,竟进去了
!我赶紧抱住他,不敢动。连声问:“痛不痛?痛不痛?”他说:“不……”还故意动了一下
。我这才感觉被紧紧包容的异常快感,我的它按耐不住地直想大干一场,那种投入,那种感觉
,那种放开,那种发泄,真是欲仙欲死!我的几十年来第一次,竟是在蓝字诱导下进行。等我
死去又活来时,我退出,蓝字的洞口流出一道鲜红的血。我心疼的为他擦拭,才发觉他浑身大
汗淋漓。
奇怪,我越是不想要他后面,他越是耸容我要他。后来他才告诉我,他是想用别人没给过我
的感觉留住我的心。而我的它在尝到了美味后,也往往抵不住诱惑。一次一次,蓝字终于告诉
我:不但不痛了,而且还有说不出的快感。于是皆大欢喜。
好多年后,我还和蓝字开玩笑说:都是你引诱了我干那坏事!破了我的戒律!
那些日子里,我们谈了好多好多。我向他学白话,他向我学上海话。他教我学会了第一首白
话(粤语)歌《阿郎恋曲》(就是后来改成什麽《恋曲1992》的罗大佑的歌);不久又学了一
首黄凯芹的《晚秋》(后来才被毛宁唱成普通话的)。我则教会他唱上海的沪剧《昨夜情》选
段《为你打开一扇窗》;还教他唱越剧王子赵志刚的尹派选段《洞房悄悄静幽幽》……
荔枝将熟的季节,林里有了看守人。我们又找到了一片芦苇丛。那是在深大游泳池后面未开
发的荒地上,一人多高的芦苇,密密麻麻,比张艺谋的红高粱还隐蔽。我们在芦苇深处踩出一
个床大小的地方,铺上自带的报纸,只有天上的星星能看到我们……
要多浪漫有多浪漫! 下雨天,我们便大模大样的上大教室。那阶梯式的教室,晚上是绝对没人进来的,我们还能在
里面把门保险锁上。蓝字有时躺在讲台上,有时躺在课桌上,我就盲人摸象似的抚爱他。月光
亮堂时,隐隐约约能看清他的诱人的微笑,他的奔腾的野马,他的迷茫的眼神……
这里我要说起黄,这是我在深圳认识的唯一一个上海同志。他几年前大学一毕业就到深圳闯
世界。在一家星级大酒店任部门经理,不但有深圳户口,有深圳住房,还有特别通行证可以随
时去香港。是我的一个同友来深圳玩,找到他又找到我,在他家见的面,才知道彼此离得不远
。虽然两人都没那种感觉,也始终没发生那种事,(他的相貌我实在不敢恭维)但交往却很频
繁。我晚上不打麻将的时候就去他家,除了聊天,就是看他收藏的画报、书籍、录象带。那时
没有网络,收藏这些很不容易的。他什麽都肯给我看,说明他特信任我,我也问了他许多事。
我问他既然在深圳落户了,为什麽不找一个固定的bf?他摇摇头:“我怕!”
他在去年遇到这样一件事:有一夜,他上新都酒店那块找朋友,看上了一个上海小帅哥,20
左右的那种青春少年。虽然明知对方是卖的,但不知怎的竟迷上了他,在那男孩的花言巧语下
,破例带他回了家,一住就是三天,可能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推心置腹的说了好
多话。第四天早上那男孩对他说:“我要回上海了,你有什麽表示呀?”黄说:“拿500元钱
去吧,买几条外烟。”“什麽?”那男孩翻脸了“你把我当成叫花子(乞丐)吗?你在深圳工
作多年,又没成家,积蓄一定不少吧,拿这点小钱打发我?”黄也是少年气盛,气愤的说:“
双方情愿的,你要咋样?要就要,不要就一分也不给!”那男孩威胁说:“那好,我写信到你
单位”。黄当时不假思索的说:“写吧。”心想这不会是真的吧?可没几天,酒店上层果然收
到一封匿名信,控告黄是“同性恋骗子”。那男孩说自己是个清纯少年,年幼无知,黄答应帮
他介绍工作,用欺骗手法占有玩弄了他,结果又一脚踢开了他,使他流落街头……那年代“同
性恋”可是大罪名,此事非同小可。还好人事保卫部的负责人与黄是一起由招商局过去的,有
点交情,才把此事告诉黄。黄后悔没留那人的一点资料,如要反控他“敲诈”都找不到那人,
只好说:“我遇到骗子了!敲诈勒索的。”好在黄一贯表现很好的,匿名信既然匿名,当然也
有诬陷的可能。此事被挂起来了,不了了之。黄从此心灰意懒。黄说:“要不是看你有地位身
份,谈吐有修养,我也不敢和你交往的。”我相信他说的是真话。
那年他母亲故世,他回去把老屋卖了,在上海住了几天酒店。既耐不住寂寞,又不敢冒险,
有次就去“小花园”找了个文气一点的小牛郎同他讲价,那男孩一一说了。黄说:“这样吧,
我也不动你,你自己打飞机给我看,我给你200元,但你必须射两次。”“可以。”那男孩跟
他去了酒店,那男孩拿了钱就脱光自己,手淫了半天都达不到高潮,看得出明显的疲惫。男孩
说:你让我抱一抱吧。就拥着黄努力挑逗自己的情欲,好不容易才出了一次。黄看见那精液里
都含有血丝,一下子心软了,立马放他走了。
我说:“你是不是变态啊!”他说:“我真的怕了,现在按耐不住的时候,我就自己打飞机
,所以才有这麽多助兴的东西呀。”
我也不知咋的,开始带蓝字上黄家看同志录象。黄对蓝字一见倾心,常乘机搂他一下,摸他
一把,蓝字当然拒绝他,他有点不高兴,说我:“你是不是故意带他来炫耀?”当时我并不在
意,心想不会有啥事的,我总在身边的,还劝蓝字说:“你就让他搂一下碰一下,没有所谓的
。他心里有创伤呢。”不过我对他定了个原则:“你什麽地方都不能让他进入,接吻也只能闭
着嘴,如果你犯规,我就不理你了。”蓝字说:“那还不如干脆不来这里,我可受不了,我们
深大多好啊。”我说:“偶尔换换环境,看看录象,挺难得的,人家可是冒着危险找来的。”
这样,他才让黄偶尔动一下,那种时候,他用哀怨的眼光看着我,一只手紧紧的拉住我,就好
象在上刑一样。我只顾看录象,还不知道自己在玩火……
那年中秋节离国庆很近,公司决定多放几天假,组织白领们去肇庆七星岩旅游。我则想回家
看看身体不好的老母亲。飞机来回代价虽大,但为母亲我什麽都舍得,我可是个很传统的孝子
。中秋那晚,我们兄弟姐妹几家一起聚在母亲身边,虽没见月亮,母亲挺高兴的……可我忽然
却感到有点心神不定,恍恍惚惚的,也不知为了什麽?……
一回深圳,我就约见蓝字。那天秋高气爽,满天星斗,我躺在深大喷水池旁的花岗石上,蓝
字坐在一边。他说:“哥,我有件事要告诉你。”我说:“说吧。”他说:“如果我做错了什
麽,你会原谅我吗?”我随意的说:“当然啦。”蓝字接着告诉我他中秋节晚上去了黄的家,
在那里住了一夜。
我的心一下子痛了起来,痛的那麽突然,那麽厉害,那麽难以控制……
我无话可说.
