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梁朝
建康
天色是刚破晓的灰蓝。
皇宫里负责宫廷出入的护卫薛遥,正辗转反侧,被不知名的恶梦紧紧纠缠。
黑暗无垠,意识混沌,撕裂般的疼痛及深沉的绝望,让他嚎啕大哭。梦中,泪落在那细白肩膀的星形胎记上。胎记的主人是谁?为何自己会抱着他恸哭呢
薛遥在梦里挣扎,几度尝试想看清对方的脸,然而就在快看到那人的脸时,他蓦然睁开双眼醒来。
泪由眼角滑入鬓间,汗湿的衣服贴着肌肤传来阵阵湿冷的冰凉,薛遥空洞的睁大双眼,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虚软无力的瘫在床上。
跌落万丈深渊般的痛苦,紧紧捉住薛遥,让他动弹不得。自从半年前进宫后,这个梦就纠缠上他,令他总是哭喊着醒来。
虽然知道是梦,但在梦里饱偿的痛苦却一次比一次强烈。荒谬的是,他连到底是谁让他饱受痛苦都不知道,因为他一直无法看清梦中的人。
在床上躺了半天,等那痛苦慢慢退去后,薛遥才爬下床,在茶几上到了杯水喝。思绪逐渐清明之后,薛遥才敢去回想梦里的点点滴滴。
痛苦是属于梦里,清醒时的薛遥完全无法想象自己为何会为了另一个人而伤心落泪。
"可恶!那个人到底是谁?"
薛遥俊朗的脸罩上一层阴霾浓眉紧蹙,深被疑惑困扰。其实,困扰薛遥的并不只是夜里的恶梦,还有白天宫里的蜚短流长。
宫里的一些大臣们,对于他获得侍中之之职颇有微辞,不时有不中听的毁谤传到他耳中;大臣们认为他
一定是用法术迷惑了皇上,才能入宫半年救升为护卫。
对于这些流言,他一向充耳不闻,置之不理,但昨天竟有个大臣当面讽刺他,说定给给了皇上什么好处,才会得到皇上的青眯。他气得差点将那个大臣一拳揍倒在地,幸好及时想起师父的劝诫,才没闯祸。
师父是京城外崇光寺的主持,也是将身为孤儿的薛遥抚养长大的恩人。
薛遥一出生就被丢在崇光寺外,身上除了一封写有他名字的信之外什么也没有。师父不但捡他回寺里抚养,还教他武功。
有一次皇上到寺里参拜,见它长得器宇轩昂又会武功,就命他到皇城里当卫兵。虽然他对功名没什么兴趣,但皇命难违,他也只好到皇宫里当差。
临去皇宫时,师父告诫他不可生事,凡事须紧守本分。他完全遵照师父的吩咐行事,入宫后没做过一件错事,所以半年之后,他就被升为护卫。
"我可是一点都不希罕这个职位。"薛遥忿忿地嘀嘀自语。
正当他一脸不平时,房外有人走进,随即传来叩门声。他起身开门,门外是东宫常侍柳昊。
"是你,这么早有事吗?"
"干嘛一大早就板着张脸?"
"有什么事快说!"
薛遥并不讨厌流昊,但对于他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处事态度,却深感无法苟通。
"你就是这种硬脾气,才会惹来一身麻烦。"流昊一脸惋惜。
"如果你是一大早来要说的
就是这个,那你请回吧!"
薛遥不客气的下逐客令,流昊却丝毫不已为付,笑容可掬的道:"是皇上叫我请你去议事堂,他有事找你商谈。"
"这么重要的事,怎不早说?"
薛遥埋怨了一句,转身回房里迅速着装。一整装完毕随即赶往议事堂,连看都没多看一眼还站在房外的柳昊。
柳昊望着薛遥远去的魁梧背影,黑白分明的眼里透着不甘的埋怨:"就只有你不将我这京城第一美男子看在眼里,总有一天我非得让你对我另眼相看不可。"说完,柳昊懊恼的离开薛遥的房门前。
柳昊的出身和薛遥截然不同,他是大臣之子,人有长得白净如玉,风度翩翩,是个文武双全的英才,因而自小听了多少人的赞誉,更是集众人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子,偏偏半年前进宫的薛遥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对他简直就是视若无睹。
对于受惯赞捧的柳昊来说,这是一大打击,是绝对无法忍受的事,,所以他才处心积虑地相接近薛遥法,而这次薛遥晋升之事,就是他居中推荐的。
议事堂里,皇上早已等候薛遥多时。一见薛遥进来并忙着行礼,立即制止。
"别多礼了。"
薛遥虽听见皇上的话,却不敢造次,仍恭敬地行礼。
"薛护卫真是一点都不肯马虎啊!"皇上持须而笑,脸上是无尽的赞赏。"看你这样,朕也能放心将最挂心的事交给你去办了。"
"请皇上吩咐。"薛遥低着头恭敬回道,
"近日宫里传出些说长道短的话,相比薛护卫也知道吧!"
"臣听说了。"
薛遥当然知道皇上所指的是大臣对他的评论。
"虽然朕知道那都是些无稽之谈,但实在没必要让你再承受这些不必要的闲言闲语,所以朕想让你暂卸护卫之职,到江州去一趟,顺便远离这些是非,你意下如何?"
"到江州?"薛遥有些错愕,他没料到皇上会临时将他调往江州。
"你别误会,朕绝对不是将你撤职,而是这半年来你一直表现得正直不阿,朕才放心将这件事交给你去办?quot;
薛遥虽然认为皇上的话只是安慰之辞,但对于能离开皇宫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即使是江州那种陌生之地,他还是会欣然前往。
"臣愿意前往。"
"看来你到是一点都不眷恋京城啊!"
薛遥张口想解释,却被皇上给制止。
"别说你没那个意思,有时候连朕都忍不住想到外面透透气了,更何况是你们这种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了。"
皇上或许是见薛遥答应的爽快,难掩心中欣喜,说起话来也就不那么严肃。
"皇上要臣到江州办何事?"
薛遥这一问让皇上的脸色瞬间黯淡,顿时没了皇上的威仪,成了个普通的忧愁凡人,他赐座给薛遥,等薛遥在他面前坐定,他才缓缓开口道:"薛遥啊,朕派给你的可是件辛苦差事。"
一听是辛苦的差事,薛遥立即屏息凝神,全神贯注地听着,并没有提出任何疑问.见薛遥坦然接受的模样,皇上才继续道:"在皇宫里,上至太子,下至奴婢,没有一个人不倾尽全力讨朕欢心的。在江州,却有一位庶出的皇子,说什么也不肯来京城,甚至不成认朕这个父皇。由于朕太记挂他,而且最近宫里传出其他皇子要对他不利的风声,所以朕希望你到江州去保护他的安全,并替朕这个无法尽到责任的父皇照顾他,好吗?"
薛遥虽不明白远在江州的皇子和皇上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但凭着没谋面的皇子那不肯趋炎附势的气魄,他到乐于挺身保护他?quot;我愿意接受这项任务。"薛遥爽快的答应。
薛遥看到皇上眼角泛着欣慰的泪光,深刻感受到皇上对那位皇子的疼爱,因而胸中涌现一股非得誓死保护皇子,并设法使两人间的误会冰释的想法。皇上拿出一封预先写好的信筏递给薛遥。
"这封信里说明了你此行的目的,你一到江州就拿给皇子,他会明白的。不过他平常总不依朕的命令行事,你可能会受些委屈,你的要多担待些。"
"臣明白。"薛遥接过信笺,也算正式接下江南之行的任务。"臣也打算今天去向师父辞行,明天在启程前往江州,可以吗?"
"当然可以,就这么办。"
皇上含笑点头,脸上是放下重担后的释然神情。
薛遥见皇上没别的吩咐,随即告退回自己房里收拾行李。由于只带走几件带入宫的衣裳,收拾的工作片刻就告完成。当背上那简单行囊、穿回他入宫时的衣服时,薛遥感到有种说不出的惬意自在。
他很快就出了宫,骑着皇上御赐的良驹回到崇光寺。半年没回寺了,一下马,他便迫不及待地开桑大喊:
"和尚师父,我会来了!"
薛遥三步并作两步的穿过寺里的大厅,却没看到师父的身影。他往禅房方向走去,结果还是没看到师父。
"他老人家跑那儿去了?该不会我一不在,他就跑去四出云游了吧?"他边嘀咕着,边往寺院后山寻去。后山有条溪流,寺里所需的饮水,全部得到溪里去汲取。当他快到溪边时,远远就看见一道枯瘦的身影在溪边打坐。
"和尚师父,我会来了!"
薛遥以人前决不会有的随意,在师父身边一屁股坐下来。
老和尚懒懒的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对于薛遥的突然出现,不露一丝讶异。他用用苍老低沉的声音缓缓地道:"不是回来,应该是要走吧!"
"果然还是瞒不过你。"薛遥笑了笑。"我的却是回来向你辞行的。我今天就要启程到江州了,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回来。"
薛遥说着说着,突然觉得不舍。他实在放心不下自小将他养大的,而今已经是风烛残年的师父。
"江州啊!那是个好地方,比京城好多了。"
说完这句话,老和尚又闭上眼睛,就像睡着似的。
"就这样吗?师父没什么要吩咐我的吗?"
薛遥知道师父有着未卜先知、趋吉避凶的能力。
老和尚再度睁开了眼,直视眼前清澈见底底溪水,张了张口似乎想说社么,但却欲言又止,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怎么是这种表情?师父有话想说就说吧,再坏的情况我都能接受。"
薛遥跟随师父那么多年,当然明白师父定是预测到他有劫难,才会不知如何开口。
"凡事当顺其自然,莫可强求,知道吗?"
老和尚说得语带玄机、不清不楚,但薛遥却心有所悟似的,点了点头回答道:
"我知道了。"
"唉!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老和尚又是摇头,又是叹气,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准备回寺庙里去。
薛遥挑起溪旁装满水地木桶追了上去。
"师父!你怎么说我不知道呢,难道你那句话还有别的意思不成?"
肩上挑了两桶子水,又要追上师父地速度,薛遥显得有些吃力。
"没有!没有!我哪有什么别的意思?"老和尚连忙否认。薛遥知道师父话里定有别的涵义,但师父不肯讲,就算逼他也没用,薛遥在和师父一起用过斋饭,略作休息之后,就赶往江州去了。
江州
临川
时值六月,江州正浸润在霏霏细雨之中。
一位约十五、六岁地俊俏少年,在一座亭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撩拨着古琴,一副百般无奈的郁闷模样。
少年生得唇红齿白、眉目如画,有着江南山水柔美的特质,是个飘逸出众的少年。他头戴银饰小冠,身穿锦绫宽衫,翩翩风采更是展露无疑。
纪维年纪虽小,却是纪府里当今皇上的五皇子。如今让他一脸气闷不快的正是这身份,而不是连下好几天的细雨。
三天前,京城里快马传递而来的书信,打扰了他一向平静恬适的生活。信中写道皇上将从京城派一位武艺高超的人来保护他的安全。
"哼!什么护卫,根本就是想派人监视我。"
纪维不屑地冷哼一声,弹指用力划过琴弦。咚!琴弦应声而断,鲜红血珠立刻染上素白手指。
"好痛!"
纪维猛地站起身来,用嘴吸吮受伤的手指,抬脚踢了古琴一下,骂道:
"可恶!连你也来欺负我。"
正当纪维发怒时,一位小婢撑着伞从曲折小径走来,在亭外停下道:
"主人,屋外有一位从京城来的大人求见。"
"不见!"纪维疾言厉色的回应。
"是!"小婢似乎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答覆,立刻转身准备去回绝求见的客人。她走到大门口,对那名风尘仆仆从京城里赶来、此时正一身湿漉漉的大人解释道:
"我们家主人一向讨厌京城里来的人,此刻他正巧生着气,更是不可能会见大人您的,您还是先到城里找间客栈歇脚,明天再来试试吧。"
"麻烦将这封信交给你的主人,他看了信之后,应该会见我。"
薛遥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皇上嘱托地信笺,交给小婢。
"这……..好吧!"
小婢见他不死心,迟疑了半响后才收下他手里的信,又转回屋里。
不久,小婢又出现在大门前,她朝薛遥摇头说道:"不行!主人看完后就将它撕了,还吩咐不可以让大人您进府里来,所以您还是请回吧。"
薛遥没想到这位皇子可行如此倔强,但他又不能第一次交手就认输。这回若是认了输,日后他就永远别想在皇子眼前立足了,所以说什么他也不能离开。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小婢也不能多说什么,她叹口气后关上大门,回头向纪维将他的话向纪维禀报。
纪维听到薛遥要在府外等,仍是不动声色,寒着脸收了古琴就会自己房里去,存心对薛遥的事不理不睬任由他在屋外吹风淋雨。
薛遥到访纪府的时刻约莫事申时,一个时辰过后,府里开始备饭,纪维故意漫不经心的问:"屋外那个京城里来的人总该走了吧?"
"他还在。"知道事情原委的小婢赶忙回话。
"还在!"
纪维有些吃惊,没想到这次的人竟没被他的闭门羹给吓跑。他知道屋外还下着雨,而那人竟在雨里等了一个时辰。一想到这只不过是他和父皇之间的嫌隙,实在没必要牵累他人,纪维终于心软。
"就将他带到忘尘轩吧!记得吩咐他别来打扰我,我可不想见他。"
"是,我这就去。"
小婢得了令,立刻赶往屋外,将淋了一个时辰雨得薛遥带进屋,直领往主离屋最远的一处偏僻小楼:忘尘轩。
这忘尘轩平日虽没有人住,到也整理的干净清爽。婢女很快就送来热水和饭菜,让他梳洗及填饱肚皮。梳洗一番,吃顿饱饭过后,薛遥不顾纪维的吩咐,立刻出了房门,准备去找那个不想见他的皇子。
虽然不晓得纪维的起居室在那里,但他想只要往最富丽的屋宇找去,八成就能找到主屋。
屋外雨已经停了,云仍未散开,视线全被黑暗遮蔽。
薛遥按着先前来到的忘尘轩的路径,慢慢走着。刚下过雨的夜里,一切显得特别清新,湿凉的感觉里混杂着泥土的味道,薛遥不由得伸手抒展筋骨,大大的吸了好几口气。
突然,他的眼角闪过一道白色影子。
薛遥立即盯上那在黑夜里出没的白衣人,尾随着他的脚步穿过了一大片竹林。依那个纤细的身影和轻快的步伐,薛遥判断对方应该是个女子。由于不熟悉路径,地上又是泥泞一片,让他跟踪得十分狼狈,有几次险些被前面的白衣人觉察。
走了一段路后,白衣人终于在竹林外停住。竹林外飘散着浓郁的花香,虽然无法看得真切,薛遥猜测此处该是座花圃。这种时辰到花圃来,未免太过诡异,这人是谁呢?
薛遥尽管心中孤疑,但只要对方没做出不轨之事,他也无权干涉。所以他只隐身于竹林之中,尽观其变。
然而令他吃惊的事接着发生了,只见那名女子跪倒在地,呜咽低泣。那种压抑的声音,让薛遥这个旁观者易忍不住升起一股恻然的悲伤。他不由自主的悄悄走上前,开口安慰:"心里悲伤,就放声大哭吧!"
听到他的话,那哭泣声反而嘎然而止。
纪维僵跪在地上,又气又恼,没想到竟会被人看到他哭泣的狼狈模样。他先前就觉得有人跟踪他,果然不错。纪府里除了一个整理庭院的老伯之外,并没有其他男人,这出声的人肯定是那个从京城来的人吧!他都还没正式接见,他就已经监管起他的事来了。
纪维抹了抹泪,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站起身扭头就走,全然将薛遥视为无物,薛遥却不由自主的伸手将他抓住。
"放手,不准用你的脏手碰我。"
清朗又不失威严的怒喝,让薛遥赶紧松手。
"就算你是当今皇上派来的,我也不放在眼里,你可别想在我家里撒野。"
没头没脑的被羞辱一顿,薛遥立即明白跟前被他误以为女子的人是谁了。
"我这一趟到江南来,是为了保护五皇子,你认错人了,我姓纪,不姓萧。"
纪维丢下这么句话后立刻拂袖而去。薛遥既已知道要找的人就近在眼前,怎可能放任他离去,他立刻快步追上。
纪维见他追了上来,更是加快脚步,但一个心慌,不小心踩到泥泞的水洼,滑了一跤,险些跌倒,幸亏追上来的薛遥眼明手快,一把将他扶住,他才没跌向泥地。
"我说过不准你碰我!"
纪维将薛遥推开,对于他的挺身相助完全不领情,然而湿滑的泥地似乎故意和他作对似的,再度令他几欲滑倒。
薛遥完全无视于他的警告,从身后将他抱住,任凭纪维再怎么挣扎都不肯松手。
"别使性子了!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得保护你,因为那是我得职责所在,你一再抵抗,只是让自己心里更不好过,不是吗?"
"无礼!你是什么身份,竟敢来向我说教!"纪维涨红脸怒骂着。
他忘了先前才否定自己视五皇子,现在却又想用身份来压薛遥。
"想以权势来压我是没用的,只要是我应该做的事,我一定会去做,谁来阻挡都没效。"为了避免伤到他尊贵的身躯,薛遥略略地松了手,谁知一松手纪维就反过身来,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突如其来地一巴掌,让薛遥完全愣住,感受到由脸上传来地刺痛感,他瞠目结舌地看着纪维。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无礼。"纪维高傲地道。
薛遥知道自己该反击,但碍于纪维的身份,他又不敢僭越,虽然觉得委屈,但这一巴掌他还是默默承受下来。
冷哼一声后,纪维就将呆愣住的薛遥丢下,头也不回的往自己的小楼走去。虽然他走得又快又急,却时时刻刻注意着脚下的状况,他可不希望薛遥又跑来救他。
一回到他的"无忧居",他立刻命令人送来热水让他沐浴。
当婢女一准备好沐浴用的热水,纪维就迫不及待地将她们赶出去。进入哪温暖的水池里,正当全身松懈之际,纪维一直强忍着的泪又落下来。满腮的泪才被温热的水洗去,马上又涌上新的泪。
"可恶!我干嘛要哭啊!"
纪维忿忿地抹去泪水,吸了吸鼻子,脑中地思绪总算不再像理不清的乱麻。
刚才让薛遥看得他狼狈的模样,对他来说是重大的打击,让他心中既是羞愧又是怨恨。他一向很努力保持着尊贵的姿态,对下人也是严肃以待因此从没有人敢轻慢的接近他,更没人敢对他说些随便的话。
但是,今夜他却被个最讨厌的人看到他最狼狈的模样,而且他还有失庄重的出手打人,这一切就像个恶梦。
纪维蜷缩着身体,双臂将自己的身体环抱住,一股异样的骚动在他胸口作乱。他想起薛遥双臂的力量,及那宽阔胸膛的温暖。那是一种温暖、安全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倍受呵护,这种感觉一直是他渴望拥有的。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这种美好的感觉,偏偏会出现在令他如此讨厌的人身上?
纪维一夜都被懊恼、憾恨的心情纠缠着,整夜无法安眠。
第二章
天刚破晓,才睡着不久的纪维被雨声吵醒。
辗转无眠的疲累,让他赖在床榻上,连动都不想动。另一个让他不想起床的原因,测试怕遇见他不想见的人。
他并不是惧怕薛遥,而是在自己心情尚没平静之前,他不想见他。平日,若没他的命令,没人敢来催唤他,更没人敢擅自踏进他的小楼一步,所以他大可安心地睡到日上三竿,绝没人会来打扰他。
一想到此,纪维再度闭上眼继续入睡。屋外的雨声逐渐变小,他困盹的进入梦想之中,四肢慵懒的随意伸展。然而这份慵懒,没多久就被一阵突兀的瞧门惊散。
叩、叩--
惹人厌的声音,在他置之不理的情况下仍然持续着。纪维皱着眉、寒着脸,翻身下床,厉声对折门外喊道?quot;是谁胆敢打扰我入睡?快走开!要不然我就叫人将你拿下治罪了。"
喊完话后,纪维气呼呼的躺回床上,满肚子气的他,根本就睡不着了。
屋外的敲门声在他一阵大喊之后,总算停了下来,似乎是一听到要治罪,就不敢再轻举妄动。
"哼,还不就是个胆小怕事的人。"
纪维不屑地说着,缓缓地起身准备起床。
他的教材着地,屋外的人想是要对他的不屑提出抗议似的,再度敲了敲门,这敲门胜还加杂着薛遥健朗的声音。"我是从京城来的薛遥,想要拜见五皇子。"
皇子,纪维嘴角牵动一抹冷笑眼里有着掩藏不住的怨怼。
这个叫薛遥的袂免太大胆了,竟然敢在纪府里提到"皇子"这个他最忌讳、最不想听到的称呼。听到这样的称呼,每每让他气得想杀人。
见他没回应,薛遥的通报声再度响起。
那刺耳的称呼,纪维被迫又听了一次,不想再忍受无谓的折磨,他怒气冲冲地跑上前开了门,对着门外劈头骂道:"这里没什么皇子你要是敢再叫一遍,我马上叫人将你轰出去。"
纪维怒骂的声音,在抬眼看见薛遥时嘎然而止。昨夜天色太暗,他并没看见薛遥的脸,这是他第一次看清薛遥的长相。似曾相识的记忆夺了他的魂魄,他傻傻地呆望这薛遥。英伟挺拔的身躯、深则如雕刻般的五官、黑亮如漆的双眼,在在都是那么熟悉。纪维不由得混身颤抖,紧抓着门的手也逐渐失了温度。
他认识薛遥的,可是他完全不记得在哪儿见过他。
"你还好吗?"
薛遥见纪维一惨败,忧心地问着。只见纪维流着冷汗,动弹不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顾不得纪维又会骂他无理的可能,薛遥动手将他扶到床榻上躺下,自己则在榻前跪着。
纪维发没梳、衣没整,流露出一股自然不造做的美感。细致如丝的白净肌肤连女子都自叹不如,双颣染着初醒的红晕,而那小小的最顺景如花般娇嫩。薛遥生平首次遇见这般绝美之色,初尝为人怦然心动的滋味。
然而,对方竟然使个不折不扣的少年。老天真是捉弄人啊!
薛遥无奈的苦笑一声,摇头叹气。
好半响后,纪维受震惊的神魂似乎才慢慢恢复。他坐起身来,双眼仍一瞬也不瞬地盯着薛遥,迷蒙的眼里净是疑惑不解。
他想问薛遥他们之前是不是见过,但张嘴却说出于心意想左的话。
"你快点回京城去吧,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不行!我不能违背皇上的命令。"
"皇上、皇上!你嘴里的皇上就是我的仇人!"纪维的情绪突然变得激昂,绝美的脸孔因痛苦而扭曲。"所以你也是我的仇人."
"这不公平!"
薛遥一听见纪维将他当成仇人,莫名的痛楚吞噬着他的心。
"事情就是这样,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了。"纪维一脸漠然,起身走向床榻边的屏风,冷冷的道:"我要更衣了,你请回吧!"
"我绝不回去!"
薛遥不为所动,依旧跪在榻前。纪维冷冷的看他一眼,径自隐身到屏风之后,原本该动手宽衣的他却呆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他不能让薛遥留下来,绝对不行!他的理智这么提醒着他。可是,另一方面他又渴望薛遥能留下来,让他将那暖没不清的情绪及似曾相识的感觉弄明白。
薛遥见极为久久毫无声息,不免心生担忧,于是开口问道:"五皇子,你还好吗?"
他的话又刺痛纪维的心,他自屏风后面大步走了出来,一脸怒容地冲到薛遥面前,揪住他的衣襟恶狠狠得道?quot;如果再一次让我听到那令人厌恶的称呼,我一定毫不留情地杀了你。"纪维的威胁没让薛遥感到害怕,反倒是从纪维衣袖所散发出的馨香让他惊悸;那诱人香气,让他忍不住想抱住纪维那温软身躯。
"我该怎么叫你呢?"
