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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爱与不爱之间(上) 【本文作者】:昕语 〖e-mail〗:


第一章

踩过路面上的水坑,溅起的泥水飞溅四溢。穿梭在漆黑萧瑟的街头,飞奔的人影也变得孤立单薄,一身黯黑的穿着与黑夜合成一体,急促的脚步,只感觉是一阵急掠而过的疾风。

诅咒着这午夜该死的风雨,湿透了他一身不说,连他那头引以为傲、扎在脑后及腰的黑亮长发都湿贴在背上。他飞快地转进巷口,掏出钥匙奔至他的停车处,倏地一楞,大雨下得放肆,打在他的车身上铿锵作响,他伫立在自己的黑色小跑车前,皱着一双英挺的浓眉往下看。什么时候有个人坐在这里去睡着了?还是个眉目清秀,稚气未脱的大男孩。

他蹲下身去,立即一阵刺目的酒味刺激着他的嗅觉,连大雨都冲不去。男孩紧闭着一双浓密的长睫毛,双颊也因酒精的浓度过高而显得绯红,雨水湿润了他微启的朱红双唇,他的浓眉不禁又靠在一起,倒是很少见到这么漂亮的男孩子。

夏末的雷雨在午夜中滂沱袭击,整个台北不夜城笼罩在一片魑魅雨网中,连闪烁的霓虹都显得模糊淡薄。

他伸手摇晃着靠在他车门上睡觉的男孩,不知他醉倒在这多久了?淋着这种大雨不生病才怪。

"喂!你醒一醒,喂!"

他猛地将他一晃才将他盛着雨珠的长睫毛给晃开了。眼睛还睁不到一半,他突然一阵作呕,扑到他身上吐出一堆秽物。

"你"来不及闪躲的地倏地一退,整个人跌坐在泥地上,男孩也狼狈地趴在地上,紧锁着眉宇痛苦地低吟着。雨水急急地落下,让他一阵战栗。真是倒楣到家了!还好大雨很快冲掉他身上的脏东西。他气急败坏地抓起地上半昏迷的男孩吼道:"小子,你给我醒一醒,要睡滚回你家去睡!"

男孩根本就已经奄奄一息,半昏死过去了。他气呼呼地放开他软弱无骨的身子,将他拖到路边靠着墙,心里直嘀咕:淋了场大雨就算了,还碰到一个莫名其妙的醉鬼,被莫名其妙的吐了一身,憋得他一肚子气,今天真是好日子啊!

毫不同情地把他丢在墙角边,他立刻上车躲避这场豪雨,一面用大毛巾擦拭湿透的脸,一面发动车子。他一双深邃幽黑的瞳眸直落在车窗外那个醉倒雨下的身影,心头真是矛盾挣扎。

"算了,这种不听话的小孩,醉死了活该!"他咕哝了声,一踩油门,车身立刻扬长而去。

红灯亮起,嘎吱一声紧急煞车,在无人的街口猛然停住,他烦躁地扯掉挂在肩头的毛巾,心中就是放不下那个人喝醉在巷里的男孩。"真是见鬼了!"他诅咒了声,立刻一个回转,轮胎划过路面的声响在大雨中更显刺耳。

他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他可不是那种爱心泛滥、悲天悯人的善心人士,平常连路边求乞的流浪汉都不曾博取到他同情的一记眼光,何况是自食其果的醉鬼?准是这场倾盆的大雨作祟,万一明天的社会新闻出现台北街头醉死、淋死、冷死了一具无名男尸,而他却是唯一的目击证人

反正,他又把车开回巷口,男孩果然还倒在那里,这会儿是整个人全滑卧到地上了。

"白痴,要自杀也不是用这种方式。"他真是受够他了。再一次将自己投入这场大雨中,他飞快地冲到男孩前,很快地将他拖进车内,他

车子在街口停了下来,孟樵又必须淋第三次的大雨把这个麻烦扛回他三楼的套房里,二十五年来地第一次觉得自己有资格领一张"热心助人"的奖状。一把将这小子从后座拖出来扛在自已宽阔的肩上,又是一次皱眉;这家伙是难民吗?轻得像根羽毛似的?!比起他足足有一八二的身高,运动健身后的成果练就一身令男人又羡又妒、女人又爱又痴的完美身材,而被他像沙袋一样扛在肩头上的傻小子的确像个发育不良的小男生。

约有十二坪大的套房实在大楼的最里面,对一个单身贵族而言,这样的空间算宽广了,但在孟樵"随性潇洒"的生活哲学下,此处紊乱得连一处踏脚之地都没有。他踢掉满地的垃圾、酒瓶和脏衣服,把肩上那个湿漉漉的身子往堆满衣物的沙发上扔。小子皱了皱眉,喃喃地咕哝了声又沉沉地睡去。他从凌乱的床上扯出一条大毛毯往他身上盖,丢下一句:"待会再来处理你。"

他迳自走进浴室,解开湿透的长发。这头发他留了五年,几乎到腰,对他而言,这头长发有另一层意义,只是在人前他永远把头发扎起来,从不放开。这一头及腰的长发丝毫不影响他的阳刚,反而更添帅气。他的浓眉英挺如刃,双眸犀利有神,笔挺的鼻梁下一张叛逆的薄唇,基本上他具有一切女性杀手的条件,有一点霸气、一点冷傲,却构成他最具吸引力的气质。

很快的淋浴、洗完头发后,他盛满了一缸热水。再不处理那小子,迟早他会得肺炎。走到客厅,事实上客厅和卧房是完全没隔间,见那小子已经冻得脸色发白,瑟缩在毛毯里,孟樵习惯性地皱了皱眉。他最讨厌这种不会喝又爱逞强的人了,他在酒吧上班,遇到这种客人他肯定不会给对方职业笑脸看。

他相当粗鲁地把他拎进浴室,更是近乎粗暴地址去他身上湿透的衣物。孟樵紧皱的眉愈来愈难放开,这家伙简直像个女人似的,皮肤白净得一点暇疵都没有,要不是他该有的都有了,他真的会以为他是个漂亮到家的小女生了!

他一把将男孩丢进冒着白烟的浴缸里。这突来的热度刺激着原本昏睡的男孩蓦然酒醒似的,倏地睁大了眼,狼狈地抓住浴缸的边缘,两双眼睛同时瞪大的盯着孟樵

该死!孟礁震惊地瞪着眼前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孔这个形容词用在一个男人身上实在很不恰当,但他找不到别的字眼来形容自己受到的惊骇;会被一个比女人还漂亮的男孩子吓到,他可是头一遭。心想,他这辈子还不曾有过这种"义举",结果捡了个不男不女的洋娃娃回来,而此刻他那双瞪满血丝的黑眸正肆无忌惮地盯着自己

如果他冒出一句感谢或道歉的话出来,一向冷酷的孟樵应该会接受的,但

巾包着头发,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逼人的气势,水珠凝绪在那张犹如雕刻的帅气脸庞和结实的身躯上,让他看来有如不可一世的王者。

孟樵很快地恢复镇定。开玩笑,他可是一个正常的、爱女人的男人,就算眼前那张脸漂亮得可以打满分,充其量只是个发育不良的小男生而已。

男孩也在短暂的惊骇过后逐渐冷静下来,紧蹙的眉宇下澄澈水亮的黑眸不安地环视这个小小的浴室,眸子里似乎缓缓燃起一团火苗,愈来愈旺盛,直到他低头发现自己竟然一丝不挂地泡在热水里,他再次投射向孟樵的眼神简直像喷火一样,丝毫不领情地咬着牙低吼:"你对我做了什么?"

孟樵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他听见了什么。这小子一双会电人的黑眼睛瞪起人来满是杀气,原以为他会说声谢还是道个歉的,没想到他劈头就对他兴师问罪!孟樵一把火被他激了起来,瞪着一双幽黑的鹰眼冷冷回道:"你是这样对救命恩人说话的吗?"

"胡扯!"男孩朝他大叫:"我根本不认识你!这是什么鬼地方?我为什么被脱光了在浴缸里?连你也没穿衣服!"

这个忘恩负义的坏家伙!孟樵一把肝火被气到头顶,他一弯腰,两条结实的手臂就挡在浴缸边缘,那股浩然的霸道气势磅礴,男孩被他震得一楞,却又仰高了下巴无畏地迎视他。从他眼中,孟礁清楚看见倔强和骄傲。"这个鬼地方就是我家,你吐了我一身,难道还要叫我穿着那件恶心的衣服睡觉吗?早知道我就让你醉死在路边,省得跟你在这里浪费唇舌。"

男孩被激怒了,一张漂亮过分的脸蛋因盛怒、也因宿醉而显得通红发烫,现在他全身的热度几乎可以使这缸热水沸腾了。"谁叫你多管闲事?把我的衣服还给我!"

没料到他竟会发怒的朝他吼叫,他存心要气死他吗?孟樵没好气地往地上那堆刚脱下来的脏衣服一踢,瞪着他怒吼:"要衣服拿去,少跟我大呼小叫。"

男孩可不是逆来顺受的小绵羊,要不是他现在光着身子,又头痛得厉害,他早就扑上去跟他打一架了。"你把我的衣服踢到门外去了!"男孩握着双拳忿忿不平地瞪他。即使眼前的男人已经变成两个影像,他仍不甘示弱地挑战他的怒气。

"有种你就自己来拿!"孟樵可是出名的铁石心肠。

"拿就拿!"

男孩一起身,酒精的刺激立刻贯穿他的神经,排山倒海的晕厥突如其来,他的视线立刻一片昏黑,还来不及跨出浴缸,整个身子就往前一倒。

"该死!"孟樵见状,飞快地一跨步接住他差一点就贴地的身体。

这个暴躁任性的家伙,明明生病了还逞强!孟樵真是后悔极了,没事自找麻烦干嘛?好人做不成还踢到铁板,这小子是天使脸孔、恶魔心肠,根本是炸弹一个。把他去到床上,胡乱的把被子全包在他身上,男孩紧蹙着双眉喘息,似乎相当难受;当然了,喝酒、淋雨,又发脾气,迟早脑充血。

孟樵气呼呼地瞪著他。现在该怎么办?再把这个讨人厌的家伙丢出去淋雨吗?孟樵烦躁地点起烟来,他就知道自己不是做好人的料。现在也只能等他睡醒了,立刻叫他滚蛋,然后一切如往常,再也不要跟这个麻烦有任何瓜葛了。

翌日——雨依然下得滂沱,午后近两点,乌云仍沉重得像解不开的棉絮。

宿醉后的头痛像要撕裂他的神经一般刺激得他不禁痛苦低吟,昨夜未干的发丝又一次被他不断涌出的冷汗浸湿。夏启东捧着快爆炸的脑袋在床上呻吟,痛苦的一个翻身,"碰"地一声巨响,连人带被的摔到地上。

夏启东的一声痛喊,惊醒了睡在沙发上的孟樵。孟樵一起身,一眼就看到在地上蠕动的身躯,他没好气地撑起昏沉沉的脑袋,这个家伙到底要折磨他到什么程度啊?

一把扶起他软绵绵的身躯,发现他双颊通红,额头上边肿了个大包,连浓重的喘息都带着热气,看来他不但高烧不退,而且似乎更严重了。

"你这个混蛋,要死也别死在我家。"孟樵又把他抱上床。

夏启东一双微启的双眼抓不到焦距,只感觉自己腾空了,当地又躺回床上时,他只是喃喃地反抗。"你……走开"

"该走的是你。"孟樵瞪他,连生病了他还不乖。

"混蛋……"

还有力气骂人?!孟樵火了,把他从床上拉起来晃醒他,低吼:"我受够你了,如果你够清醒的话就给我滚!"