蓝字急了:“哥,我太想你了!有你以后,我老想有你在身边。我也不知咋的我就去了,我只
想在中秋有个人说话,我想听他说上海话,就象在你身边一样……”
我什麽也听不进去,望着星空的眼睛一下子迷糊了,眼泪“刷“的一下流了出来……我原是
个很强硬的人,我已记不清多少年没流泪了,连与Y弟劫后重逢时都没有。但这次我却控制不
住。 蓝字怕了:“哥,你怎麽啦?我可和他没什麽事呀!真的……”
我做了个手势不让他说。我不明白我到底怎麽啦?我很明白我到底怎麽了。我真的爱上蓝字
了,我在乎他,我已经陷进去了!我其实不愿他被另一个男人碰一下。我劝蓝字忍受黄,是我
违心的,故意的,装出来的洒脱。——当你的bf与别人有什麽事时,你如果毫无嫉妒感、心痛
感,那证明你根本不爱他,不在乎他;反之,如果你控制不住自己强烈的嫉妒、伤心、失望、
痛苦,那你是真的在乎了,真的投入了……
我一下子把眼泪揩干,狠狠心肠说了绝情的话:“我认识你到现在,都没有整整一晚和你睡
过,你竟这麽贱,自己送上门去,投怀送抱。我们分手吧,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早就料到
这一天了。”
不等他回答,我快步离开了他,直奔南头的公司宿舍。真怕再过一会自己会改变决定。
这是我和蓝字的第四次分手。
五.第五次分手
我看见这一代最杰出的头脑毁于疯狂,挨着饿歇斯底里浑身赤裸,拖着自己走过黎明时
分的黑人街巷寻找狠命的一剂。
他们在涂抹香粉的旅馆吞火,要麽去“乐园幽径”饮松酒,或死,或夜复一夜作践自己的躯
体。
用梦幻、用毒品、用清醒的噩梦,用酒精和阳具和数不清的睾丸。
他们吞舔别人自己也被那些人类的六翼天使和水手抚弄,那是来自大西洋和加勒比海爱的摩
挲。
他们造爱于清晨于黄昏于玫瑰园于公园和墓地草丛,他们的液体欢畅地撒向任何哪个可以达
到高潮的人。……
——艾伦.金斯堡《嚎叫》
我象又大病了一场,心情差极了!好久没和黄联系。他来过几次电话,我都推脱忙着呢,回
避与他对话,他感觉到什麽,非让我星期六去他家。
“其实什麽也没有。”黄向我解释道“蓝字突然来找我,我都有点吃惊。他还要跟我说上海
话,我更有点心有余悸。一日被蛇咬,三年怕井绳,我还没从匿名信的阴影里走出来呢。我几
乎没能勃起,你想想我能与他做什麽?对我来说,我宁可你在旁边。我承认自己变态病态,但
话总要说清楚,我们毕竟是老朋友了。他早饭也没吃就走了……”
我能怪黄吗?我故作洒脱地说:“别说了,这种事嘛只是生活的小插曲,怎能认真?无非是一
场游戏一场梦吧。我不会介意的,我们还是朋友。”
蓝字连着写了五封信给我,我强迫自己不准打开。我得理一理我的思绪。
直到一个月后,蓝字又找到公司来,我没法赶走他,就陪他又到深大。故意在中心广场与他
说话,不给自己也不给他有亲近的环境。
我残忍的逼他一句一句把那天晚上的每一个细节都交代清楚,比法官审犯人还要仔细:谁脱
你的衣服?谁脱你的内裤?他也脱光?他咋动你了?抱你了?吻你了?多长时间?什麽程度?
他说什麽?你说什麽?……忍着心里的痛,越是不愿听到的话,越是想听。蓝字最后说:“他
阳痿。”我说:“人家把你当敲诈的人了。”我便把黄的真实想法告诉了他,他顿时气得脸都
白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我那夜还故意很苛刻的告诉他必须有一个不平等条约:我可以管他,他不可以管我;他什麽
事情都要告诉我,一点也不准隐瞒;他不能再到公司来找我;见面的时间地点由我决定;我即
使有别的小弟,他不准干涉;他如果有了第二个人,我立马与他分手……等等一共有十条。我
是想故意激他离开我,可他想都没想,全答应了。
那天我克制着没和他做,我说要等他把书面的条约写给我后才决定下一步。我不敢正视他哀
怨渴望的眼光,又狠狠心回宿舍,在浴室里把龙头开到最大,拼命的冲洗,拼命的手淫……
几天后,我收到了蓝字的“保证书”后,约他在深大见面,又来到荔枝树下。那天我们都没多
说话,只是一心饥渴的要着对方,曲意的满足对方……他老重复一句话:“哥,我想你!”我
明白,我们之间要分开已经很难了。
我决定给蓝字看《昨夜星辰——9封信的故事》。
免得他在情感里陷得越深,伤得越深。坦率的说,我也怕自己越陷越深……
我曾遇到过这种尴尬:就在《昨夜星辰》里的主角Y弟弟回来前后,我身边有着一个小弟
,他叫绿。特喜欢穿深绿、灰绿的衣服。他一付脸蛋长得挺漂亮的,一双眼睛特有神,只是个
儿不挺高,才170左右;不过他有一付天生的好歌喉,声音沉沉的有磁性,听说在学美声唱法
,与杭天琪师从同一个教授,管杭天琪叫师姐呢。 Y弟弟回来,我谁都不想瞒谁。我把“9封信”给绿看了,把绿的事也告诉了Y弟弟。他俩同龄
,心理都有点不平衡,都想见一见对方.
那时正好复兴公园开灯会,我借口帮他俩照相,把两人都叫来了。
他们见面后,互相很客气,又很冷淡。Y弟弟一声声“哥”的叫我,绿很不自在,(他从来不
叫我“哥”,只叫我“X先生”)。隐隐约约感觉到空气中有点紧张,有点敌意,绿的脸色越
来越难看。照完一卷胶卷,Y弟弟向我投来问讯的眼光,我使了个眼色,他知趣的说还有点事
先走了。他俩告别甚至没有握手。
坐在公园的绿色长椅上,绿把头仰起靠在椅背上,很久很久的沉默。我忍不住问:“你怎麽
啦?”他闭着的眼睛中,缓缓的流下了两行泪水……他说:“为什麽不早说你有个小弟?”我
说:“十年生死两茫茫,叫我怎麽说?”他说他看了《昨夜星辰》就想问我一句话,今天见了
Y弟弟,又不想问了。我说:“你就问吧”。他犹豫着,还是说了:“如果我和Y两个人中,你
只能选择一个,你会选谁?”我的心一下子抽紧:“不会吧,要我选择?可现在已经没有必要
了呀,我真的要到深圳去了。你和Y两个都永远是我的小弟。”
绿仍哭了一场,他一直认为自己很优秀,可一见到Y,不知怎的竟有一种失败的感觉。总觉得
他与我之间似乎少了些什麽。好多年后,我从深圳回上海,有时陪朋友去唱卡拉OK,总会叫上
绿一起去,每次他都要问起Y的近况。这不是关怀,这是他心里的那个结始终没解开。只有我
明白。
真的,我不想刚从感情纠葛中解脱出来,马上又陷入新的感情纠葛中去。
我决定给蓝字看《昨夜星辰——9封信的故事》。
事先,我就给他来了个“节目预告”:“想不想看我以前的故事?”他说:“想!当然想看
!”
那个星期天,我与蓝字在蛇口老街吃了午饭,一路散步到碧涛影院,躺在影院门前的大草地
上,等着看下午第一场的电影。我说我要午睡了,这几封信就让你解解闷。把头枕在蓝字的腿
上,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我眯着眼睛看蓝字:“看了?”他说:“看了。”我又问:“怎样?”他说:“
很好啊。”然而,我叫他一起去买票时,他说:“哥,我有点头晕,不想看电影了,我们回去
吧。” “是吗?哪不舒服?要不要我去买药?买瓶行军散吧。”我说。
“不用了,回去吧。”
深大路口,我想送他回宿舍,他坚持叫我回公司。
回公司照例被拉去打麻将,一直到深夜。
第二天,门卫送信进来时,我发现一封蓝字给我的信。
“X哥:
看了你的《昨夜星辰》之后,心酸得几乎控制不住,但我尽力克制住了,努力表现得和
往常一样沉默。可心里是酸,是涩,总是难受。
我该怨恨你?憎恨你?埋怨你?责骂你?你这情场老手!你逢场作戏!你对世界尽是爱
恋!你要的人,包括我在内,只要放下钓线,甚至无须诱饵,就会被你钩去,你够风流的!
但现在,你已是我半个生命,整个太阳。我不能没有你,我不能失去你。我恨你!但又
爱你!你会不会旧戏重演,喜新厌旧,最后将我置之不理?
是你点燃了我的爱火,使我越烧越旺,终于化成了一缕轻烟,随你而去,灵魂都融进了你的
灵魂,你知道吗?每次你出差,我都在祈祷你平安归来;每次到周末,我都在祈祷你快来电话
;每夜每夜,我都在心里呼唤你千次万次。说不清,道不完,从车厢邂逅,到指的纠缠,到把
身给你,到把心给你,这是老天的安排。我已无法摆脱你的爱恋,我接受的是一个同性的爱,
而且是一个长辈的爱。然而我竟不想摆脱。我柔弱,我稚嫩,但我理智,我清醒,我们的爱,
是你的选择,也是我的选择。
是你的爱,在我血管里流动;是你的吻,把我的细胞唤醒;你动人心弦的抚摩,每个节奏都
是我的乐章;我游荡在你的温馨中,生命从未有过的灿烂。你不是我的亲人,可你又比我的任
何一个亲人都亲密,都贴近……
也许有一天,你会象海滩的手中沙,虽然我紧紧把握,也会无情地悄悄流走。谁知道,谁料
到?你的浪漫已造就了我的痴情,你能告诉我这出戏的结局吗?如果我是你的Y弟弟,我决不
会让你离开我! 你的人 蓝字
晚了,晚了!蓝字已经陷进去了。我都不知道会有什麽结局?