薛遥贪看着眼前的俊美容颜,轻声问着。 "呃……."纪维一时无言以对。
通常一般交情的人,大多是用官号或职名来互相称呼,只有亲近的朋友和亲人,才会用名字来称呼,而他和薛遥非亲非故的,让他直称他的名字似乎不妥,但这总比叫他皇子要来得好多了。
"你就直呼我的维名讳吧."
纪维放开他,一脸倨傲的说着,像是特别施恩于薛遥似的。 "纪维……"薛遥一点都不介意他的态度,立即生涩地叫着他的名字。
"没错!日后你只有叫我纪维就可以了。"
纪维表情冷硬的回着薛遥,内心却因薛遥叫了他的名字,而感到一股甜甜的暖意。
"纪维,纪维……" 薛遥像牙牙学语的小孩,不停反覆叫着他的名字,害纪维莫名地红了脸。
"可以了,没事别乱嚷嚷."
情斥他一声之后,纪维再度转回屏风后面。这次他利落迅速地换好衣衫,不一会儿就再度出现薛遥面前。
薛遥等他在榻上坐定之后才开口问:"为什么皇上会是你的仇人?"纪维怒目瞪了他一眼,"我准许你叫我的名字因为没其他好法子,可不表示我和你比较亲近更不表示你可以无礼。"
"是臣僭越了。"薛遥低头道歉。
纪维瞟了薛遥一眼,看他似乎有了悔意,才缓了缓脸色。
"那人明明就是个叛臣,你们却口口声声称他皇上,这真是可笑之至。"薛遥沉默无言。虽然他在宫里不久,但对于皇上是如何得到帝位的,倒也清楚明白。若从前朝的眼光看来,如今的皇上的确是叛臣;但就历代王朝的更替看来,又有哪个朝代的开国君王不是叛臣?
"看来你是颇不以为然。"
"臣不敢!" 纪维听到他的回话,紧皱眉头,不悦地瞪着薛遥。 "你满嘴臣、臣、臣的,你当我是什么人?"
薛遥惶恐的抬起头来,连忙解释道:"当然当你使皇….."
到了嘴边的话,被纪维那仿佛要杀人般的目光一瞪,立即硬生生的吞回肚子里。薛遥这才领教到眼前这位少年,可比京城里的皇上还难伺候。
"既然那么喜欢当臣,就回你的京城去吧!这里可没有能留你的地方。"纪维处心积虑地就是不想让薛要留下。
"不行!我不能回去。京城那边传闻有人要对你不利。我这次就是专程来保护你的安全的。"
"我不需要保护,也不相信有人会对我不利。总之,我希望你能早点回京城里去。"纪维回绝了薛遥,起身往门外走去,临出门时,他突然停下脚,回过头对薛遥吩咐道?quot;你在府里的时候可别来打扰我,也别让我见着你,因为我看了你就心烦。"
纪维一点都没察觉自己的话有多伤人,一向气势昂扬的薛遥,在他离开之后,颓丧地跌坐在地,脸上竟是痛苦受伤的表情。一连几日,薛遥遵循纪维的嘱咐,没干去打扰他。虽然纪维不愿承认自己的身份,但他终就是皇子,而他却只是个臣子
不止为何,每当想到两人悬殊的身份时。他的胸口就隐隐作痛,心情烦乱不已。但他仍然每天远远地在一旁守着纪维,留意他的安全。后来薛遥曾到过那夜初遇纪维的地方探查,才知道那是个花团锦簇的新造陵墓,里头葬的是前朝的公主,而立被人则自称不肖儿的纪维。薛遥终于明白纪维为何会痛恨当今皇上,甚至将皇上视为寇傥。他心里一定很苦吧!小小年纪就得承受这些大人们所造成的国愁家恨,甚至连姓氏都改成与皇室毫不相干?quot;纪",只是不想与当今皇上同姓。他的性情会变得乖张、任性,也是情有可原。但薛遥连着几日观察下来,却发现有个比纪维心中仇恨还严重的问题--纪维似乎连个朋友都没有。
他镇日大多时呆在府里,有时弹琴,有时读书,偶尔会骑马道郊外驰聘一翻,除此以外,就再无其他活动,
纪维比薛遥年青,却过着比薛遥在寺庙时还要一成不变的日子,让薛遥在一旁看得既不舍又不心疼。
他该纵情畅意的玩乐,才不会净是将不快的事情放在心上。薛遥虽然知道什么是对纪维或许会有帮助,但却苦无资格去劝谏他。
这天,他从婢女口中的城里有个热闹的庙会,从傍晚直到通宵,城门害特地为了这盛会一夜不关。
听见这个消息之后,薛遥首先想到的是纪维,但又如何才能让纪维同他去看庙会,却让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良策。最后,薛遥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将他强行带去的下下策。
午后,当纪维用膳完毕,入无忧居午睡时,薛遥就在屋外等着。他打算待纪维一出无忧居时,便立即将他带上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奔城里,如此一来,就算纪维想拒绝也为时已晚。
果真,就在过了一个时辰之后,纪维才刚踏出房门,连惊叫都还来不及喊出,就被薛遥扯往马厩,带上马一路直奔县城而去。
"你想干嘛?"纪维惊魂没定,骇然问道。
"带你到城里看热闹。"薛遥快马加鞭地催促着马儿。 "我不去!"
一得知薛遥自作主张的胡闹目的为何,纪维立刻挣扎着想下马,还伸手去扯缰绳。
"别乱动!当心摔下去。"
"我宁可摔下去!"纪维一脸怒气。 "不行,你的安全有我负责,你若受伤了,我可担待不起。"
"既然不想看到我受伤,现在就立即回府。"
"不要!我希望你能出来好好玩一玩,别镇日将自己闷在府里。"
"你是什么身份,胆敢来管我的事!"
"我的确是没资格多事,可我就是不想看你闷闷不乐的 。" "我才没有闷闷不乐,我过得自在惬意得很。"
"我不信,你根本一点都不快乐."
"我快不快乐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你这样擅作主张,才会让我更不快乐。
纪维的执意抗拒让薛遥的心凉了半截,他缓缓的停下马,用着恳求的语气道:"去一趟吧!若真的让你玩的不开心,回来你再拿我治罪好了。"
薛遥诚挚的眼光,让原本怒焰高涨的纪维不由得软下了心。在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不甘愿的嗫嚅道:"就这么一次,若敢再犯,决不轻饶。"
"是!"
获得纪维的首肯,薛遥喜孜孜的快马加鞭赶往城里。
一进城里,迎面而来的是喧哗热闹的人潮,薛遥先找了家酒馆将马寄下,才领着纪维逛起因庙会而聚集的热闹集市。
"好多人!"
纪维虽不习惯这种场合,却难言心中的雀跃,双眸闪亮地直瞧这眼前琳琅满目、稀奇古怪的各种物品。
市集里吃的、用的、穿的无一不缺,着实让纪维大开眼界,他不自觉地牵住薛遥得手,一处逛过一处,根本忘了自己先前还百般拒绝,不肯前来。
薛遥见纪维玩得尽兴,总算松了一口气,除了全力护着纪维,不让别人推挤、碰撞倒他之外他的眼光一刻也没离开过纪维身上。而当纪维主动亲近地拉着他时,那温润的接触让他心荡神驶,佯装若无其事地继续陪他逛市集。
天色逐渐暗了,担人潮却不见反增,连移动分毫都显得困难。
"累了吧?我们找个地方歇歇。"薛遥低头询问。
纪维正低头瞧这块玲珑可爱的玉佩,一时间没听清楚薛遥的话,愣了一下才抬起头来反问:"什么?"
薛遥正想重复一遍,却突然让人从身后撞了一下。由于他正低着头,而纪维正仰着脸等他回话,两人的唇就因这突如其来的一撞,意外地重叠在一起。
虽然薛遥惊慌的赶紧抽身,让这意外的吻只有一瞬间的停留,但两人愉快自在的心情,却立即被破坏尽了。
纪维察觉到自己隐藏在黑暗中的面孔正以惊人的速度涨红,发烫,心跳也异常地急促,他丢下手中拿着的玉佩,随即风也似的逃入人群之中。
"等等!" 将银子丢给小贩,拿过纪维显然十分中意的玉佩,薛遥随即赶快追上他。
"对不起!刚才我无意冒犯你。"
纪维不理他,头也不回的往他们寄放马匹的地方去。
薛遥心里暗暗叫苦,却不知如何才能让这娇贵的皇子原谅他的无心之过。今年在手掌心里的玉佩不知能不能送出去,说不定纪维在一起之下会将玉佩丢还给他,如此一来事情可就更难堪了。
纪维低头疾走,根本没察觉自己快撞上个迎面而来的壮汉,薛遥连忙将他往身边一带,才免去他撞上别人的下场。
纪维非但不感激薛遥,还硬是将他的手甩开,愤声骂道:"你要是敢再对我无礼,我定要拿你治罪。"
"我这是为了救你啊!"薛遥不得不出声为自己辩解。
"狡辩!"
丢下这两个字,纪维转身走向已经近在眼前的酒馆,从马厩里牵出寄放的马匹,俐落轻快地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的对薛遥道:"罚你用走的回府。"
不顾呆愣在原地的薛遥,纪维毫不留情的扬长而去。当薛遥发现自己真的被丢下之后,除了气得跳脚,也莫可奈何。
当晚纪维径自先行回到府里,梳洗完后却怎么也无法平心静气的呆在屋里。因为一静下来,他就会想起那个害他心烦意乱的吻。
他捧着琴来到月色影照的亭下,急急切切的弹拨了起来。
乍起的琴音紊乱,因为弹琴的人心绪不定。
虽然手指拨弄着琴弦,耳中传来琴音,纪维眼前浮现的却是薛遥的脸;那张似曾相识,让他想忘也忘不了的脸。
纪维知道这几日薛遥虽没接近他,视线却一刻也没离开他身。每当他察觉到薛遥正看着他时,一股不自然的异样情愫就会不由自主的升起,他得拼了命才能让自己忽视薛遥,摆出一副视若无睹的冷漠模样。
如果薛遥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一定会鄙视他吧!
纪维才正担心会被薛遥看穿心事,被丢在市集的薛遥却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身后。
薛遥是闻亲身而来的。薛遥虽然对音律并不精通,但由那一点也不和谐的琴音,薛遥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平静,因此才在纪维身后占了老半天却吭也不吭一声。直至纪维终于弹累了,琴音嘎然而止之际,他才敢开口说话。
"这玉佩送给你。"
薛遥从他身后伸手将握在掌中的玉佩递给他。
"啊!"纪维被突兀的声音吓得倒抽口气,差点放声惊叫,直到看清来人是薛遥后,才送了口气斥道:"干嘛偷偷摸摸的吓人!"
"你方才在弹琴,我不敢打扰。"
"有事吗?"纪维故意不看那递到眼前的玉佩。 薛遥再次将玉佩递到他面前?quot;我在市集见你还挺喜欢的,所以就买下了。"
"这种玩意儿我多得是,根本就不希奇。"
听见纪维鄙夷不屑的话,薛遥顿时宛如跌落冰冷的无底深渊,怔愣的无法动弹,只能由心头淌着血。好半响后,他才干涩的苦笑两声,自我解嘲的道:"说得也是,以你的身份,那看得起这不起眼的小东西,我真是傻。"
薛遥话里难以掩饰的凄楚,让纪维听得心痛如绞,可却拉不下身段开口安慰他,反倒冷淡回道:"既然是别人看不上眼的东西,不如就丢了吧!"
听他这么说,薛遥扬手就要将玉佩丢掉。纪维情急之下,忙不迭地拦住他的手臂阻止。"别仍!"
纪维紧紧抓着薛遥的手,生怕一个不留神,让薛遥将玉佩给丢了。
"既然以是不要的东西,何不让我扔了它?" "买都买了,怎么说扔就扔,你这人也太狠心了吧!"
"我狠心?"薛遥不敢置疑的反问。
明明是纪维说要扔的,他却莫名其妙地反将薛遥一军,让薛遥吃了闷亏却有口难言。
纪维没理会薛遥的反问,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傲然地道:"如果你真不想要这玉佩,我倒是可以收下,反正只是多了样玩意儿,又不碍事。"
那施舍的语气,让薛遥的自尊心打受打击。那是诚心诚意买来送他的,为何却得被人奚落?
"不用勉强。"
薛遥硬生生的抽离那紧抓着他的手,振臂一挥,将手里的玉佩扔向亭外那片黑暗之中。
"啊!"纪维失声惊叫,险些难过的哭了出来。"你怎么这样?"
纪维冲出亭外,四下张望,想找出那不知被薛遥丢到何处的玉佩。
庭院里虽然不乏皎洁月光,但毕竟是夜里,要寻得一块小小的玉佩谈何容易。
薛遥看见纪维心急如焚的找着玉佩,心中是又惊又喜。就眼前这状况看来,纪维应该不讨厌他送的玉佩才对。他来到纪维身边劝道:"别找了,你找不着的。"
"不用你管!我就是要找。"纪维抬头恶狠狠地瞪了薛遥一眼,继续低头在乌漆抹和黑的泥地,草丛中找着。
他方才没有听到玉佩破碎的声音,所以应该是落在附近的泥地或草丛里,可谓何他却遍寻不着呢?那玉佩小巧可爱,让人看一眼就会喜欢的舍不得离手,若馈赠的人不是薛遥,他必会坦然接受。
为什么在薛遥面前,他会不由自主的摆起架子,说些冷言冷语的假话?当他看到薛遥送他这玉佩时,明明是欣喜若狂的,可是他却偏偏违背心意,以一副可有可无的态度回应。
"这玉佩我没丢,你看,还在我手里。"
纪维怔怔的瞧着那完好如初的玉佩还静静地躺在薛遥大大的手掌心中,好一会而后他才发觉自己被薛遥作弄了。
一想到自己竟然慌慌张张的找着根本没被丢弃的玉佩,一股羞愧难当地气愤直冲脑门,他禁不住恼羞成怒的对薛遥厉声咆哮:"你竟敢戏弄我,我决不饶你!"
气得失了方寸,也忘了自己的身份,纪维对着薛遥一阵拳打脚踢。
薛遥既不躲也不闪,任凭纪维泄恨,他这模样到让纪维渐渐地打不下手,落在薛遥身上的拳头也变的软弱无力。
"你这人太过分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狂声呐喊之后,纪维转身急速跑项自己的小楼。虽然薛遥很快就追了上来,还连声道歉,纪维却连看都不肯看薛遥一眼。
薛遥知道纪维此时正在气头上,怎么解释也都多费唇舌,所以他也只是硬将那玉佩塞进纪维的手里,并没有再多为自己辩解。
拿了玉佩之后,纪维砰的一声将门关上,留下薛遥一脸落寞的站在门外,许久之后才黯然离去。
第三章
自那夜的玉佩风泼之后,薛遥和纪维原就交恶的情况更是雪上加霜。
薛遥来到江州也已有半个月,这一阵子薛遥无一日不是在想着如何让纪维原谅他的方法,然而纪维就像铁了心似的,对他全然不理不睬。
这天,薛遥趁着纪维午膳后在房里小睡的空档在后院练剑,一方面想让自己的武艺更精进;另一方面也借着舞剑抒发胸中的郁闷。
他在剑光中飞舞着,有种说不出的淋漓畅快,昔日和师父共居山林寺庙的悠闲感觉,逐一回到心中。
他一连练了几式,正觉得渐入佳境时,突然小婢来报,说是有客人来访。
虽然纪维一直对他不假辞色,但府里的其他人倒是看得出来他的身份不低,若遇上了什么事,在这种不便去叨扰纪维的时刻,他们都会来请教他。
"来者是谁?"
"是京城的柳昊。"
"柳昊!"薛遥吃了一惊。会需要动用柳昊到江州来,莫非是京城发生了什么事?薛遥顾不得细想立刻交代小婢,"将可人带到忘尘轩来。"
吩咐完毕,薛遥立刻收剑回到忘尘轩,不一会儿,小婢就领着柳昊进来。
小婢走了之后,薛遥刻不容缓的急问:"皇上派你前来,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真不够意思!我千里迢迢二来,你却连一句寒暄都没有。"柳昊气定神闲的说。
"好就算使我怠慢好了。你这趟到江州来,到底有什么事?"
薛遥再三的连声逼问让柳昊心生狐疑,不仅抬头好奇地直打量着他。
"才半个月不见,你怎么变了个人似的,以前一谈到政事,你总是避恐不及,如今却热心得让人觉得诡异。"
"嗯….."学友显得很心虚,他总不能承认自己太在意纪维的事,一有风吹草动便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看薛遥答不上话,柳昊更是心生疑惑,他打量起忘尘轩,再看看薛遥。
"
这五皇子对你倒是挺礼遇的,难不成你被他给收买了才会变得对政事这么关心?"
"什么收买!话别说得那么不堪。"薛遥变了脸色,不悦地道:"只不过是因为我身负重任,凡事都得小心注意,不能再向以前那么随行而为。"
"什么重责大任?"柳昊眼里闪烁着深感兴趣的好奇光芒。
薛遥被柳昊这么一问,才惊觉到皇上并没有将他此行的任务告诉其他人,连忙改口否认:"没什么!"
"你啊,说谎的技术一向就差,连三岁小孩都能一眼看穿。"
薛遥非但没能骗得了柳昊,翻到他狠狠奚落一番。他险些要与他翻脸,但一想到自己还不晓得柳昊究竟带来什么消息,他硬是将窜升的怒气给压抑下去。
"就算我说谎,那也是情非得已。"薛遥激励为自己辩解,"你到底将不将此行的目的说出来?如果你根本没事,只是来穷搅和的,那你就快请会吧!五皇子可不会喜欢看到闲人进到纪府里来。"
"我可是皇上的特使,怎么可能没事?柳昊一脸有持无孔的倨傲。"如果你不将那神秘兮兮的重大责任告诉我,我也不讲皇上的口谕告诉你。"
"你敢威胁我?"薛遥气得眼里直冒火。
"怎么能说威胁呢,这只不过是条件交换。"
"哼!明明是威胁,还狡辩。"
"原本我还想让你用别的方法
得到皇上的口谕,想不到你这么不信任我,那我也无话可说了。"
说完,流昊起身想走,却被薛遥一把将他抓住。
"还没说完你休想走。"
柳昊并非真的想走,所以虽被薛遥抓住,也没费力挣扎,只是回过头来对薛遥笑道:"你不想说你的任务也可以,只要你答应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只要是我能力所及,一定答应你。"
"当然是你能力所及之事。"
柳昊随即附耳在薛遥耳边不知低声说了什么,只见薛遥脸色大变,厉声拒绝。
"不行!我绝不答应。"
一听到薛遥的拒绝,柳昊蒙着脸转身往门外走去。薛遥僵在一旁,脸上是青一阵,红一阵地,直至眼看着柳昊已走到门边,下一步就要开门踏出门外,他才一个箭步抢上前,在大门前揽住柳昊,低头朝他的唇狠狠的吻下去。
就在这最不恰当的时刻,纪维突然推门而入,看着这一幕当场呆若木鸡,动弹不得。
薛遥一看到纪维,立刻惊慌的想推开柳昊,可柳昊非但不放开,反而抱紧薛遥强吻着。
原来柳昊要求交换皇上口谕的条件,就是薛遥的吻。
"下流!无耻!"
纪维忍受不住的狂声怒叫,下一瞬,他似乎被自己的惊喊给吓了一跳,惨白着一张脸,头也不回的奔离忘尘轩。他跑得又快又急,仿佛身后有骇人的毒蛇猛兽紧紧追赶着他似的。
薛遥惊惶的迅速将柳昊推开,然而纪维已经风也似的跑离。
"都是你的错,好端端的,干嘛做这种奇怪的要求!"薛遥火冒三丈的责备着柳昊,随即就追了出去,打算向纪维解释。
纪维临去时那伤心欲绝的表情,使得薛遥一颗心七上八落的没一刻安宁。他才一到前院,听见一声嘶鸣声从马就里传出,随即就看到纪维骑着匹黑马冲了出来,险些将薛遥撞个正着。
"纪维,你听我解释!"
薛遥一下子就被纪维远远的抛在身后。纪维不顾路径,不辨方向,猛催着马儿往前冲,拼命的只想逃离这儿。
胸口好痛!像火在烧似的,连吸口气都觉得痛苦万分。
为什么?胸口到底是为什么痛呢?
他为什么要逃?那里可是他家耶!
纪维无法获得答案,只知道自己非离开不可,若是再多留在府里一时半刻,他一定会发疯,一定会心痛而死。
风急遽的扫过双颊,刺痛了纪维娇嫩的肌肤,两行温热的泪随风洒落,晶莹的泪光不停地闪烁着。
纪维忿忿地拭泪,不懂自己为何非得为两个不相干的人伤心难过,然而他越拭,落下的泪越多,就像决堤的河流直泻而下。
泪水模糊了视线再加上心慌意乱,纪维根本没察觉自己早已往山里渐行渐去。
"纪维….纪维…."
身后传来薛遥急切的叫唤声,纪维知道定是薛遥骑马追了上来,他非但不停下来,反而扬起马鞭催赶马儿。
黑马不知是脚儿无力,还是受到惊吓,骤然前脚一软,重重摔跌在地。
急速中突来得意外让纪维无力应变,措手不及,他惊喘尖叫着被高高抛起后,再重重跌落在地,随即顺着山势滚落到一旁的山沟里。
纪维被摔撞得头晕目眩,全身疼痛,更糟的是此时满是泥水的山沟,以让他彻底变成了个泥人。他想爬出山沟,但惊吓过渡的他全身瘫软,根本使不上力,更别说要爬出去了。
然而更令他觉得难堪,无法忍受的事随之而来。
薛遥惨白着一张脸,惊惶失措的出现在山沟旁。
"走开!你走开!我不想见到你。"
让薛遥见到他狼狈不堪的凄惨模样,简直比杀了他还难过。
薛遥一见他还能说话,大大的松了口气,他对纪维的斥喝置之不理,径自爬下山沟,"别担心,我这就来救你了。"
"我不要你救!你不要过来!"
纪维逞强地哭喊着,尽全力撑起身子,然而还来不及从泥水里坐起来,薛遥已经将他抱了起来。
"我说不要你救,你没听到吗?quot;
纪维再次挣扎推拒,薛遥却紧抱着他不放,一步步将纪维带离山沟。
"即使是个不相识的人,我都不可能见死不救,更何况我还得负责你的安危,要我将你丢下不管,是万万做不到的事。"
"哼!挺热心的嘛!你总不会说吻了那个男人也是为了帮助他吧!"
面对纪维的冷嘲热讽,薛遥是有口难言,他只能叹着气,将纪维抱上马。
"现在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我还是先送你回府吧!"
一听说要回府,纪维立刻激动得想跳下马,幸亏薛遥眼明手快,才阻止了他的行为。
"我不要回府,若这个模样回去,我岂不是颜面进扫落地了吗?"
被薛遥瞧见他的窘况,已被羞得他无地自容,他可不想再让第二人看到他现在这副模样,尤其是那个从京城里来,衣着光鲜的人。
薛遥也知道纪维若这副模样回去,确实会在众人面前丢脸,也会让他的自尊大受伤害。
"得将你先弄干净才行。"薛遥拧着眉,自言自语地道。
"这还用得着你说吗?"问题是要怎么弄干净啊!"
薛遥屏气凝,竖起双耳倾听,终于听见山林里传来的潺潺流水声。"这附近应该有溪流,若循着水声当可寻道,只是这水声听来像是在更深山里头,恐怕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找到。"
"走吧!反正我又不急着回去,会急着想回去的应该是你。"
纪维气尚未消,说话时不免带刺,薛遥虽觉得无辜,却也只能报以苦笑。
于是他们将受伤的马暂时留下,两人共骑一马。对于薛遥不顾脏,还是紧抱着他的举动,纪维心里暖洋洋的,但他脸上仍是一副怨怒的模样,害薛遥什么话也不敢多说,只是努力搜寻着水源。
走了一段路之后,他们终于找到一条溪流。瀑布自峭岩奔泻而下,汇成一潭碧绿泓水。
"啊!太好了。"纪维欣喜的惊叫着。薛遥现下马,再将纪维抱下来。纪维心里一兴奋,就忘了才刚摔下马的事,抬起脚就想往溪边跑去,谁知他才一动,全身立刻发出疼痛的抗议,让他痛得呲牙咧嘴,差点湎吕崂础?