"去你……的……"

又骂人?!孟樵推开他,气急败坏地往后阳台去。一起床就发火实在很伤身,但他已经快被那个不知感恩的浑小子给气坏了!收起他已干的衣服,孟樵大步走回床前将衣裤扔在他身上,吼道:"穿好了就滚!"

似乎现在才完全清醒的夏启东,瞪着一双原本澄亮,如今却满是血丝的漂亮眸子,强忍着头痛,迅速地穿好衣服,下了床还踉跄了两步,他必须以手撑着墙才得以稳下脚步。

"你少在这耀武扬威,我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猪窝。"夏启东气喘吁吁地咆哮。

孟樵一脸怒容,简直像要吃了对方一般,他长腿一跨,一手就揪住了夏启东的衣领,使劲地将他拖到门前,打开门一把将他甩出门外;夏启东几乎站不稳脚步,抓住了楼梯扶手。

孟樵指着他吼道:"你最好小心下次别再让我遇见你!"

"碰"一声巨响甩上门,孟樵一转身便狼狈地踢掉脚边的空酒瓶。

真是见鬼了,好人没做成,还惹来一肚子火气,那小子不但是颗炸弹,还是个劣质差劲的爆裂物,竟令甚少动怒的他简直快气死了。烦躁地点起一根烟,他要把这件事彻底丢到脑后,他可不要让这个浑小子坏了他的心情。

一跨步要拿起床头上的烟灰缸,他立刻发现自己脚下正踩在一块皮制品上。低头一看,是一只黑色皮夹。他浓眉一皱,不会是那个混蛋掉的吧?

拾起皮夹一看,里面有好几张千元大钞、一大堆的证件,光是信用卡就有二张,这小于是暴发户吗?三张全是金卡,还有各种贵宾卡片,连身分证、驾照、学生证也在里头。

夏启东,十九岁。他还以为他未成年呢!台大心理系二年级。竟然还是最高学府的在学生,他看起来简直像个小流氓。吐出一口浓浓白烟,孟樵一副嗤之以鼻的表情看着他的身分证,立刻明白了他小小年纪为什么有这么多金钱的原因,他的父母全是名人嘛。父亲夏正款,正是现任的国会议员,成天看他在新闻里大作表面文章,孟樵一向对政治人物反感。那么这小子那张漂亮过分的脸孔,一定就是遗传自他那位拥有台湾最大国际美容机构的母亲沈玉环了。

怪了,这种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怎么会狼狈地喝醉酒昏倒在路边?他捻熄了手中的烟,把皮夹扔到沙发上。反正不关他的事,最好别再让他碰见那个小恶魔,他就算醉死、病死,也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电话铃声大作,孟樵从地上一堆凌乱的杂志下找到响不停的电话。"谁啊?"盛怒过后他的口气仍带有火药味,虽然他可以猜到每天几乎在这个时候只有"她"会打电话来。

"真难得,这次才响了半分钟你就接电话。"话筒里传来的声音甜蜜悦耳,然而孟樵的表情始终严酷。

"我早就起床了。"

好像听到天塌下来的骇闻般,女孩的声音夸张中带着戏谑。

"不会吧!你是不是看错时间了?"

"别惹我,我现在心情不好。"他又点了一根烟。

"是,老爷。"女孩的笑声甜腻腻的。"晚上见面你再告诉我原因,当然,如果你愿意说的话。"女孩似乎相当了解他的性子。

孟樵随意应了声使挂下电话。在白烟环绕的朦胧视觉下,将眼光投向窗外放肆的大雨。这种要命的豪雨,就算是铁人,也会受不了的吧?

夏家的豪宅富丽堂皇,奢华醒目地耸立在这处高级住宅区里。菲佣急急忙忙地撑着伞跑出来替夏启东付了计程车钱才搀扶他进屋。

他的模样可吓坏了刚做完脸,一身华服、气质高雅的贵妇沈玉环了。夏启东是夏家唯一的男孩子,举家上下对他像王子般宠溺疼爱;夏启东四个姐姐全出嫁了,姐夫不是律师就是名医,个个都是大人物,最小的姐姐也整整大他十岁,无怪乎家人人全视他为宝贝般呵护。

夏启东是在这样一个名利至上,以金钱堆砌成的城堡里长大的。在这种环境下,不是造就一名势利的纨绔子弟,就是成为一个挥霍无度的败家子。但是犹如天之骄子的夏启东,却无法轻易从他骇人的背景、漂亮的外表、聪颖的智慧下论定他的人格。

家医走了,爱子心切的母亲也暂时离开了,夏启东得以清静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虚弱的病体却丝毫无法入睡,他努力的在如万蚁啃噬的脑袋里寻回昨夜放纵的记忆。

还有半个月学校才开学,他和一票酒肉朋友到舞厅里喝得烂醉,那是他在校园里、家庭中绝对不为人知的另一面。那群掇学的少年、飞车党、要流氓的小混混把他拱得像大哥大,倒不是他多会打架、多会泡马子,而是他出手阔气,酒钱像酒水一样气派,一票兄弟自然唯命是从,舍命跟随,反正有钱的是老大,好处自然是少不了的。

他只记得他醉醺醺的离开舞厅,逞强的不用兄弟们送,一个人走回他停摩托车的地方,然后一醒来,他就在那个凶恶的大高个家里了。

莫名其妙!想到那家伙的恶行恶状,他就一肚子火,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指着他的鼻子吼呢。那么结实高大的男人竟然留了一头长发,肯定是个变态,他才要给他注意点呢!要是倒楣再遇到他,他绝对不会给他好看的。

夏店东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对了!那他的皮夹到底掉到哪里去了?

幻觉酒吧藏匿在罗斯福路的一处街巷里,每晚现场摇滚乐团热力四射的演出,是幻觉的招牌;此外,慕名而来的夜猫族,其焦点就是当家的调酒师孟樵了。他冷酷的外型、不羁的野性,有别于一般PUB里逢迎谄媚的dartender,那抹挂在唇边不可一世的傲气,锁在眉间沉郁神秘的气质,不知迷死多少对他一见倾心的女人,其中也包括在此驻唱乐团的女主唱叶心雅。

狂野美丽的小雅宛如一头骄傲的小野猫,不仅歌唱得好,外型更是枪眼。幻觉的人包括熟客,大伙心知肚明她与孟樵之间暖昧不明的亲密关系,只是对女人而言,是个超级磁铁的孟樵从不曾明示过。但任谁都感觉得到,小雅对孟樵却是一厢情愿、一片痴心,可真让所有仰慕者眼红到极点了。

"孟樵,给我一瓶海尼根吧。"小雅跳上吧台的高脚椅,拿着毛巾拭汗。两个多小时又唱又跳,她的声音都快哑了。

孟樵递给她一杯温开水,沉沉的嗓音跟他的表情一样酷。

"少喝酒,对你的喉咙不好。"

"你也知道我的喉咙不耐操,阿杰求了你那么久,你都不肯开金口。"小雅啜了一口开水。

她知道孟樵曾经玩过音乐,还弹了手好吉他,店长阿杰不知威胁利诱他献唱几百回,他就是不肯。孟椎一点也不感兴趣地淡淡一笑。这一向是他对此话题的回应,小雅只能嘟起艳红的小

嘴抱怨:"你真是颗固执到家的硬石头。"

"你怎么知道我以前的绰号?"孟樵难得露出笑容。

小雅抽走他手上刚点燃的烟往自己嘴里送,顺便送他一个白眼。"又是烟又是酒,你在自杀吗?"

把她指头间的烟拿回来,他吸了一口才回道:"反正人都是要死的。"

不知怎地,小雅总觉得在他习惯性轻蹙的眉宇间,就像他难以捉摸的性格般锁着沉重的枷锁。喝干了杯中的水,托起腮来看着他。她在这里唱了一年,始终无法走进他的内心世界,她想,他那颗冷傲孤寂的心,恐怕无人可以触及吧。

小雅眨眨卷翘的长睫毛,想到上个礼拜他提的那件事。"一个礼拜了,那个皮夹你不会已经扔了吧?"

孟樵倒了两杯生啤酒给前来的客人,心不在焉地应了声。皮夹?现在还是原封不动的躺在他那个堆满杂物的沙发上,那些钞票、金卡对那个浑小子来说,大概跟垃圾一样一文不值吧。

"我真想看看你当时的表情。"小雅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被他瞪了一眼。

"你还提那事做什么?我早忘了。"

忘了的话他才不会立刻变了脸色呢。小雅认识的孟樵可不是个情绪大起大落的人,他一向把自己隐藏得相当完美,她已经是最能和他闲扯的人了。

团员们一一靠拢过来,对小雅情有独钟的吉他手瑞奇一手揽住她的纤腰,一个热情的吻就直接贴在她脸上。

小雅厌烦地推开了他。"滚开吧你!"

瑞奇是在台湾念书的美国人,说得一口流利的国语。对小雅的回应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愈挫愈勇,反正小雅又不是讨厌他,只是把他当哥儿们,他相信总有一天地会被他的热情感动的。

"最后一首歌你得背熟点,刚刚你唱错好几个地方。"瑞奇还是笑眯眯的,仰头就喝掉孟樵给他的半瓶啤酒。

"打混都不行,我已经没声音了。"小雅噘高了嘴。她可不像他们是玩音乐的老手,坚持在这里唱,除了她爱唱歌,而店长阿杰是她老哥以外,绝大部分的原因就是因为孟樵了。

"我可能得回家一趟。"瑞奇拨了拨及肩的金发说。

小雅睁大了眼:"回美国吗?什么时候?"

"还早啦,三个月后吧。我老哥要在那诞节那时候结婚,刚好那时我这边的课也结束了。"

"那怎么成了那诞节店里几乎不打烊,乐团更是重头戏,你不在我们怎么唱?"小雅叫道;

瑞奇莫可奈何地耸耸肩,饮干了瓶中的液体。"我已经跟阿杰提过了。"他的眼神若有所指的飘向吧台内沉默的孟樵一眼,续道:"他说他会想办法。"

孟樵还会不知道阿杰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吗?他装作没听见的和前来寒喧的女客闲聊。

瑞奇笑了笑,一双蓝眼晴痴痴地望着小雅那张亮丽的俏脸蛋看。"我真希望你跟我一起回家。"

"作梦!"小雅残酷地冷哼了声。

孟樵一记微笑可迷煞了吧台前一群女客人们,但思绪早已飞到其它地方。其实他觉得小雅和瑞奇还满登对的;要他再一次在人前演奏吉他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直等到两点孟樵下班,小雅才肯走。她硬是要孟樵送她一程,反正阿杰处理完店内的事,肯定都过三点才能回家。车子驶在深夜无人的台北街头,小雅望着他专注的侧脸,靠向他甜甜地笑道:"孟樵,我们去看夜景吧?"

孟樵浅浅一笑。"你不累吗?"