(后来,蓝字告诉我,他两岁失去亲生父亲,因而一直渴望着父爱,于是在他对我的依恋中
,内心深处也许就有一种恋父情结。)
我找到他说:“我们再分开一个月,如你实在想找我,再来找我。”我希望他能悬崖勒马。
这是我与他的第五次分手。
六.第六次分手
我从19岁时就开始隐藏自己的有爱有怨,有苦有甜,有追求也有失落,为所爱的人守身如玉
过,也在爱恋夭折时放浪不羁过的另一种人生。有欢乐时,我无人分享,有痛苦时,我无人分
担。我已习惯于模糊了另一个自己而麻木地活着。……同志应该发出自己的声音,不管是呻吟
,是呐喊,还是长歌当哭,浅吟低唱……总之是应该!这不只是要向异性恋人群发出被歧视、
被压迫的抗议,呼唤理解,呼唤容纳;也是向同性恋人群呼唤真诚,呼唤善良,呼唤体谅,呼
唤爱的勃勃生机。
——童戈《好男罗格》后记
第五次分手是最短暂的,没几天蓝字就写信给我,说什麽都考虑好了,只想见我。于是
我们又继续了。
又要放假了。蓝字说:“我不想离开你,哥,我打电话跟妈说我打暑期工,不是为钱,
为了锻炼。你为我在你们公司找个工作吧,我要在你身边打工。”
我从不在自己公司安排喜欢的人,但我有点不放心蓝字去别处打工,想想吧不过两个月,一
时糊涂放弃了原则。就与分管招工的欧仔说,“朋友托我找个临时工的位子,学生仔做两个月
暑期工,你安排一下。”我不想让别人产生怀疑,没多问此事。等我星期六与蓝字约会,才知
道欧仔竟把他安排在看高温高压锅,那可是有危险的岗位。我们隔壁的那个染厂,还没正式开
业时就出事故,死了两个打工仔。我把此事和蓝字说了,他说没事,哥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而况我只是做副手。
天天见面的感觉真好,我们都沉浸在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之中。有时一个一闪即逝的眼神,
一个毫不显眼的微笑,都会给我老半天的好心情。
我在公司里有一间宿舍,在我办公室隔壁。这是我午睡的地方,有时我工作或打麻将晚了,
不回南头,也睡在那里。现在我便天天陪同事打麻将,天天睡在公司。想到蓝字就睡在离我咫
尺的地方,感觉真的好极了。
有一天深夜,我在帐子里一梦醒来,隐约感觉有人在窗外动我的窗帘,我轻声的问:“睡?
” 窗外便没了动静。我也懒得起来。又一梦睡去。
后来,蓝字告诉我,是他睡不着,忽然想看看我,深更半夜装做上厕所,溜到我窗前偷看我
。 我警告他“千万别再看,万一别人看到咋办?”
可有一次星期六,我打完麻将,也忍不住在上厕所的时候溜到男工宿舍去巡视一下,想看看
他睡着的模样。可我看到他的床竟是一张空床。
他去了哪里?我顿时疑云四起。想这想那,翻来覆去,又担心,又生气,又嫉妒,又愤恨!
我想到万一他和别人上床,我就这辈子不理他了。而且想他平时竟伪装的这样好,自从黄的那
件事后,我真的没有怀疑过他。真是越想越气。
一夜没睡着的我,一早起来就写了一张条:“你又一次犯规!你走吧!别说再见,我不想再
见到你,也不听任何解释。分手吧,我给你绝对的自由。善后事星期一我会托欧仔去办。”
等他七点多点踩单车匆匆进公司回到宿舍,我就把条往他帐子里一扔,看都不看他一眼,回
头就走。
整整一天,我躺在床上,伤心透了。午饭也没吃。想想平时,我们正一起在闹市中心游玩呢
,谁知今天?我什麽兴致都没了。同事找我打麻将,我推说头痛拒绝了。
傍晚,我朦胧中听到一声异样的声音,起来一看,一个信封躺在地上。
我真想立马撕了它,可又忍不住打开来看:“哥!我到底做了什麽呀,你就不要我了?你不
听我也要解释。说清楚了再走。昨天是我西乡的一个同学生日,在深圳的同学都去的,早就说
好的,他们也知道我没回家,临时又来叫过我。我能不去吗?我下班后买了礼物借了单车赶过
去,十几个人早到了,大学生聚会的疯狂你可以想象,他家又大,又吃又喝,又唱又跳,热闹
极了。我几次想提前走,可大家说什麽都不让,他们知道我没女朋友,明天又是星期天,有什
麽理由做叛徒早退?!他们骂我笑我罚我灌我,一杯一杯的啤酒,我也不知喝了多少。又急又
累,我喝醉了。一觉醒来,已是半夜三点多了。同学都横七竖八的躺在他家,他妈说半夜进关
路上怕有意外,一早回去吧。我后半夜根本没谁,想着你,念着你,我根本没想到你会发这麽
大的火,我会做什麽对不起你的事吗?根本不可能呀!我身不由己的时候做的错事,你都不能
原谅吗?你规定我在公司不能和你说话,你打麻将的时候我也不能打电话,我根本没想到回不
来,我错了,哥!你就为这赶我走?你就这样绝情?我知道你爱护我,你担心我,但你没理由
怀疑我,不要我!哥!我对你说上千遍万遍的对不起!你真的不要我,我也不走,我去哪里?
你叫我去哪里?哥呀!
……我保证从此不管去哪里都先告诉你,我保证从此再也不喝酒,我保
证遵守你的不平等条约,把整个自己交给你……有人说人可以动情而不动心,可是我不行。唯
一能让我动情的就是你,有很多漂亮的男人,我都不喜欢,因为他们不是你——他们也许比你
貌美,比你身壮,比你钱多,比你地位高,可是他们没有你这样的头脑,你的思想和你的谈吐
,还有你那种对人和对我的关怀。从我遇见你之后,就没有过任何人,将来也永远不会有。…
…”
后面的字我看不清了,眼睛有点模糊。他整整写了五张信纸,说不完的歉意爱意。但我的个性
使我没有马上去找他,我非得给他一个教训不可。本来星期天晚上可以和解的,我不知是惩罚
他还是惩罚我自己的多疑,决定下星期再找他。我宁可在自己房里玩“五个欺负一个”的游戏
,打飞机。
于是酿成大祸。
第二天晚上,我心烦意乱的在打麻将,忽然一个员工来办公室门口大叫“出事了!高温缸烫
到人了!”我头脑轰的一声,马上往车间跑,谁?谁?谁?蓝字正好上中班。
果然是他!我马上叫司机阿曾把面包车开来,几个员工搀扶着他走来,他的眼睛与我交接的
一瞬,充满着一种爱怨交加的迷茫与惊恐,我赶紧抱着他上车,直往最近的联合医院。他浑身
湿透,紧闭着眼,不住的在我怀里发抖。后来我才知道他一烫到马上用冷水猛冲全身,医生说
这也是一种聪明的自救。
他被送进抢救室,我守在外面心乱如麻,悔恨交加,六神无主,束手无策。财务闻讯送来了
钱,我让他回去与总经理说今夜我陪了,我是生产经营部的经理,我有责任。
我有责任,我有责任,我真的有责任呀!万一?……我不敢想象,不敢想象呀!