"还是我来帮你吧!"
薛遥上前将纪维扶住,慢慢将他带到溪边。纪维在溪边踏了下来,用清水洗了手脸,但一看到映在水中脏乱的身影,他的小脸立刻垮来。
"不行!还是惨不忍睹。"
"你何不将衣服脱了,到溪里将身体洗个干净,衣服也可以顺便洗洗?"
纪维从未在户外沐浴过,不由得被薛遥的提议吓得目瞪口呆。"这种事我常做,没什么的。"
薛遥劝慰着纪维,为了让他放心,甚至率先脱起衣服。纪维在一旁一愣一愣地看着,不相信薛遥真的要在光天化日之下袒裎着身子,但薛遥的手一点都不迟疑,一会儿就将衣服剥除殆尽,害纪维反倒红着脸,羞赧地转头避开。所幸,薛遥很快就进到溪里,免去纪维的尴尬。
薛遥走进瀑布下的溪水里,雀跃地对纪维喊道:"快下来,好舒服的!"
他捧起一把洁净的溪水洗脸,晶莹清澈的水珠从他结实宽厚的胸膛滑落。纪维看着薛遥闪耀着光芒的肌肤,没来由得胸口一 窒,顿觉口干舌燥。他很想戏水,但又碍于薛遥j紧盯着他的目光,迟疑了半晌
,才动手脱去衣服。他拼命忍下想叫薛遥转头别看他的冲动,鼓起勇气在薛遥面前脱的一丝不挂,再高昂着头缓缓步入溪水中。
他不想在薛遥面前认输,所以才会这么逞强,但如果他有觉察薛遥那闪烁着异样激烈光芒的瞳眸,他就不会这么逞强吧。
清凉的溪水一下子就洗去了身上的污泥,纪维露出欣喜的笑容,然而这个笑容在薛遥从他面前的水底冒出来时,立刻僵在脸上。
薛遥目光灼灼
,脸上有着似要吃人的神情。薛遥原本是乘机亲近纪维,向他解释误会的,想不到竟在纪维身上发现让他辗转难眠的记号,霎时,他脑子全被掏空,只看得到那殷红的星形胎记。
"这…..这是怎么回事?"
薛遥喃喃自语着,脸上净是疑惑不解,他情不自禁地伸手轻抚那胎记。他的碰触令纪维的身体窜过一阵战栗,纪维害怕得想套躲,可才一退缩,双臂就让薛遥的大手紧紧箝制住,被强迫面对薛遥凌厉的气势。
"你肩上怎么会有这星形胎记?"
薛遥还记得哪个让他痛切心扉、痛苦落泪的恶梦,他万万想不到那胎记的主人竟会是纪维。
"我出生时就有了啊!"纪维想脱离薛遥的掌控,可惜徒劳无功。"我的胎记又不干你事,你快放开我!"
"我不放!"
学遥直接了当的拒绝,他非但没放开纪维,还情不自禁地吻上那个胎记。
"啊!"纪维惊喊一声,奋力抗拒。"放肆!你竟敢对我无礼!"纪维的抵抗激起一连串的水花四处飞溅着。然而,他顽强的抵抗并没让学遥松手,反到是增加两人裸露的肌肤相碰触的机会,让薛遥逮到个有利的借口对他上下其手。
"不要,放开我!"纪维的抗议声明显得变弱,浑身虽浸在冰冷的溪水里,与薛遥碰触的肌肤却灼热发烫,像是快要燃烧起来似的。
薛遥对他的喝令故意充耳不闻,双手在他细腻的肌肤上恣意的爱抚游走,贪婪地享受着如丝段般的抚触,唇则由纪维的肩膀温柔得移至颈项。
"啊……"纪维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皱眉露出无助的迷惘表情。他不知道是该先对拒那恼人的手,还是先阻止那放肆的唇舌,或者…….什么都不做,就让那体内的热浪将他淹没。
"不要……"纪维带着喘息的低声抗议全失了先前的气势,被拥住的身子逐渐被挑起情欲,泛着热气的躯体浮现一层蔷薇色的红晕,有说不出的诱人。
薛遥几乎摸遍了他全身细嫩的肌肤,独独漏掉那最重要的部位,双唇也是吻遍了他白皙的颈项,却怎么也不肯吻住那轻颤微数的渴求朱唇。
"唔……."纪维苦闷地逸出嘤咛,无法获得满足,被逗的难耐不已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向薛遥贴靠近。
薛遥得意的笑了,平日只搞起昂的记维,如今却任他予取予求。虽然如此,他却继续坏心眼的折磨着纪维,将纪维逗弄的脸红心跳、娇喘连连、几欲疯狂,却碰也不碰那激昂的灼热。
"我可以碰你吗?"
薛遥在纪维耳边轻吐着热气,没于溪中的双手,一边揽着他的细腰,一边在炽热部位的四周围画着圈,极尽挑逗之能事。
"啊……"唇间逸出压抑的呻吟声,纪维高傲的心不容许他向薛遥求饶,但原本推拒的手,不是何时已环上了薛遥的景象。
虽然纪维的身体已经明白表达他的意愿,但薛遥仍想听到他亲口应允,于是他更为诱惑的问:"这里向要我吗?"
薛遥用手指轻抚过那烫热的顶端,纪维立刻猛烈的倒抽口气,全身窜过一阵战栗。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折磨,纪维庸哭泣般的声音哀求:"求你…….."
"求我什么呢?"薛遥粗哑的声音里有着压抑的喜悦和悸动。抛弃了一切矜持,纪维用被情欲占据的迷蒙双眸凝望着薛遥,开口求道"碰我!求求你……."
'遵命!"语毕,薛遥的大受理纪握住那等待多时的昂起。
当纪维靠在薛遥怀里,平静到足以站起来时,天际已然上一层橘红.他慢慢穿上洗去污泥.,仍旧微湿的衣衫准备回府,一旁的薛遥默默帮他系上腰带,整好衣襟,还替他将散乱了的发重新梳整妥当.纪维任由薛遥帮着他,并无任何异议,仿佛心神还沉浸在激情的余韵之中,尚未清醒过来.
看着这样的纪维,薛遥忍不住又想爱他一回,若不是顾念着不想让纪维在一夕之间受到太大的冲击,他一定会将纪维压到在地.
回程的路上,纪维虽与薛遥共骑,让薛遥环抱他的身躯,却始中不发一语.纪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薛遥所做的事,对他造成太大的冲击,使得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另一方面,他的心正被羞耻和罪恶纠缠,并对喜欢薛遥的碰触的自己感到厌恶,惊恐.今后他该如何自处,又该如何面对薛遥呢?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纪维终于回到朱门高墙的纪府.他心头一凛,贴靠着薛遥的背脊立刻僵硬挺直.
"进了这大门,你就得将近天发生的事忘的一干二净."
"我办不到!"薛遥语气坚定."你喜悦的表情和甜美的呻吟全刻印在我的脑海里,我是不可能忘掉的."薛遥想将纪维揽入怀里,纪维却用力将他的手推开,还狠厉地瞪他一眼.
"不可能忘掉也得忘掉!而且我决不会允许今天的事情再发生,知道吗?否则我真会下令将你杀了."纪维说完,瞧都不瞧薛遥一眼,迳自下马敲门.
"可恶!都到这种境地了,你还用身份压我!"薛遥也随之下马,追到他身边气愤填膺地说着.他无法相信眼前这一脸寒霜,冷淡无情的人,和溪边那个与他热情相拥的是同一个人.
"我们身份原就不同,是你自不量力要来招惹我的,岂能怪我用身份压你?而且我早就要你回京,是你自己硬要留下,如今我没怪你以下犯上,你到来责怪我用身份压你,这不是颠倒是非了吗?"
"你…….真是可恶!"
纪维的一顿抢白,气得薛遥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的.
这时大门打开了,忧心仲仲等着主人回来的婢女们,脸上尽是松了口气的欣喜,但一看见纪维和薛遥脸上不对劲的神色,随即成慎恐惧的迎纪维,生怕因一丝一毫的差错而若恼了这位心情不佳的主子.
看着婢女们恭谨的模样,薛遥心里更加气恼,难道自己也得像其他人一样,卑躬屈膝地向纪维摇尾乞怜吗?不!他不要!他才不想听这么一位任性又反复无常的人的命令.
"我不会照着你的命令行事,也不会离开纪府的!"薛遥信誓旦旦地强调,一副卯上了纪维的态度.
一旁的婢女瞧见薛遥竟敢直言不讳的顶撞纪维,无一不替他捏了一把汗.然而纪维的反应更是让她们大吃一惊,这位平时高高在上的年轻主人,在受到如此无礼的挑衅时,竟然连句斥责的话都没有,只是沉默的往无忧居走去.
虽然谁都没有开口,但她们看得出来高傲的主人不一样了,似乎是京城来的客人,将他们的主人改变了.
第四章
一回到忘尘轩,映人眼帘的是柳昊那等得不耐烦的神情。薛遥冷冷的瞧了他一眼,不加以理会,迳自往床榻上摊成个大字。
如今,他任何事都不想知道,只想让脑子里一片空白。
"看来你似乎被那个小皇子整得晕头转向的。"柳昊好意相询,薛遥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这种视若无睹的态度,让柳昊不免生气。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们在京城里也算是共事的伙伴,如今我奉皇上的命令专程来探望你,还带来皇上的口谕,你却连起码的待客之道也不懂,不仅将我丢下老半天,一回来还臭着张脸,倒像我欠了你什么似的。如果你真不想知道皇上的口谕是什么,那我也不说了,反正出了岔子,你得负全责?quot;
发了一顿牢骚,柳昊转身要走,薛遥赶紧从床榻上坐了起来,阻止道:"等一等!将话说完再走,皇上交代了什么口谕?"
"哼!就不信你真敢连皇上的口谕都不听。"柳昊转回身,一脸得意洋洋。
薛遥不耐地瞪了他一眼催促道:"你到底说是不说?"
见薛遥催得急了,柳昊才开口道:"皇上说十月初二是他的生辰,他打算宴请文
武百官及众多皇亲国戚,希望到时候你能带着五皇子北上向皇上祝寿。"
"这怎么可能!"薛遥脱口惊呼。"皇上在京城时,怎没提起这件事?"
"皇上哪敢提!在你之前不知有多少官员被五皇子轰国京城,若提了这事,你还肯到江州来吗?之前派来的人,没一个待得了三天的,皇上见你来了半个月都平安无事,才加上这道命令的。"
"那这次我下江州来的任务呢?就这么算了吗?"
"什么任务?"
柳昊再度好奇的询问,薛遥这才又想起柳昊对他此行的任务一无所知。
"没什么,反正与你无关。"薛遥避开柳昊的追间。
"哼!就算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个七八成,事情定和这纪府里的五皇子有关对不对?你不想说,我大可去问他。"
一听说柳昊要去找纪维,薛遥一个箭步向前挡住了他的去路。"不准你去烦他!他现在心情不好,需要清静。"
"你们为何一个个都如此护着他?皇上是如此你也一个样,他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所有人都拜倒在他的脚下,今天我倒要好好见识一下。"
柳昊推开薛遥往门外走去,薛遥一见情势不对,也迫了上去。
"他可是五皇子,你别胡来妄为。"
"虽然他有皇室血统,但没正式册封之前,他只是普通平民,而且若是他坚持不肯上京,他只有一辈子当平民百姓的份,我这就不算僭越,无礼了,不是吗?"
柳昊的一顿抢白,堵得薛遥无话可说,但他还是无法任由柳昊到纪维面前撒野,毕竟他另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保护纪维的安全,他又怎能任由不相干的人去骚扰他的生活,破坏他的平静。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准你去找纪维,除非你能过我这关。薛遥一脸绝不妥协的表情,横臂挡在柳吴面前,像堵厚实的墙。
"为何你会如此拼命想保护他?"薛遥过度认真执着的表情,让柳昊心生疑窦,他眯着眼,上上下下直打量着薛遥,几乎想将薛遥给看穿似的。
由于自己和纪维的确有暧昧之处,平日他又不惯作假,如今遇上柳昊锐利的审视,薛遥不由得心虚起来。
看出薛遥的不自在,柳吴心中的疑惑更强烈。平日作风正直。强硬的薛遥,竟然也会局促不安,其中定有溪跷,莫非……
柳昊想起先前惊鸿一瞥的年少俊逸身影,不由得心头一凛。"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他,才为他如此拼命吧?"
"哈!亏你想得出来,对方是什么身分,容得我造次吗?"
薛遥这话虽是搪塞柳昊的说辞,不过倒有一半是真的,因而这话说得不失真诚,语气里甚至还带着微微的昔涩,柳昊因而被他瞒过。
"说的也是,他可是皇上的宝贝,若有个闪失,恐怕你有几条命都不够赔。"
"所以你就少给我添麻烦了,你这时若去打扰他,定要意得他不快,到时你大可拂拂衣袖走人,我就遭殃了,又得花上好多天去安抚他的心情。"
"好吧!那我不去见他就是了,不过,你得让这里的下人替我准备顿好吃的,并弄个舒适的地方让我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还得赶回京城覆命呢!"
他请婢女张罗柳昊的吃住,并让婢女送一份晚膳到纪维房里,但端去的饭菜很快又被退了口来。
瞧见预料中的结果,薛遥只能摇头叹气的命婢女将晚膳搁下。
待柳昊吃炮喝足了,薛遥便肩了顶轿子,将他送到城里最好的客栈住下。柳昊原先想住在纪府里的,但薛遥推托自己不是主人,不便留客,硬是将柳昊这位难缠的客人送出门。
回到忘尘轩后,薛遥又命婢女送了一份晚膳给纪维,结果又是原封不动给退了回来。
"就算要和我呕气,也犯不着和自己的身体过下去啊!"薛遥只能急得直跳脚,对纪维这种任性的行径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婢女三番两次的打扰,让纪维
深感不耐。心理和身体同时遭受莫大的冲击,他哪有心情用膳。
在沁凉的竹席上翻转个身,不安焦躁的感觉依旧纠缠着他不放。
纪维不知如何排遣心里的那股郁闷。
他极力想将溪边发生的一幕幕从记忆中消除。但他越是排拒,那不该存在的景象越是鲜明。他耳边似乎还可以听到薛遥粗重的喘息声,及自己那无助的呻吟;薛遥那炽热却温柔的抚触,就像烙印似的刻在他每一寸肌肤上。
纪维蜷缩起身体,拥着锦绞被子,将脸深埋在锦被之中。郁闷的低喊从锦被中模糊地传了出来,渐渐的,低喊变成啜泣,单薄的双肩轻颤。许久后,纪维才哭累了,迷迷糊糊的进入睡梦之中。
在似睡非睡迷蒙之间,让他的心神飘荡到遥远不可知的彼方。重重叠叠如帷幕般的烟雾,让他辨不清方向,不知身在何处。
纪维只知道自己在找一样重要的事物,至于是什么,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漫元目的的找着,直至筋疲力竭,全身又冷又累,却仍找不着自己想要的东西。失望之余,纪维转过头想放弃寻找。
一转身,一双黑色的眸子就映人眼帘。这柔情万千的眼眸似曾相识,是薛遥?
不!不是他。薛遥的眼里不是拘谨的恭敬,就是无礼的狂肆,哪会有这等怜惜的温柔。
一定是我睡昏了头,在作梦吧!想将一切归诸于梦境,纪维再度闭上双眼。果然,那张恼人的脸立刻从眼前消失,纪维总算能不受干扰,进入更深沉的梦乡。
已经睡着的纪维,没发现自己将梦境和现实混淆了,否则他绝不可能安心人睡。
纪维看到的确实是薛遥。
薛遥此时正坐在榻前,用恋恋不舍的倾慕眼光瞅着纪维。
因为见纪维一直都没用晚膳,薛遥实在放心不下,临睡前悄悄的潜入纪维的无忧居查看纪维的状况。
当他看到纪维在铺了竹席的榻上辗转难眠时,不禁上前探视,这才发觉纪维额上发烫,似乎是受了风寒。
他赶紧将干净的布泊湿拧干,轻拭着那发烫的额。
纪维就是在此时缓缓的睁开眼,恍惚地瞧他一眼后,随即又闭上了眼。
薛遥只听见纪维低声咕哝了几句,并没听清楚他说什么。为了不打扰他的清梦,薛遥尽可能轻手轻脚的照顾着他。
如此恣意纵情的饱览纪维的姿态,这还是头一遭呢!想起午后溪边发生的事,薛遥把持不住的心荡神驰,他访佛可以看到纪维在宽松的单衣下赤裸裸的白皙肌肤。
那滑腻如脂的肌肤在他手底下不住轻颤的模样,让他几乎疯狂,他是硬咬牙才忍住那份热切的。如今看着纪维毫无防备的横躺在自己眼前,他炽热的血液快速流动,那被刻意压抑住的欲望,再次蠢蠢欲动。
顾不得谁是臣,谁是君,顾不得将犯下的可是得用生命去抵的罪,薛遥那渴求的唇吻住了纪维朱红的小嘴,大手则探进他胸前半敞的衣襟。
"晤……"
睡梦中受到惊扰,纪维好不过发出吃语,但未清醒的神智却被身体的本能反应支配,他下意识地因应着薛遥的亲吻及爱抚,直到薛遥将单衣从他肩上褪去,他才醒过来。
纪维一脸茫然,双眼迷蒙,嫩白的脸颊上透着隐隐的红晕,有股说不出的慵懒诱人。薛遥再也按捺不住,低喊一声后即吻住他的唇,健臂和大手更是在他身上恣意肆虐。
纪维又惊又羞,已经完全从睡梦中惊醒。
"我已经告诉过你不得再对我无礼,你怎么擅自闯进我的房里来?"
纪维气喘吁吁地抗拒着薛遥,言词的威喝和拉扯的抵抗,似乎都无法阻止薛遥的侵犯。纪维努力挽救身上残存的遮蔽,惊慌地道:
"你再不停手,我要喊人来了。"
"你喊吧,就算丢了性命,我也不怕!"
"你!"纪维再也找不出方法来抗拒薛遥。找人来只是吓吓薛遥的说辞,他是不可能真的叫人来的。他怎能让自己被欺负的可怜模样给第三人瞧见?这种事要是被人知道了,他还有什么资格管理纪府。
"不要……"
眼看溪边的事情将再次重演,纪维奋力地抗拒,但不一会儿工夫,他的双手就被箝制在头顶之上……
"嗯……"
"别哭!我会让你得到欢愉的。"
薛遥温柔的舔去纪维因羞愧难当而流出的泪水。
"我才不需要这种下流的欢愉,快放开我!"纪维仍逞强着不肯屈服。
"骗人!你身体的反应并不是这样说的。"薛遥灼灼的黑眸直望进纪维眼底深处,让他无法掩饰…
"啊!"纪维忍受不住这样突来的……痛苦与快乐的苦闷表情。
"我们所做的事一点都不下流,放心的将自己交给我吧!"
薛遥在他耳边吐着热气轻哄........
"不要!"纪维播着头喃喃拒绝,然而他的理智和力量已经无法左右失控的身体。全身的感觉就像在翻腾的热浪之中,他只能昏沉沉的等着被灭顶,早已分不清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
纪维的心神被燃烧的热情搅弄得混饨不清。
"不要!太过分了广纪维扭动身体,想脱离……
"别怕,我会尽量温柔的。"
薛遥用身体压制住纪维,在他耳边轻哄着。
两人赤裸且灼热的身体重叠交缠,为了不与他的身体有更多亲密的接触,纪维果然不敢轻举妄动........
薛遥细碎的吻落在纪维的颈项、细肩、背脊,手指则更深入的……
"啊!"纪维在薛遥……
薛遥露出得意的笑容,低首轻吻那喘息连连的红唇。那甜蜜折磨着人的手,一点都不急躁,存心撩拨纪维似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抚触着……
"不要……求你……"
被燃起情欲的身体,禁不起薛遥这般坏心眼的捉弄,纪维不得不开口向薛遥恳求。薛遥见时机成熟……
"别乱动!不然会......."薛遥哄着纪维。
"你太可恶了!这样欺负我,我一定要治你的?"纪维带着哽咽哭诉。
"就算你杀了我,我也无怨无侮。"
薛遥在与纪维完全结合成一体之后,语带苦涩地说。他知道自己这一夜贪欢可是得用生命来抵付的,但他一点都不后悔。
抱着必死的决心,倾尽所有的热情,他将纪维带往绚丽的绝妙顶端……
"我爱你!"
一直不敢说出口的心声,在紧拥着陷入昏迷的纪维时,终于脱口而出。他知道等在自己面前的,将会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他会扛下所有的罪,绝不容许纪维受到一丁点伤害。
清晨,薛遥被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惊醒,他猛地坐起身,才发觉自己竟大意地在纪维的床榻上睡着。
他急忙翻身下榻,然而为时已晚,无忧居的大门外已响起急促的叫门声。
"维儿!莲姨母来探望你了,快开门。"那声声催促的声音,让好梦正酣的纪维猛地醒来。
眼前的薛遥和门外的叫唤声,让刚醒来的纪维一脸茫然,浑然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维儿!干嘛不开门呢?你再不开门,我就命人硬闯进去了。"
门外不容抗拒的威严声音再度响起,一听清楚门外来的是谁,纪维蓦然变了脸色。他匆忙起身,然而一掀开锦被,赫然看见一丝不挂的赤课身躯,他立即想起昨夜薛遥对他所做的事。
"啊!"纪维低声惊叫,双颊倏地染红。
这时,门外的不速之客,再也等不及纪维起身开门,硬是将门给撞开了。幸而大门和床榻之间还隔着道屏风,纪维总算还来得及将赤课的身体缩回锦被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迟迟不肯开门?"
身穿湛篮衫裙,约莫五十多岁的妇人绕过屏风,直遇到床榻前。她神情严肃、目光锐利,在见到纪维床榻前有个衣衫不整的男人时,不禁勃然大怒地喝问:
"这人是谁?为何会如此模样的待在你的房里?"
薛遥见妇人与纪维说话时的态度,约莫知道来人是谁,也知道今日这一劫是逃不过的,他只能尽全力维护纪维。
薛遥向纪维使了一下眼色。示意他别多话,略略地整了整那匆促间穿上的衣衫后,跪倒在妇人面前请罪。
"请莲公主息怒!昨夜皇子身体微恙,为了照顾他,我才在无忧居待了一夜,皇子睡得沉,并没察觉我留下来的事。"
"一派胡言!"莲公主怒声驳斥,对薛遥牵强的理由不子接受。"维儿病了,自有大夫、婢女照顾,何时轮到你这来历不明的人插手,难道你是……"
莲公主目露精光,犀利的眼直盯着薛遥不放,一旁的纪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你是那个叛贼派来的走狗!"莲公主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明白。
薛遥听见她口气里饱含的怨怒与仇恨,不由得背脊泛起一般寒意。
"臣是皇上派来保护皇子的。"
"保护?哈哈!"莲公主不屑地冷笑。"这是我听过最荒谬可笑的事了,当初我父皇不也是求那叛贼的保护吗?然而他却恩将仇报的将整个天下给夺了去,害死了我父皇、母后,还玷污了我妹妹,如今他派你来保护纪维,图的又是什么呢?维儿连姓都改了,和姓萧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就回去这么告诉他!"
"臣的任务是保护五皇子,所以我不能离开。"
"维儿,你是怎么纵容他的,竟让他敢这般放肆无礼.难道你娘的瞩咐你全忘得一于二净了吗?"