"跟你在一起就不累。"她的模样简直就像在跟他撒娇,但是孟樵就是感觉不到。

"可是我累了。"

小雅噘高了嘴退回座位上生闷气。怎么他这么不解风情呀?换作是瑞奇或其他男人,恐怕都高兴得发狂了。车子很快地停在她家门口,小雅却没有下车的意愿。"你怎么了?"他见她一脸的委屈,连话都不吭一声,平常她是最聒噪的了。

"孟樵,你真是个无情的人。"她一开口就是抱怨。

孟樵漠然地望着她,这种评语他一点也不陌生。

"大家都认为我们是男女朋友。"她的眼神好哀怨。

孟樵也只是点点头不表示什么,小雅一双美眸水亮亮地看着他。"你呢?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孟樵什么也没想。小雅小他两岁,就像他妹妹一样。"你已经是知道我最多秘密的人了。"

才怪!小雅一点都不满意这个回答。

孟樵伸手拍拍她的头,给她一个温柔的浅笑。"快回家休息吧。"

"吻我,否则我就不下车。"小雅只能用任性的方式来要求他给她一些回应。

事实上,他一向都不会拒绝女人的。他倾向前吻住了她湿润的红唇,小雅立刻以双手环绕住他的脖子,霸道地留住他冷漠的嘴唇。

即使她深深明白这个吻对他而言不具任何意义,他甚至可以轻易地献吻给任何一个女人,然而,她宁愿假装这个温柔得让人心碎的一吻,只为她一个人第二章

整整在床上躺了一个礼拜的夏启东,大病初愈后就迫不及待的往外跑。

忙于事业和交际应酬的父母,根本无暇看顾他的行踪;在他们心中,夏启东一向是个品学兼优的乖儿子,就算彻夜不归,他们也不曾有一丝怀疑。

一批混混十来个,浩浩荡荡地走进幻觉酒吧。

"听说在这里唱歌的马子很正点。"冲着有人这么说,大伙就前来一探究竟。有漂亮妹妹的地方,这群小流氓是绝对不会错过。

酒吧里人满为患,人群全涌在舞台前呐喊狂舞,台上的乐团主宰着疯狂的人群,绚烂的灯光下流窜着摇滚音符,让每个人都释放最火热的细胞忘情纵舞。

"你们去玩吧,我去买酒。"夏启东对那群露出贪婪眼光的小喽罗说。

"我跟你去,老大。"

夏启东往对方脑袋一推,笑骂他:"少来了,去找你的妹妹吧!"

对方晃晃脑袋跑了。夏启东摇摇头,低头点着烟边往吧台走。

孟樵正与一名熟客说话,女人掏出一张名片,眼中流转着暖昧的色彩,涂满艳红蔻丹的手指夹着名片往他胸前口袋塞,嗲声地启口:"别忘了随时联络我。"

"给我一杯台啤。"夏启东抬起头吐出一口烟圈。

孟樵一别过头,四目交接的刹那,立刻引发轰然乍现的炮火。两人同时瞪大了眼,异口同声地喊出:"是你?"

吧台前的女人们全吓了一跳,看见这名陌生的美少年,不禁又是一片惊叹。若不是音乐震天价响,两人的吼声肯定引起一番骚

"原来你在这里当酒保呀。"夏启东一脸轻视。“我还以为你是多了不起的黑道大哥咧!"

又是他,他就知道一遇到他准没好事。孟樵一张酷脸简直快结冰了。"外面的警卫没把你轰出去吗?我们这里不准未成年的小孩子进来。"

他的声音字字如冰,惹恼了最讨厌被别人当成未成年少男的夏启东。"住口,你这个变态,谁跟你未成年了!"

孟樵冷哼了声,从吧台里倒了一杯牛奶摆到他面前。"这才是你喝的。"

岂有此理!夏启东甩掉手上的烟,一伸手就揪住了他的衣领,牛奶也被打翻了,吓坏了旁人,顿时惊叫四起。"上次的帐我还没跟你算呢!"

孟樵一手抓住了他胸前的手腕。在黄灯下他犀利的双眸,仿佛耀动着点点火花,低沉的嗓音充满压迫。"这里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夏启东气急败坏地松开手,反身一脚踢翻了一旁的椅子,双手一翻,整个桌子砰然倒地,酒瓶碎裂声立刻引来人群惊愕的回应。

"有种你就出来跟我单挑!"夏启东指着他吼。

跟这种无法无天的小孩子见识,简直有损他的人格。孟樵理都不想理他。

夏启东见状更为光火,他接着掀了第二张桌子、第三张……正要掀第四张时,他的手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扣住了。他瞪着眼回过头,孟樵那张严酷如冰的俊容有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气势。此时人群全围在四周,连台上的乐团都停止演奏了,呆望着这一幕。

"你别逼我动手,"孟樵低吼,撂下警告。

夏启东甩开他的手叫道:"是吗?我恨不得你这么做!"

"你"

"住手!"阿杰飞奔过来,拉开了差点开打的两人。

夏启东的一票弟兄也围过来了。台上的小雅更是丢了麦克风钻出人群冲到他们面前,震惊地望着他们。

"孟樵,回到吧台去。"阿杰推开他,反身对夏启东说,"这里不准闹事,你走吧,否则我要叫警察了。"

"我是来这里花钱的,是这家伙目中无人。"夏启东可不好打发。

孟樵绝不是会惹是生非的人,这点阿杰很清楚,何况孟樵是店里的招牌,怎么可能轻易发怒,这小子实在是嚣张了点。"你走吧,我可以不追究这一切。"阿杰瞥了一眼地上杯盘狼藉的桌椅。

夏启东点点头,便了个眼色给身后的弟兄,忽然一把推开了挡在中间的阿杰,一个拳头就往孟樵挥过去。孟樵毫无防备地挨了他一个扎实的拳头,怒气油然而生,立刻回敬他一拳。

顿时尖叫声四起,群众慌乱奔逃,工作人员和混混们打起群架来,小雅立刻冲到门外把警卫叫进来,一阵混乱的战场在口哨声与警铃声响起时才稍微平息。

一干人被踢出酒吧外,气愤不平地拥住夏启东叫喊:"老大,咱们去操家伙过来。"

"不用了,你们都给我滚!"夏启东拭去唇边的血渍怒吼。他不但唇角破裂,

眼眶瘀伤,还流鼻血,手臂上也挂彩,他真是恨死那个叫孟樵的大高个了。

"老大……"

"滚!听不懂吗?"他朝那帮败类吼道。这群废物,只会狐假虎威,一个比一个没用,快把他气死了。

众人只好识相地摸摸鼻子走人,他们这个被宠坏的老大一向喜怒无常,任性古怪,大伙也都习以为常了。

夏启东靠在自己的摩托车上。他跟孟樵的梁子结下了,他非想个法子整整他不可。

酒吧内的人群少了一半,表演也被迫中断,众人忙着收拾残局。小雅拿着冰袋为孟樵红肿的下巴冰敷,既心疼又好奇不已地问他:"对方是谁呀?我还不知道你外面有仇家呢。"

"他根本是故意来找碴的。"孟樵冷酷的形象就毁在今晚那个浑小子手里了,当然打架这事是不足以影响他的人气,只是让众人有些吃惊罢了。

小雅蹙着两道漂亮的秀眉,忍不住伸手轻抚他有些散乱的黑发,却被孟樵挥开,紧锁的眉宇靠得更近了。小雅微怔,孟樵讨厌人家碰他的长发,她不是不知道,只是连这个时候他也不领情,着实教她感到很受伤。

孟樵以手梳理了一下散落到额前的发丝,很快的把头发重新扎好,连半秒都吝于让人看见他长发飘逸的模样,不知多少人迷煞他那头黑亮狂逆的长头发了。

"就是他。"他余愠未平地启口。

小雅呆了呆,随即回边神惊叫:"那个忘恩负义的醉鬼?"

孟樵冷哼了声。

没想到小雅接下去一句话竟是:"天啊!他真是美呆了!"

"小雅!"孟樵瞪了她一眼,小雅却笑得灿烂。

"我看你是遇到克星了。"

莫名其妙也挨了两拳的阿杰,此时气冲冲地进入吧台。小雅伸伸舌头小声道:"老板来喽!"

"小雅,回去唱歌!"阿杰是瞪着孟樵说的。

小雅噘着小嘴回道:"拜托,人都跑光了。"

"还有半小时表演才结束,唱完才准下来,"阿杰是很有原则的,小雅也只好不情愿地离开吧台。

"这是怎么一回事?"老板准备发飙了,幻觉开店至今快五年了,打架闹事的事件还是头一遭呢。

"是我的错,坏掉的东西从我薪水扣。"

孟樵恢复了冷静,说起话来不愠不火,可把阿杰气坏了。"这个不是重点!"阿杰气急败坏地吼着。"这种事有第一次,就会有下一次,那我幻觉还能营业吗?"

阿杰真是太杞人忧天了。孟樵把冰袋扔进水槽里,起身回道:"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

"孟樵,你认真点听我说话好不好?这家店可是我的命哪!"

"要不你开除我好了。"

孟樵实在酷到极点了,阿杰一点办法都没有。懊恼地拍拍孟樵的肩,他似乎只能从命地委曲求全。"好歹跟我解释一下吧。"

孟樵点了一根烟,双手撑在吧台底下的平台上,一脸的烦躁。"我只和那家伙见过一面,谁知道他会跑到这来闹事?你也看到他的态度有多恶劣了,难道我等他毁了店里所有的装潢才过去制止他吗?"

大家都看到是那浑小子先动手的,难怪孟樵发火了。阿杰也只能自认倒楣。

只要遇上那个小醉鬼,他的心情就像遇到突袭的暴风雨一样愤慨激昂。孟樵也没心情工作了,虽然有愧于阿杰,他还是对地说:"我想请假。"

店里的招牌都开口了,他这个老板能说不吗?阿杰无奈地摇摇头拍拍他的肩。"回去休息吧,下次要补两个小时还我。"

孟樵握拳轻轻往阿杰肩头敲了一记算是谢谢他了。

穿过一个个忧心问候的脸孔,孟樵一语不发地走出酒吧,接着映入眼帘的情景又让他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再次燃起。他停在店门口的车子四个轮胎全被放了气,车身也被刮得惨不忍睹,还好他装了防爆玻璃,否则肯定也遭殃。这个该死的家伙,简直教他忍无可忍。一旦招惹上,肯定就没好日子过,何况那个夏启东根本就是恶魔转世。

孟樵气死自己一时的同情心,反而惹祸上身,他已经受够了。招手叫了一辆计程车,他决定要把那个碍眼的皮夹处理掉,再也不要跟这家伙有任何牵连了。

他竟然还敢出现在地面前?孟樵一下车就看见夏启东斜靠在他公寓前的摩托车上,耍帅地址出一口口烟圈。一听见脚步声接近了,夏启东的眼神迎向他,弹掉手上的菸蒂站高了身子。夏启东一七五的身高不算太娇小,只是身形过于单薄了些,尤其和高大结实的孟樵比较起来,他就变成发育不全的小男生。

"刚刚在那里玩得不够吗?"孟樵冷冷地丢给他一句。

"我来要回我的东西。"夏启东的语气也不客气。他去过上回那家舞厅,也到醉倒在他车旁,就是上次停放摩托车的地方找过,他遗失的皮夹肯定是掉在他家。

孟樵冷哼了声,绕过他掏出钥匙,一边打开铁门一边启口:"我以为你不在乎那个垃圾呢。"

夏启东在他开门的同时,扯住他的后衣领,将他扳过身,瞪着他:"你这个小偷,把东西还给我!"

孟樵挥去他的手,怒视他,回道:"东西我可以还你,但是我希望你停止一切无理取闹的举动!"

"是你老是激怒我!"夏启东反驳。

不知道是谁激怒谁呢?孟樵用力地推开门,迳自上楼,夏启东立刻尾随于后跟了上去。

上次是被他撵出去的,没空注意到他家,真是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那就是"乱"!比起他那个像皇宫城堡似的家,这个小套房简直像贫民窟。夏启东站在门边,连进去的意愿也没有。

孟樵一进屋就把上衣脱了,随手扔在椅背上,口袋里的皮夹也扔到床上。踢掉地上打转的空酒瓶,他迳自点烟,走进浴室拧了一条湿毛巾,擦拭略显红肿的嘴角,接着又走进厨房,好象根本不知道门外站了一个人似的。完全被忽略的夏启东愈看愈生气,忍不住朝正从厨房走出来,仰头喝了一大口冰啤酒的孟樵大叫一声:"喂!"