两个小时后,他从手术室推出来,医生说到五楼外科病房。我急急的问:不是应该送烧伤科
专护病房吗?医生说这里没有烧伤科只有外科。我无话可说。
“蓝!”我叫他。
他麻药没醒透,迷迷糊糊,睁开眼又闭上,轻声的说:“别,别离开我……”
我叫道:“我在,我在!我不走。”
整整一夜,他昏昏沉沉,浑身发烫,我守住他的吊针,握住他的手,不让他乱动。他不时一
阵阵发抖,我看了好心痛,在他耳边说了许多许多话,也不知他听到没有。
早晨,他睁开眼睛,我问他感觉如何,他苦笑的摇摇头:“我错了……”。我赶紧说:“别
说了”。我买了一盒牛奶,硬逼他喝下去。
趁他又昏睡时,我给总经理打了电话,说这里的医疗不行,得立即转院,请派车来。
他说已调查清楚是蓝字违章操作,温度没降到80度以下就开了阀门才闯的祸,要叫他在调查
书上签字,以防后患。还要通知他家属,马上赶来,不然以后公司责任重大。
我说一切我会妥善处理,救人要紧,出了人命,无论如何公司都脱不了干系。我已听说上次
隔壁那厂两个烫伤的员工,刚来时还自己走路,没几天就并发症死了。非得去有烧伤科的医院
不可。
车来了,我已问清该去深圳市红十字会医院,在同联合医院交涉后,由我签字负责转院后果
,才准离开。到了红会医院,又让我签字负责转院后果,才接受。
蓝字又一次被送进手术室,红会医院要重新消毒,重新清创。
这里的玻璃墙,看得到手术情况,蓝字从颈部到小腿,整个背部的纱布被一层层撕下,用剪
刀剪去腐皮,用药水清洗创面,虽有麻药,他仍发出一阵阵令我心疼的惨叫,但我逼着自己看
完整个手术过程。
公司派了人来照料他,总经理叫我回去。
我与总经理摊了牌,说这是我朋友介绍来的深大学生,整个事故由我来处理,有什麽后果我
会负责。我白天公司照常上班,晚上就由我去陪夜。他正愁没人肯晚上去医院,乐得顺水推舟
答应了我。
我于是度过了人生一个极艰难,极复杂;精神和肉体都极紧张,极疲惫的关口。
我把那份调查报告始终藏在口袋里,没让蓝字签名。
我找到主治医生烧伤科主任,一个长沙来的资深大夫,多次谈话。又去他家拜访他,千托万
求,感动上帝。让他全力以赴,用最好的手段抢救,哪怕是几百元一支的什麽蛋白针,也天天
用。
我和蓝字商量,让他同意暂时不惊动家里。他也怕母亲看到他这样子,想了好一会说:“你
答应我天天来陪我,我就同意不叫家里来。”
我于是调动一切积极因素,叫欧仔的老婆在自己家里天天帮我熬汤炒菜;让司机阿曾每天开
车送我接我,同办公室的下属说好让我午睡稍长一点,没重大的事别惊动我。
公司一下班,我就提着汤直奔红会医院,再大的精神压力,也在蓝字面前露出笑脸。一口一
口的喂他吃饭,喂他喝水,为他擦脸,为他洗手,为他揩脚,还要服侍他大小便……有一天他
胃口不好,说想吃炒河粉,我立马出去找食街,红会医院所在地是深圳的边缘,附近根本没有
炒粉的地方,我路又不熟,走了好多冤枉路,找了好久,才如愿以尝的捧回炒河粉。一口口喂
他津津有味的吃了大半,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安慰。
每到晚上我就借一个躺椅睡在他身旁,不时起来看看他,他天天高烧不退时,脸红红的,睡
着时样子真美,挺挺的鼻梁,长长的睫毛,薄薄的嘴唇,在我眼里就象天使。然而,一想到还
在创口感染的危险期,那并发症的恶魔随时都可能威胁到蓝字的生命,我不寒而栗,惊恐万状
。
只要不吊针,我的手始终握住他的手,把我顽强的生命力传导给他,这是我们共同在鏖战病
魔,度过难关。
整整两个星期,我们夜夜相守,他实在不能忍受在病房解便,最可怕的危险期一过,他就要
我背他上厕所,虽然医生说感染随时可能发生。
在厕所,他不能下蹲,就抱住我的头颈,使劲的往下用力。每次一用力,背上腿上刚刚长好
的伤口又被迸裂,一条条的血流下来,他痛得满头大汗,我心疼得直想流泪……
每天帮他擦身,用的是稍凉的开水,一遍又一遍……我就象在重塑一座艺术作品,精心细心,
投入了全部的力量与感情 病房里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不赞叹,主任医生来病房感动地说:“我做医生到现在,这是我看到
的最好的领导!最好的厂长!……”
我问心有愧,简直无地自容。
好在医生说蓝字的创面虽大,却不很深,加上最好的医疗,精心的护理,不到三个星期,竟
奇迹般的明显好转。其他床位的病友都露出了羡慕的眼光。
他们都不知道蓝字恢复快的最大因素是爱。
那天深夜,蓝字握住我的手,轻轻的引向他的它,我触到了一匹挺立的野马……这麽多天来
,哪怕直接擦洗都不会有反应的它,又朝气蓬勃了。“哥”蓝字轻轻的说“我有感觉了。”
我在他耳边悄悄的说:“控制!千万控制!”轻轻的抚摸了一下,我就把手离开了它。
我心里不知有多兴奋。
快一个月了,医生说进入恢复期了。那夜,在蓝字的坚持下,我用手爱抚了他的它,他说:
“哥,我想你!”说再不动它就会梦遗,还说他的预感从不会错。我只得慢慢的慢慢的引它达
到了高潮。他又坚持为我做,我说你要累的,他说他不放心,非得亲手让我放松,我在医院里
极紧张又极享受的放松了,不但是性,而且是心!
第六个星期,蓝字躺不住,每晚要我陪他去散步,我们在医院的花园里找不到作爱的地方,
又找到院外去,在医院旁边的一片竹林深处,黑暗幽静,绝无人影,我们放肆的紧紧相拥在一
起…… 一个多灾多难的暑假过去了,蓝字的家人要接他回去休养一阵,公司承担了全部医药费又赔了
一笔营养费。他家里也没多纠缠。
我与蓝字第六次分手。
七.第七次分手
每年的6月25日,纽约的帝国大厦,从傍晚起,会开亮大楼外的所有的灯。
6月在当地是雨季,帝国大厦的灯光,透过纷飞的细雨,发出淡紫的光芒。其情景是那样的凄
迷,那样的令人感伤。那是由于远在80年代,纽约有一家名为“石墙”的同志酒吧,因为当时
市长是反同性恋人士,在他默许下,一群警员无端挑衅,有一晚冲突中,有两名同志被枪击,
此事轰动全美,称之为“石墙事件”。于是每年的6月25日成为了国际同志组织发起的同性恋
人权纪念日。
——光泰《逃避婚姻的人》
蓝字很快复学了,我们的关系进入了一个稳定的阶段,互相的了解,艺术的探讨,涉及的面更广
了.
台湾林怀民编导的现代舞《薪传》来深圳演出。这次他在大陆一共演出6场,北京、上海、深
圳各2场。华夏艺术中心的票价120-200元,当时算颇贵的。但机会难得,我还是和蓝字去看了
。
林怀民和白先勇一样,是公开的同志名人。他在现代舞上的创新成就世界公认,曾被评为亚
洲“十大杰出青年”。他写的《安德烈.纪德的冬天》与白先勇的《孽子》一样广为流传,当
然从今天的眼光看来,他的文学作品和白先勇的一样倾向与自我黯化,自我罪化,没能理直气
壮的质疑社会对同志的谴责。但他的现代舞绝对是一流的,顶级的。
那天我们见了他,他领着一位重要人物(也许是重要朋友)走向前排,并陪那人说了好一会
话。他穿着一套糙米色的宽松夏装,白鞋白袜,干净俊美,温文尔雅,清丽飘逸,神采奕奕…
…《薪传》开演,只见舞台左角放着一个大大的香炉,演员从观众席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条走
廊出现,每人手上都拿着一枝一米长的棒香,缓缓的走上舞台,一个个插入香炉内……那炉香
就一直燃到全剧终了。全场始终弥漫着一种中国的、神秘的、民俗的浓烈氛围,没有布景,只
有几匹彩绸做道具,象征性的一会儿化作大海碧涛;一会儿化作喜庆红幔;一会儿化作产妇的
罗帐;一会儿化作送葬的白练……没有乐队,只有一个著名的鼓手,用变化多端,激越奔放的
鼓点伴随始终。全凭演员们整齐的节拍、优美的舞姿、高超的技巧、全身心的投入,让全场观
众如痴如醉,赞叹不已……这种只用打击乐伴奏的舞蹈,近来有在黄豆豆的《秦俑魂》中看到
,不过还是在最后加了琵琶。林怀民的《薪传》真的除了鼓点,只有演员的踏脚声和一声声充
满激情的呐喊……
艺术是相通的,林怀民用最单纯的手段,衬托高难度的舞蹈,表现最深刻的主题,达到了最
动人的效果。 我和蓝字在这块被称为“文化沙漠”的深圳土地上,到处汲取着艺术的养分。我们每周至少
看两场电影,看了《本能》《喜宴》《霸王别姬》《大红灯笼高高挂》等等,还在两人一间的
包厢里看了尊龙主演的《蝴蝶君》,还常常等到深更半夜看香港台的新片好片,浙江小百花赴
港演出路过深圳,我们又看了茅威涛主演的《西厢记》……我与蓝字还交流了许多地方文化,
包括吃的文化。我带他去蛇口“上海轻工总汇”买上海特色的“兰花豆干”“四鲜烤夫”等等
,又去上海宾馆对面“老大昌”吃上海菜,什麽“炒鳝糊”呀,“腌笃鲜”呀,每次总忘不了
叫一盘“咸菜炒毛豆”,我与蓝字都抢来吃。他则老带我去小吃街尝他们潮汕的“粉果”“牛
肉丸”“酸菜鱼”“鸭母捻”
……
但那些日子,我们最难忘的还不是这些。
最最难忘的,是在每次相爱之后,不管春夏秋冬,不管月缺月圆,不管星汉灿烂,不管狂风
暴雨,我们总来到深大书店旁通宵的小卖部,叫上两杯滚滚烫的奶茶,一口气的喝下去。那种
痛快,那种舒畅,那种熨贴五脏六肺而又散发淋漓大汗的感觉,真是文字难以形容……此时此
刻两人一起喝的奶茶,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真的.