"维儿不敢忘。"纪维被姨母凌厉的目光一扫,只有唯唯称是的份。
"既然不敢,为何让他住下?"莲公主咄咄逼问。"我就是听闻你让叛贼的心腹住下,才特地赶来一探究竟。原本我还不太相信,想不到你非但将他留下,还亲近到让他彻夜照顾你。"
纪维想开口辩解,薛遥却已抢先一步替他解围。
"五皇子三番两次赶我走,是我碍于皇命强自留下。昨夜也是我擅自作主硬要在一旁照顾五皇子的,请莲公主不要责怪他。"
薛遥的话虽是为纪维辩解,但却也句句属实,所以说来诚恳真挚。莲公主见他说得不假,对纪维的非难也就顿时消失。
"这么说来,一切的错都出在你身上罗。"莲公主冷冷地瞧着他。
"的确是臣的错。"薛遥坦诚认错。
"良好!看在你够但白的情分上,就免你一死。"莲公主神色凛然地道,回头对跟在身后的三、四个男仆吩咐:"把他带下去,鞭责五十。"
一听到薛遥要受五十下的鞭刑,纪维胸口像突然被插进把刀似的,痛得他脸色惨白,无法喘息。见莲公主的手下动
捉人,他马上不自禁地脱口喊道:
"不要打他!"
正要押走薛遥的仆人听到纪维出声阻止,不由得停下动作,等候进一步的指示。
"维儿,为什么你要阻止我惩罚他?"
"我……"纪维嗫嚅着开不了口,他也没料到自己在情急之下,竟会替薛遥求情。他一直口口声声说要治薛遥的罪,这时姨母要替他出面,正是难得的机会,说什么他也不该阻止才是,可偏偏一听薛遥要受鞭刑,他立刻就乱了方寸,心痛得不知如何是好。
见纪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莲公主再次催促:"将他押下去!"
"等等!"纪维急着想下床榻,又得小心抓着锦被,以免赤裸的身体被人瞧见,那困窘的模样有着说不出的狼狈。
"瞧瞧你那是什么模样!"莲公主的不满毫不保留的表现在脸上。"我先将人带到前院,有话等你将衣衫穿好到前院来再说。"
纪维无言反驳,只能眼睁睁看着薛遥从他面前被带走。
待他们一离开,他一把将棉被甩开,迫不及待的找出衣衫急忙穿上,边系着腰带,边焦急地往前院飞奔而去。
还不到前院,他就听到那惊心动魄的皮鞭声。他心一慌,差点跌了一跤,好不容易站稳了,却瞻战心惊的不敢再向前一窥究竟。
他不想看到薛遥被鞭打,不想看到薛遥受苦,虽想逃离,然而他又不能丢下薛遥,将他弃之不顾。
百般犹豫挣扎之后,纪维终于一步步移向前院。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前院,一看到上身赤膊,环抱着大树被绑住的薛遥,纪维的热泪立即涌上眼眶,心像被揉碎了般疼痛难耐。
薛遥那宽厚结实的背上纵横着触目惊心的斑斑血痕,鲜红的血随着皮鞭的起落飞溅,血肉模糊的背再也找不出一小片完整的肌肤。
每当皮鞭落下时,薛遥咬牙忍痛的呻吟声让纪维感同身受,仿佛那皮鞭是抽在自己身上似的疼痛难当。即使只是看了几眼,他已经无法忍受,再也顾不得姨母会如何质疑,他奋不顾身的冲上前,伸臂挺身将薛遥那已被打烂的背护住,义无反顾的道:
"不要再打他了,若还要打,就连我也一起打好了!"
"维儿,你走开?"
"我不要!"纪维这次是和姨母对上了,姨母若不肯放薛遥一马,他也有一起受罚的决心。"上次我骑马外出发生意外,是薛遥救我的,如今看他受苦,
我怎能不闻不问?"
"他曾救过你?"莲公主严厉的脸色,因纪维的话而渐趋缓和。
纪维见姨母仍有迟疑,连忙再次强调:"他真的救过我!"
莲公主见薛遥坦然受罚的气魄,已有几分敬佩他如今又听见他曾救过纪维,她就做个人情给纪维,特别对薛遥网开一面。
"好!看在维儿为你求情的份上,今天就绕了你。"
纪维一听莲公主肯放过薛遥,立刻上前想替薛遥解开绳子,谁知一旁的莲公主马上就喝声阻止。
"你不准碰他,这种事交由下人去做。"
她阻挡下纪维,
随即示意一旁的仆人替薛遥松绑。
纪维眼睁睁看着薛遥被两个仆人架走,心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却又束手无策。
莲公主看出纪维的关心,为防再生事端,她故意提高声量,以众人都听得到的声音吩咐一向跟随她的小僮
:"喜儿,今后你得寸步不离的伺候维少爷,别让闲杂人等烦扰他,否则"我就拿你问罪,知道吗?"
"是!"被指名的小僮
赶紧应诺。
身为纪维姨母的莲公主平日住在离纪府约十里远的坞堡,
这天,莲公主问了问纪维近日的状况,夜里还在纪府留宿,隔天清晨才离去。她临去时还特别吩咐纪维别再接近薛遥,并要纪维尽快让薛遥口京城去。
第五章
灼痛如火般由背脊蔓延至全身。
辗转难以成眠,是薛遥连续儿日来的写照。
然而身上的疼痛,一点都比不上心里所受的创伤。
他朝思暮想的人,竟狠心地连来问候一声都没有,就任由他一人整日孤单的躺在床榻上。
夜里,薛遥总是因背上的伤而疼得难以成眠,这时纪维的身影就会出现在他脑海里,不停地折磨着地,让他身心俱受煎熬。
由于这伤势的折腾,才五日的光景,薛遥整个人就憔悴许多,原本便不甚丰腴的五官,更显得鳞峋消瘦,一股郁郁寡欢的神情在眉字间盘踞。
"你真是好狠的心!"薛遥自言自语的说着,脸上虽是一片漠然,深邃如潭的黑眸里却隐藏着难以排解的幽怨。
背上的伤虽一日日的复元,但心中的伤口却越裂越大,还不断地淌着血。背上的伤能喊疼、能上药,但心里的伤却连哼都不能哼一声,恐怕是无药可医了,虽然薛遥早有了会是这种下场的觉悟,但却仍觉得不甘。
他想见纪维!就算只是见上一面,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他也甘心。
可是纪维迟迟不肯来看他,他这卑微的愿望便一日日落空。如今他只好抱病拖着不济的身体去见他。
早晨大夫才来看过他,吩咐他要安心静养,但大夫前脚才走,薛遥立刻就爬了起来。
他慢馒下了床榻,咬着牙,举步维艰地走向柜子想拿出衣袍穿上,但走不了几步就脸色泛青,额上直冒冷汗。他停下脚,缓缓呼口气,待背上的痛舒缓了点,他才继续走向前。
平日只消短短几步的路,他却花了半天的工夫,弄得满头大汗才到达。
"薛遥啊薛遥!你真是没用。"
薛遥苦笑着摇了一下头,但这小小的动作已牵动背上的伤口,让他疼得皱眉紧咬着唇,才忍下这股疼痛。
等疼痛稍稍平缓之后,薛遥才拿出预备穿上的衣衫。他深吸了好几口气,做好面对剧痛的准备,才一口气张臂将衣袍套上。
"啊……"在痛楚的呻吟声中,薛遥终于将衣服套上。
衣袍摩擦着伤口,不时引起极端不舒服的痛感,但他还是硬撑着将衣服穿好,打算去找纪维。
出了忘尘轩之后,薛遥直往无忧居走去。虽然尽力想走得笔直挺拔,却难掩受伤后蹒跚的步伐。
快到无忧居时,薛遥突然听到无忧居后面的花园里传出嬉闹声,他好奇的循声而去,看到的景象却让他一颗心像落到冰潭里似的寒透了。
他差点站不住脚,连忙扶住一旁的树干,才勉强稳住摇摇晃晃的身躯。他知道为何纪维会没空来看他了。
原来纪维忙着和婢女嬉戏、玩乐,根本早已忘了他的存在。
这些婢女个个年轻娇美,是薛遥之前未曾见过的,想必是莲公主特别送来陪纪维玩乐,服侍纪维的。
一想到纪维和女人在一起,薛遥心痛得站不住脚,单手揪着宛如被人刨心挖肺、痛得他几欲疯狂的胸口,虚软地跪倒在地。
远处嬉戏中的婢女眼尖地发现倒在地上的薛遥,不由得发出惊呼,引起一阵骚动。
纪维一听到婢女的惊呼,立刻将脸上蒙着的巾帕扯掉,瞧见是薛遥跪倒在地,他不舍地疾速向前奔去,一旁的喜儿想阻止已慢了一步。
"你怎么跑出来了?身体不要紧吗?"纪维泫然欲泣,忧心仲仲的将他扶起。
薛遥拨开他扶持的手,空洞的黑眸里是骇人的冰冷,让人不寒而粟。
从未看过薛遥如此冷酷无情的模样,纪维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我好心问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薛遥听见纪维的质问,却连口答的力气都没有。他脑中一片空白,浑身发冷,为了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他已经用尽所有的力气,若再多站个一时半刻,他一定会不支倒地,昏倒在纪维脚下。
为了不让自己在纪维面前出丑,他转身举步想走回忘尘轩,然而他才一动、纪维就横身将他挡住。
"你若不把话说清楚,休想……"
纪维一看到薛遥不对劲的脸色,猛地闭上嘴,惶恐地瞧着薛遥。他还来不及再度开口,薛遥就已经失去意识,昏沉沉的倒向地面。
"啊!"纪维惊呼地扶住他,但薛遥的重量远超过他,害他扶人不成,反而连带地跌向地面。
"快来帮忙啊!"纪维对一旁只会目瞪口呆瞧着的婢女们喝斥着。
经纪维这么一叫,她们才围上前,七手八脚地将薛遥合力扛回忘尘轩。
负责不让薛遥接近纪维的喜儿,见是救人为先的紧急场面,倒也没阻止纪维,直到众人将薛遥扛回忘尘轩,安全的送上床榻后,才开口催道:"维少爷,我们该走了,这里交给大夫和婢女便成。"
"你少罗唆!"纪维火冒三丈地怒喝。
这几天他怕再牵累薛遥受罚,加上喜儿寸步不离的跟在身边,他才忍住来探望薛遥的念头。如今他既然瞧见薛遥如此狼狈的惨状,又怎可能装聋作哑、袖手旁观?
"可是,主母吩咐我……"
"这里现在是由谁当家作主?而且你若不说,我姨母又怎会知道?"
喜儿原本还想开口,但一看到纪维怒容满面的瞪视,只得将想说的话又吞回肚子里。
这时,昏睡在床榻上的薛遥,受到争吵声的惊扰,悠悠转醒。
"晤……"
纪维眼见薛遥就要转醒,连忙催赶着客儿出去。
"可是……"喜儿一脸为难。
"你快走!"
见喜儿杵在原地不动,纪维不得不动手硬是将她推到门外,而后将门砰的一声关上。
"维少爷!维少爷?"
喜儿在门外叫着,纪维只当没听见,迳自转回薛遥的床榻前。
薛遥此时已撑起身体坐了起来,他也听见了门外的叫喊声。
"为何硬要将她赶到门外呢?"
"嫌她碍事!"纪维贤绷着脸说。
在听到纪维的回答时,薛遥的眼里飞快地闪过一道惊喜光芒,但很快又变黯然,嘴角甚至还泛起一抹冷冷的讪笑。
"碍事?她又能碍得了什么事呢?反正你又不屑在我这里久待,马上就会离开,不是吗?"
"有话就直说,少拐弯抹角的冷嘲热讽!我可不受这种气。"
"若不想受气,你就走吧!反正这几天我一个人也熬过来了,不劳烦你来探视。我们这种粗人命贱得很,没这么容易就死,你还是去和你的婢女们玩耍去吧!''薛遥负气说着。
"我好心来看你,你还说这种话。"纪维没料到薛遥会说出如此伤人的话,委屈的噙着泪,"算我多管闲事,早知道就任你痛死、病死算了。"
纪维满腹委屈,转身想走,谁知才一个转身,手
腕就被粗大的手掌紧紧攫住,阻止他的离去。
"放开我!你不是要我走吗?"
甩不开那抓着他的手,纪维背对着薛遥,无声的落泪,豆大的泪珠不停的落在衣襟上。
薛遥忍着痛将纪维拉近身边,让他在身旁的床
榻上坐下。待纪维在身旁坐下时,他才发现纪维泪流满面的模样,心中对纪维的埋怨顿时消失得无影踪,只剩下不舍的怜惜和苦闷的凄楚。
"怎么哭成这样!"
他温柔的慰问,让纪维哭得更伤心。他别过脸,拨开薛遥那欲替他拭泪的手。
"不用你管,我爱怎么哭是我的事!"
薛遥被拨开的手又缠了上来,一手揽佳纪维细瘦的腰,一手探人他的农襟,那灼热的唇则凑近纪维的脸颊,轻吻去他腮边的泪水。
"不准你又对我轻薄!"
纪维想起之前薛遥对他的强占欺凌,涨红着脸使劲的将薛遥推开。
"唔……"薛遥发出痛苦的呻吟。他支手撑住倾斜的身体,脸上是承受痛楚的扭曲表情,额上则冒着冷汗。
"别紧张!我还负伤在身,不能对你怎样的,"
喘着气,惨白着脸,薛遥一副随时都会昏倒的模样,但嘴边却还漾着不在乎的笑意,仿佛要将人吞噬般的黑眸则倔强顽强地紧盯着纪维不放。
"明明是病人,还这么不知进退。"
听见纪维的啧责,薛遥冷哼一声,苦涩地笑道:"若我使得知进退,根本连看都不该多看你一眼,更不该抱你。可是如今我的视线一刻也离不开你身上,进迟早已失据。如果你不设法离我远一点,我一定会再次侵犯你。"
对于薛遥的情感,纪维虽先前早已猜到几分,但听到薛遥当面的表白、双颊仍忍不住羞得满脸通红。
"你在胡说什么?我是个男人,你可别搞错对象!"纪维从床榻上跳了起来。
"男人又怎样?我就是喜欢你。"薛遥的态度异常强硬,一脸将生命豁出去般的坚决。
"你……"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纪维手足无措,在听到薛遥说喜欢他时,他的心里竟泛起一丝甜意,甚至还有股难以言喻的欣喜,仿佛他心底早就一直等着薛遥对他表白似的。
怎么会这样?纪维被自己的心情搅得方寸大乱,不知如何是好。但他又怕被薛遥瞧出自己真正的心情,刻意板着脸,装腔作势地训道:
"你少胡说八道,当心我姨母又痛打你一顿。"
"你会救我的,对不对?你才舍不得眼睁睁看我被打死,所以看到我受罚,你才会奋不顾身地救我,不是吗?"
薛遥拿话激他,想知道纪维真正的心意。
"那是……"纪维红着脸!支吾了半天才道:"那是因为我骑马摔伤的那天你救了我,我才帮你的。"
"救了你之后,我所做的事,就算我以死谢罪都不足悦植刮业墓恚训滥阃寺穑?quot;
经薛遥一提,纪维才猛地想起两人第一次的肌肤之亲就发生在他摔马之后。薛遥那样僭越、狂妄的举动,就算有再大的功劳也不足以弥补,而自己非但没降罪于他,竟然还救了他。艰怪薛遥会越来越肆无忌惮,越来越猖狂。
"我倒真的忘了你还有这么一项罪行,多谢你的提醒,我一定不会忘了惩治你的。"
"你要杀了我吗?"对薛遥而言,能死在纪维手里,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没想到薛遥说出的是如此极端的惩罚手段,纪维不由得愣住。他嘴里虽常说着要惩治薛遥,但从来没想过要杀他,甚至到如今他还不曾真正惩罚过薛遥。
"我……我还没决定好,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你就好好等着受罚吧!"害怕自己在薛遥面前露出更多的无措与慌乱,更害怕薛遥察觉他的心憎,在佯装镇定的这么说了之后,他头也不回、大步的离开薛遥身边。
他一开门,差点让贴着门窃听的喜儿跌了个狗吃屎。
"于什么鬼鬼祟祟的,一点规矩都不懂。"
无辜的喜儿只能灰头土脸的挨骂,她嘟着嘴将忘尘轩的门带上,嘀咕着主母不该将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编派给她。
纪维一从眼前消失,薛遥立刻瘫软的倒在床榻上,粗重的喘息着,脸上也露出倍受伤痛折磨的表情。他为了在纪维面前逞强,早已耗尽所有的力气,可说是元气大伤。而背上的鞭伤更因他的轻举妄动已有几处再度裂开,鲜红的血正渗出白色棉衫,殷红的斑斑血迹染在白衣上,格外显得触目惊心。
纪维从婢女和大夫那里听得薛遥状况不佳的消息,好几次按捺不住想去探视,但每每一到忘尘轩的门前,纪维就顿时失去了踏人忘尘轩的勇气。
他害怕见到薛遥,怕被薛遥瞧出个什么端倪来。若被薛遥得知他心里真正的想法,他可没脸见人。
想见又不想见的矛盾,让纪维的情绪濒临崩溃的边缘,婢女们犯下一点小错都会惹得他勃然大怒。
下人们纷纷在背地里窃窃私语,他们说以前的主人虽严肃的难以亲近,打至少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乱骂人,所以他们都乐于服侍风度翩翩的年轻主人,但如今他们全都视接近纪维为畏途。
下人们的闲言闲语当然也有耳闻,但他只当那是茶余饭后的闲聊,不加理会,全将他当作马耳东风。这些闲话比起纪维心中真正的困拢,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他曾在母亲的墓前起誓,今生今世绝不和那没资格当他父亲的人有任何瓜葛,但,如今他却和那人派来的心腹牵扯不清,甚至连最不该的暧昧关系都发生了。
"娘,我到底该怎么做呢?"
纪维跪在娘亲的陵墓前,一脸的茫然无助,凄清的月光映照着他。
"为什么我对他会有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为何我总拒绝不了他呢?"
无耐又困扰的低语在夜风中被吹散,沙沙的树叶摩擦声应和着他的低语,却无法给纪维想要的答案。
他从怀里掏出样东西轻柔的抚弄着,眼里是平日难见的似水柔情。
在月光的映照下,纪维手里的东西反射出温润的光芒,原来是一块小巧的雕龙玉佩。
把玩了好一会儿之后,纪维将玉佩送至双唇前,温柔的吻落在那有着淡绿光泽的冰凉玉面上,月光下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脸庞上是款款的深情。
但纪维看不到自己的表情。
若是能看到自己的表情,他或许就不会如此迷悯。
在墓前又静待了半晌,纪维才将玉佩收入怀里,起身离开。
他原该直接回无优居的,但不知怎地,不听使唤的双脚带着他又来到忘尘轩门外。
"纪维,你是个笨蛋,偏和自己过不去。"
悄悄伫立,望门兴叹,就快成了纪维每日的功课。为什么呢?薛遥粗鲁无礼,对他一点都不敬重,甚至还算是仇人派来的监视者,为何自己竟会对他如此魂牵梦系、放心不下?
是因为被亲吻过、被抱过的关系吗?
纪维心中全是解不开的疑惑,他气闷地在大门外的石阶上坐了下来,怔怔地发着呆。
离上次他见到薛遥的时候已过了十天。
在得知薛遥病情转恶时,他立刻命令大夫用最好的药,甚至将以前京城里送来,他一直没动过的补身药材都派用上,薛遥的状况总算才稳定下来。
这一两天他听婢女们说薛遥好得差不多了,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他心上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想见薛遥的冲动。
上午而且白天有喜儿寸步不离的跟着,他才能忍得下来,但每到夜晚喜儿睡了之后便没人管制他,那蠢蠢欲动的念头就会浮上心头。所以,现在他才会像个傻瓜似地坐在忘尘轩门前的石阶上。
突然,身后的大门毫无预警地被打开。
纪维吓了一跳,倏地从石阶上站了起来,慌忙转身一看,多日不见的薛遥赫然出现眼前,让他胸口一窒,差点喘不过气来。
薛遥身上只披了件外衫,似乎是睡不着想到屋外走走,他没想到会在门外见到纪维,顿时也愣在原地。
两人四目对望,都瞧出对方憔悴消瘦了,却皆沉默无言。
好半晌后,纪维才踝约翰桓贸鱿衷诖说兀硐胱撸⊙σA凶∷?
"等等,别急着走,"薛遥声音里有着难掩的焦灼。"好不容易才能见你一面,别急着走好吗?我不会对你怎样的。"
薛遥的恳求让纪维停下脚步,但他却不肯回过头来。薛遥轻叹口气步下石阶,将纪维带回先前坐着的地方,并顺势在他身边坐下。
纪维挺直背脊,寒着脸,一副不可侵犯的模样,让薛遥硬是忍下那股亲吻他的冲动,安分地在一旁坐着。
"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所以我打算这一两天就回京城,很抱歉这些日子以来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突然听到薛途要离开的消息,纪维忽地转过头,一脸错愕地瞧着薛遥。
"为什么突然决定要回京城?"
纪维像胸口被捅了一刀般,不住的刺痛着。
"这几天我想了许多,我离开对你来说或许是最好的决定。先前皇上派我来,是怕其他皇子对你不利,如今我来了快一个月,也没见着什么风吹草动,想必是传闻有误,所以我想应该可以回京向皇上覆命了。"
薛遥没提柳昊要他带纪维去为皇上庆生的事,他料得到纪维不会答应,他不想勉强纪维做不喜欢的事!因此他打算回京再向皇上请罪。
纪维答不上话,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混乱。
见纪维沉默不语,薛遥继续道:"对不起,对你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可是我真的不是有心要伤害你,而是……"
"够了!"纪维突然怒喝一声,截断了薛遥的话。"你想走就走,何必再罗罗唆唆解释一堆里由。"
从未有过的猛烈委屈,让纪维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为了不让薛遥瞧见他软弱的眼泪,他起身想逃,但薛遥却紧抓着他的手臂不放。
"你听我把话说完。"薛遥恳求着。
"我不听,我再也不听你说任何话了。"纪维语带哽咽的反抗,盈眶的热泪缓缓滑落双顿。
"啊!别哭。"
瞧见自己又让纪维落泪,薛遥心痛如绞。原先打算不再亲近纪维的决心一下子全盘崩溃,他将纪维搂进怀里安抚、亲吻着。
"我不会再欺负你了,别哭!"
薛遥焦灼的哄着,而纪维的眼泪却像溃堤般流个不停,让薛遥急得五内如焚,差点也要陪着纪维哭起来。
纪维一向孤寂,薛遥是第一个能突破他的心房,与他亲近的人。如今薛遥要离开了,他又将变成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一想到又要独自过着索然无味的日子,纪维不禁哭得更加伤心,像是个丢了心爱玩物的小孩似的。
"你再这样哭下去,我可要忍不住了。"
纪维还没弄懂薛遥所谓的忍不住是什么意思,因低位而轻颤的唇就被薛遥低俯而下的嘴堵住…
他轻微的抵抗一下子就被薛遥有力的双臂化解,虽然薛遥伤势初愈,力量却仍比他大,不过……纪维并没有极力反抗,反而迎向这烈火般的醉人甜蜜。
薛遥就快离开了,他能和他在一起的时刻唯有今晚。纪维心里这么想着,身体不由得随之主动迎合薛遥。
感受到纪维的热情,薛遥压抑着的欲望再度爆发。他迫不及待的将纪维拉进忘尘轩,将门应声关上,急切的将纪维推倒在床榻。
当薛遥动手解去纪维的衣衫时,一件眼熟的东西从纪维怀里落了出来。
"啊!"
纪维低声惊喊,想将掉落的玉佩藏起,然而眼尖的薛遥已经快一步将玉佩拾了去。发现纪维竟随身带着地相赠的玉佩,薛遥惊喜得说不出话来。
"快还我!"纪维羞红了脸,伸手想夺回玉佩。
薛遥非但没将玉佩还他,还将他拉住往怀里一带,随即狂猛的吻住他。
纪维被吻得意乱情迷,连衣衫被褪尽了都无法阻挡,哪还顾得了要回玉佩。
"求你……"纪维喘息着恳求薛遥,迷蒙湿润的眸子里净是渴求的欲望,雪白的肌肤因燃烧的热情,早已泛着蔷蔽般诱人的红晕。
薛遥目不转睛地瞧着纪维……
"啊……"纪维轻蹩着眉,高昂起下巴,脸上的表情一点都没有被……
受不住薛遥的静止不动,纪维用哀求的眼神瞅着薛遥。
"你要我怎么做可以命令我啊!"