孟樵看了他一眼,在沙发的一角找到一处可以坐的地方,漫不经心地回道:"我还以为你已经滚了。"

"你……"夏启东冲进来,没注意脚底下一个空酒瓶,脚一滑,碰地一声跌坐在地。

孟樵回过头,若不是对方是个火爆过头的小流氓,他不想再把他家变成战场,他肯定会因他的拙样大笑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孟樵深沉的黑眸仍掩不住笑意,使他那张刚毅的俊容多添了一分神采,而这分不轻易显露的神采让他充满了危险的致命吸引力。

"该死!你在装傻吗?把我的皮夹还给我!"夏启东坐在地上大叫的模样,简直像个小孩。

孟樵回过身,翻了翻沙发上的杂物,终于把那只黑色皮夹找出来了。他去给他时还提醒他:"要不要检查少了几张钞票?"

"我正有此意!"夏启东瞪了他一眼。

"东西拿到了,你可以滚了。"孟樵立刻下逐客令。这家伙多待一刻,他的麻烦就多一分。这场闹剧愈快结束愈好。

"不用你赶!"夏启东也不想在此多待呢。

但该死的恶作剧之神,似乎还不想让这场闹局提早落幕,他的脚扭伤了,痛得他根本站不起来。夏启东简直气坏了,这个孟樵跟他相克吗?脸上挂了彩已经教他够呕的了,这下连脚都扭伤了,别说骑车回去了,连出他家大门都成问题。

但倔强的他是绝对不会让他看出他的软弱的。他咬着牙忍痛撑在墙上站起身。

孟樵别过头,皱了皱眉,看着他逞强地单脚站起来,才移动一步,整个人几乎要落地,迅速地接住了他。没想到自己会跌进一条结实的手臂里的夏启东,睁大一双亮如星子的黑眸。孟樵望着他,老实说,若不是他那双敌意的眼睛充满"暴戾之气",这样近距离的注视,的确会使人心猿意马。谁敢相信这张漂亮得简直像个纯洁天使般的脸孔,竟是个暴躁的小魔鬼?

"你真是个笨蛋。"孟樵平淡的语气,却像在戏弄他的孩子气。

夏启东使劲挣开他的怀抱,整个人背贴着墙怒视他。"你离我远一点,一遇到你我就没好事。"

这句话应该是他的台词才对。他的耐性己快被这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给消磨光了。"听着,你三番两次惹火我,我已经够忍让你了,现在你给我乖乖听话,我没空跟你玩游戏!"他怨声斥喝,声势颇吓人。

"你"

夏启东才开口,马上又被他轰了一句。"闭嘴!"他一伸手,轻易地将他推坐在地。

孟樵把那个肇事的空酒瓶扔到满满的垃圾筒里,又在柜子里不知在翻些什么,夏启东只是瞪着一双喷火的眼晴,感到虎落平阳被犬欺。什么玩游戏?他当他是三岁小孩吗?自以为是的变态!

见他抱出一堆瓶瓶罐罐扔在地面前,蹲下身来动于粗鲁地脱掉他的鞋子,夏启东痛喊了声:"轻一点,痛死了!"

孟樵抬起一双火光点点的黑眸,冷冷地启口:"连这点痛都忍受不了,还敢跟人家打架?!"

气死人了!要不是他的脚肿得像法国面包,他肯定直接把脚印贴在他那张该死的脸上。

他发誓这是他最后一次帮他了,他只想早点叫这家伙滚出他的世界,自从他出现后,他就诸事不顺,这小鬼非但是个惹事精,还是个大麻烦!

孟樵强劲的力道往他脚踝一住,夏启东痛得缩回脚,捧住自己的膝盖叫道:"你根本是在谋杀!"

"你如果不想让你的脚废了,就给我安分点,夏启东!"他的音量比他高三倍。

夏启东楞了楞,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两人的对视有如一触即发的炮火,浓厚的火药味在四周蔓延夏启东先妥协了。算了,这是他第一次向人家妥协,这脚伤实在是痛死人了,早点治疗,他就可以早点摆脱这个变态。

见他缓缓松下手,把脚放了下来,孟樵才稍稍卸下眼中的怒气。沾了一些药膏往他脚上推拿,他咬着唇,忍痛不吭一声,额上都沁出了汗。火药味变成凝滞的沉默,反而更显沉重。

夏启东盯着孟樵专注的模样,这家伙似乎什么都会,或许一个人只身在外,就必须具备各种生存技能;他是从小穿金戴银的大少爷,根本无法体会。不过在他身上,夏启东却看见一股奔放的自由和矛盾的落寞。

他环视了下这个凌乱的住处,嗅到一抹隐居在纷乱城市中的沧桑。床角边的地上摆了三把帅气的电吉他,电视旁也有一组设备完善的音响,地上堆满CD、唱片,他看起来的确像个颓废的摇滚客。

"你玩音乐?"

夏启东这种好语气,可是第一次窜入孟樵耳底,害他拿着绷带的手僵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夏启东,在孟樵深沉的黑眸里,似两潭深不见底的井水,只闪烁着黑暗中难以捉摸的光芒,却视不透那深处的秘密。

他淡淡地自喉中发了一个类似"呃"的音,让人搞不清楚他的回答是什么,夏启东皱了皱眉。那三把吉他价值不菲,更别说那组专业音响了。只是玩票的搞音乐不会有那么齐全的设备,而这家伙的反应实在是冷淡过头了。

"你是哑巴呀?"夏启东就是嘴巴坏,又惹来一个白眼。"我不跟不懂音乐的人废话!"

"谁跟你不懂音乐!"夏启东立刻反驳,在父母和四个姐姐的殷切期盼下,他可是被迫弹了十年钢琴、拉了四年小提琴,还学了两年吉他;更是从小在诗歌班、合唱团担任要角,低音十度、高音可以拉到十八度,收放自如的宽阔嗓子不知为他赢得多少奖章喝采,他可说是啃音乐符长大的呢。虽然那都只是塑造他在人前完美形象的一种方式而已。

孟樵才不理会小孩子的爱逞强,他一手扯着绷带,一手掏出地上烟盒里的烟叼在嘴上,点燃了烟才继续动作。

"你不相信?"大少爷可不高兴被看扁了。孟樵在吞云吐雾中完成包扎,把烟灰弹到垃圾筒,一脸不以为然。但夏启东仍在他深遂的瞳眸里看见他谈起音乐时闪烁而逝一抹犀利的光芒。这家伙不但是个恶魔,还魔力十足呢!

一股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他想弹吉他,现在就想!

"有本事就拿出来瞧瞧。"孟樵的语气非但轻蔑得可以,还十分的瞧不起人。这可是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对他的音乐造诣有所质疑,除了他那帮以为他只会玩乐耍帅的小喽罗以外。夏启东那双黑亮亮的眼睛满是怒火。

"比起幻觉那个二流乐团,不成熟的唱腔、不堪入耳的伴奏,我吐口水的声音都比他们悦耳。"

"哈"夏启东真的万万没想到孟樵不但没恼怒地揪住他的衣领,居然还放声大笑。这个脸上始终紧绷得宛如雕刻的冷酷俊容,竟然会狂笑,那释放的肌肉线条,犹如化解冰山的旋风狂浪不羁。夏启东讶于惊见一个男人如此耀眼的吸引力,说真格的。他的心震了好大一下。

他们彼此似乎都忘了,前两个小时他们还大打一架呢。他的回答很有意恩,也够自信,孟樵在刹那间似乎看见五年前的自己,甚至看见不再让他站上舞台的"他"的影子他突地一楞,才发现自已竟然毫不自觉地笑了,而且是在这个浑小子面前。那个伤痛噬了他快三年了,他从不曾这样大笑,

孟樵捻熄了手上的烟,站起身开口:"让我看看你有多厉害。"他忘了他脚上的法国面包现在已经变成白色潜艇堡,他转过身朝他伸出了手。

这是什么意思?现场验收吗?他绝不会让他看扁的。夏启东冲着这口气,接受了他的挑战。论打架,他可能打不过他,但玩音乐他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把他给比下去。握住他的手站起身,夏启东一拐一拐地走到音响前,在地上找到一个坐垫坐下来,研究地上成堆的CD,全是重金属摇滚乐。哼!难不倒他,他在大学西乐社里有一票玩摇滚乐的朋友。

孟樵扔了一把黑色电吉他给他,自己则背上一把透明精致的吉他,插上电源,把音箱的电源全打开,他顺手放了一片CD,瞬间流泻满室的摇滚音符,立刻反响原本寂静的夜。音感奇佳的夏启东,马上就抓到节拍,还不等孟樵调好音,他已经跟着音乐加大现场伴奏了。

孟樵可说是相当震惊地睁大了眼。看着他惊人的反应,略显纤细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动,非但准确地抓住狂飙的音符,连高难度的轫音也难不倒他;他放的这片CD可是在摇滚界有"吉他之神"美誉的SteveVai的成名之作呢!

孟樵加入合奏,一气呵成的搭配,将这首曲子发挥得淋漓尽致,甚至盖过了原的的气势。

"试试这个。"孟樵换了一片CD.

双吉他的合奏天衣无缝,夏启东甚至跟着合唱。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几首曲子下来,孟樵已经肯定了他与自己旗鼓相当的实力,这仅是他们首次搭配,竟然默契十足,这感觉自从三年前就不复存在了。他竟然能够在这个小魔鬼身上找回他对音乐的狂热,多少夜都是他一个人独自弹奏孤寂的音符,他以为这世上他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跟他配合的人了。

直到"锵"一声巨响打断了他们尽性的弹奏,他们才停下动作。孟樵将音乐调小音量,立刻听见邻人的抗议声,他们才意识到现在可是凌晨近三点钟呢。

"这些音乐你都玩过是不是?°孟樵非搞清楚不可。

夏启东拾起几片CD,回得漫不经心。"有些听过,弹出来是第一次,我很少听摇滚乐。"

看来这个恶魔是个音乐天才,他果然是小看了他。"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孟樵指的是,明明他出身豪门,又有一身音乐细胞,为什么让自已变成一个讨人厌的小流氓?

"关你什么事!"夏启东的回答又让他好不容易对他产生的一丝好感给破坏了。不过这小魔鬼接下来问他一句,堵住了他差点脱口而出的脏话。"你吉他弹得这么好,为什么不表演?"

他不知道这句话正中他的伤处吗?他闷闷地起身到冰箱拿了一瓶啤酒。

夏启东喊道:"给我一瓶。"

孟樵可没忘了上次他喝得烂醉的经验,他扔了一瓶牛奶给他。

"我不要喝牛奶!"夏启东气呼呼地喊。在家里,他的家人全把牛奶当开水喝,才会保养出他一身像女人似白净水嫩的皮肤,这会还要他喝牛奶,不是存心气坏他吗?

"没酒了,口渴的话就将就点喝。"孟樵才不理他。

怪人一个!自以为老成的变态!夏启东在心理直咕哝,不情愿地仰头喝干了瓶中的白色液体。牛奶一下肚,他的胃就咕咕叫了起来,折腾了一夜,他现在饿坏了。

"没有酒总有吃的吧?"他一向指使人惯了,根本忘了他们可是仇敌,原本是巴不得对方消失在眼前的敌人哪。

盂樵倚在厨房门边瞪着他,这个娇生惯养的少爷以为他在哪里?竟然把他当下人命使唤。"只有泡面。"他的口气也不客气。

住在垃圾窝里,连吃的也是垃圾。夏启东勉为其难地撇撇嘴。"泡面就泡面,我要牛肉的。"

还挑?孟樵没好气的:"要不要加颗蛋给你呀?"