在游人如织的“锦绣中华”、“世界之窗”、“民俗文化村”对面,华侨城住宅区最深处,
有一个曲径通幽的杜鹃山公园,那是蓝字带我去的。他家准备移民深圳,在那里看房时,无意
中发现的。
那真是个好去处,大多数深圳人还不知道。公园不很大,却很幽静;山不很高,却很秀美;
人很少,花很多。漫山遍野,蜿蜒长廊,栽满深圳的市花le杜鹃,处处是浅紫浅红,深紫深红
,姹紫嫣红,万紫千红,阳光下那种透明的花影花色,如梦如幻,如入仙境。园里还有巨石雕
塑“杜鹃仙子”斜卧在花的海洋中,仿佛一座银灰的岛,银灰的山。这可能就是深圳最大的雕
塑了。
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我与蓝字的足迹,留下了我们的绵绵情爱。在深圳多年,我不
知为蓝字照了多少相片,然而最成功的几张,就是在杜鹃山公园。
游遍了深圳,我们的足迹还留在了广东的许多地方。
广州不知去了多少次,我们凭吊了黄花岗七十二烈士墓,看到许多他们的潮汕籍先辈英烈的
墓志铭,我和蓝字都肃然起敬。而在北京路一条弄堂的厕所,蓝字上楼时却遭遇大胆同志的拉
手,吓得他不知所措。
在潮州,我们谒拜了百代文宗韩愈的“韩文公祠”;在惠州,又瞻仰了千古文豪苏东坡的故
居;在汕头的中山公园,我们聆听了一群白发苍苍的老人自得其乐的演奏,那些广东乐曲《步
步高》《彩云追月》《雨打芭蕉》……使我们沉浸在浓烈的民俗氛围中,久久不想离开。在揭
阳的西湖边,我们喝着工夫茶,宁静幽雅的茶室只有我们两人,品着浓香扑鼻的铁观音,整整
坐了一个下午……
文学、美术、音乐、舞蹈……象爱一样环绕着贯穿着我与蓝字的每一次交流、每一次沟通、
每一次碰撞、每一次融合。
在惠州宾馆我们共用一个浴缸,我看到蓝字的背后创面已恢复得很好,不仔细几乎看不出疤
痕,他说这归功于他的日光浴,我说这是你青春的生命力!他说:“哥你别动,在医院你总帮
我擦身,我今天回报你一次吧。”他用皂用水用手,为我全身涂满了泡沫,把我的每个毛孔都
挑逗起来;然后又用口用唇用舌,把我的每寸肌肤都爱抚遍了,哗哗的水满了又放,放了又满
,浪花飞溅,波涛汹涌,我们的欲望在不断的升腾,不断的交战,不断的征服,不断的投降…
…浴缸里仿佛装满着晶晶闪亮的钻石,又象装满被激情烧滚的沸腾的油,只要擦燃一根火柴,
就会烈焰熊熊,使我俩一起化作一缕轻烟……
在汕头我住进了蓝字的家,那次烫伤事故已使我认识他的家人。蓝字说我正好到汕头出差,就
一起回来了。他家把我这个“好经理”当贵宾一样接待,非要我宿在他家。他们几兄弟每人都
有一幢石头砌成的大屋,那是外公出资建的。他的屋很大,家具很少,主卧室只有一张古老的
大床,雕花的木头年代久远,都已说不上是什麽颜色,与洁白的帐子形成鲜明的对比。音响里
传来小提琴协奏曲《梁祝》,很轻很轻,很浪漫,很温馨。这是我们第一次整整一夜相拥而卧
,能绝对安全的用心体验每一个细微末节。(以前哪怕住宾馆,我都坚持在爱后分床而卧。)
家的感觉,安稳、悠闲、静心、放松,完美的平衡、专注的体贴、缓慢的温柔、无言的默契,
有一种整体的愉悦和快感,等到我们最后达到高潮时,似乎就是整个行为一个柔和的结束,超
越了以前那种如饥似渴欲仙欲死的激情,达到一种升华的境界……而当晨光映进帐子时,我看
着蓝字美丽的头发睫毛美丽的鼻梁嘴唇,感到心里的爱意那麽真、那麽深,我又一次轻轻吻他
的唇,仿佛要把爱他的誓言送进他的口中。
不久,蓝字毕业了。家里为他在汕头一家广告公司找了个位子,他不得不离我而去,但我们
约定:每年中秋一定要争取在一起。
这是我们的第七次分手。
八.第八次分手
他所写的故事很长,永远不完的叙述,由稿纸上飘向我,完全不顾那些框住它的艰涩字句,
倾泻而出,变得活生生的。里面有很多他自己的东西,有很多是我
以前想都没有想过的,但
看了之后,我问自己,这些是真的吗?然后再回答道:是的。
——戴尔.派克《男人的爱人是男人》
由于大气候的影响,我们公司经历了一场大变动,管理阶层全部撤离,除了我。新的老
板(香港商人)任命我为总经理,我立即打电话给蓝字,说:不管你在干什麽,马上辞工来深
圳。
他出任了总经理助理。
好多工人都认识他,一个曾来打暑期工被烫伤的大难不死的大学生。于是他平添了一份亲和
力和凝聚力。
公司业务没有停顿,反而蒸蒸日上。
我们可以正大光明的在总经理室相处整整一天又一天,还可以名正言顺的到宿舍里“商量工
作”。
别了!深大的荔枝树;别了!深大的芦苇丛;别了!深大的大课堂;别了!深大的每一个没
有被遗忘的角落。…… 我每晚冲凉后躺在舒适的大床上,把台灯的灯光调到最暗,电视机的音量调到最小,闭目养神,
静候蓝字的到来.他每次总是提着刚洗干净的裤头之类,佯作到我房前的走廊晾衣服,一闪身便
进了我虚掩的门。他的身上总带着洗发水和沐浴露的清香,有时还有未擦干的水滴。总是他从
吻我开始,我闭眼装睡,他用齿尖咬我的乳头,痒痒的,我一下子挺起,翻身把他压倒。
洁白的帐子就象白云一样环绕着我们,这里是我们的天堂!我们悠哉悠哉的做爱。在他吻上
的每时候,有一次甚至吻到我的菊花洞。哇!我这几十年没被任何人触动过的地方,被他的舌
尖一碰,顿有说不出的敏感,说不出的异感,说不出的快感!既想推开,又想继续……洞旁的
每一根细草都向我传递着无尽的快意。那时那刻,我们之间早已没了“肮脏”那两个字的概念
了。
我已不是少年,不是青年,不是十几,二十几,三十几的人了,在同志圈也算是久经沙场身
经百战的了,可我在蓝字的爱中,总会升腾到新的仙境,新的愉悦,新的迷失,新的逍遥……
这就是我在下决心不再找固定小弟之后,又破例把蓝字留在身边的重要原因吧。
这里我又要说到第一章提到的小白。小白每隔一阵都会来深圳一次,几乎每次都在做不同的
生意,几乎每次都带不同的女友。他这靓仔是个追女孩的高手,有时还有前卫的女孩反过来追
他,忙得他不亦乐乎。所以每次来我都难以如愿以尝。
直到那夜小白的一个做柴油生意的朋友请我吃饭,饭后就在保安县城的一个娱乐城喝咖啡,
那次小白难得没带女友,清一色的男人,胡乱的说着等会去叫鸡,隔壁那对男女唱卡拉ok反复
着那首《片片枫叶情》,一遍又一遍,听得都烦。我说:“太热了,小白陪我出去走走。”娱
乐城的花园很大,很暗,没一个人。我找了一个树丛里隐蔽角落的双人椅,坐下时把手顺势搭
在他的肩上:“白,大哥好不好?”小白说:“好啊。”我说:“那大哥要你做的事,你都做
?”他说:“当然!”我在他耳边说:“我喜欢你!”他没惊讶:“我明白。”我进一步说:
“那我如果要你呢?”他说:“不会吧?你知道我不是,而你又有蓝字。”我便把第一次见他
的爱慕到每次的渴望,一一说了……他闪烁的大眼睛看着我,我毫不知耻的直言直说,说到动