"不……"纪维羞赧地猛摇着头,这种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你好坏!故意……折磨我。"
"真正的折磨还在后头呢!"薛遥坏坏的笑着,故意缓慢的……纪维忍无可忍,开口命令他……
第六章
"纪维!"
薛遥狂喊一声,冷汗涔涔地由恶梦中醒来。
那来到江南就不曾梦见的恶梦,又来纠缠他。梦里清晰的痛楚和淋漓的鲜血,让薛遥惨白着脸,仓皇奔下床去寻找纪维的行踪。
昨晚一夜缝给,有着说不尽的缠绵。
纪维身上的余香还留在枕边,但人已不见踪影。
是他早已察觉到危机,才先行离去吗?一想到那可怖的梦境,薛遥胸口翻腾着一股欲呕的冲动。
梦境不像在京城时那样扑朔迷离,而是真实得不像梦;梦里他清晰的看见那星形胎记,及纪维伤心欲绝的脸。纪维之所以会那么悲伤,却是来自于他的背叛。
梦里,他杀了纪维!
虽然痛彻心扉,千般不愿,他还是狂啸着将匕首插入纪维纤细的身体。鲜红的血沾满了他的手,纪维的脸则如死亡般的灰白。
"不!不!我绝不让这种事发生。,,
薛遥头发散乱,只穿着单衣,疯狂的朝无优居奔去。
"我宁可把自己杀死,也绝不让你伤到一根寒毛。"
薛遥边狂喊着边加快速度,生怕一到无忧居会见不到纪维;生怕纪维会像梦境里那样,真的被他杀死。
~
"纪维!"
薛遥气喘吁吁,发了狂似的闯进无忧居,吓得正为纪维梳发的喜儿将发簪掉落在地,好不容易才梳拢整齐的发又散了一肩。
纪维回眸看了薛遥一眼,腼腆的脸上出现淡淡红晕,他低垂着头对一旁呆立的喜儿道:
"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和薛公子谈。"
"可是……"喜儿看看眼前的主人,又瞧瞧一脸疯狂的薛遥,着实有点担心,不晓得该不该出去。
"主母说不准他亲近你的。"
"这里现在由谁当家作主?"纪维板起脸问。
"当然是少爷。"喜儿怯怯地回着。
"那不就成了,你还不快出去!"
一见纪维变了脸色,喜儿哪还敢久留,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却没忘记顺便将门带上。
当纪维和喜儿对话之时,薛遥专往炙热的双眼一刻也没离开纪维身上,直至喜儿离开,他还是直勾勾地盯着纪维猛瞧。
纪维被看得羞赧万分,红着脸嗔道:
"干嘛用那种吃人的眼神看人,真是无礼。"
一直不敢相信纪维就好端端的在眼前,直到纪维开口对他说话,薛遥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他慢慢踱到纪维放着铜镜的坐榻旁,挨着纪维的身旁坐下,铜镜里纪维俊俏的脸蛋旁边,立时映入薛遥那带着狂猛气势的俊迈脸庞。
那镜里并列的脸,让纪维莫名的羞红了颊,他慌忙地将脸转开,但薛遥才没那么容易就放过他,凑靠过来的嘴正确无误的吻住了纪维那柔软的红唇,狡猾的舌尖逗弄着纪维的唇舌,让他无助的发出呻吟。
"啊……不……"
昨夜,那直要将人融化、仿如狂猛烈火般的激情,还清晰的留在纪维脑海里,可现在是大白天,随时有人会闯进来,他怎么可以……
薛遥还没完全失去理智,他只是恣意尝了口那小巧的唇,让它更加的红艳湿润,除此之外,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他放开被吻得晕头转向的纪维、拾起一旁喜儿掉落的发簪,温柔的为纪维梳理着披散的发。
纪维愣愣的任他摆布,还处于迷乱状态的脑子,根本无法对薛遥提出任何抗
议。
薛遥熠熠灼亮的黑眸,像是要将纪维的形影刻进脑子里似的,一瞬也不瞬的打量着他。
纪维脸如冠玉,唇若涂朱,眉目疏朗,浑身散发着风流倜傥的飘逸,不论是容貌,或是气度都超凡绝伦。
这样粉雕玉琢的可人儿,他怎会舍得将他杀掉?
薛遥用颤抖的手,终于将纪维的发给梳整妥当。
梳整完毕的纪维,俊朗得令人移不开眼,薛遥两眼发直,完全被纪维的风采鬼惑,动弹不得。
纪维虽是男人,却美得让薛遥感到战粟。
他隐约明白为何自己在梦里会将纪维杀掉。纪维太美,美得让人想将他独占。而为了彻底拥有他,为了不让别人来分享他的美好,他唯有杀了他。
薛遥脸色发青,被自己心里邪恶的想法吓得冷汗直流。
他占地从坐榻上跳了起来,惊恐的夺门而出,生怕纪维看穿他心里丑陋的想法,更怕心里的恶魔让他做出不可挽回的错事。
他是爱着纪维的,他怎么可能杀他呢?绝不可能!
"薛遥!薛遥!"
纪维被薛遥突兀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慌张的追了出去,但薛遥早已风也似的跑得不见踪影。
"这人今天是怎么回事?好像着了魔似的。"
纪维嘴里虽嗔着!心里却喜孜孜的,因薛遇为他梳发而陶醉不已。
纪维的喜悦却持续不了多久。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当他在屋里看书看得倦了,正想到外头走走时,薛遥却出现在他门外,还背了个行囊,令人一眼就看出是要远行他方的模样。
纪维呆怔在门口,睁大的双眸里浮现是不敢书信。他说不出半句话,只能紧抓着门框,任由身上的温度一点一滴流失。
"我......."
薛遥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向纪维道别。
他总不能告诉纪维,他怕自己在失控的情况下杀了他,所以非得离开不可。
"你要回京了。"纪维目露寒光,冷冷地问。
那冷然的脸庞、毫无感情的问话,深深刺伤了薛遥的心,眷恋不舍的目光在纪维细致的脸上流连不去。
"我想……我离开对你比较好。"
听到薛遥那不成理由的借口,纪维唇边浮起一抹冷笑。
"想走就走,何必还编派些连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的理由。"
虽然昨天薛遥已有提过要口京城的事,但现在看着收拾好行囊,即将离开的薛遥,这事实仍如同晴天霹雳般让他深受打击。
"我真的是为了你好,我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纪维眼里的怨憎、如同一把利剑直刺薛遥的胸膛,一阵椎心刺股的疼痛猛烈得宛如要将他整个人撕裂一般。
他设想到要离开纪维竟会如此痛苦,胸口沉沉的像压了块巨石,让他喘不过气来。
"骗子!你是个大骗子,我再也不相信你说的话!"
一直努力维持冷静的纪维,在听到如此荒谬可笑的理由之后,隐忍的怒气一发不可收拾,他对着薛遥高声咆哮,一脸的伤心。
"纪维,你听我解释。"
薛遥见纪维反常的怒意,才惊觉自己离开的决定过于草率;虽说是为了纪维设想,但他却完全忽略了纪维的心情。可现在后悔为时已晚,他只能尽力安抚纪维,让纪维了解他的用意。
"我和你已经无话可说,你走!永远别再出现在我眼前,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纪维不想再听任何借口,只想躲起来舔舐那被伤得千疮百孔的心。
昨夜他才渴切的主动向薛遥献身,今天就被若无其事的抛弃,这教他情何以堪,教他如何忍得下这从未承受过的羞辱!
纪维转身想将大门合上,薛遥则抢上前一手抓住门板,一手抓住纪维。
"放手!放手!你不是要走了吗?为何还在这里纠缠不清?"
纪维奋力挣扎,强忍的泪在眼眶里打转,心里则有说不尽的气闷委屈。
"你这个样子,教我怎能安心离开?"
"你少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你冷静点!"
薛遥见纪维意气用事,一味的抵抗,忍不住提高音量对他吼着。
被薛遥凌厉的声音一震,纪维倒真的愣住了。
薛遥趁这难得的机会,一把将纪维揽进怀里,紧紧抱住。
他幽幽地在纪维耳边长叹一口气,郁郁不欢的开口道:
"若不是为你设想,我怎么舍得离开你?"
"胡说!"
纪维绷着脸想脱离薛遥的拥抱,但他才稍稍一动,薛遥就更用力的将他抱住,紧得让他快喘不过气来。
试了几回,终究离不开薛遥紧箍的双臂,纪维虚张的声势用尽,僵硬的身子逐渐变得虚软无力,深埋在薛遥颈项边的脸颊,滑落两行强忍的泪。
温热的泪在薛遥的衣襟,灼烫着他的心。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别哭了。"
看到纪维落泪,薛遇连忙轻哄着陪不是,他心如刀割的疼着,只希望纪维能快些破涕为笑。
"你欺负我!你欺负我!"
纪维带着怒气的拳头直落在薛遥厚实的胸膛上。
为了让他消气,薛遥不躲不逃,任凭他打着。
"是那个人要你玩弄我的,对不对?"纪维用哽咽的声音,愤怒指控道:"你们太下流了,为了报复我,竟然用这么卑劣的手段,我恨你!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你误会了,我……"
薛遥心急如焚地想解释,但说一半的话却嘎然而止。
骤然,他全身寒毛直竖。
一股急速逼来的杀气,让他倏地变了脸色,浑身僵直。
"怎么了?"
还不知将面临危险的纪维,立即察觉到薛遥的异样神情。
薛遥还来不及回答纪维的问话,屋上、地下同时有股凌厉之气急迫而来。
是飞天遁地之术,薛遥曾听师父提起过。
轰然一声,弥漫的灰烟中有两道人影朝他们扑来。
"小心!"
薛遥带着纪维,险险的闪过这猛烈的一击,随即做出迎击的准备。
仓促间已来不及再向纪维解释,如今再怎么懊恼也无用,只能全力对付这突如其来的袭击。
然而,来人却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尘烟逐渐散去后,两个披头散发、面目丑陋、身穿南疆异族之服的男人赫然伫立眼前。
"你们是谁?胆敢随意擅闯我的府邸。"
见自己心爱的住所被恶徒破坏得七零八落,纪维不禁怒火中烧。
那一高一矮的入侵者,根本不将纪维放在眼里,全副精神全集中在薛遥一人身上,他们似乎察觉到薛遥才是难缠的对手。
"薛护卫,你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其中较矮的那位开口向薛遥说着,脸上的热络神色,宛如和薛遥是熟人。
纪维一听到这话,猛地一把将薛遥推开,脸上净是发现自己受骗的怨怒。
"你果然是有目的才接近我的,你到底想怎样?"
对突来的逆转劣势,薛遥措手不及,一方面更防着别有居心的突袭者,一方面又要向纪维解释,直让他不知该如何应付。
就在他正想委婉解释要纪维别中了对方的离间计时,来人又火上添油的陷害薛遥。
"想怎样?当然是要你的命!"
其中的高个子似乎已沉不住气,挥拳向纪维欺身而来,薛遥一看情势不对,连忙将纪维一扯,挺身挡下来拳。
"敢坏我们兄弟的好事,回到京城皇上定不饶你。"
"什么?"薛遥一听见他所说的话,不由得心失一惊,稍稍的闲了神,险些就中了招。
"我们可是皇上派来取他小命的,你敢阻挡,不怕丢了性命吗?"
那矮个子趁着薛遥和高个子缠斗之际,说些混淆视听,扰乱人心的话,想让薛遥分心,"边还伺机想对纪维下手。
"少在那里胡说八道,你们是哪个看纪维不顺眼的皇子派来的爪牙吧?"
薛遥那一时被搅乱的心绪已经逐渐澄明,他不在乎眼前这两人是谁派来的,只想保护纪维。
"哼!既然你敬初不吃吃罚酒,那就怪不得我们手下不留情,只好连你也一起解决掉了。"
那矮个子翻脸怒斥,也欺身上来围攻薛遥。
"有本事就来杀了我,少逞口舌之利!"
薛遥话虽说得镇定,实则心急如焚。
眼前这两入功夫不弱,他或可抵挡得了一时,但若拖延下去,他恐怕就没了胜算。
如果只有他一人也就罢了,但如今还有纪维在,他得想办法脱困才行。
想到脱困,他才想起旱先在收拾行羹时,曾将防身用的七石丸放入行囊之中,
但方才为了便于打斗,他将行囊丢在一旁了。
他双手应敌,身体挡护着纪维,渐渐的将缠斗引往他丢下行羹的地方。好不容易行羹就近在眼前,他却抽不出身去拿出七石丸,最后只好请纪维相助。
"行囊里有粒黑色弹丸,你拿出来朝他们丢去。"
薛遥低声仓促的朝纪维说道。
虽误会还没冰释,但见到情势紧急,他也唯有依照薛遥的吩咐去做。他将行囊打开,立刻看到那拳头般大的弹丸。
来袭的两人一看到纪维拿出看似弹药之物,迅速抽身想逃,就在此时,纪维用力将手中的弹丸朝他们的方向丢去。
轰然一声,五彩烟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
薛遥乘机拉住纪维想带他逃离,纪维却反扯住他,似乎想将他带到某处去。
混乱中,薛遥隐约的知道他和纪维穿过一道门,但随即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他只能任由纪维带领着他直往前走。
"纪维,我们要去哪里?"
"少罗唆,跟我来就是了。那两个恶人,绝对找不到这地方的。"
在黑暗中走了一会儿,薛遥隐约看到远处有光芒,鼻间则闻到欲郁的花香,亮光越来越近,薛遥好奇的屏息以待。最后穿过通道时,赫然出现眼前的景象,实在令人匪夷所思,看得他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
似乎早已料到薛遥的反应,纪维没多说什么,只是将壁上的烛台多点亮了几盏。
灯更亮了,薛遥的惊奇更甚,张大的嘴半天都合不拢。
他眼前所见的无疑是座地下寝殿。
宽阔的地下石洞,被布署成一个约有一般房间五倍大的寝室。
房间中央的大床,讲究地在四周围上轻如蝉翼的雪色绫罗,绫罗上还镶着金线,典雅又不失飘逸的陈设,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房间有个不凡的主人。
除了床之外,更让薛遥惊奇的是那依着石壁凿出的浴槽。
石壁中有小泉源源不断地流出注入浴槽中,而溢出浴槽的水则流入浴槽四周的凹沟,再汇成小流没人石壁的缝构之中流往地处。
薛遥没将浴糟误认为水池,是因为一旁有一片磨亮的石壁足以取代铜镜,而壁前则有矮几、锦榻,以作为沐浴后梳妆之处。
"这是谁的住所?"薛遥疑惑的问。
正在为床边小几上的薰炉添上香粉的纪维顿了顿,一会儿后才开口道:
"这个石室似乎是在建这座园子时就有的了。"
我娘搬来这里之后,有一次无意中发现的。每当我
娘不想见那个人时,她就会到这石室来,既可避不相见,又不会被打拢,一举两得。"
薛遥听了纪维的解释,点了点头道:"这就对了,我就觉得这里像女子的房间。"
"这石室是谁的,一点都不重要。"纪维拨开帷幕,脱了靴端坐床上笥行耸ξ首镏啤?quot;你来纪府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当然是来保护你。"
薛遥坐到纪维面前,极力为自己辩解,但纪维却是一脸的怀疑。
"我才不相信你是为保护我而来的。如果你的职责是保护我,你未免也做出大多超乎职权的事。如果你是被派来诱骗我的,你就从实招来,看在你坦诚认罪的份上,我或许能原谅你。"
"我
......"
薛遥不知如何解释,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你果然是为了骗我而来的!"
纪维见薛遥似有难言之隐,便认定薛遥确实有对他说谎,强忍的情绪,不由得激动起来。
一想到薛遥所有的柔情蜜意全是谎言,全是逢场作戏,他就懊恨得想将自己了断算了。
"你一定很得意吧,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把我的自尊揉得粉碎,如今你可以得意洋洋的回去邀功了!"
纪维姣美的容颜被痛苦扭曲,声嘶力竭的指控里有着大多怨诉。
薛遥心痛如绞,没想到他的无心之过,却让纪维深受伤害。
当今之计,他所能做的唯有但白。纪维已经对他失去信心,若再不全盘托出让纪维安心,他定又会胡思乱想,戕害自己的心。
"对不起!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怪我不好,你冷静的听我解释好吗?"
"我不信!你每次都这样哄我,其实全是谎言。"
纪维拨开搂抱住他的手,从床上跳起来,设法和薛遥保持距离。
虽然明知薛遥可能还会骗他,但身体却对薛遥肌肤传来的体温有反应。如果薛遥硬要抱他,纪维知道自己一定无法抵抗诱惑,到时又会被薛遥卷入理智尽失的疯狂之中。
"我的确是在哄你,但我将要说的话句句出自肺腑,绝不是谎言。"
薛遥追下了床,将想要逃开的纪维捉住。纪维躲不过,只好任由他抱着。
"除了保护你之外,我还大胆放肆的强夺了你,可那是我个人意志薄弱,绝不是事先就受命来诱惑你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薛遥用最诚挚的心,缓缓的诉说着,坦荡清澈的黑瞳直望人纪维那温怒的眸子里。渐渐的,纪维强硬反抗的心被软化,心底升起尝试再次相信薛遥的想法。
他用残存着些许不安的瞳眸瞧着薛遥,低声道:
"既然是这样,你就应该继续保护我啊,为何突然要回京城?"
"这是有原因的。"
薛遥轻叹口气,蹩着眉不愿说出那不祥的梦。
"你快说啊!"纪维不耐的催促着、
"这事说来和你身上的胎记有关。"
薛遥的视线落在纪维的肩上,纪维马上知道他说的是肩上的星形胎记。
"和我的胎记有关?这未免太奇怪了。"
纪维的心思全被薛遥的话吸引,不自觉间完全没了防御,薛遥轻易的就将他带回床上坐下。
"在还没见过你之前,我就梦见过你肩上的胎记好几回了。可是在梦中我一直不曾看清你的脸,直到那次在溪边为你洗去身上的污泥时,我才发现梦中出现的人竟然就是你。发现这个事实之后,我再也按捺不住,因为我是那么的想见你。"
第一次听见这事的纪维显然有点吃惊,但却没有怀疑薛遥的说辞,因为他在初见薛遥之时,也强烈的感觉到似曾相识,这或许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
"这和你要离开又有什么关系呢?"
薛遥觉得心头一阵刺痛,他将纪维紧紧揽在怀里,像是要将纪维揉人他身体似的。
"昨夜我做了个梦。"
纪维见他情绪激动,身躯还微微颤抖着,不觉
诧异地问:"怎么了?什么样的梦?"
"梦里我……"薛遥顿了顿,好不容易才提起勇气这:"我杀了你!"
纪维听到薛遥忧心仲仲的说出梦境内容,先是一愣,随即噗味一声,捧腹笑得前俯后仰。
"哈哈哈!"
"喂!这可不是好笑的事,我担心得要命,你知道吗?"
不顾薛遥在一旁气恼得七窍生烟,纪维笑翻在床榻上,久久坐不起身。
第七章
薛遥将心里所忧虑的梦境告知纪维,没想到却落得被嘲笑一番的下场。
虽然纪维不介意在梦里被他杀了是件好事,但当面被如此嘲笑着,薛遥心里总觉不是滋味。
"我可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好笑的!"
薛遥没好气的抗议着,黑眸朝笑得不可遏抑的纪维狠狠地瞪了一眼。
"哈哈哈!"纪维边努力想克制笑意,边拭着眼角笑得流出来的泪水。"因为……会害怕恶梦根本不像你的个性,哈!"
"可恶!那是因为被杀的人是你啊!"薛遥扑上前逼视着纪维!一脸的严肃认真。"如果换成了是别人,我才不在乎他们是死是活。"
"啊!"纪维被薛遥逼近的气势震慑住,不由得收住了笑,嗫嚅着道:"那只不过是梦,犯不着这么紧张。"
他躺在床上,而薛遥则压制在他身上,两人的距离只有一臂之遥,这样的情景让纪维心跳蓦地加快,呼吸莫名的急促起来。
"虽然只是梦,可是你却被我杀死了啊!"
对于梦境的事,薛遥还是无法释怀,更无法像纪维一样毫不在意。
"梦见的事若全相信,那岂不是要疯了。"
纪维觉得薛遥太杞人忧天,他一点都不担心梦里会被薛遥杀死,反倒比较害怕真实在眼前的薛遥又会侵犯他。
"可是这个梦不一样!"薛遥将明显想脱逃、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的纪维捉了回来?quot;之前我一直梦见你的胎记,后来我真的遇见了你,所以这个梦是一种预兆啊!"
"你想杀了我吗?"纪维问。
"当然不想!!"
"那不就得了,事情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除非你现在所说的全是谎言,否则你役必要取我性命,梦境里的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纪维翻身起床,准备结束话题离开石室,然而薛遥却从身后一把将他抱住,用苦涩的声音道:
"我没有说谎!可是,我还是害怕自己有可能会将你杀了。"
"为什么呢?为什么你一再认为自己会杀了我,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是你没说出来的?"薛遥声音里的担忧,让纪维不免心生疑窦。
纪维的问话让薛遥猛地浑身一僵,半晌回不出话来。
如果他告诉纪维自己太喜欢他,喜欢到可能因为想独占而杀了他,纪维一定会被吓得逃之夭夭吧!也就不会还想让他留下来了。
薛遥正想开口将实情告诉他,却猛然想起来袭的两人,让他将欲讲的话又吞了因去。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呢?"
见到薛遥欲言又止,纪维追问着。
想起来袭的两人,薛遥这才警觉到绝不能让纪维从他身边逃开,因为他还得保护纪维。
事情虽然变化得快速又充满矛盾,但薛遥已经不打算离开了。有人闯上门扬言要纪维的生命,他这时又怎能因害怕梦境的预兆会成真而离开纪维呢?
"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考虑那么久还说不出口?"
"没有!没什么事,我只是太担心了。"
看得出薛遥言词闪烁,语多保留,纪维气得一把将他推开,愤然道:
"你这人一点都不坦诚,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明明事情就快解释清楚了,自己的一句话又让两人的情况陷入僵局,他气得恨不得将多话优事的舌头给咬断算了。
眼看纪维就要怒气冲冲的走掉,薛遥心慌地想追上去,没顾及脚下的状况。这床比一般高度高了点,所以床下多了阶踏脚的木阶。纪维平日也常来这里,所以倒也习惯,但霹惹不熟状况,又加上心急,竟然在下床时被多出的木阶给绊倒,重重的跌
撞在石板地上。
"啊!"薛遥痛得龇牙咧嘴,直抚着撞得几乎骨头碎裂的手肘。
一回头瞧见薛遥摔倒在地,纪维焦急地查看薛遥的伤势,早忘了要离开。
"撞伤哪里了?要不要紧?"
"好痛!薛遥见纪维担心地留下,更是借机喊疼。
撩起了宽袖,纪维见到薛遥手肘处红肿一片,立刻起身走向浴槽边,准备将自己的袍袖弄湿,好替薛遥擦拭伤处。
"使不得!"随后跟上来的薛遥连忙制止他的动作。千万另为了我弄脏了衣袍,我担待不起。"
"这种时候才来介意我的身分,未免太迟了吧?"