"两颗!"

他竟变本加厉!孟樵简朽被这个任性到家的小孩气炸了。他甩甩头,气的是自己;他肯定是疯了,才会忘了痛骂他一顿,才会忘了把他轰出家门,才会一肚子气还不自主的帮他煮面,他肯定是中他的魔了。

他的歌声倏地跃入他耳里,孟樵一楞。那清脆高亢的歌声随着音乐回荡,不可否认,他有一副撼动人心的好嗓子,唱起激情无奈的抒情摇滚,竟是如此使人感动。

他的思绪被夏启东燎亮的歌声牵引着,他年少时的轻狂,他对音乐的执迷不悔,还有那个自他生命中消逝的"他",那个他努力要遗忘的记忆,一一地在他千疮百孔的心头逐渐蔓延第三章

孟樵忘了自已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直到下午两点钟,小雅准时叫他起床的一道电话,他才醒过来。

挂掉了小雅喋喋不休的忧心问候,他扯掉了发带,仰躺在凌乱的地面上,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一切不可思议的事,简直离谱得可以。

他倏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屋里空荡荡的,桌上还摆着昨晚吃剩的泡面,吉他也原封不动的摆在墙角。他竟然连夏启东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他是怎么了?竟然有股莫名的失落感抑不住的直涌心头,他不是恨不得这小子滚出他的生活吗?他不是发誓再也不要跟他有任何瓜葛了吗?他唇边的伤还是肿的,他回报他的礼物还留在脸上呢,而他竟然想念起他来了。

该死,他一定是病了、累了、疯了,才会被那个浑小子惹得心烦。再一次将自己投向柔软的大床。三年来他从不觉得这个房间是寂寞的,耳边还回荡着昨夜狂放的音乐,他真的好想再找个人一起唱歌、一起弹吉他。

夏启东难道他真的摆脱不了这个小魔鬼吗?

夏启东没忘记今天是姐姐们回娘家聚会的日子,他带着一张花脸,拐着脚回家,又差点把夏家豪宅震得移了位。

"我摔车了。"简单一句话,让阴盛阳衰的夏家陷入恐慌。

他真是烦透了这一张张美丽的脸孔、一颗颗溺爱的心灵,和一波波关切的问候。十一个人围满广大餐桌,晚餐的盛宴上,夏启东总是最沉默的一个,老爸高谈阔论的发表政治演说,四个阿谀谄媚的姐夫一边把岳父人人捧得像太上皇,一边吹嘘着自已的事业飞黄腾达。男人的话题似乎永远离不开权势地位、尤其在夏家更是永无止境地上演着这种荒谬的戏码。四个姐姐也是明争暗斗,驯夫术、妈妈经,有完没完的话锋相对,天花乱坠的笑声,其实都是表面功夫;女人的话题永远绕着男人打转,虚伪势利是夏家女人的至高权柄。加上客厅几个尖叫嘻闹的小魔头,可把菲佣和管家搞得人仰马翻,有苦难言。

所以,他讨厌男人!为了几个臭钱,人格都可以践踏。他也讨厌女人!虚情假意,装模作样,卸妆前是高贵典雅的贵妇人,卸妆后是面目狰狞的毒蝎女。他更讨厌小孩,没大胆的多细胞生物,除了吃喝拉撒睡,就只会捣蛋惹事!这就是他的家庭,人人羡慕垂涎的名门贵族,事实上人性的丑陋全摊在他眼前,也让他练就一身比美奥斯卡影帝的做戏天分。他成功地扮演着双重身分不露痕迹,这都要拜这群演技派的家人所赐。

"启东,快开学了吧?"老爸把骄傲的眼神投向他。连生了四个女儿,中年才得子的夏正槐对这个宝贝儿子期望可高了,好在夏启东没让他失望,在学校不但品学兼优,在亲友面前更是温文有礼,人人称赞,真是替夏正槐赚足了面子。

夏启东应了声是,给老爷一个心花怒放的笑容。

大姐夫李超忠是外科权威,立刻赞许道:"听说上学期启东又拿了全校第一名,姐夫都还没送

礼给你呢,你想要什么,尽管跟姐天开口,姐夫一定答应。"

大姐晓梅赶紧附和:"是啊,启东,你姐夫医院忙,现在才送礼不嫌慢吧。“

夏启东笑了笑,直在心里扮鬼脸。"谢谢姐夫。"

"这样吧,姐夫,咱们合送一部车给启东如何?"当律师的二姐夫陈信建议,

三姐晓竹立刻笑里藏刀地接口:"车子对大姐夫来说,根本是小礼物,还需要合送?"

二姐晓兰不甘示弱地问道:"你也听到姐夫事业忙得不得了,恐怕没时间挑车子,万一买到启东不喜欢的可不好。"

四姐晓菊娇声笑道:"启东还不知道想不想要车子呢。启东早上还出了小车祸,太危险了,进军的话,恐怕要附送司机比较妥当。"

拥有三家电子工厂的三姐夫蒋明志也开口了:"那有什么问题,咱们家司机闲得发慌,刚好给启东差遣,多省事。"

银行总经理的四姐夫王建和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我有一个卖进口车的客户,不如叫他带些资料来给启东参考参考。"

沈玉环宠溺地拍拍宝贝儿子的手,笑道:"你看看你姐姐、姐夫们多疼你。"

是吗?还不是借着他来证明他们的财力和阔气。夏启东嗤之以目,但面对慈爱的母亲,他依然笑得温柔和善。"我不想要车子。"

轻轻一句话,可让大伙面子拉不下来,众人面带尴尬地望着夏启东。

"谢谢姐姐和姐夫的好意,我只想要一把吉他就好。"

"吉他?你不是有两把了?"沈玉环眨眨烫卷的长睫毛。保养得宜的脸庞,完全看不出她已是半百的中年妇人。而抽着雪茄的夏正槐是不会知道儿子身上多了什么、少了什么的。

"我想要一把电吉他。"夏启东笑得很是迷人,却教众人有些傻眼,对他提出这种微不足道的"小礼物"感到不能理解,他们可是准备好要砸大钱了呢。然而,只有夏启东自己心里明白,他非要把吉他练得炉火纯青,教孟樵那家伙对他甘拜下风不可!

这天,是小雅二十三岁的生日,店里挂满了各式彩色的气球,表演到中场,孟樵在阿杰的安排下端着蛋糕上台,立刻引起台下一片欢呼。

小雅美丽的小脸上,漾着兴奋的光采;孟樵终于踏上舞台,她绝不轻易让他溜掉,团员们奏着生日快乐歌,小雅在吹喝声中切下蛋糕,还神秘兮兮地笑说不要公布她的愿望。

"献吻献吻"台下开始起哄了。

小雅几乎整个人贴在孟樵身上,仰着头看着灯光下挂着柔和微笑的孟樵,娇声启口:"我的生日你也不表示一下吗?"

"蛋糕是我买的。"

他的回答真教人泄气,小雅噘高了红唇埋怨:"你是聋子吗?"

孟樵的利眼往下瞄了一眼,却倏地一楞,在那群叫嚣的人海中,他看见夏启东双手环胸地冷眼看待台上的欢乐场景,仿佛像看一场闹剧。孟樵有点失了神,四天了吧?他以为他不会再出现了。

"孟樵。"小雅把他分心的脸扳向自己,一双猫似的大眼晴流露对他的满心期待。

孟樵握住她的双臂,将她推离一步远,俯下头对她说:"闭上眼晴。"

小雅这才漾起笑容,开心地闭上眼晴。没想到孟樵转身一把将瑞奇拉了过来,朝他眨了眨眼。瑞奇先是一怔,随即露出雀跃不已的笑容,当他将他爱恋的热吻贴住小雅红嫩的唇上时,孟樵也在瞬间离开舞台。

夏启东冷笑了声,反身钻出人群,老实说,他倒是满欣赏孟樵的作法。尖叫声、狂笑声中,小雅睁开了眼晴,被眼前那个忘情的人给吓了好大一跳!使劲推开瑞奇,她想也没想就抓起蛋糕往他脸上抹,众人欢呼鼎沸,纷纷加入这场蛋糕大战。

孟樵才回到吧台,夏启东已经坐在那等他了。

"你来干什么?"纵使心头有难掩的复杂情绪,他的表情还是淡淡得可以,他没忘记这家伙是专门惹事的小魔鬼。

"不是来砸场的。"夏启东瞪了他一眼。这人的心眼真够小的了,一副扑克脸,看了就讨厌。

孟樵没理他,为自己开了一瓶啤酒。他有预感待会小雅肯定杀过来。

见他又开冰箱,夏启东立刻开口阻止:"我不要牛奶。"

孟樵笑了,丢了一瓶啤酒给他。"请你。"

算他还有点良心。夏启东仰头灌了一口,抹抹唇边的水渍问道,"那个辣妹是你女朋友?"

"不是。"孟樵想都没想就回答,随即想想不对,关他什么事?

今天的夏启东没有暴戾之气,也没有一脸鼻青脸肿,白白净净的,纯洁得像个漂亮的娃娃,他还真是不适应。"是吗?那么你刚刚那么做,恐怕难逃一劫。"夏启东有点幸灾乐祸的,笑得邪气。

孟樵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下台上混乱的场面,小雅像着了火似的,眼看就要冲下来了。他突然笑了,有个使坏的想法。拍拍吧台内另一个酒保的肩,在他的耳边说:"我先走一步,帮我跟阿杰说一声,交给你了。"不等对方有反应,孟樵立刻大步走出吧台,捶了一下莫名的夏启东:

"走!"

"你"夏启东还没开口就被他拉出去了。

离开了喧闹的场所,深夜的冷清立即包围他们。

夏启东睁着眼晴叫道:"你也太酷了吧,就这样一走了之,老板炒你鱿鱼怎么办?"

孟樵笑了笑,他可是很少心情这么愉快的让笑容挂在唇边。他迳自点烟往前走着。炒鱿鱼?阿杰才不会那么笨,砍倒他这棵摇钱树。"总比待会儿被泼妇乱棒打死好。"

夏启东快步追到他身前,边追着走边说:"老实说,你的个性实在是讨厌了点,不过你的作风我欣赏!"

孟樵笑了笑,天真的小毛头!他又吸了一口烟。"我以为我们不是朋友。"

"本来就不是!"小子的嘴巴就是坏。与他齐走,又道:"我只是没想到会遇到比我更古怪的人。"

孟樵在停车处停下脚步。夏启东的摩托车就摆在他车旁,他弹掉了手上的烟,语气平淡地说:

"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钱修车子?"