情处,不禁用双手抱住了他。他出于尊重没有抗拒,当我吻他脸时,他眼睛一闭,一副豁出去
的样子:“哥,我可从来没这样过,但我不想使你伤心,也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你真的要,
我就给你一次,就一次,一次……”那夜花园里弥漫着米兰的花香,小白接受了我的抚爱,极
其驯顺的任我所为,虽也达到高潮,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没有动我一下。那时,他20岁。以
后我每次再听《片片枫叶情》,感觉好极了……他的纵容,解脱了我的相思之苦,也助长了我
的任性霸道——我想要得到的,我一定要得到,我一定能得到。
此后他仍每隔一阵就来深圳一次,但每次一定带上女友。连那次他明知我请同友吃饭,也把
女友带上。那是上海的棕来深圳玩,他是我老朋友,请他吃顿饭是免不了的。我约他在“老大
昌”,可那天周末“老大昌”生意好得不得了,等位的人都排成队,只能到对面格兰云天大酒
店。我和蓝字、小白、小白女友,一共四人,棕也自说自话带了人来,一个是刚搭识不久的台
湾人,台湾人又带了个北京男孩,于是就有七人。台湾人是个干瘪老头,说话带着闽南口音,
一对眼睛贼溜贼溜的。“北京男孩”说一口标标准准的普通话,还会说几句惟妙惟肖的白话,
如把“啤酒”说成“背走”,把“谢谢”说成“唔该”……
饭局非常微妙,好笑。已届中年的棕和北京男孩为台湾老头有点争风吃醋,台湾老头象个拣
破烂的什麽都要,不但盯住蓝字小白看个不停,连看我也色迷迷的样子,挺恶心的。棕则又要
向台湾老头献殷勤,又不停的对我说:“你的小弟真不错!”……北京男孩也不断巴结台湾老
头,却又暗暗向我使眼色……蓝字正襟危坐,我俩都不喝酒,他们没理由来拼酒。小白被女孩
缠住,那个在耳垂上打了两个洞戴了四个耳环的湖南妹子,只顾一边撒娇一边挑辣的吃……对
方三人在饭局中不断的放电,轮流说:“不好意思,我上一下洗手间”然后向我们三人抛个媚
眼过来……这个回来,那个又去,害得我们都硬憋着,不敢去小便。最后还是我使个眼色,叫上
湖南妹,四人一起上了洗手间。席间,棕喝了点酒,对我说:“要不我来唱一段越剧或者沪剧
。”那倒是他的拿手好戏,但我阻止了他“别!别在这里出洋相!不唱已够热闹的了,一唱非
把全大厅的眼光都引来不可呢!”他觉得挺扫兴的。
饭后,台湾人见我买单也不客气,只说:我请你们去唱歌。我问蓝字小白:“你们说呢?”
蓝字说要回学校,小白说还要出关,我说那就不好意思了,与他们分道扬镳。
那年圣诞,我与蓝字去华夏艺术中心参加了一个晚会,我们一边看节目,一边跳舞,在0点钟
声将要响起时,我们参与了一大群人的长龙队伍又唱又跳的疯狂,等到0点钟声响起的一瞬间
,全场飘起纷扬的彩纸和泡沫,人们高叫,欢笑,拥抱……混乱中我与蓝字紧紧的抱在一起,
这是我俩在公开场合的第一次拥抱。
元旦快到,我叫蓝字在公司组织一场晚会,因为我与香港老板的约定时间一年也将到了,我
想与大家有个告别。
12月31日那晚,老板来了,他的太太儿女也都来了,一进我们的饭堂。他不由赞叹。蓝字发
挥了他学美术的特长,用荒地上采集来的野花、芦苇、杂树、绿叶,装点了一个颇具现代派风
格的礼堂。彩纸蒙的灯,废纸箱做的道具,我对老板说:没化一分钱的布置。他连连说:好极
了!好极了!
他特欣赏那几个用废纸版刻成后喷色的立体大字:“金城公司迎春联欢会”还特地拉我一起
在大字下照了相,又照了合家欢。
我让蓝字买了糖果花生与生果,桌上放满了香蕉苹果与柑橘,还有饮料与啤酒,伙房准备了
别具一格的宵夜——用腊鹅、香肠、瘦肉、虾米、鸡蛋、花生、豌豆、生菜等一起炒的糯米饭
,还有熬了一整天的靓汤:洋参炖乌鸡,加了西洋菜的。
我向大家告了别,说如果哪天我离开公司,将是悄悄的走,不再惊动大家了。
我代表大家送给老板一件特殊的新年礼物:一张可以从两边打开的大红贺卡,里面是一张全
公司员工的合影:那是我组织大家到深大影院的台阶上照的,虽然有站有坐,高高低低,却是
别具一格的,个个都露着灿烂笑脸。两边还有每个员工不同笔迹的签名。老板看了好感动:“
X总,你们内地管理的一套真不错,我由衷佩服你的凝聚力!”第二天,他以从未有过的爽气
批了我的年终奖金分配方案,我明白这绝对与贺卡有关。
歌声响起,我们公司自己的歌手唱起了《忘情水》,一对对的员工开始跳舞。我邀请了一个
女孩跳了起来,蓝字也邀了个女孩同舞。连老板也同太太一起跳了起来……
整整一晚,我和蓝字各跳各的。等到凌晨,送走老板一家回到宿舍,我们疯狂的做了爱,仿
佛到了世纪末一样…… 终于到了离开深圳那一天,我的确没有惊动员工们,老板的奔驰车载着我和蓝字直奔机场。
机场二楼咖啡厅,我对蓝字说:“这也许就是我与你喝的最后一杯咖啡了。”蓝字噙着泪水“
哥!我会想你的!”我说:“莫愁前路无知己,天涯何愁无芳草。你会找到比我更好的人的。
”蓝字急了:“别!别这麽说!哥……”
我说:“好好干吧,虽然不是你的专业,可你会学到很多的。”老板硬要我挂名在公司,同
意提升蓝为代总经理。目的是要我在上海遥控。蓝字无奈,只得留下。
我在云端默默的伤感:别了!深圳,别了!我心爱的人……
这是我和蓝字的第八次分手。
九.第九次分手
没有你的生活并不困难,只是一种永久的痛,象是头痛或是断了一只手脚。即使是在我不想
你的时候,也会想到你,想到你不在这里,不在任何一个可以碰到你和你面对面谈话的地方。
什麽时候我会习惯你不在身边?你是我生命最重要的,以前一直是,将来也一直是。
——马丁.佛尔曼《彩蝶之翼》
回上海后,我和蓝字几乎每天通一次电话,好在单位没什麽大事要管,我就遥控了深圳的公
司。如果有什麽客户间的大事,该我出面的,我就和客户通个电话,都是老朋友了,什麽都好
商量。如果是公司内部员工的,我就叫蓝字立马把他叫到电话边来开导一番。我就有这样的威
信,不管你想没想通,总能叫他先去做了再说。我把上海单位的地址告诉了员工中的骨干,他
们都会给我来信。一时间,我的信很多。我有空也一一回信,决不怠慢。当然给蓝字的最多。
只是和蓝字的互相思念,缠缠绵绵。我倒没所谓,上海有的是小弟,还有小弟的小弟。可他
,老找不到中意的人。逢到我值班的时候,我就与他在电话里做爱,我们各自躺在床上,一只
手握住电话谈情,一只手解开衣服自慰;他总是比我快,不久便达到高潮,而听到他那熟悉动
情的呻吟声,我也会马上冲上高峰……谁能知道,此时此刻,我与他之间远隔着整整两千公里
,数不尽的万水千山啊……
光阴如箭,快过年了。谢天谢地!老板批准蓝字来上海旅游一周,顺便带一个红包给我。
我接过红包时说:“代我谢谢老板。其实最好的红包就是你呀!”