纪维胜了他一眼,甩开阻挡的手,仍旧将袍袖弄湿了替他擦拭伤处。
虽然手肘的伤痛因冰凉的水而舒服了许多,但被纪维触及的肌肤却开始发烫,身体里的血液也失了速度地狂流。薛遥轻咬着唇,拼命忍下那又要害得他造次的欲望。他别过头,将视线扯离那柔软的唇和白皙细滑的颈项,但眼光却落在纪维水面上的
倒影。
浴槽的水清澈见底,如墨般磨得黑亮的石板,将纪维的身影忠实呈现。
薛遥的视线胶着在水中的情影上。
水中的情影似乎察觉到他的凝视,缓缓的转过头来,与他四目相对。交缠的眼神,牵动了压抑的情感,两人的气息渐趋不稳。
忽然,水中的情影伸手扯掉腰带硼去宽袍。
薛遥胸口一阵悸动,只能直盯着那倒影的动作,浑身动弹不得。
那倒影每多褪去一件衣衫,薛遥的心跳与呼吸就随着加快一倍。
最后,那如初生婴孩般的赤裸身躯在水面上诱人的晃动着,薛遥还想多看一眼,水面却被搅乱了。
纪维进到洛槽里,硬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但半浸在冰凉泉水里的双颊却忍不住的的烫烧红。
纪维的脑子已是混乱一片,搞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有如此大胆的举动。
他或许是中了薛遥的蛊惑,才不由自主的做出这种事情。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原本已趋平静的水波又急这荡漾。纪维的心随着水波的晃动而被搅乱。
薛遥由身后将他抱住,相触的肌肤在冰凉泉水之中,仍感觉得到的人的热度,忍不住的低吟由喉问逸出,禁不住彼此散发的诱惑,意乱情迷的陷入爱欲的烈焰之中。
纪维不停的向薛遥索求,生怕薛遥弃他而去似的,用唇舌、用双手将他纠缠。
薛遥则毫不吝借的给予、付出,倾尽所有热情,温柔的吻遍纪维的每一寸肌肤,让纪维激越的尝尽欢愉,终至筋疲力竭的昏厥在他怀里。
两人的激情狂爱,由冰凉的浴槽蔓延至围着绫罗的大床。
"啊!薛遥……"
纪维急喘着,禁不住高张的炽热情焰,他紧抓的手指将薛遥肩上的肌肢划破。薛遥狂猛的冲刺,在纪维体内再次释放欲望的证明,对于肩上的伤浑然不觉。
薛遥浑身汗水淋漓,粗重的急促喘息着,他身下的纪维慵懒的躺着,一副被尝尽爱遍的诱人模样。虽然才刚尽情发泄过,但他仍忍不住低头轻吻了那蔷蔽般红润、汗湿的脸颊。
以往的纪维就足以让他心荡神驰了,今日的纪维更是令人销魂。
为什么呢?纪维这突来的热情到底是为什么呢?
"纪……晤……"
薛遥才开口想问,嘴唇立刻被纪维堵住。
纪维的舌纠缠着他的。
那天,直至最后两人离开石室,纪维一直不给薛遥有开口的机会。
纪维遇袭的事迅速传开。
身为纪维姨母的莲公主赶来探视,当地的官府也特地派人加强纪府四周的守卫。
莲公主听说是薛遥挺身相救,礼貌的向他道谢,但神情、言谈间却显得十分冷淡。
薛遥见喜儿在莲公主身旁局促不安的站着,目光不敢正视他,他心里约莫有个谱了,喜儿定是将他和纪维交往过甚的事全向莲公主禀报。
由于的确是自己僭越在先,而今受人轻辱他也无话可说,他只希望他们别也用无礼的态度对待纪维就好。
可莲公主对纪维的态度比以往严厉,甚至还要求纪维搬去与她同住。
"无优居被破坏了,你暂时没了住惯了的住所,不如先搬到我那里去住,等无忧居修好了再搬回来。"
无忧居被毁只是个借口,莲公主真正的目的是想让纪维离开薛遥。经由喜儿的禀报,她不免要担心起纪维太过于亲近薛遥了,搞不好哪天纪维和薛遥真交上朋友时,纪维说不定会随着薛遥到京城去,而将身负的仇恨施之脑后。
"不要!我在纪府住惯了,从没离开过,如今若为了两个小贼,就吓得将自己的园邸丢下不顾,那岂不是要让人笑话了。"
纪维语气十分坚决,一副说什么也不离开的态度。
莲公主听了纪维的话,似乎觉得有几分道理,强硬的脸色也就缓和了下来。她低头沉思,暗自盘算着,好半晌才开口道:
"既然你不想搬到我那儿去,那我就留下来陪你好了,"
"咦?"纪维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安排,面露吃惊之色。
"怎么?不欢迎吗?"
"侄儿不敢!"
纪维不得已,只好听从姨母的安排。
"那好,你立刻派人去将枕流轩和漱石居整理出来,我就住在枕流轩,而在无忧居修好之前,你暂且就住在漱石居吧!"
纪府的设置除了一迸大门的迎宾楼之外,其余四幢住楼是由东向西安排的,最东的是忘尘轩,紧接着是枕流轩、无忧居、漱石居。
纪维原本的住处离薛遥就有半个园子的距离,如今被莲公主这么一安排,更是各据东西一方,被整个园子给隔离了。而建公主的住处正巧在中间,阻挡了两人的来往。
"
这样的安排,任谁都看得出来别具意义,纪维当然不可能不懂姨母的用心。但他深知即便是自己反对,姨母的心意也不会改变,纪维只好听从这样的安排。他无奈的朝薛遥笑了笑,希望他能了解他的苦衷。
薛遥对纪维报以谅解的微笑,对于纪维不得已的决定完全能体会。
于是,才遭恶徒袭击,还在混乱中的纪府,就依照莲公主的安排安顿下来。
隔天。
薛遥完全见不到纪维,甚至连纪维身在何处都不知道。宛如困兽般,薛遥在忘尘轩里度过煎熬烦躁的一天。
第二天、第三天,一成不变的恶劣情况持续着。
白天他总盼着能见到纪维一面,到了夜里对纪维的思念更是强烈,总像有千百只蚂蚁啃着他的心似的,让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就这样,随着时间的流逝,薛遥的自制力很快就面临崩溃的考验。
这日午后,他像前几天一样到院子里闲逛,希望碰上纪维。
他原本走的意兴阑珊,忽然间他听到熟悉的琴声传来,不由得精神大振,循琴音传来之处狂奔而去。
不久,果真远远瞧见纪维穿着一袭似雪白衫,端坐在枕流轩旁的一座小亭弹琴。莲公主坐在一旁聆听欣赏,另有两名婢女在服侍着。
薛遥向莲公主行礼致意,但莲公主似乎沉溺在琴音之中,一直没给他回应,好一会儿薛遥才讪讪的直起腰,偷瞄着专注弹琴的纪维。
才几天不见,纪维似乎更加俊俏了,那优雅的神韵直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瞧着瞧着,薛遥渐渐发觉事情似乎不太对劲。
纪维明明知道他来了,却连看都不肯看他一眼,故意视若无睹。
莲公主的冷落他还受得住,但纪维的漠视却让他心如刀割。
他目不转睛的直瞧着纪维,纪维不可能感受不到他的视线,却无情地不给他任何回应。
最后,他再也受不住了,转身头也不回的飞奔离开。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遇袭那天在石室里纪维明明全心付出,热情似火,但为何才过了几天,他的态度就幡然而变、冷若冰霜?
薛遥满腹委屈,一回到忘尘轩就将几椅踢翻,将床边的帷幕扯烂,最后将自己重重的丢往床上。
他不能没有纪维,他不能失去他!
薛遥痛苦地在床上辗转煎熬着,脑子里混乱浮现的是各种模样的纪维。不论是哪种模样,都足以教他心醉神迷。
"纪维,纪维!"
紧握的拳一下下击在床上,几乎将撑着床的木板击碎,而腥咸的血味由被咬破的唇渗人嘴里。
身体上的痛楚,根本比不上心灵创痛的万分之一。薛遥任由咬破的唇流着血,无暇理睬,只渴求胸口那撕裂般的痛能赶快停止。
再一次,薛遥深刻感受到两人身分的悬殊。
再一次,薛遥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懊恼不已。
为什么?为什么他喜欢的偏偏是纪维呢?为什么两人的身分会有天壤之别呢?如果他身上能流有皇室的血,不就能顺理成章的陪在纪维身边了吗?为什么他偏偏就只是个来历不明的弃婴呢?
一连串无解的问题,搅得薛遥头昏脑胀,苦不堪言。
他困乏地躺在床上,连动都不想动一下。如果能就这样死去该有多好!
薛遥心底浮现了晦暗悲伤的想法。
自懂事至今,他也曾遇过些不如意的事,但从没有过这种念头。
如今,他真的想一死了之。
"薛遥啊薛遥!你真是悲惨到无药可救的地步了,竟然连死这种最懦弱的行为都
想得出来。"
薛遥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摇着头对自己苦笑。
正当薛遥自怨自叹时,一名婢女匆匆来报,说是有京城快马传送的信函,要他亲自去接颌。
"我马上去!"
一听有皇上派来的信差,薛遥哪敢延迟,立刻提起精神,赶往迎宾楼的大厅接信。到了大厅之后,他发现莲公主和纪维早已等在那里。他先行接过皇上派人送来的信,看过之后,才向他们说明信的内容。
"皇上命令我回京城,而为了五皇子的安全着想,皇上希望他能随同我回京。"
薛遥说明了信函的内容,询问的眼光在纪维和莲公主之间游移着。
他当然希望纪维能随同他回京,但除了纪维的想法之外,莲公主是不是肯答应放纪维离开则更是关键。
"哼!要维儿去京城做什么呢?他的儿孙还不够多吗?非得维儿也去凑热闹不可。而且我们已经一再声明,维儿和那个叛贼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你还是一个人回京去吧,维儿是不可能与你一同回京城的。"
莲公主的态度强硬且不容抗拒,薛遥只得向纪维求助。但纪维只是垂首钦眉,不发一语,实在瞧不出他心里的想法。
薛遥不相信纪维真会任由他离开纪府,独自一人口京城。他上前想追问纪维,莲公主却抢先一步将纪维带开,还特地对薛遥道:
"你还是早日回京城里去吧,我们真的不想再和那叛贼有任何牵扯。"
当莲公主转头向薛遥说话时,站在她身后的纪维飞快的朝薛遥比了个手势;他伸出三根手指头,随后又指指地下。
薛遥立刻明白了纪维的意思。幸亏莲公主很快就转过头带着纪维离开,否则薛遥那欣喜若狂的脸色肯定会露出马脚,让纪维苦心安排的幽会忖之东流。
三更时分,纪府一片沉寂。
月光被云遮掩,夜色漆黑如墨。
薛遥隐身于黑暗之中,快速迅捷的窜向被破坏正待整修的无优居。
进到屋里后,他立刻来到一幅不起眼的画轴前,将画轴往左移动,画轴遮蔽的墙上出现一个小洞。薛遥将事先备好的细木条往洞里一战,眼前的墙便无声的转动,形成一扇门。进人门内将机关推回原位之后,即飞步往石室走去。
薛遥只觉得一颗心紧张得怦怦直跳,宛如随时都要蹦出胸口般,而双手也直冒冷汗地颤抖着。
他生怕误会了纪维相约的暗号,更怕纪维临时反悔不肯赴约。
他焦急的穿过走道,进入石室;由于从黑暗进入亮光之中眼睛无法适应,一时还无法看清眼前的景象。
突然,冷不防的力量扑到他身上,在他来不及反应时,嘴唇已被吻住。
熟悉的甜美,让薛遥狂乱,他毫不考虑的猛烈回吻着那迎上前来的柔软唇瓣,深入的舌恣肆的掠夺、纠缠,仿佛再多、再探人的吻也满足不了他的饥渴。
"我……不准你回京城去!"
从两相交缠的唇畔之间,纪维吐出了蛮横无礼的命令。薛遥想到纪维连日来对他冷漠如冰,如今却又来命令他不要离开,不免觉得气闷。
"这是皇上的命令,我不得不从。"
"皇上、皇"!你就只知道听那个人的,我说的话你就不听了吗?"
纪维一把将薛遥推开,板着脸、寒着唇,气呼呼地往床上一坐。
薛遥左右为难,无措的瞅着纪维,心里有说不出的懊恼。他明明是昂藏之躯,却得被个少年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难道身为臣子,就得注定是这种命?
"我是接受皇上命令才至!这里来保护你的,而如今既已有莲公主陪你,又有官府派人守卫着,我想你也不需要我了。如果你不想随我回京,我绝不勉强,回至到京城之后,我自会向皇上解释的。"
"你想回去就回去好了,我一点都不希罕你?"
纪维被薛遥的话伤了心,他随手拿起床上的雕镂竹枕往薛遥身上丢去。
薛遥毫不闪躲,任凭竹枕不偏不倚的砸在胸膛上。紧抿着双唇,什么话都没有说,
只是用饱含愁苦、无奈的黑眸瞅着纪维。
似乎失受不住薛遥那隐含责备和质疑的凝望,纪维倏地从床上跳了起来,紧绷着脸,昂首阔步的准备离开石室。当他经过薛遥身边时,强健的手臂
硬是将他拦下。
"你这是在玩弄我,故意折磨我吗?明明好几天不理睬我,现在却留我下来。"
薛遥带着怒意的严厉指控,让纪维不由得嗅到一丝危险的味道,但他可不受别人的威胁,因而即使背脊正急速窜起一阵寒意,他还是高昂着下巴,装腔作势的道:
"我就是玩弄你,你想怎样?"
"既然如此,我就以贷一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薛遥语气冰冷,黑眸里有潜藏的怒火。
"你想做什么?"
纪维不懂薛遥话里的涵义,但他的问话并没有得到回答,倒是身体猛地被薛遥凌空抱起。
"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被人如此粗鲁的对待,纪维愤怒地争扎着。薛遥对他的抗议置若罔闻,直将他抱往床边,才将他丢下。
"我现在可没那种心情,"
纪维察觉到了薛遥的意图,但他现在满肚子气,一点都没有与人拥抱的心情。而且他刚才亲自开口要求薛遥留下,是薛遥自己拒绝了的,现在他怎能答应让他拥抱?
"我有这个心情,而且是你自己邀我前来的,我怎能放弃这难得机会!"
薛遥话一说完,立刻扑向纪维,粗鲁狂猛地撕扯纪维的衣衫。
"不要、不要!放开我!"
纪维被被薛遥突来的放肆举动给吓坏,惊惶反抗的拳头不时落在薛遥身上。
薛遥再也不顾纪维是何身分了,他以前一直小心翼翼温柔的对待他,结果呢?他的心意却完全被糟蹋。所以,他要为所欲为,再也不顾忌任何事了。
"你的手太碍事了!"
薛遥将纪维的双手制住,无视于纪维一脸的惊惶,用从纪维身上扯下的腰带将他的双手绑住,固定在床上.
"放开我!你太放肆了,竟然敢绑住我。"
纪维从未如此被羞辱过,委屈得快落下泪,只是倔强的不肯在薛遥面前崩溃。
然而更难堪的事还在后头,由于双手被制住,他的身体只能毫无抵抗的暴露在薛遥面前,任由薛遥摆弄。
"不要!阿!"
纪维拼命摇着头,扭动着身子……
"啊……啊……"
虽然心里不愿,但被拥抱过的身体却违背了纪维,对薛遥的爱抚投以浓烈的反应。
"薛遥!"
纪维狂乱的呼唤着薛遥的名字……
"啊……啊……"
纪维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他的脑子已经无法再想任何事,唯一感受得到的是身体仿若燃烧得快要融化般,及薛遥那狂猛的、如潮涌来的渴切。
第八章
情绪失控,让薛遥做出后悔莫及的事。
此时,他的心里倍受痛苦煎熬。
他搂紧眼角含着泪水,暂时在他怀里沉沉睡去的纪维,胸中有挥散不去的愧疚不安。
他粗暴得近于凌虐的占有了纪雏,因为他愤怒得理智尽失。
如今口想起来,纪维并没有做错什么事,他只是做出合于他身分的反应和判断。相反的,是他强求着纪维不放的。
可是他怎么放得开纪维呢?要他离开纪维,无疑是欲取他的性命;但若不离开纪维,他一定会像今天这样不断的伤害他,或许真有一天会将纪维给杀了。
"不行!我绝对不可以让他死。"
薛遥将脸深埋在纪维的颈窝之中,贪婪的吸取纪维身上特有的淡淡香味。
纪维肩上的胎记因受到啃啮,留着殷红的齿痕,让薛遥不由得又想起那令人胆战心惊的恶梦。
复杂得难以言喻的各种表情一一闪过薛遥那深刻的五官,有痛苦、有不舍,最后归为一片冷静的绝然。
他缓缓的放开纪维,轻轻的挪开身躯。
纪维在梦中轻声咕哝了一句,并未转醒。
轻柔地将滑落的锦被重新盖好,恋恋不舍的凝望纪维久久之后,薛遥才毅然地下床,迅速着装。
当所有的衣衫全都穿好后,薛遥在床边站定,
挣扎着要不要回头再看纪维一眼。最后他放弃了,若口头一定会舍不得离开的。于是,他没再回头,昂首阔步、佯装无所谓的离开。
然而,无论伪装得如何巧妙,他都知道自己的心将从此死去,永远埋葬在这明媚的江卅,永远系付在纪维身上。
纪维任由自己的泪水由空洞睁着的眼眸里缓缓落下,赌气地眼睁睁看着薛遥宽阔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他眼前。
他紧咬着唇,不肯开口叫他回头。
他的尊严不允许他将一个会欺凌他的人留下。
可是,他的心为什么会这么痛呢?为什么会泪流不止?
纪维还找不到答案,薛遥的身影已在泪眼模糊中消失。
一种心如刀割的疼痛,像要将他的胸膛贯穿般剧烈的刺穿他的身体,令他忍不住痛哭失声。
以往,他伤心落泪时会紧拥着他的手臂,但今后他再也不会提供温暖的拥抱了。
他明明开口挽留过他的,为何他还是弃他而去?
难道京城里的功名真的那么重要吗?既然如此他为何要来招惹他?
纪维只能带着被蹂躏过的身体和受伤的心,不停的哭泣。
时序进入秋未。
江州的时节转变虽比不上北方明显,但很多枯叶已随萧瑟的秋风落下,只留下光秃秃的树枝,孤伶伶的迎向天际。
大自然的流转移向了寒冷的秋冬,生机也被掩埋,大地趋于沉寂。
季节变得让人容易感伤,而纪府里更是一片愁云惨雾。
纪维对府里的下人原就是尊卑分明,不容亲近,自从薛遥离开之后,他更是从没笑过,也从没再弹过琴,对下人更是不理不睬。
三个月匆匆过去。
纪维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消瘦,原本就纤细的身躯更显轻盈。他镇日不是在园子里闲晃,就是在忘尘轩里呆坐一天。
他这种魂不守舍的落魄模样,任谁看了都知道他过得不快乐。于是莲公主比以往更常到纪府里来走动,但依旧无法使纪维恢复精神。
"山里的枫树转红了,陪姨母出去赏枫如何?"
莲公主问着斜倚小几,有一下没一下翻弄着书本的纪维。
无忧居早在一个月前便已修好,纪维却净往忘尘轩跑,莲公主虽没挑明了间,但隐约可以猜到纪维的几分心思。当初只以为纪维寂寞,才和薛遥亲近,如今看来薛遥在纪维心里明显占了一席之地。
"我不想去,我派几个伶俐的小婢陪你去吧!"
"我是想乘机让你到外头走动走动,小婢陪我去有何用?"
"可是……我……"
纪维正想推托,婢女却来通报,说京城里派人送来信函。
"信函!谁送的?"
纪维霍地从榻上站起来,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由于心急,还险些将小几踢翻。
"呃!"小婢被纪维的模样吓到,惊慌回道?"我没细问,应是皇上吧?"
纪维以前从不在乎京城里的来信,甚至连看都不看就叫婢女烧了,如今一反常态的急于想知道送信人为谁,让婢女不知如何反应。
"真是的!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匆促的穿上靴子,纪维三步并作两步,急急赶往迎宾楼。他一头冲进大厅,连气都还来不及喘一口,就开口向官钜拧?
"给我的信呢?快拿来!"
官差才将信从怀里掏出,纪维就一把夺过去,刻不容缓的拆了起来。
当他用兴奋得微微颤抖的手将信纸滩开,瞥见信里的内容时,满怀期待的欣喜瞬即落空,寒气笼罩上他俊俏的脸庞。
纪维努力的深吸口气,控制住亟欲爆发的愤怒,才没有疯狂的将信给撕烂。
"你可以回去了,信上所说的事我会考虑。"
看着纪维骤然转变的脸色,差人也不敢久留,识相地赶紧告退离去。
"维儿,是谁送来的信?"随着赶来的莲公主好奇的问。
"是那个人要我十月初二去参加他的诞辰庆宴。"
纪维冷冷他说着,随意将手中的信笺往几上一搁,显然这信并不是纪维苦苦等待的人捎来的。
"你就去一趟吧!"
"咦?"纪维被姨母的惊人之语吓了一跳。
"只要你能谨记自己姓纪,千万别被权力迷惑了心智,去一趟好让那人死了心,别再三番两次来骚扰也是好的?quot;
"姨母,"纪维仍是一脸惊讶,不相信姨母坚持多年的心意会突然改变。
"你也可以乘机去会会那个放不下心的人啊!将事情讲清楚,可别又失魂落魄的口来。"
"我才没有什么放不下心的人。"纪维嘴硬的否认。
其实自从薛遥走后,他连一次都没提起过薛遥的名字;由于太极力掩饰,反倒让人一眼就看穿。现在他的表情也是,由于太急于表现得若无其事的模样,反而不自然了。
"好、好!你说没有就没有。"
莲公主不再深究追逼,只希望纪维这趟去京城能让心情转好,别再镇日郁郁寡欢,连她看了都忍不住心疼。其实她本是极力反对纪维和薛遥亲近的,甚至还威胁纪维,说他若是和薛遥亲近,一定要惩治薛遥。而在她极力阻止两人见面不久后,薛遥
果然就不告而别,但纪维的心情也自此愈来愈低落。
由于不想再见到纪维闷闷不乐,她才会让步应允他到京城去一趟。
纪维并没有立即承诺去或不去,只是将姨母的提议列入考虑。
当晚,纪维在无忧居里心烦意乱地来回踱步。
"那可恶的人将我害得这么惨,却连一封信也不肯捎来,我何苦千里迢迢赶到京城离去看他呢?"
纪维自言自语地抱怨着,似乎是放不下身段跑去京城找薛遥。
"可是......."他话说了一半,停了下来,轻咬着唇,若有所思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炽烈的渴望,如敷粉嫩白的双颊飞染上一抹红晕,纪维环臂抱着自己轻颤的身躯。
想再见薛遥一面的渴望,强烈得让他颤抖。
只要能再见到薛遥,他什么都愿意做。
纪维的内心之中,还是割舍不下薛遥。
强烈的牵绊和思念,让纪维决定放下自尊和身分,去见薛遥。
隔日,纪维便请信差快马将他的回函送往京城,之后他费了一天的时间整理行囊,再联络官府派人护卫他一路的安全。
决定前往京城后的三天,他拜别姨母,前王那陌生的地方。
一路上纪维直催着马夫,恨不得插翅飞往京城。
"五皇子请别着急,离初二还有六天,以我们现在兼程赶路的速度,只要三天就到得了京城,绝对赶得上为皇上祝寿。"其中领头的官差劝着。
"这个我当然知道!"
纪维忿然放下马车的帘子,退回马车内安分的坐着。
他当然知道赶得及祝寿,但祝寿只是他到京城的借口,真正的原因是想找在京城里的薛遥,所以他才会如此心急。
但这些当差的下人哪懂得纪维的心情,一见时间还很充裕,只管着安安稳稳、妥妥当当地将这位娇贵的皇子平安送达京城,哪敢过度赶路而累坏了他。要是他在皇上面前抱怨一声,就算他们有九条命都不够赔的。
马车走走停停,完全配合着纪维的状况,只要纪维稍觉疲累,他们就停下来让纪维舒展筋骨,四处走动一下。
当晚他们在途中的一间客栈住下,而为了不使纪维受到打扰,官差还将整间客栈包了下来。
隔天一早,一行人继续上路。
但官差的神色却比昨日警戒严肃许多,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纪维觉得奇怪,不禁开口问:"怎么了?你们一各个神情怎如此紧张?"