"不知道。"回得干脆,一点悔意和歉意都没有。

孟樵白了他一眼,夏启东斜靠在他的车上,似乎有跟他耗下去的意味。"我买了一把电吉他。"

他在跟他炫耀吗?孟樵不为所动地回他一个"那又如何"的表情。

夏启东皱起眉来,脱口而出:"我以为你会很高兴的。"

"你只是为了让我高兴才买吉他的吗?"被宠坏的小少爷!这句话他写在脸上。

没想到夏启东竟然脸红了,在路灯下映着他透红的双颊,把两人都吓了一跳。我在脸红个什么劲呀?夏启东气死自己了,急着反驳:"才不是,我想练吉他,所以才买的。"

孟樵忍不住笑了。奇怪,怎么今晚他特别爱笑,从他来了之后。摇摇头,他想到一个好地方。

"上车,咱们到另一家PuB去。"

"我的车"

"我会载你回来骑的。"

午夜一点半钟,SCREAMPUB的空间和幻觉差不多,人却多了一倍,现场表演到尾声,他们刚好赶上看最后一首安可曲。

夏启东惊讶地睁大眼,望着台上五个长发摇滚客尽情放肆的演出。台下拥挤的人潮如痴如狂,简直快把这个地下室近百坪的空间给掀掉了。

双吉他的搭配行云流水的贯穿每一道听觉,主唱飞扬的长发,嘶吼着奔放的旋律,沙哑独特的嗓音主宰着每一个释放的灵魂。夏启东的耳膜几乎快被这如雷的重金属给,震破了,可是他竟然瞬间就被吸引住了,仅仅是一首歌而已……

孟樵一一和吧台内的人打过招呼,似乎相当熟悉这里。递给发楞的夏店东一瓶啤酒,把他拉到吧台旁角落的座位。

夏启东莫名地望着地说:"这是你另一个基地吗?"

"算是吧。"孟樵的回答总是很模糊。

他仰头喝了一口啤酒,迎接下台后听见他大驾光临的一群欣喜若狂的伙伴。

夏启东又是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个惊人的画面。

"你这个死人,现在才出现。"主唱阿得说着,拳头也跟着落下。

孟樵笑着挡住了他的攻击,和其他人以酒瓶相碰示意。"你的声音愈唱愈好了。"

"不好怎么成了?有一个不负责任、离团出走的团长,我当然只有自主自强,免得本团惨遭解散之灾。"

阿得嘴巴可利了,说得孟樵只能苦笑,而一旁的夏启东更是一头雾水。

"本来就已经……解散了……"孟樵轻声启口,那股不知名的愁再次罩在他身上。这次他没躲过阿得的拳头了,肩头上挨了一击,他连人带椅的转了半圈。

阿得这才将眼光移问夏启东。除了又是惊艳得说不出话来之外,更让他吃惊的是,独来独往的孟樵怎么会带一个美少男侣身边,要也是带女人嘛。

"他是夏启东、"孟樵向阿得介绍。

阿得倒是十分热情地以酒瓶示好。夏启东拿起酒瓶和他的相碰。阿得的眼神令他不适,他开始怀疑他和孟樵的关系。尤其他们的对话,实在颇引人遐思。

不堪被当成隐形人的夏启东,耐性都快磨光了,他干脆起身离座,连话都不想吭一声,反正他们的话题他又插不上嘴。

"他怎么了?"阿得莫名看着忽然离座的夏启东说。

孟樵望着他没入人群的背影,啜了一口酒,语气冷漠:"他就是这样。"

"他是什么人啊?你会带他来一定有原因的吧?"

"解你妈个头!"阿得怒斥他。

其他团员先行离座,小圆桌只剩他们三个人。一位面目清秀的男子走近阿得,阿得却向他便了个眼色。"先到吧台等我。"

男子顺从地离去。孟樵一手托腮,修长的手指夹着点燃的香烟,习以为常地问:"又换人了?"

"他是我学生。"阿得回答得一点也不认真,孟樵却很明白。

阿得也为自己点了一根烟。在昏黄灯光下,白烟飘散四周,夏启东发现阿得有一张算得上出色的俊脸。

"自从仑仑走了,我就死心了。"

"阿得。"孟樵以眼神示意阿得,不要在夏启东面前提起这件事。

夏启东也察觉孟樵的用意,他暂时先把这个大问号吞进肚里,他可是心理系高材生,这个另类的世界,他有追根究抵的好奇心。

还是多年的老友了解他。孟樵浅浅一笑,深沉的黑眸投向阿得,丢给他一句让他为之一楞的话。"阿得,你想不想仑仑?"

阿得楞了一下。二年来,仑仑的话题可是孟樵的禁忌,谁敢在他面前提起,准少不了拳头伺候,这会儿他竟主动提起,难怪他要吓一跳了。"妈的,你明知道我岂止想他而已,我这辈子真正爱过的只有他一个,我可不像你他妈的这么绝情!"

孟樵完全接受阿得的指责,他捻熄了几乎触指的烟,将下巴枕在十指交缠的手背上。阿得皱起眉,惊讶地在他黑不见底的眸子里看见流转的温柔。

"这小子比仑仑还天才,没听过摇滚乐,却可以唱得比你还专业。而吉他更是听了就会,我忍不住把他带来这里看你表演。"

"老哥,这个团是你的。"阿得提醒他。就算孟樵不再弹吉他了,他对音乐的狂热丝毫未曾稍减,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他让我又想弹吉他了。"孟樵的眼神仿佛发掘到至宝一般闪烁光芒。

阿得闻言,简直无法置信。自从三年前仑仑自杀去世之后,孟樵几乎把他的第二生命

"碰"声巨响,有人从男厕飞了出来,摔落在撞翻的桌子上,引来一阵骚动。这种行为很熟悉,孟樵直觉站起身。

"是夏启东!"他立刻冲了过去,阿得也尾随于后。

夏启东气急败坏地揪起那个老外的衣领,一口流利的英语吼得众人目瞪口呆。"你这个下流的同性恋,吃屎去吧!"

他扬起的拳头倏地被一股强勃的力道扣住,夏启东气愤地扭过头,盛接到发自那双黑眸深处的两道冷冽的寒芒。

"连到这里你也要惹事?"孟樵的口吻冷冰冰的。

夏启东气不过的跳到他面前喊:"这家伙想骚扰我!"

"所以你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被骚扰了?"孟樵真是冷酷到极点了。

夏启东气得发抖,一把推开了他,冲出人群。被摔在地上的老外,还以为得救的想爬起来,孟樵不动声色的瞥了他一眼,然后不急不徐地赏他一记拳头,当场让他昏倒在地。

"再联络了。"丢了一句话给阿得,孟樵就跟着跑出去了。

三年来,阿得总算看到孟樵的转变了,一抹诡异的笑容慢慢爬上他嘴边,他准备好好瞧瞧那个叫做夏启东的火爆小子会带给孟樵生命中何等的转变!夏启东气得直往车轮胎踢,身后传来一阵冷硬如冰的声音:"你生气也用不着拿找的车出气吧?"

才说完,他就被突然转身的夏启东揪住他衣领。"你带我去什么鬼地方?阿得是gay,你也是!"

孟樵蹙着浓眉,双手往他胸前一推,蹬眼道:"我如果gay,你睡在我家的两个晚上我早就上你

了,美男子!"

长得美也有错吗!夏启东最恨自己这张像女人……不,是比女人还漂亮的脸蛋,他气得握拳。

"我就知道你是个变态!"

孟樵扯住他肩头的衣服,一手就把地拉在自己面前,含怒的黑眸对上那双喷火的眼晴,仿佛擦枪走火的火团熊熊燃烧,好不容易建立的友好关系再次崩碎。"你如果继续这么惹人厌的话,我就"

"你就怎么样?"夏启东打断他的话,像个邪恶的坏孩子一样挑衅他:"把我打死去喂狗?还是扒光衣服把我上了?"

孟樵一使劲,大手揪住他的领口,夏启东几乎快窒息的胀红了脸,双脚差点就离地了。他和他的脸距离不到一公分,他的呼吸有酒味,他的气息还有烟草味,同时更有逼人的火药味,他真的火大不。夏启东无惧地望着他,却在两人几乎脸贴脸的情况下,竟无法抑制心脏猛烈的狂跳。我才不怕他!他倔强地对自己说,即使他双颊的热度亦因他吹拂在脸上的怒气而急速加温

"你以为我不敢对你怎么样吗?"孟樵一字字从紧咬的齿缝间迸出。他已经受够,这个小魔鬼,现在他把理智交给冲动,如果他再不住口,他可是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他一双宝钻似的瞳眸澄亮透明,孟樵竟看见他眼中的自己,忿怒化做一缕轻柔的眼波,他简直吓住了。而该死的恶魔仍不放过他的心神荡漾。

"你如果敢敢的活,何不马上动手?"道是挑战还是挑逗?他竟然无法分辨。他的大脑不听控制的,突然强悍粗暴地一把将他的衣领扯向前,却莫名地贴上他的双唇

夏启东被紧贴在一起的四片唇震得僵立发楞,只感到男人的吻竞是如此霸气,男人的吻残酷得带着摧毁的无情,男人的吻更蛮横地踩蹦他惊骇无比的气息这突如其来的吻冲击着彼此,一时都忘了要分开,直到

"该死!"孟樵痛喊不声,倏地将夏启东推开,一道鲜红的血液随即自他破裂的唇上滑了下来。

夏启东用手背挡住自己的嘴,眼中跳跃的火苗与发颤的拳头不断刺激他的怒气,然而他的双腿却直立不动,甚至双膝还微微颤抖,他竟然踏不出脚步去赏他一拳!他不知是被他气坏还是吓坏了,他竟然被一个男人夺去初吻,教他怎么受得了?

"该死!"夏启东重复他的咒骂,转身握拳忿恨地往墙上猛捶,发泄地大叫:"他妈的,你看看你做了什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

"你知道个鬼!"孟樵抓住了他猛捶墙的手。

夏启东有如被电到般的弹跳开一步,大吼:"你别碰我,你这个恶心、龌龊、低级、下流的变

态,你离我愈远愈好!"

"你如果不想有第二次的话,就给我闭嘴!"孟樵也大吼回去。

夏启东紧抿双唇,背贴着墙,仰头瞪着他怒火冲冲的俊容。高大的地几乎遮去了路灯的光线,他在他紧锁的眉宇间看见挣扎的痛苦。

"你要把我逼疯吗?我不是同性恋!我爱的是女人,长头发、大胸脯的女人,你懂不懂?谁叫你买吉他?淮叫你会唱歌?谁叫你刚好醉倒在我车上?他妈的,你到底是哪蹦出来的魔鬼,非把我逼疯不可!"他一连串大吼吼得夏启东耳根发麻,头晕目眩。他如雷的咆哮再一次贯穿他欲裂的耳膜

"阿得才是同性恋,他爱仑仑;仑仑却爱我,仑仑死了,自杀了,因为我!你再给我说什么同性恋的鬼话一次,我就杀了你!"孟樵恶狠狠地撂下警告,带着燃烧的熊熊怒火忿而转身,在夏启东还来不及从他的吼声中清醒过来时,车子早已狂飙而去。

夏启东呆楞了三分钟。他霸道的强吻还清晰地烙印在他唇上,他却发现在刚刚那一霎那,他打破了孟樵封闭冷冽的心灵;他会那样歇斯底里的吼叫,可见那段伤痛对他造成的打击有多深刻。

他非搞懂不可!在那瞬间,他竟极度渴望一探这个满身是伤的男人内心最深的世界。

他立刻又跑进PUB里找阿得。

七年前,孟樵十八岁高中毕业,提前入伍当兵,在军中认识了原名方逸仑的仑仑,一个与他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知已。成了莫逆之交的两人退伍后,一同考上大学,认识了阿得后,与几个同好组成Amazing乐团,白天上课,晚上就在SCREAMPUB演唱。仑仑是主唱,孟樵和阿得则担任吉他手,还有贝斯手董捷,以及鼓手中评,在PUB界,Amazing算是顶尖的热门好手。

阿得追仑仑追得勤,仑仑似乎也接受了这样的爱情,但在阿得发现原来仑仑爱上孟樵之后,情况有了剧烈变化升大三的那年暑假,仑仑和阿得交往也快三个月了。

一天,阿得竞气呼呼找孟樵理论,孟樵才知道仑仑对他的感情,他当然疼爱虽是同龄却犹如弟弟般纯真的仑仑,只是他实在无法接受同性之爱。

没想到对阿得肝胆相照的一句话,却粉碎了仑仑暗恋四年却苦等不到回应;仑仑本想用与阿得交往的方式来刺激孟樵,想不到竟只得到他不可能爱他的回答。当夜,仑仑割腕自杀,死前还把吉他弦剪断,他的血把吉他染成红色,仿佛是对孟樵做最严厉的审判

所以孟樵不再弹吉他了,所以他休了学把自己封闭起来,一头自退伍后与仑仑约定留长的头发也愈来愈长了,似乎是对仑仑唯一兑现的承诺。

原来是这样,夏启东被这样的感情世界震撼了。连阿得回忆起这么残酷的往事时,眼中都还会泛泪,那么孟樵呢?夏启东紧锁着眉宇,心中有个小小的声音问自己:我是不是真的伤害到他了?