我告诉他上海没什麽好玩的,一就是楼多,二就是人多。楼嘛,深圳都看够了;人嘛,我一
个就足够了。他点头称是,绝对同意我的观点。我为他买了一套与我一样的西装,陪他闹市转
了一圈,多数时间总和他两人在一起。因为晚上不能陪他,我有家,他住店。我陪他逛上海的
小菜场,尽挑他没见过没吃过的菜买,然后亲手煮给他吃。什麽干煸草头,油闷竹笋,荠菜黄
鱼羹,还有野菜马兰头,拌香干给他吃,还去买了有名的“三黄鸡”,看他吃的有滋有味的,
我有说不出的高兴。
我有个小弟知道蓝字来了,吵着要见,于是我只得叫了十几个小弟一起吃饭。饭后我们去海
仑宾馆楼上卡拉ok,我第一次在大家面前唱粤语歌,小弟们个个惊讶;而后我与蓝字一起唱起
沪剧、越剧……有板有眼,字正腔圆。哇!他们简直惊傻了,惊呆了。纷纷说他绝对不是广东
人,说我骗了他们。可见蓝字受我的感染与影响确实不浅啊!
不知怎的,我与他都有点迷信。他每年都要把母亲为他求来的“护身符”分一半给我,还精
心用红绸做两个小香袋装起来,一人一个佩在身上。这次,我陪他去了城隍庙、玉佛寺、龙华
寺,还与他一起去了苏州,到了玄妙观,西园,寒山寺……遇佛必拜,点烛烧香。顶礼膜拜时
,我们各自许愿,虔诚至极。回来的火车上,他问我许了什麽愿?我说:“彼此平安!”我问
他许了什麽愿?他说:“和你长相守。”
我却分明感到也许这就是最后的分手。在苏州,我破例与他照了许多的合影,我自己给自己
立过规定:不与小弟照合影的。
他回深圳没多久,就辞工去了泰国。
他的外公在泰国,他的母亲一族都在泰国,家里都劝他出去。他在电话里对我说:外公八十
多了,近年已走不动,回不了祖国,老唠叨着要见外孙仔,应该去看看他。如果那边环境好的
话,也许就不回来了。
我想:许愿毕竟是许愿。
这一次,第九次,真是生离死别了。
十.第十次分手
我们彼此相约,信誓旦旦,他可以占有我,我的思想,我的肉体和我知道的任何东西。我也
可以占有他,他知道的一切和他的全部肉体。我们要彼此献身,所以,我们视彼此为各自的财
富,可以干任何想干的事情,做学问或是过性生活。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是彼此探索,直到
一起达到那神秘的X,以使两颗交融的灵魂显露出来。
——彼德.奥洛夫斯基与爱伦.金斯堡的契约
蓝字从泰国回来,我象是在梦里一样;蓝字又来到我的身边,我更感到象是梦里的梦……
我们重逢时,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哥,我想你!”……
他送给我一个说不出什麽形状的大大的戒指,上面刻着一个A字,还有好多不知是花纹还是文
字的图案,带有一种古老而神秘的色彩。那是他自己上金铺挑的,他知道我的手寸。
泰国那年受亚洲经济危机影响,百业萧条;蓝字在那里百无聊赖。找了个借口就回来了。他
对母亲说:“X经理回上海经商,我可以一边打工,一边进修外语,因为出国才知道:语言沟
通有多重要。”他告诉我,在曼谷时,外公一家管得他很严的。白天又几乎没有说话的人,和
我通电话也有限,一次他闲得无聊,发现他们那个住宅区的一个警卫员会讲潮汕话,便聊了几
句。几天后那人走过外公家门口,两人随意的打了招呼,结果被大姨盘问了半天,教训了一顿
,说在这里决不能去和任何一个陌生人搭话。等等,等等……
他带回来很多在泰国香港摄影的相片,我说你可以去开一个摄影展了。结果我们开了一个小
得不能再小的摄影室,专为帅哥靓妹们摄艺术照。蓝字有了可以发挥特长的工作,我们也有了
一个温馨的小巢。每天清晨,他会在被窝里等我的拥抱、热吻;每天中午,我能在午休是尽情
的享受他的按摩、抚爱。我老是逗他说:“你的小弟弟大了好多,比我第一次见它的时候。”
他也幽默的回答:“只要你不断的耕耘,它就会不断的茁壮成长。”
也许我的摄影技术要比他老到一点,但他的化装效果绝对比我前卫,特别是对女孩子,女孩
子也喜欢由他来化装。有几个甚至对他放电,但他仍那麽专一。不过当他来我家做客,我妻关
切的问他成家的事时,他会掏出一张不知是谁的相片,说那是他的在汕头的女朋友。
那年蓝字生日,我一清早就送上二十几朵玫瑰,还有一份特殊礼物——100张蓝字在各个时期
的相片,那是我化几个晚上,从旧相底夹里精心挑选悄悄去放大的,从我为他在蛇口海滩的第
一次留影,到去泰国前的苏州之行……从幼稚到自信,从羞涩到潇洒,记录着他成长的脚印。
他喜出望外,他自己都没有保存这麽全这麽多的相片呢,他说:“这是我一生中最好的礼物!
”我说:“你是我一生中最好的作品!”
那是一段欢乐宁静的幸福时光。
逢到我值班的日子,我们便有机会溜出去逛一下同志吧。那种时候,我们身上穿着一模一样
的深蓝西装;里面是一模一样的浅蓝衬衫;手上带着一模一样的黑翡方戒,只是他的领带淡雅
一点,我的领带花俏一点。打的来去很省时间的。我们到过当时开在溧阳路的“树吧”;到过
城隍庙的“天成”;还有海防路的“KM”;西康路的“傲凡”和淮海路那条弄堂里的啤酒吧…
…但我们每个同志吧只去一次,见识一下环境;感受一下气氛;有意无意的瞄上几眼老外、光
头、等着接客的卖货;也让人家傻傻的盯住看上几眼。等到柠檬茶喝得差不多时,我们便双双
撤离,背后明显感觉到人们的挤眉弄眼……
我一有空闲,就和蓝字聊,告诉他很多很多……
我告诉蓝字:英国剧作家乔.奥顿与肯尼斯.侯利威就是一对千古传诵的同性爱侣。乔.奥
顿比肯尼斯.侯利威小7岁,两人虽非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他们共同生活一起
写作15年,彼此穿对方的衣衫,把对方当作自己将来死后财产的唯一受益人.他俩分享一切,例外
的只有成就这一桩.不过,1967年8月9日的凶杀又把他俩扯平了.他们果然做到了同年同月同日
死.
我还告诉蓝字:法国艺术家考克多与哈第盖的故事.考克多才华横溢,既是诗人剧作家,又是小
说家,画家,演员,电影导演.哈第盖是文学天才,富家子弟,15岁就被誉为“诗坛瑰宝”。他于2
9岁的考克多认识,友谊快速发展,一同研究诗学,一同旅行,这期间考克多文思如泉涌,哈
第盖也完成了两部小说。但后来哈第盖大量酗酒,甚至吸毒,债台高筑,居无定所。他不要跟
考克多出双入对,也不要朋友戏称他为“考克多夫人”最后孤零零的死于巴黎一家医院。哈第
盖的死对考克多是无可限量的打击,考克多日夜饱受煎熬,要死不活,虽生犹死,始终无法写
作……
我说了法国诗人蓝波与魏伦虽然不欢而散,但毕竟有过一段肌肤之亲的恋情.
我说了法国诗人小说家纪德与英国唯美作家王尔德的志趣相投的忘年之交.
我说了美国“垮了的一代”著名代表作家艾伦.金斯堡与比他小七岁的彼德.奥洛夫斯基的盟
约。
我说了美国作家楚门.卡波提甚至把身边的男友法蓝克介绍给美国剧作家田纳西.威廉斯,让对
方过了一生最快乐的14年时光……卡波提说:如果不是法蓝克,恐怕纵欲无度的田纳西.威廉斯
活不到40岁. 我不知道为什麽对蓝字说这麽多,我把自己的藏书一本本都给他看,他说最欣赏的是日本三岛
由纪夫的《假面的告白》。
大多数的夜晚,蓝字一个人寂寞的度过。他看了大量的中外名著,做了大量的笔记,还不断
的在研究人像摄影、广告摄影、特技摄影、流行服饰、化装技巧……有一年,我让他每天坚持
写500字以上的一篇文章,我也不管多忙,每天陪他写上一篇,每天早上交换,我还得帮他批改,
谁也不能偷懒。至今,那叠厚厚的原稿还在我的手边呢。那段日子,我发现他的文笔和才思都
有显著的进步,字也写得越来越象我的了。我说:你也可以去考一个中文系的文凭了.