差人们面面相觑,似乎犹豫着该不该将实情告诉他,好一会儿,那带头的官差才对纪维解释道:
"昨天听客栈的老板提起,这一带最近不太平静,尤其再过去的一片树林里常有盗贼出没。不过五皇子请放心,我们一定会誓死保卫你的安全。"
"好吧!那你们小心点。"
"是!"
得知状况后,纪维心头蒙上一层阴影,隐隐觉得有事会发生。
当行到那浓密得仰首不见天际的树林时,一阵阵阴凉的风袭来,让人不自觉地背脊发凉,毛骨悚然。
护行的差人和马夫个个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生怕稍有疏忽就让贼人有机可乘。但俗语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贼人总是躲在暗处,才会让人防不胜防。
骤然,缓慢行进的马儿似乎察觉异样,蹄子不安的跳动,还仰天长啸。
马车里纪维坐不安稳,想下车马儿又乱晃跳动。
"嘘!嘘!"马夫想安慰受惊的马儿,但毫无成效。
纪维被晃得有点头晕,甚至感到四肢无力。他掀开马车的帘子,看到其他人神色不对劲,才察觉一行人不知被用什么法子下了毒。
车夫已倒下了,其他的官差凭着有武功在身,看似还能撑个一时半刻。
"五皇子,你快迸马车里躲着,这里由我们应付。"
其他官差也随着带领的头儿围到马车门前来,一副誓死相护的姿态。
"哈!哈,恐怕凭你们几个也应付不了吧!"
纪维才正想向他们道谢,林间深处突然响起一阵狂笑声,随后两道人影倏地分别从天上、地下窜出。
啊!纪维心头猛地一惊。竟然冤家路窄地遇上上回袭击他的贼人,今日恐怕难逃一劫。
"真巧,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你。我们哥儿俩如今落得成为拦路小贼,都是拜你之赐,今日我非得连本带利的要回来不可。"那高个儿的恶贼横眉竖眼说着。
"你们暗杀失败,是技不如人,何必牵怪到我身上。"
纪维想借机拖延时间,或许会有机会逃脱;又或许时间长一点,毒药的毒性会减弱,他就有力气逃跑了。
"不怪你怪谁!你那狠毒的哥哥见我们行动失败,还想杀人灭口,逼得我们只好东躲西藏,这不怪你要怪谁?"从地下冒出来的矮个儿拍拍身上的黄土,恶狠狠地盯着纪维。
"我哪个哥哥?一定是你们搞错了,我可是纪家单传的独子。"
"哼!"矮个儿冷哼一声。"什么纪家的独子!谁不知道你是当今皇上第五个儿子,如此一来你上头不就有四个哥哥了吗?"
"放肆!既然知道他是皇子的身分,还敢胡作非为。"官差头儿对着贼人怒喝,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中了毒的手脚疲软得动弹不得。"快给我们解药,你们的罪行皇子定会既往不咎。"
"哥哥,他说要对我们既往不咎那!"高个儿像是听到最可笑的笑话似的,朝矮个儿挤眉弄眼。
"那是他们搞不清楚状况,还不知是谁对谁既往不咎呢?"
矮个儿怒声说着,大跨步向纪维逼近。官差们挺身相救,但由于中毒在身,三两拳就被打得昏死在地。
纪维见在劫难逃,抽出怀里的匕首自卫。
"你看看,他还拿出了刀呢!"矮个儿回头朝他弟弟说着,一脸瞧不起纪维行径的鄙夷状。
"少瞧不起人!"
纪维受不住嘲笑,怒不可遏地将手中的匕首往恶贼丢去。没料到他会有着番举动,矮个儿的恶人急忙闪过飞来的匕首,但脸上已被锐利的刀锋划破,殷红的鲜血渗出。
"可恶!"见自己被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子所伤,他疯狂的向纪维扑去。
纪维心一慌,急往后退,一个不留神后脑勺撞上了装行囊的木柜,一阵刺痛窜过,让他不省人事的瘫倒在马车里。
矮个儿想上前将纪维解决掉,却突然听到有飞嫖急速往脑际飞来的声音,,他连忙将身子一缩,才躲过飞嫖。
"贼人!不准作恶!"
一声怒喝,伴随着气势勇猛的黑马狂奔而来。
兄弟两人一看强敌来袭,先将昏迷不醒的纪维暂且丢下,合力迎敌。
薛遥由远处见到这对身形特别的敌手,便迅速飞马而来,因为就算没瞧清楚他们在干啥,他也料得到他们一定是在为非作歹。
"又是你!我们可真是冤家路窄。"
矮哥哥对薛遥含着,便朝弟弟使了脸色。他们心里对薛遥的武功多少有个谱,深知两人合力也赢不了他,而且先前飘荡在林间的毒气早被风吹散,对他已起不作用。如今为了保命,也顾不得到手的肥肉,只能走为上策。
薛遥赶到马车旁,一看地下躺了四个官差打扮的人,胸口不由得一窒。他疾言厉色地质问:"你们这次又伤了什么人?"
"想知道不会自己看吗?保证你大吃一惊。"
矮个儿对薛遥这么说着,话语一落,兄弟俩四只飞刀向薛遥齐发。
薛遥闪身躲过飞刀,没搭理一天一地从眼前消失的敌人,急忙下马,进马车里探察。
一看到马车里躺着的人,薛遥浑身僵硬,脑子里一片混乱。尤其当他瞧见先前要阻挡那恶人所射出的飞缥竟插在纪维胸口,将胸前的衣袍染成一片殷红时,他全身冰冷得连一点温度都没有。
伤心欲绝、痛彻心扉都不足以形容他现在哀痛的心情。
他竟然亲手将最重要的人给杀了!
那个恶梦果真应验了。
他果然不该出现在纪维面前。
"你放心,我一定会陪着你的。"薛遥已有陪纪维同赴黄泉的打算。
他用颤抖的手将纪维胸前的飞嫖拔出,将歪躺的身躯轻轻拥在怀里,温热的吻落在纪维冰冷的唇上,滚烫的泪落在那苍白的脸颊上。
"晤……"纪维在昏迷中痛苦呻吟。
薛遥大吃一惊,猛地抬起头来,脸上的神色立即转悲为喜b
"你没有死!你还活着!"
紧拥着纪维,薛遥激动得喜极而泣。
获知纪维没死,薛遥很快就恢复了往常的判断力。他掏出怀里的金创药,脱下纪维的衣袍,迅速动手为他疗伤。
虽然薛遥已经尽力让动作轻柔,但还是惊醒纪维。"嗯……"
纪维低声呻吟,幽幽转醒。他意识恍惚,见到薛遥出现面前,还以为是梦。
"你真可恶!只有梦里才会到我身边来。"
"你不是在做梦,我真的就在你身边,皇上特地派我来接你的."
"不是梦?"纪维伸手想触摸薛遥,以确定他是否真的处在。他才一伸手,立刻引起胸前一阵痛楚,一低头才发现自己受了上,热他的衣袍已被解开,此时正裸露着上身。
"可恶!一见面就脱人家衣衫,你这个坏蛋!"
纪维忍着伤痛,慌张的要将衣衫穿上,薛遥连忙制止。
"等一等,你的伤口还没包扎好。"
"不用你管,反正我是死是活又不干你的事。"纪维甩开薛遥的手。
"别闹了,当心伤了自己。"薛遥抓住纪维的双手轻拥着,以免他乱动影响伤口。
"我都说不用你管了!"
"我怎么可能不管呢?"
"那个人说什么你都听,唯独就会欺负我。"
"我怎么会欺负你呢?"薛遥轻叹一口气,忧郁的黑眸深情款款的瞅着眼前让他魂牵梦系的人。
"你身上的伤,是我要袭击坏人时却误伤了你的,所以我得负责。"
听了薛遥的解释,纪维才松了挣扎的手,让薛遥得以继续为他疗伤。
方才涂上的金创药,因纪维乱动已掉了许多,薛遥重新涂上,并用手指将药在伤口四周涂匀。
他轻柔的动作让纪维不由得轻咬着唇,忍耐着胸口被抚触所撩起的悸动。然而纪维得忍耐的还不只这样,薛遥继而撕下自己的衣抱下摆为纪维里伤,他一次次以布条缠绕纪维细瘦的身躯,也一次次的轻拥了纪维。
这么近的接触,让纪维三个月来压抑的思念几欲崩溃。明明伤口已被包扎妥善,他却双颊潮红,气息不定。
"你消瘦了?为什么呢?"薛遥低声轻问,目光灼灼。
纪维像是被人戳中痛处般,身子震了一下。
"不用你管!"傲然的别过头,逃避薛遥骇人的凝视,纪维突然觉得想哭。
他为了薛遥的离去而茶饭不思,这三个月来没一天开心快活,最后还将自己搞得憔悴不堪。但薛遥却仍是俊迈挺拔,好像离开纪维一点都不受影响。
"唉!若真能放下你不管就好了,可是我做不到。"薛遥语带苦涩。
"哼!那有什么做不到的?在纪府时你还不是说走就走,毫不留恋。"
"我……"薛遥无言以对,不知如何解释自己心中的苦楚。
纪维此时猛然觉得这趟京城之旅是来错了,即使他见到薛遥又怎样呢?什么都不会改变,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啊!"
瞧见纪维颊上流下两行清泪,薛遥不由得低声惊呼。原本发誓过千百回,决定再也不碰他的,却在瞬间彻底违背誓言。
"别哭!"
薛遥用带着轻颤的手指为纪维拭泪,纪维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哭了。
他想躲开薛遥的温柔,但在他还来不及反应前,就被薛遥抱住,张口想斥喝的嘴也被吻住。
一反昔日的狂猛,薛遥轻柔的吻着他,像是怕伤了他似的。
缠绵的唇、湿热的舌,缓慢的折磨着纪维,让他忍不住轻颤。
三个月来漫长的相思,怎是一个这样轻柔的吻可以抵消的?
"嗯……"如低泣般的呻吟由喉间深处传出,纪维禁不住伸出手臂揽住薛遥的颈项,催促他吻得更多、更深入。
薛遥竭力想控制住的热情被纪维的主动给瓦解,他低喊一声,将揽着纤细身躯的手臂缩紧,仿佛要与纪维融为一体似的紧拥着他,彻底而炽热的吻则狂肆的掠夺那柔软而甜美的唇。
马车内蔓延着一发不可收拾的渴切。
"
五皇子!"马车外突然传来转醒官差的呼唤。
薛遥猛地将纪维放开。迷乱的纪维眸子里净是渴望,手臂还搂着薛遥不放。
薛遥苦笑一声,回头对负伤在身的官差道:"我是皇上派来迎接皇子的薛护卫,皇子和诸位都受了伤,我们稍作休息后再继续上路吧!"
官差见皇子没被恶人所杀,都大大松了一口气,也都乐得将保护及照顾皇子的责任交给薛遥,因而自然而然地便完全听从他的指挥。
第九章
由于纪维和随行官差均受了伤,一行人在庆宴的前一天才进入京城。
薛遥随即将纪维护送人宫。
原本参加庆宴就只是个借口,纪维根本不想见到那个人,因而当他彼薛遥硬是带人皇宫时,一路生着闷气,对薛遥始终没给过好脸色。
"我知道你不想进皇宫,更不想见皇上,可是你既然答应参加庆宴,这两件事就绝对不可避免。"薛遥在一旁捺着性子劝说。
但纪维仍是一脸不悦,甚至使性子道:"我不想参加什么庆宴了,我要回江州!"
"这怎么可以?你出尔反尔可是会被降罪的。"
"我不怕!"
"我怕!我可不想看到你受到惩罚?"
"你……"
薛遥的坦白,让纪维红着脸说不出话。
这一路上因他受伤,薛遥尽心的照顾他,但却未曾再吻他或亲近他,对纪维有礼得近于冷漠,没想到那几个官差一离开,薛遥对他的态度又不一样了。
"你不是不理我的吗?我受不受罚与你何于?"
"我怎么可能不理你呢?离你这么近却不能碰你,简直比待在地狱里还痛苦,你知道吗?"
薛遥和纪维此时正共乘一骑往皇宫行去,听到薛遥的话,纪维身子窜过一阵战栗,贴着薛遥胸膛的背的的发烫。
"哼!我才不信你的花言巧语。你是那种前夜抱了人,醒来就将人一脚踢开的无情汉?"
面对纪维冷言冷语的指控,薛遥无力辩解。就算他想辩解也来不及了,因为皇宫就近在眼前。
他才将纪维抱下马,就有迎接的内恃趋上前来。
"皇上特地命我来迎接薛护卫和五皇子,请随我来。"
薛遥带着纪维往内殿行去。一路上纪维走得很慢,还扯着薛遥的袖袍不放。看出他的不安与紧张,薛遥紧握住纪维的手,朝他安抚地深深凝望一眼,像是在对纪维说--有我在,别怕!
一得到薛遥无言的鼓励,纪维才定下心。可是当内殿矗立在眼前时,他还是没来由的感到紧张。
"皇上就在里头,请进!"
最后,纪维是被薛遥半扶半诱的推进内殿的。
宽敞得显得冷清的殿堂,只在最深处摆上一张锦榻和黑檀木几。
远远的,纪维只见榻上坐着一位威严的老人,心里没有悸动也没有怨憎,眼前的人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个陌生人。
"臣叩见皇上!"
薛遥对着皇上行礼,纪维却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说,虽经薛遥多次示意,他还是一脸倔强。
"没关系!不勉强他。"
盼了多年的儿子终于肯到跟前来,皇上已经心满意足,对于他不合于礼节的举动也就不以为怠。他微湿的双眼猛盯着纪维,不住的连连点头。
"像!的确是像!"
眼前这少年温雅端庄的姿态、秀丽出众的容貌,甚至连眉字间的冷傲,都与当年夺走他神魂的女子如出一辙。
"你肯来参加朕的寿宴,真是最好的贺礼;明天宴席上朕也会送你一份大礼的。"
"我才不希罕你的礼物!"
纪维无礼的回应,让薛遥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这儿可不是江南纪府,任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难道你在江州有了心仪的姑娘,或是定下亲事了?"
皇上虽没生气,却问了句奇怪的话。
纪维不晓得他话里的意思,只能冷硬的回道:"当然没有了。"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皇上笑得颇富深意,两人却都不明白皇上的意思是什么。薛遥不敢多问,纪维则是根本没兴趣知道。
"你一路上辛苦了,朕已命人将左殿旁的涵仁楼给整理出来,你就在那里暂时住下吧!"皇上对纪维说着,而后又向薛遥吩咐道:"五皇子初来京城,你可要寸步不离的陪着他,知道吗?"
"是!微臣遵命。"薛遥深知皇上是怕宫里其他皇子找纪维麻烦,才下这样的命令,可是皇上却没料到他对纪维而言也是一个威胁啊!
"好,你们两人先下去吧,好好休息,明日可得要容光焕发的来参加寿宴,知道吗?"
"是!"薛遥应诺之后就带着纪维离开内殿,往涵仁楼而去。
两人离开内殿之后,穿过几道回廊就到了左殿,而左殿之后就是涵仁楼。
当还差几步路就可进楼去时,涵仁楼的大门旁突然走出个头带金饰小冠。身穿青绞宽袍,有着一脸敌意的年轻人。
纪维正想间他为何挡路,薛遥已经先一步开口。
"参见太子!"
太子对薛遥不加理睬,直瞪着纪维道:"你别以为迸得了宫就能得到什么好处,我可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太子,你这话若传进了皇上耳里,你想皇上会怎么想呢?"
太子略略变了脸色,用鄙夷的目光不屑地瞪了薛遥一眼。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就净会用些阿谀谄媚的下流手段往上爬,如今又带回来这个像女人的小子,谁知你又有什么企图!"
"有本事你就去争宠啊!没本事就快滚,我不想再看见你那张龌龊的嘴脸。"
纪维再也忍耐不住,怒火中烧的反击那莫名其妙就出口伤人的混蛋。
没料到纪维会反击,太子一脸错愕,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悻悻然地瞪了两人一眼,才不甘愿的转身离去,临去时还回过头来威胁道:
"让我逮到机会,我一定要让你们好看。"
纪维在江州从没人敢这样与他说话,更不用受这种威胁,谁知才进宫第一天就受这种气。他涨红着脸,大刺刺的将楼门推开,气呼呼的走了进去。
薛遥想追上去,突然身后有人出声将他唤住。
"薛遥!"
一回头,柳昊正幸灾乐祸的笑着。"这回你可是惹上大麻烦了。"
"你知道就好,可别又插上一脚来搅局。"
薛遥还记得在江州柳昊硬要他亲他,结果害得纪维误会的事。
"我知道,我这人还没那么狠心,不过你若对我好一点,或许我可以替你多留意太子的行动,让你的心肝宝贝别受到骚扰。"
"你别胡说,纪维才不是我的心肝宝贝。"薛遥虽否认着,脸上却不自在的蒙上了层红晕。
"都那样奋不顾身的护着人家了,还说不是。"
"你再胡说八道,我可要生气了。"
"是、是,我不多说就是了,你还是快进去安慰你的贵客吧!"
"还不是你多事,才将我绊住了。"
薛遥边抱怨着,边走进涵仁楼。一进了楼,薛遥将门掩上,立刻转身找寻纪维的身影。
可能是顾虑到他也要在这里往下,涵仁楼里有两道屏风,三层帷幕,他的床就设在第一道屏风之后,床榻后有一层帷幕,而后是道屏风,之后又过了两层罗纱帷幕,才来到纪维的床前。
纪维俯趴在床上,听到薛遥在床上坐下的声音,也不起身。
"这样睡会伤了伤口的,我命人备来热水,你沐浴后再睡好吗?"
薛遥见纪维不置可否,轻叹口气,起身去命人备水。
不一会儿,热腾腾的水和木桶都搬了进来,待女也在一旁等着要服侍纪维人浴,但纪维却闷不吭声的让侍女们枯等。
见纪维正闹脾气,薛遥只得让侍女们先行退下。
"怎么了?这般呕气只会伤了身体。"
薛遥坐上床,俯身俯首低看,这才发现纪维无声地流着泪。一股恼恨涌上心头,让他忍不住想将那饶舌多嘴的太子捉来痛殴一顿。
"皇宫里是非最多,你别将那些无聊的话放在心上。"
"我要回江州!"纪维负气说着。
"等明天寿宴一过,你爱什么时候回江州都行。"
薛遥搂着纪维轻哄,边用袖袍为他拭泪。
"你会陪我回去吗?"纪维抬起那水盈盈的湿润黑眸望着薛遥。
薛遥的心蓦地一阵揪痛,魂魄全被面前的眼眸勾去,哪还说得出个不字。
"我当然会陪着你了,我怎么可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回江州呢?"
"真的?"纪维轻声追问。
"当然是真的。"
"可是在江州的时候,你却丢下我一个人走了。"
面对纪维再次的质问,薛遥不得不对自己的行为作个交待。
"我粗暴的蹂躏了你,你不记得了吗?"亲口将自己的罪行招供,即使事隔多时!薛遥仍觉得愧疚难当,不知还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所以为了不再次伤害你,我选择了离开。"
安静的听完薛遥的解释,纪维却不甚满意似的寒着张脸,好半晌才低声嘟嚷着道:"不想伤人,结果还是伤了人。"
"什么?"薛遥没听清楚纪维咕哝些什么,再次询问。
纪维却坐直了身子,跳下床说道:"我要入浴,这里没你的事了。"
纪维下了逐客令,薛遥哪能不走,他站起身来,"我就在屏风前守着,有事叫我。"
"我知道了。"
薛遥见纪维无意让他留下,只得黯然神伤的回到自己的床榻上。
枕上、锦被上都薰过了香,淡淡的幽香在鼻间缭绕着,该是能安定心神的香味,反倒让他心神迷乱。
他想起纪维身上的香味。
翻转个身,仍是无法忘记那味道,耳边传来阵阵水声。
薛遥掩耳闭目,努力遗忘那近在咫尺的诱惑。
然而,纪维那赛雪般白皙的躯体,却不请自来的闯进他的脑子里。
"薛遥!"
蓦然,屏风后传来叫唤,薛遥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确定纪维是否在叫他,他扬声问道:"纪维你叫我吗?"
"难不成这里还有别的人在?"
纪维的声音带着膛怒,薛遥不敢延迟,连忙拨开帷帐,来到热气氤氲的浴桶旁边。
纪维趴在浴桶边缘,对薛遥道:"胸口受了伤,手伸不到后背,你帮我洗。"
"是!"薛遥应诺的声音颤抖着,浑身紧张得僵直。
其实不只是薛遥紧张,纪维的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抓着桶缘的手指用力得像要将桶子给捏碎似的。
当薛遥舀了热水的大手触上他背后的肌肤时,纪维得咬着唇才没发出呻吟。浸在水里的身体虽热得冒汗,他的背脊却窜起一阵战栗。
温柔的抚触一次次刷过他的背,很快的,整个裸露的背都被摸遍。之后,游移在背上得手,移动的似乎越来越慢,而抚触的范围却越来越广。
纪维贪恋着那手指抚过肌肤说带来的炽热,根本开不了口遥他停手...........
皇宫里因皇上的诞辰庆宴,一早就喧哗热闹,忙得不可开交。
寿宴于午时开始,席设御花园中,宴请文武百官和皇族将近百人,参加宴会的人一方面可品尝美食,一方面可欣赏美景。
将近午时之际,就陆陆续续有身穿华服的朝官进宫来,将整个皇宫点缀得热闹非凡。
花园里除了原有的花香之外,更增添了意衣香和怀佩香囊的味道。
一时间适应不了这热闹的人群及浓郁的香味,踏进御花园里的纪维不由得感到一阵晕眩。
"不舒服吗?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歇。"
薛遥看见纪维气色不佳,不免暗暗责怪自己。纪维负伤还赶路进京,已是体力大伤,昨夜他却役让纪维安心休息,反而激情的和纪维缠绵了一夜,害得纪维睡眠不足,精神不济。
"嗯!"纪维立即点头,只求能尽快离开这烦人的人群。
凭着对皇宫内院的熟悉,薛遥将纪维带往御花园西侧一处烟稀少的隐密之处。他让纪维在树荫下的一块石头上躺着,让他的头枕在他的膝上。
"石头有点硬,不过勉强可以休息。"
"这样就很好了。"纪维眯着眼,舒服得想睡。
风吹拂在肌肤上带来了微微的凉意,泥土和青草混合的味道随着风沁人心脾,纪维顿时感觉精神舒爽许多。
他侧过身子躺着,脸颊在薛遥的膝上磨蹭。
"纪维!"
薛遥才正开口想要纪维别乱动,却听到远处高喊"皇上驾到"的声音。他连忙拉着纪维直奔御花园的寿宴会场。
幸好恰巧来得及赶上皇上驾临的时间,两个人相视而笑地在侍女安排的位置坐下。然而一坐下,两人就感受到逼视而来的敌意。
原来纪维是被安置在皇子之列的未位,而薛遥则在他身后的位置;也就是说坐于皇上右侧的,只有纪维是朝官不认识的皇子,也只有薛遥是和皇族扯不上任何关系的人。
但是当皇上一临席,所有的人就巧妙地将敌意隐藏,让皇上察觉不出来。
"众卿群聚一堂为朕祝贺,实是一大乐事,朕先敬众哪一杯。"
皇上眉开眼笑的向众人敬酒,一副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的模样。在众人都喝下敬酒之后,他又开口说道?quot;今日实有一桩喜事,比朕的诞辰还值得庆贺。"
席中群臣一片哗然,但也有人猜至!皇上要说的事和座中的俊俏皇子有关。
"诸卿都知道朕和前朝蓉公主有段姻缘,也曾生下一子,多年来朕一直想找回儿子,如今果然得偿宿愿。"
"请诸卿一起举杯庆祝五皇子的归来。"
纪维没料到情势会有这种转变,转首怒目瞪着薛遥,怪他没将实情向他说明。薛遥被责怪得好无辜,只能频频摇头,表示自己事先并不知情。
当知道自己被迫得接受五皇子这个身分时,纪维一肚子气,闷闷地喝下敬酒丝毫不给眼前的诸多朝官面子。
皇上沉浸于欣喜之中,完全不在意纪维异样的脸色,继续兴奋地道:
"前日朕已求得柳大特军的同意,将待字闺中的女儿许配给五皇儿,皇宫里将再添一段佳话。"
皇上突然宣布的消息,让宴场先是一片愕然,而后蓦地众声哗然。
嘈杂的声音让宴场一片乱象。
柳大将军握有军权,他的女儿又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美人,这门亲事早已惹人垂涎,但最后竟是被皇上指婚给纪维,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我不要!我才不要娶那个什么将军的女儿!"