第四章

孟樵的车子在深夜的台北街头疯狂蛇行。他单手驾车,一手摆在敞开的车窗边,让急窜的夜风冷却自己几乎快炸开的混乱思绪。然而风吹得愈急,他的心却愈是烦躁。

尖锐的煞车声在路面上划了两道车轮印,甩上车门冲到一扇紧闭的大门前。他不知道自已到底想证明些什么,世不想思考自己为何失去了理智,他发了疯似的捶着木门,像要把门敲破那般的用力。

"谁呀!"度过一个荒唐的生日,凌晨三点还被疯狂的敲门声惹出一肚子火的小雅,气冲冲地打开门。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门外那个疯子,只见一个黑影倏地冲进来,迅速地封住她差点开骂的口。她瞪大了眼,孟樵的嘴唇那么冰冷,那么蛮横地吻住她,她根本无从反抗,双脚一退,无力支撑他突来的狂吻,两人跌入黑色皮沙发里。仿佛突袭的暴风,她像个被俯冲而下的老鹰掠夺于利爪中的猎物,被他强劲的身躯压得无法喘息。

他的吻既粗暴又无情,残忍得连一丝呼吸的空间也不给她,小雅涨红了粉脸,使劲地挣开他的强吻。一翻身,整个人跌卧在地,瞪大了眼尖叫:"你在做什么?"这不是孟樵!这不该是孟樵的举动!眼泪倏地涌出眼眶,小雅突然觉得满腹委屈。

孟樵趴在沙发上喘息着,望着小雅的眼泪,像一把刺刀似,瞬间刺痛他迷失的双眼。他几乎无法直视她,闭上了眼,浓眉纠结在一起,也揪住他顿时清醒的心。是啊,我到底在做什么?

"你真是……可恶到极点了……"小雅坐在地上哭泣。这样的吻,她一点都不喜欢;他的心到底在想些什么?她一点都不了懈。是不是只有他想发泄的时候才会想到她?他到底把她当做什么人看待?

"对不起,小雅。"他颓然地坐起身,从她身后环抱住她发颤的身躯。这样的拥抱,这样温柔地吻着她的发梢,都只有歉意而已。

"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而我到底算什么?你以为今天晚上这样很有趣吗?你一声不响的走了,也不跟阿杰说一声,你从来不会这样的。"

小雅一迳地哭喊,而孟樵只能沉默着,习惯性地将自已锁在黑暗的愁海里。小雅哽咽着,缓缓转身注视他沉郁的黑眸,哑声启口:"Jeff说,你跟一个漂亮的男孩子走了,是夏启东对不对?"

他的眉头皱了一下,小雅敏感地从他细细的反应中得到答案。她无助的泪眼望着他。

"孟樵,你知不知道我很爱你"

他知道,就是因为他知道,他才会觉得很愧疚。他实在不该冲动地跑来,他已经被夏启东烦得连思考能力都失去了。

"为什么你不说话?我不要你像对其他女人一样来对我。我不要你每次受了伤,就躲进自己的世界里。我要你在乎我,我要你爱我。"难道一个女人放下了自尊,这样的苦苦哀求,他还不心动吗?这是付出一点异于兄妹的爱情对他来说,真的那样困难?小雅的心碎成一片片。

他不知道他可以说什么,或给些什么;他不是没有交过女朋友,也不是不敢付出感情,只是承诺太沉重,他的双眉扛不起爱情的重担。小雅的受太单纯、太坦白,他只会伤了她。

"说话呀你!"她的眼泪又是一串串地坠落,颗颗都是对他的惩罚,小雅会在地面前放肆的哭,这是第一次。

"你总是骂我是个冷血动物为什么还要爱我?"孟樵的嗓音低沉得让人感到窒息。

小雅瞪着含泪的美眸,恨恨地握起粉拳往他胸前一锤,叫喊:"你在说服我不要爱你是不是?你干脆明白拒绝我不就得了?说我只是你身边打转的花痴中的一个,说你只把我当成一个长不大的野丫头,说你根本"

"小雅,你让我冷静一下好不好?"他突地大声吼住小雅怔怔地睁着泪眼望他。难道她看不出他烦透了吗?难道她看不出他快发疯了吗?

他谁也不想爱,谁都不想理,他宁愿当一个视而不见的瞎子,宁愿当一只逃避现实的鸵鸟,因为孟樵本来就是孤独的、残酷的,是生存在黯夜中的黑色撒旦。蓦地起身,一如往常的回绝她的任性哭闹。

小雅从地上一跃而起,抓住他的手叫道:"你又要走?我不许你再离开。"

甩开她的手,孟樵迳自往敞开的木门走去。小雅退了两步,失控地尖声喊叫:"你爱上夏启东了,你是……"

"住口!"孟樵猛地反身一吼,小雅被他吓退了一步,"你再说一个字,我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他怒声吼完,转身就走。

砰然一声关门巨响几乎震破她的耳膜,同时也震碎了她千疮百孔的心灵。踉跄地跌坐在地,眼泪像决堤的海水澎湃地流出,是不是这一次她真的失去他了?是不是这分爱恋已注定她要一个人流泪?天啊!她怎能接受……她苦恋了一年,竟敌不过一个才出现半个月的男孩

让黑夜将他孤独的身影层层包围,烟雾弥漫在身旁,直到山头逐渐敞露鱼肚白,他竟都没有睡意。

扔掉最后一根烟,天快亮了,在白日与黑夜的交接处,仿佛还清晰可见雩散的星辰,努力地闪烁着最后的美丽。一整夜他都在审问自己荒诞失控的举动,一整夜他的思绪都被困在那个疯狂可笑的强吻里,然而,他怎么也逃不开这股荒谬绝伦的意乱情迷。

夏启东的唇,不像小雅那么柔软,却教人眷恋不已。他真的是同性恋吗?孟樵懊恼地捧住脑袋。如果他是,当初他怎么会残忍地拒绝了仑仑,让这样一条美丽善良的生命断送在他手里?他如果是同性恋,又怎会允许自已的身边更换不同的女人?如果他真的是,真的会爱上那个血气方刚的浑小子?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定只是个情绪化的冲动而已,他必须清醒过来。

不要再见他了!他对自己说,只要不再见到他,一切都会回复到过去的模样。孟樵的心,连女人都不给,何况是男人?

但,真的不见面就没事了吗?

夏启东花了一天的时间整理自己紊乱的思绪,他必须把自己变回那个温文儒雅的贵公子,因为学校已经开学了。

俐落的短发,亮如晨星的大眼晴,男孩中罕见的卷翘长睫毛,帅气笔挺的鼻梁,和一张厚薄适中的完美唇形,水嫩白净的皮肤,犹如粉嫩的婴孩。他一身深蓝丝质的立领衬衫,飘逸地罩在身上,配上纯白的牛仔裤,卓然出众,气质高雅。这样的夏启东随性地漫步在校园中,实在是一幅赏心悦目、令人叹为观止的画面,难怪他会成为全

校师生心自中的完美贵族,长得好、功课棒,能与这种人同校,简直是种莫大的享受。照例,他又迷昏了一干大学新鲜人的学妹以外,他所参加的社团也都爆满,更别提他的专用柜里满满的情书、礼物了。

他皱着两道漂亮得像画出来的浓眉,直在心里咕哝:这些女孩吃饱撑着没事干,上课都只是在写这些鬼情书吗?他拉开背包,将柜子里的信全扫进袋子里,处理这些垃圾可不能光明正大在学校做,他可没忘记他的身分,虽然他烦透了每天重复这些无聊的动作。

一转身,他被不知何时站在他面前的女孩吓了一跳。"是你?"

"学长。"是小他一届的直系学妹,也是他们心理系的系花蔡诗婷。她有一头乌溜溜的长发,清丽秀气的精致小脸蛋,柔弱娇小的身躯,总是笑容可鞠,温柔乖巧。

"两个半月不见了,学长暑假过得好吗?"她细声问,双颊微红,系花配上校园白马王子,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蔡诗婷很庆幸自己比别人更有机会亲近他。

夏启东一向不吝于在校园中释放他的魅力,他灿烂的笑容惹得蔡诗婷心头小鹿乱撞。"好极了,你呢?"

蔡诗婷脸红地点点头,笑得羞涩。"我不喜欢放长假,太久没和学长见面……觉得不习惯。"

她脸红到耳根了,可夏启东却在心理猛作呕,他还能不知道小女孩在想什么吗?现在来了一批大一的新脸孔,怕是不加把劲稳住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怎行?反正其他同学和学姐都不是她的对手嘛!

蔡诗婷是真的也急坏了,怎么夏启东都没有任何反应呢?都升大三还不交友朋友,这不是很奇怪吗?

夏启东不是没反应,根本是不屑一顾,他讨厌女人!家里那群女人已经够他受了,他可不要再自找麻烦。见蔡诗婷似乎有意赖上他了,他赶紧找个藉口搪塞,很快地甩掉这个麻烦。

穿过一个又一个惊艳爱慕的眼神,简直令他难以忍受,他跑上行政大楼的楼顶,靠在墙壁上喘气。仰头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大概快下雨了吧,气象说有个轻度台风要来。夏末的气候变化多端,就像人的心情一样摇摆不定。怎么才开学第一天,他就想跷课了?这怎么成?他可是完美的超级好学生哪!真是讽刺。

他冷哼了声,从背包里掏出烟盒,正想点烟的时候,他听见墙后有声音传来。悄悄地绕到另一边,夏启东被映入眼帘的画面给吓住了。那不是中文系的学长和游泳社的社长吗?在这空荡无人的顶楼上,的确是偷情的好地方。他目瞪口呆地瞪着忘情拥吻的两个货真价实的大男人,连忙又冲回原地,惊楞不已地坐在地上喘息。

同性恋……他知道学校的确有很多同志,连社团里也有,他甚至也被数不清的学长弟示好过,只是他头一次撞见这种情形。他的心脏跳得好快,满脑子全是那晚孟樵吻住他的模样……

该死!这是怎么回事?他捧住欲裂的脑袋,却怎么也挥不去那个画面。那是他的初吻,虽然他狠狠地咬了他一口,虽然夺去他初吻的是个恶行恶状的坏男人,但不可否认的,他因为这个吻而失眠了两天,他因为这个吻而食不下咽,更因这个吻看谁都不顺眼,他甚至想起阿得告诉他的那段往事还会心痛不已。

难道我是同性恋吗?我讨厌女人,我为了他买电吉他,我也是想见他才一个人去幻觉酒吧他不断自问,只想证明一件事,他是不是爱上孟樵了?