我还是一次次的劝他晚上出去走走,可以去酒吧坐坐,多结识一些朋友,对开拓业务也有帮
助。他去了一阵,对我说:“一点也没劲,坐在那里,年纪大的以为我是卖的,开口就问价钱
;年纪小的以为我抢他们的生意,尽给我看白眼……”我知道蓝字晚上出去是很招摇的,他有
时会在头发上喷上一小撮金色,就象落日余辉;有时又喷上一撮紫色,就象神秘彗星;不过一
回来就洗掉了。渐渐的时间长了,大家对他熟了,聊的人也多了。可他对任何人都没感觉。张
三李四王五赵六一律看待,可张三李四王五赵六却互相嫉妒。有一次他闲得无聊,与张三通了
电话,又打电话给李四,开头聊得好好的,无意中说起刚和张三通过话,李四马上翻脸,勃然
大怒说:“你既然和张三说话,为什麽又和我说话?是不是他不理你,你才找我?……”并气
呼呼的把电话挂了。蓝字很茫然:你们上海的同志怎麽啦?莫名其妙!是不是有毛病?从此,
他再也没兴趣和同志电话聊天了。
那年秋天,蓝字被一个三十多岁开过舞厅的老板青盯上了,蓝字一天不上酒吧,他就会打电
话来。蓝字对我说了,我说叫他来照相让我看看。青来了,圆头圆脑的,戴了一副眼镜,看上
去就象三四十年代的学者,风度翩翩的样子,服饰绝对上品。只是眼睛偏小,看人时有一闪即
逝的怀疑和戒意。就是这“一闪即逝”给我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我喜欢坦荡荡的人。他眼镜后
面的眼睛闪烁不定,让我感觉到他的眼睛后面还有一双眼睛……
我没有反对他与蓝字来往,蓝字难得有个谈得来的朋友。我对自己说:你的直觉恐怕是情敌
间的敏感和苛求吧!
青很多空,老是来找蓝字,他文质彬彬,绝不粗鲁。蓝字对他的好感也与日俱增。我不怀疑
蓝字,我信他有事一定会说的。
有天下午我到影室,发现蓝字不在楼下,上楼时见青也在,便沉下了脸。青立马走了,我一声
不吭。蓝字说:“哥,他刚才抱了我。”我仍不吭声。蓝字从背后抱住了我。
我问:“吻你了?”蓝字说:“我没让他吻嘴,只吻了脸。”我问:“你起来了?”蓝字说
:“恩。”我问:“他也起来了?”蓝字说:“没感觉到。”我又问:“为什麽让他抱?”蓝
字说:“他说他真的喜欢我,他跪下求我了……”
青告诉蓝字:他25岁成的家,30以后才知道自己是同志。那是在一次出差时,他上一个很偏
僻的厕所去小便,发现一个中年人一个人在自慰,家伙大大的,故意给他看。他看呆了,小便
也出不来,自己的家伙倒也大了起来。那人向他靠近时,他竟迈不开步子逃走,也许潜意识里
就不想走开,那人蹲下用口玩了他,他象腾云驾雾一样,有了一种全新的体验,从此便成了同
志。可开始入圈时遇到一个小混混,光图他的钱,没命的陪他玩,有时一夜要出三四次,还得
陪老婆,搞得现在几乎阳痿了。他说看到蓝字的第一眼就恋上了他,听别人说蓝字和我的故事
,羡慕得不得了,他一心就想找一个这样的人。他说他一辈子只想找一个,他说他愿意为蓝字
天天做0号……
看着蓝字为难的样子,我很难受。他说:“这麽多年我老被动,多想试试做一次主动的大男
人。你如说不,我就算了。”我咬咬牙根,心想蓝字为我牺牲这麽多年,他也知道我有许多小
弟,还如此忠心坚贞,太不公平了。我们的不平等条约也该走到头了。
我硬硬心肠,买了KY润滑剂和杜蕾斯保险套,交给蓝字说:“别告诉他我知道,他会索然无
味的。”我和蓝字从来不用这些,因为我从不进入别人的身体,他更没有其他上床的人。
整整一夜,我在失眠与恶梦的交替折磨中度过,翻了几百个身。
一清早便来到影室,蓝字还在被窝里。我离他远远的,冷冷的说:“交代吧,每一个细节。
”他说你过来,有东西给你看。我走到床边,他一把抱住了我,使劲的亲我。我高叫:“别使
美人计!我受不了啦!”他于是松了手,拿出原封不动的KY与保险套放在我手上。
“怎麽啦?不用也做?你不怕得病?!”我急了。蓝字不慌不忙的说:“什麽也没发生,我
把他赶走了。”原来蓝字打电话给青后,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如果青来了一言不发做了也就做
了。偏偏青多嘴讲了一通开场白,说如果蓝字同意和他上床,他就拿出多少多少万元钱立马去
开一个同志酒吧,给蓝字一半股份,每月分成,只要蓝字离开影室去帮他打理。“生意一定会
很好的……”还没等他把“宏伟蓝图”讲完,蓝字便说:“你走吧,我没你这个朋友!”不做
任何解释就把青请了出门。
我真的好感动好感动,抱着蓝字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象是夺回了被人抢走的宝物一样,亲了
又亲,不由刹时动了情。我把衣服一件一件地脱了干净,钻进蓝字的被窝,在他耳边轻而果断
的说:“我给你”……
其实一点也不动人浪漫,也不温馨美丽,一个老男人一文不值的身体,送给别人也许都不要
呢。但我与蓝字却把这一刻看得非常非常神圣,我给得壮烈,他要得虔诚。我在蓝字面前又一
次破了几十年的戒,以赴汤蹈火的心理准备迎接蓝字的进入。那天清晨,我们用了很多很多的
KY,盘旋了良久,在他下定决心进入的一瞬,我撕心裂肺的痛,就象当年躺在开刀的手术台上
一样,几乎昏死过去。但我用爱的毅力,挺了过来。蓝字明白,我付出的痛苦代价比他当年还
大。
以后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在蓝字的再三恳求下做一次牺牲,让他做一次“大男人”。每次
都痛楚依然,我没有告诉他,我与他两样。直到最后分手,我始终没感觉到一丝一毫生理上的
快感,只是一种心理上对蓝字忠诚回报的满足。
圣诞节,在我们收到的贺卡中,有一份是专门送给蓝字的,那是青寄来的。这张价格不菲的
圣诞卡,缀满了朵朵美丽精致的银色雪花,中间竖立一枝燃烧的红烛。里面用中英文两种文字
写着:“是走自己的路,还是永远做别人的影子?——永远等你的青”。
蓝字毫不犹豫的把贺卡撕得粉碎,往窗外一仍,就象翩翩起舞的雪花找不到归宿,在寒风中
慌慌张张的……
在上海的日子,蓝字回过几次家,他家已经把户口迁到了深圳。但每次回家不久又来了,他
家里还是不断的催他出国。有一天我突然丢失了蓝字送我的戒指,心中隐隐约约有种预感:我
们相处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少了!彼此都没说明,心里都珍惜着每一次的爱。
到了2000年,我们上了网。当然是他上的时间多,我上的时间少。网络为他打开了一个新的
世界,我决定给他一次最后的放飞、最后的放纵。让他到了中原,遇到了龙翔九天,龙也是一
个很优秀的男孩,他俩爆发了一段轰轰烈烈的情感。这事中原的朋友都知道,他俩也发了很多
帖子,这里我就不赘述了。
蓝字还和许多网友聊了天,通了信,交换了相片。但除了龙翔九天
,他没和其他任何人见过面。他曾给过我一份网友的名单,让我以后有机会谢谢大家。因为没
得到网友们的同意,我不便把那些朋友的网名写上。蓝字说他会永远记住中原的,他会永远记
住大家的。
2000年,是他最开心的一年,也是他最伤心的一年。我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这
最后的放飞放纵究竟给蓝字带来是美好的回忆?还是对别人的失望与伤痛?
家里象宋朝皇帝急召岳飞回京一样,连发12道金牌。一个个电话都打到我的家里,因为他们
知道蓝字最听我的话。而他外公的身体真的也不好,他实在找不到继续拖延的理由。
恩恩爱爱的度过了最后一段凄美的时光,难舍难分的在机场伤感的拥抱。我与蓝字今生今世
可能真的没有重逢的时候了。
命运赐给人的任何东西,都是有限的。我除了感谢命运,还能说什麽呢?
这是我和蓝字的第十次分手。
这就是我和蓝字前前后后的十次分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