纪维激越高昂的反驳,凌驾于众人的喧哗之上。
众人鸦雀无声,目光全集中在气愤地站起身的纪维身上。
纪维气得全身发抖,毫不客气的做然回瞪他们。
"我绝对不接受这门亲事,谁都不能勉强我娶不喜欢的人!"
"大无礼了!竟然公然抗旨,该当何罪?"
席中日前向他挑衅的太子首先发难,一副非将纪维除之而后快的模样。
"是啊、是啊!大无礼了。"
"就算是皇子,态度也不能如此倨傲!"
纪维一时之间成为众矢之的,成为众人攻击的目标。
薛遥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纪维却仍是一脸倔强。
他起身安抚纪维的情绪,在他耳边轻声提醒:"你当面顶撞皇上,是会受罚的。"
"难道你要我接受这桩婚事吗?如果你真这么想,我马上就答应?"
纪维设想到连薛遥都不帮他,负气地拿话堵薛遥,薛遥果然无言以对。
薛遥方才听到皇上赐婚,就像被人从头上敲了一记般,眼前一片晕黑,差点要昏厥在地,如今他怎么可能要纪维答应婚事呢?
"我是替你担心啊!"薛遥在纪维身后悄悄说着。
他话才一说完,一声怒喝从皇子坐席中传出。
"大胆!在皇上面前竟敢窃窃私语。"太子在怒斥薛遥两人之后,转身向皇帝禀道:"父皇!这两人如此目中无人,岂可轻饶?请父皇治他们两人的罪,以彰显皇威。"
皇上左右为难。他并不想治纪维的罪,但若不处罚他,又无法令众臣心服。
正当皇上犹豫不决叹,薛遥突然从席间走出,跪拜在皇上面前,自请处罚。
"请皇上莫责怪五皇子,是臣未将官中的礼仪悉数告知,才使得皇子出言不逊,顶撞皇上,臣愿领罪受罚。"
纪维见薛遥为了他而自请处罚,更是火冒三丈,也顾不得别人怎么想,跑到薛遥身旁硬是要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是他擅作主张安排婚事的,我们又没做错事,用不着道歉。'"
"别胡闹!"薛遥低声轻斥,抬眼用恳求的眼光凝望着纪维。
皇上怕情势越演越烈,又怕一旁朝臣火上加油,见薛遥肯替纪维受过,立刻下令道:"薛遥未克尽职守,即刻监禁候审,五皇子远途而来,心绪未定,送回涵仁楼休养。"
皇上才一下令,立即有侍卫上前将两人强行带走。
"我不走!我又没做惜事,你们放了薛遥。"
侍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纪维带走,薛遥随后也被带走。
"诸位卿家请继续用酒菜,别减了兴致。"
皇上以东道主的身分硬撑着场面,使得这段开席后的小插曲尽速落幕!但眼尖的人早看出皇上心思已不在席上,而挂念着被带走的纪维。
一旁诸位皇子均面露不悦之色,对纪维能遭受不同的待遇深感忿忿不平。
原本兴致盎然的宴会,就在皇上心不在焉,众朝臣无法使气氛热络的情况下,草草结束。
第十章
纪维闹了一天一夜,却连涵仁楼都出不去,更别说想要见薛遥了。
"我要见薛遥,你们放开我!"纪维愤怒地大吼。
他不知是第几次尝试了,结果仍被守在门外的侍卫拦下,将他架回楼里。
为了发泄被限制行动的闷气,涵仁楼里的摆设无一幸免,全受到纪维的摧残。
"可恶!凭什么限制我的行动,还故意不让我见薛遥。"
被扯下来的帷幕,在纪维手里被撕扯开,床边的小几也被踢翻,原本富丽堂皇的殿堂此时一片狼藉,就像里面住的是被困的野兽,而不是尊贵的皇子。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纪维泄了气般跌坐在床上,心里又气又恼。
事情若是顺利,原本今天他就能和薛遥相偕回江州了,然而如今他却连大门都离不开,更别说想回江州。
"都是那个人多事,擅作主张地替人安排婚事,才会让我气得失了理智。"
纪维到目前为止还是无法原谅皇上在没知会他的情况下擅自替他撮合婚事,还在众人面前公布,想逼他不得不就范。
虽然他表明心意,拒绝了婚事,但薛遥却为了维护他而被捉。
"那个笨蛋!明明没做错事,干嘛急着认罪,真是的!"
纪维嘴里虽嗅骂着薛遥,心里却时时刻刻挂念着他,担心他的安危。
在江州时,薛遥就曾为了维护他而遭受鞭刑,如今不晓得又要受什么刑罚。
一想到薛遥可能又会受伤,纪维心乱如麻,一刻也坐不住。他再度冲向门外,对着卫兵威胁道:
"让我去见薛遥,不然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纪维豁出去了,只要能见到薛遥,他会不择手段,甚至拿命来换也在所不惜。
待卫以为纪维只是虚张声势,动手又准备将他
押回房里。
"请五皇子自重!没皇上的命令,我们是不可能让你去见薛护卫的。"
"别碰我"!"
纪维振臂甩掉卫兵的羁押,冷不防从怀里掏出把雪亮匕首,迅即往自己手腕上划了一刀。
锐利刀锋一过,似雪肌肤上艳红的鲜血飞溅,染红了衣袍。
侍卫们惊愕呆立,无法反应。
"我现在能不能见薛遥了?"
纪维轻蹙着眉,厉声再次追问,故意对流若血的手腕置之不理,任由鲜血一滴滴滴落。
被吓得说不出话的待卫好不容易才回过神,紧张地朝纪维劝道!
"五皇子千万别自残伤身,我们这就带你去见薛护卫,请你赶紧将伤口包扎起来,免得失血过多伤了身体,若皇上怪罪下来,我们可担待不起。"
"别罗唆!快带我去见薛遥,要不我就这般任着血流干耗尽。"
"千万使不得!我们这就带你去。"
侍卫抵不过纪维的以死相逼,无奈之下只得带他去见薛遥,但其中已有一位飞奔去向皇上禀报这突发的棘手事件。
纪维见到有待卫仓皇离开,并没说什么,只是催促着留下的待卫道:
"还不走!真的要让我将血流于是吗?"
提起勇气好不容易才划下的伤口正不断抽痛着,纪维怕若再不前去见薛遥,他强装的气势恐怕要撑不下去了。
"是、是!"
侍卫不敢再多拖延,唯唯应诺之后,赶紧在前带路。
原来薛遥并没有像纪维想像的那样被关在牢里,而是被拘禁在他身为护卫负责皇宫安全时所住的处所。只是他和纪维一样都受到侍卫的监视,不可随意出入。
"薛护卫就在这里面。"
侍卫向纪维说了一声,上前向看守薛遥的侍卫解释。纪维则乘机将伤口用袖袍随意绑了一下,他可不想让薛遥瞧见这血淋淋的模样。
不一会儿,所有的侍卫全弄清楚状况,不得不将纪维放行。
"五皇子请进。"
"没接到我的命令,不准你们进来打扰我们谈话,知道吗?"
"是!"
纪维连一刻都不肯多耽搁,立刻推门而入。眼前出现的是十分简单的摆设?而房间更是比涵仁楼小了许多。纪维很找到位于房间最里侧的床榻,他蹑手蹑脚的走上前,不想吵醒还在睡梦中的薛遥。
寅时未过,天还未亮。
薛遥一夜难眠,好不容易才睡下,当然料不到纪维会来看他。
纪维见薛遥似乎没受到刑罚,才松了口气俏悄的在床沿坐下。
睡梦中的薛遥少了份平常的凌厉,纪维倾身盯着那如巧匠刻镂出的深削轮廓,瞧着瞧着,纪维禁不住就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
如风般的轻柔抚触,让薛遥倏地张开眼,猛地坐直了身。
"纪维!"薛遥脱口惊呼,一时间搞不清是梦、是真。"你为何在这里?"
"我怕你被罚,特地来看你。"纪维难得的自动投怀送抱。
"来看我?"薛遥完全清醒,黑眸瞪得偌大。"皇上让你来的吗?"
"怎么可能?是我逼侍卫让我来的。"
"这怎么行!你快回去?"
薛遥跳下床,伸手拉住纪维,想将他带往门外,谁知他顺手抓着的正是纪维割伤的手腕,让纪维不由得喊疼。
"啊!放手!好痛!"
纪维痛楚的神色让薛遥慌忙松手。薛遥一低头立刻看见纪维袖袍隐隐渗出的血迹。
"这是怎么回享?"
纪维虽然想掩饰,但往后缩的手立刻被薛遥截住,随意包里的袖袍也被揭开,露出还微微渗着血的伤口。
"你……"薛遥震惊得说不出话!"把将纪维按坐在床上,随后翻箱倒柜地找出膏药,撕裂干净的布条,二话不说地小心翼翼为他疗伤。
"这伤是你自己弄的,为什么?"
薛遥绷着脸、皱着眉,不客气的质问着纪维。
"谁教他们不让我来见你!"纪维委屈的吸着嘴。
"所以你就把自己伤成这样?"薛遥不敢置信的声音高亢的响起。
"你干嘛这么大声?我可是为了见你才这么做的。"
"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呢?看你这样伤害自己,比杀了我还难受,你知道吗?"
"反正你就是不喜欢我来看你,既然你这么讨厌,我走就是了。"
纪维赌气地甩开薛遥的手,转头想走,但他连脚都还来不及跨出,就被薛遥从身后紧紧抱住。
"我怎会讨厌?又怎会不喜欢呢?"薛遥的脸深埋在纪维细颈旁低诉着:"我是舍不得啊!你知道吗?"
"我没别的法子啊!他们一直不让我见你。"纪维眼眶噙着泪水。
"何必急着见我,我这不是好端端的没事吗?倒是你,却将自己弄出这么大个伤来。"
"我哪会知道你没事,他们什么都没告诉我。我怕你又像在江州时被我姨母鞭打一顿那样,所以才放心不下。"
"为什么呢?为什么你要这么为我担心?"
薛遥绕在纪维腰上的手挪到他受伤的手腕上轻抚着,吹着热气的唇在他耳边低问。
"那是……那是……"纪维支吾其词。"因为……你是为了我而受罚。"
薛遥满心的期待落空,纪维所说的并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
"真的只是这样吗?quot;
"当然!不然你以为还会有什么别的理由吗?"
"也许是因为……你喜欢我。"薛遥大胆的试探。
纪维一听到这话,身子窜过一阵轻颤,蓦地羞红了脸。他挣扎着脱离薛遥的怀抱,忙不迭地喊道:
"你剔胡说!我才不喜欢你呢,不喜欢!不……"
薛遥将纪维说谎的嘴堵住,让纪维用身体来回答这个问题。
炽热的唇舌时而吸吮,时而纠缠,使纪维柔软的唇变得湿润艳红。每当挑逗的舌头划过他的唇瓣时,纪维被拥抱的身躯就会窜过一阵战栗。
"嗯……"纪维不自觉仰着头,轻启双唇迎向薛遥的吻。
薛遥用牙齿轻啃着他的唇瓣,粗嘎的问:"这样算是不喜欢的反应吗?"
听出薛遥话里带着嘲弄,纪维生气得想转开头,但薛遥却早一步握住他的下颔,让他无处可逃,只能张着嘴无助的任由薛遥恣肆掠夺地深吻着。
"晤……"
薛遥的手熟练的扯掉纪维的腰带,褪去他的外袍,纪维只稍微的抗拒了一下就决定放弃,由着薛遥对他上下其手·……
敞开的细白胸膛上艳红的花蕾被轻柔的吻着。
"啊……不……"
纪维湿润的双眸半闭,轻颤的唇吐着苦闷的呻吟。想逃又不想逃的矛盾折磨着他,被挑起的情火有如燎原般地的烧。
"啊……啊……薛遥……"
两人身陷意乱情迷之中,全忘了身处何处。
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大门随即被推开。
薛遥由缱绻炽情中惊醒,慌忙放开纪维,横身将他挡在身后。
进门来的皇上立即觉察房里的异样气氛,以及薛遥不安的神色。他梭巡的目光瞥见地上落下的腰带和外袍,直觉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你对五皇子做了什么?"皇上语气冷冰、脸色铁青。
纪维连忙拾起地上的衣物,张口想否认,薛遥却见他制止,坦然承认自己对纪维做了不该做的事。
"臣该死!"
"该死!你的确是该死!"皇上说得咬牙切齿。联将最重要的皇子交由你保护,而今你却做出这等丑事,朕岂能绕你?quot;
骤然遭受如此打击,皇上全然不知如何处理。他最信任的爱卿,竟然会背叛他!这事实让他无力招架。
"侍卫!"
皇上朝门外喊着,随即有侍卫应声而入。
"皇上有何吩咐?"
"将薛遥送往刑部大牢,朕要亲自审理。"
侍卫不明白薛遥又犯了什么错,但皇上一下令,他们立刻朗声应道:"是!"
"不准你们带他走,他又没犯错,"
即唯一出声,侍卫不知该不该捉人,只好瞧着皇上,等待进一步的指示。
皇上犹豫了好半晌,才朝待卫挥挥手,"你们先下去!"
待侍卫一离开,皇上立刻回过头来,对着纪维逼问:
"你为什么要袒护薛遥,难道你不希望他被治罪吗?难道不是他强迫你和他在一起的吗?"
"我不管,我就是不让你将他带走。如果你一定要将他带走治罪,那就连我也一起带走好了。"
薛遥等不及皇上回话,立刻抢着道:
"不行!这是我一个人的错,绝不能连累五皇子。"
看不惯两入抢着为对方赴汤蹈火的模样,皇上厉声喝道:
"够了!你们别再护来护去的,你们俩可都是男人啊!不觉得可耻吗?"
皇上痛心疾首的模样让薛遥内心不由得升上一股愧意。
"臣的确有辱皇上的厚爱,更不该侵犯五皇子。但即使如今东窗事发,我也不后悔,更不觉得喜欢五皇于是件可耻的事?quot;
"明明就做了不可原谅的享,还理直气壮、毫无悔意!你可知道,光凭你这几句话,朕就可以治你死罪!"皇上满脸怒容,语气激动。
"臣愿意领罪,但求皇上放过五皇子。"
"你以为朕平日一向信任你,所以不会真的治你死罪吗?"
见皇上盛怒之下竟然想杀薛遥,纪维激动地投入薛遥怀里,紧紧将他抱住。
"如果你想杀薛遥,就下令连我也一起杀了吧!"
"放开!快放开!"皇上见纪维主动紧抱着薛遥,脸都绿了。"他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好?一点都比不上朕为你安排的妻子。柳大将军的女儿可是京城里一数二的绝色,你见过她之后一定会喜欢的。"皇上苦口婆心劝着,希望纪维改变心意。
但是纪维却丝毫不为所动,坚决说道:"我不要!除了薛遥之外,我谁都不要。虽然他很可恶,又常会欺负我,可是我还是想和他在一起。
纪维坚定的语气、毫不退缩的眼神,让皇上明白他改变不了纪维的心意。
"你就这么喜欢他吗?连名誉、地位都不要了。"皇上颓然问着。
"我从来就不希罕什么名誉和地位。"
纪维虽没正面承认喜欢薛遥,但已足够让薛遥惊喜得说不出话来。
"纪维!"
这次轮到薛遥紧紧抱住纪维。
"你们……你们……"皇上看着眼前的景象,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虽然纪维无所谓,薛遥却无法眼睁睁看着纪维为他如此牺牲,因而开口恳求:"臣知道无颜再向皇上要求什么,但希望皇上不要再责怪五皇子。"
"你对五皇子做出这等事,反倒来要求朕别责怪他,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毁了他的婚姻,毁了他的幸福和前程的人是你啊!难道你真的要他毁掉皇子的身分,和你过着会遭人非议、唾弃的生活吗?"
闻言,薛遥脸色泛白、全身发冷,像坠落冰冷的无底深渊般。
皇上说中了薛遥心里最忌讳、最害怕的一件事,他环抱在纪维身上的双臂软软地瘫了下来。
皇上瞧见薛遥心意已经动摇,赶紧继续游说:"其实,只要你离开他,让他和柳大将军的女儿成婚,朕就当作今天的事没有发生,朕什么都没瞧见。你非但不用失去性命,朕还可以升你的官职。"
"这......"
皇上的话犹如五雷轰顶,让薛遥一阵晕眩。
若想让纪维保有目前的身分地位,他就非得离开纪维才行。
这是个残忍却实际的要求,但离开了纪维,他还活得下去吗?
就算活不下去,也得离开,他不能让纪维的前程毁在他一个人的手上。
"如何?"皇上追问着。
纪维虽相信薛遥是喜欢他的,绝不会答应这种条件,但他的心跳还是莫名的因紧张而急速加快。
"我愿意离开纪维。"
薛遥用冰冷的语气,一字一字说着。
他的心在说出这句话时已经死了。
纪维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他瞠目结舌瞪着薛遥许久,薛遥却将眼光移向远处,不敢面对他。
"懦夫!骗子!"纪维痛彻心扉的狂喊声在屋里响起。"你以为这样做是为我好吗?你以为只要你离开了,我就会顺从安排和别人成婚吗?你一点都不了解我!"
纪维痛苦的嘶喊着,眼底净是悲伤。他慢慢从薛遥身边退开,打算以死明志。与其要忍受薛遥背弃他的这种结局,他宁可一死了之。
"我宁可死,也不会和任何人成婚。"
纪维一脸凄楚绝然,在薛遥和皇上都没弄清楚他的意图时,他突然扑向床上,拿出他用来割伤手腕的匕首,企图自亍?
一看到锐利的刀光,薛遥骇然失色,来不及多想,他窜上前一把将匕首握住,不让刀锋伤了纪维细嫩的颈项。
"放开!"纪维声音颤抖地喊着,无助地瞧着血由薛遥的指缝间渗出。
"千万别做傻事,好吗?"
薛遥轻柔的话语里透着难掩的伶惜,而瞅着纪维的黑眸里全是焦灼的痛苦。
"为什么呢?你连我和别人成婚都不在乎了,又何必在乎我的死活。"
"我希望你能幸福,如果你死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幸福?"纪维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你真以为我和那个将军女儿成亲会幸福吗?"
"至少比和我在一起幸福。"薛遥的话音涩又沉痛。
"笨蛋!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大笨蛋!"纪维放开紧握匕首的手,狠狠甩了薛遥一巴掌。
顾不得脸上热辣辣的痛,薛遥赶紧将好不容易才抢到手的匕首丢得远远的。
"好!我就和那个将军的女儿结婚,去过你所谓的幸福生活。"
纪维语出惊人,他幡然改变的心意,让薛遥的心像是被狠狠的刺了一刀,呆愣在原地完全说不出话。
被纪维突来的自刎举动吓得冷汗直流的皇帝,这会儿终于听到他所想要的承诺,但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胸口反倒像被沉重的石块压住般,就快喘不过气来。
他不能让纪维在这种心情下娶柳大将军的女儿,如果他答应了,无疑是一手促成一桩悲剧婚姻。
"罢了、罢了!"皇上颓然地长叹一口气,频频摇头。
"皇上!"薛遥出声惊喊。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皇上如此颓丧,宛如一下子衰老了许多。
"你们不用再这样寻死寻活的了,朕不逼纪维和柳大将军的女儿成婚就是。"
薛遥和纪维一听皇上不再迟迫他们,都露出难掩的喜色。
"别高兴得太早!"皇上膛瞪了他们一眼,继续道:"纪维虽然不用和柳大将军的女儿成婚,但你们两人都失去了目前的身分和官职,而且明天一早就得离开京城,不准再口来。"
薛遥还想张口说些什么,但皇上已拂袖扬长而去。
在皇上离去后,屋里陷入一片寂静,好半晌两人都没开口。
许久,纪维才走到薛遥身边,执起那被匕首所伤的手,用中帕包扎着。
"你真以为我和别人成婚,保有皇于的身分就会幸福吗?"
"对不起,对不起!"
薛遥反手将纪维紧抱在怀里,只要想到差点因自己的一意孤行而害死纪维,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在纪府和你一起度过的日子,是我这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候?"
"纪维!"薛遥激动地低喊。
"我喜欢你!我不能没有你!不要随便把我丢给别人,我会死掉的。"
纪维哭喊着表露心意,双臂则紧搂着薛遥,生怕他又要弃他而去。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这么做,原谅我好吗?,,
薛遥轻抚着纪维的背,柔声哄着。他知道今后只能倾尽所有的爱来呵护纪维,以国报纪维对他的爱和牺牲。
薛遥谓然轻叹。"现在我终于明白那个梦境的意思了,原来我扼杀掉的并不是你的生命,而是你的地位和声誉。"
"我不在乎,我只要有你就够了。"
"我知道!"薛遥轻声口应,俯首找到那说出让他心醉爱语的唇。
隔天一早,薛遥和纪维准备离开京城,送行的只有闻讯赶来的柳昊。
"你们两个真的将功名利禄全弃之不顾了!"柳昊一脸不敢置信。
薛遥和纪维深情款款地相视而笑,算是给了柳昊答案。
"唉!真希望我也能遇到个这么爱我的人。"
"会有机会的。"薛遥安慰他说。"我们后会有期,希望下回再见到你时,你已经找到那个钟情的人。"
"真要能那么幸运就好了。"柳昊回着,目光转移到纪维身上。"其实,事先我还不怎么看好你,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倒挺专情,最后还将薛遥的心抓住了,真是出人意料之外啊?quot;
纪维腼腆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薛遥怕纪维为难,挺身替他解围:"好了,不再多聊,我们该起程了。"薛遥挥动鞭子。
"嗯,再见,多保重了。"柳昊挥手道别。
载着两人的马车向前驶去,柳昊的身影很快就看不见了。
薛遥原想直奔江州,但一想到不知何时才会再回京城,就转往崇光寺向师父道别。
一到崇光寺门口,就见个人影站在门外,原来料事如神的师父早等着他。
薛遥带着纪维一起下了马车,向师父道别。
"师父!我打算和他一起在江州生活,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再固来。"
"是吗?那很好侧要好好照顾人家,知道吗?"老和尚慈祥地笑了笑,像是一切了然于心,又像是一切都不知情。
"我会的。"薛遥认真的点点头,又凝望了师父好半晌,才带着纪维转口马车上。
"师父,再见了,您老人家多保重。"
纪维跟随着薛遥朝老和尚挥了挥手,在晨曦中的枯瘦身影逐渐变成一个小点。
纪维忍不住脱口道:"找机会叫老和尚到江州的寺庙挂单吧!他一个人孤伶伶怪可怜的,若他到江州来,好歹有我们照应着。"
"师父不会答应的,他一个人自在惯了。"薛遥随口回着,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转头盯着纪维。
"你干嘛一直盯着人家瞧?"纪维被瞧得心慌。
"你这就是人家所说的爱屋及乌吗?"
纪维蓦地红着脸别开了头。"别胡说,我才没那个意思。"
"唉,为何我偏偏有个口是心非的情人呢?害得我饱受折磨。"
"我才没折磨你呢。"纪维瞠道。
"那就承认你爱我啊。"薛遥轻轻地将纪维的身子翻转过来,咄咄逼问。
纪维脸红心跳,躲不过那惑人的凝视,像被蛊惑了似的,轻声吐露--
"我爱你!"
"我也是,我也爱你!"
薛遥低声回覆,倾吐爱语的嘴很快地就吻住了纪维的唇。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