不!不是!绝对不是!夏启东猛摇头。他只是不喜欢女人而已,他也讨厌男人不是吗?他们只是不打不相识,只是萍水相逢,一千个巧合而相遇的陌生人罢了,就算孟樵有一张多么吸引人的俊脸,有一头特别的长发,有一身强壮的肌肉

想着想着,他的影像竟清晰地啃噬他狂乱的心跳。夏启东跳起身,拎起背包逃命似的冲下楼。他不能再想了,在这里他要扮演的是好学生乖宝宝,他不能让那个冷酷的家伙影响到自己的心情,更别谈爱上他,爱上这种粗暴的男人了……

孟樵似乎恢复到以前的模样了。他诚恳地向阿杰和小雅道歉,当然,没有人能够狠心地责备他,因为没有人比他无情。阿杰是自认倒楣地发了一顿牢骚,只要他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他实在是个豆腐心肠的好老板。

"我们把你给宠坏了。"小雅心疼他彻夜未眠的憔悴。

孟樵的大手轻轻摩挲她的粉颊,俯下头主动吻了她此举不但吓坏小雅,更震惊了全店的女客,心碎的声音像玻璃破裂声铿锵作响。"谢谢你,小雅。"

"孟樵……"小雅怔怔地望着他温柔带笑的黑眸。

"你"

伸手揉乱了她的秀发,孟樵递了一杯果汁给她,然后的手撑在吧台上。此时的他完美的下巴托在掌心里,额上自然垂落的发丝证他更添一股要命的吸引力,小雅简直看傻了。

"你不是老是吵着要看夜景?下班后带你去。"

小雅睁大了眼大叫:"外面下大雨哪!"

"台风夜赏夜景才疯狂。"孟樵的微笑洋溢在他帅气的脸庞。

小雅兴奋得简直要跳上吧台了,她一手揽住孟樵的脖子,甜腻地对他撒娇:"再吻我一次,吻给我身后那群女人看。"

"这种心态不对。"

"不管,我就是要你吻我。"她任性地耍赖。

孟樵一向不让女人失望。但吻上她的唇的同时,脑中浮现的却是夏启东的脸,他双眉一皱,浑身一颤,他真的是个魔鬼,连他脑海的一丝空隙都不放过!他必须把他抛到脑后,他必须忘了有这号人物。

"怎么了?"小雅察觉他的异样,小手捧着他的脸,抚平他习惯靠在一起的眉宇。

"没事,累了吧。"他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仿佛是掩饰心虚的举动。

小雅体贴地笑道:"那就别去看夜景了,反正你赖不掉的,大熊猫。"

是啊,赖不掉的事就算想摆脱也摆脱不了。既然决定要忘了他,就不许自己再想起,他必须证明自已是个正常的男人。

孟樵和夏启东似乎彼此都在印证这件事,宁愿选择让思念苦痛了自己,也不愿面对真实的感受;谁都不想,也不肯接受这是个事实

雨下了将近一个礼拜,大雨几乎让整个城市快发霉了。台风走了,乌云都密布在心头,仿佛在考验彼此的耐性。夏启东去买了一堆摇滚乐的CD,成天把自己埋在吵杂的音乐中。他随身背着CD随身听,白天听、晚上听;走路听,连上课也听。他背熟了各种唱腔,晚上一有空就溜到SCREAMPUB去看阿得表演。

一个礼拜过去了,他多少次经过幻觉酒吧,多少次在孟樵家楼下徘徊,又多少次被自己的倔强驳回,狼狈地逃回家抱着吉他练习。他是不是疯了?连教授都开始说他这个学期不用心了:他是怎么了?从那一吻到现在,他就整个人都不对劲了。想见他,真实地疯狂地想见他!他的心如此对自己呐喊,他却不敢面对。瞄他一眼也好,斗嘴也好,甚至打一架都好他简直快被这如七个年头般难捱的日子给逼疯了。

"干嘛一脸大便样?"阿得用冰啤酒瓶冰了一下他失神的脸,笑着在他身边坐下来。

夏启东啜了一口海尼根。从阿得这里可以挖到很多孟樵的秘密,只是他不明白

"伤心地嘛,谁爱来了"阿得点燃一根烟递给夏启东,又为自己点了一根,续道:"孟樵是很绝情的。"

夏启东不懂他的意思,阿得将眼光摆在他漂亮过分的脸上,说话的声音此时听来有一分沧桑。"他不常来,因为不留恋这里,不留恋他一手成立的乐团。Amazing只剩我一个,其他人都是我后来找的,唱到现在三年了,他还是这么顽固。"

阿得突然凑近他的脸,浓郁的酒气立刻刺激他的嗅觉,他在阿得眼中看见一股诡谲的光采。"小子,你三不五时跑来我这问孟樵的事,你不觉得烦吗?"

夏启东微怔,张口结舌地呆望着他。

阿得推了他一把,摇头注视着他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启口:"你不要露出那种表情,我会受不了的。"

什么?夏启东瞪大了眼。他没忘记阿得是个同性恋,只是他该不会看上他吧?

阿得斜睨他,仿佛看透他的心事。"我可是个君子,不会随便冒犯人的。"一伸手,握住了夏启东倏地僵硬的下巴,接口:"虽然你真的很对我味。"

"你再逼,我再也不踏进这里一步。"夏启东瞪他。他这股不羁的傲气,有谁抗拒得了呢?阿得忍不住大笑,拍拍他的眉。

"难怪孟樵喜欢你,你实在是很特别。"

夏启东一愣。他说什么?孟樵喜欢……他?

他的心情全写在脸上,阿得爱极他这自然坦率的模样,他迷恋着这佯的视觉享受。"孟樵是个独行侠,又是个铁石心肠,你这个小子凭什么让他救?还带你来听我唱歌,简直让我嫉妒死

了 "

夏启东仍是一楞一楞的。

阿得的眼神突地犀利明亮了起来,弹掉了烟灰,字字清晰地传入他耳底:"是你让他又想弹吉他了。"

听到这铁一般的事实,夏启东发现自已心跳得好急。他看看表,一点多了,孟樵还没下班,那他还等什么?他很快地起身丢下一句:"我先走了。"他飞快地跑了出去。

阿得抽着烟,忍不住轻笑不声,真是单纯,这么可爱的小男孩让给孟樵实在很可惜,只怕孟樵的绝情会再次伤害了对方。但如果夏启东能让他对吉他的热情活过来,也能够让他的心苏醒过来吧?

孟樵,一个人的日子,你已经过得够久了

幻觉酒吧

即便是大雨的夜,周末的晚上仍塞满不夜的不归人。表演刚结束,小雅就跑进吧台里坐在摆在地上堆得高高的啤酒箱上,捧着孟樵给她的温开水叫道:"我不能唱了啦!我的喉咙好痛,头也好痛,刚刚差点昏倒了。"

孟樵伸手摸了一下她汗湿的额头,的确温度颇高,他相当冷静地回她一句:"你感冒了。"

"哦!"小雅翻了个白眼。"我非叫老哥帮我加薪不可。"

孟樵淡淡一笑,拍拍她的头:"让瑞奇先送你回去休息吧。"

"这样不是让他占便宜了?"要送也要孟樵来送才对。小雅噘高了嘴。

瑞奇此时也趴在吧台上,一脸的心疼,眉头都成了倒八字了。

"小宝贝,我送你嘛,你的声音都哑了。"

"还没碰到不能骂人。叫你别叫我小宝贝,恶心死了。"小雅毫不领情地瞪了他一眼。

"小雅,听话,现在就回去。"孟樵柔声劝她。

小雅听了孟樵的话,不情愿地从箱子上跳了下来,却一个脚软,几乎跌倒,孟樵手快地接住她软弱无骨的身子。小雅顺势将双手勾绕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偎进他的胸膛。

这样的画面也纳入刚踏进幻觉的夏启东眼里。他已淋了一身湿,头发上、下巴上还在滴水,却一眼就看到这个引人遐思的画面,只觉得心头猛地一紧。

孟樵的额头与小雅的碰在一起,然后启口:"你发烧了,快回去。"

"你要来陪我……"她娇声地说。

"好,你跟瑞奇回去。"他催促着。

把小雅送到瑞奇手中时,却瞥见门边的人,浑身倏地一僵……是他的错觉吧?他什么时候来的?浑身湿得像落汤鸡,眼中仍透着他所熟悉的凛冽光芒。他来了,消失了一个礼拜终于来了孟樵竟然感到一阵狂喜,但是理智提醒他,不是要彻底忘了他吗?不是发誓不再见地吗?怎么见他一出现,竟然如此轻易地推翻了他所有的决定?

孟樵毕竟是残酷的,明明四只眼晴已经对上了,他真的强迫自己视而不见。把小雅推到瑞奇身边,交代了两句:"马上回家睡觉,明天还发烧就抓你去看医生。"

小雅一张小嘴翘得半天高,迳自埋怨:"一点都不体贴,简直是恐吓嘛。"

"好了,快走。"

打发他们离开,孟樵又从容地走进吧台忙他的事。

夏启东瞪大了眼晴,简直不敢相信,他是瞎子吗?还是故意的?夏启东握紧了双拳。好,不理他是吧?今天晚上他是缠定他了!他怒瞪着一双莹亮的黑眸,大步走向吧台,跳上高脚椅,就像彼此不曾相识,就像一切重新再来过。"一杯牛奶。"他的口气像吃了炸药。

孟樵必须花好大的劲来压住他带来的震撼。他漠然地倒了一杯牛奶给他。"牛奶不收费。"

"是吗?"他一口饮尽。"再来一杯。"

孟樵没空陪他玩游戏,把整瓶鲜奶给他。"本店请客。"

旁边的女客娇滴滴地开口了:"孟樵,太不够意思了,我来这么多趟你都没请过一次。"

"你也想喝牛奶?"孟樵的笑容很职业,夏店东一眼就分辨得出来,但这些花痴是感觉不到的。夏启东习以为常地冷然以对,仿佛在看戏似的,但是他心理实在怒火中烧;孟樵这家伙真的完全无视他的存在,就这样跟那群女人聊起来了,简直把他当隐形人看待。夏启东勉强沉住气,反正他今晚是跟他耗定了!

熬到了两点,孟樵实在不明白夏启东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他就坐在吧台上不吭一声,直到他下班准备走人了,他才跳下高脚椅紧跟在他屁股后。

孟樵的双眉简直快打结了。不理他,就是不理他,否则一旦被恶魔缠身,肯定脱离不了麻烦。

走出酒吧,雨还是下着,孟樵拉起夹克盖住头冲到停车处,很快地上车发动了车子。该死的,他到底想怎样?孟樵气得捶了一下方向盘,从模糊的后照镜看见那小子骑着摩托车紧跟在后,雨衣不穿,连安全帽都不戴。孟樵在无人的街头急驶狂飙,却怎么也甩不掉他。

终于,到他家楼下了,孟樵紧急煞车后立刻下车狼狈地甩上车门,也被雨淋了一身湿。他冲到才刚把机车熄火的夏启东面前,劈头就喊:"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我是谁呢!"夏启东瞪着他。

大雨洗过的脸庞更显白皙,连湿润的嘴唇都变得过于苍白。

孟樵眉头、拳头都紧紧靠拢,他存心逼疯他就对了,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式!他怎会那么确定?确定他看不会不忍心,确定他会担心他又生病?一个礼拜没见,除了重复着单调的生活步伐,他还不是过得好好的,他几乎快成功了,快忘了他了,为何他又要出现,而且更残忍地往他心头扎根!是原本就一直存在的?还是他根本是骗自己早已把他忘记了?孟樵一双黑眸简育快喷出火来,他要他彻底地离开他的世界!

"你滚啊!又来找我干什么?你又有什么东西丢在我家吗?你到底想干什么?"

被他莫名的怒火一吼,夏启东简直火冒三丈,该生气的人是他才对吧,他在那大呼小叫个什么鬼?"我爱来就来,关你屁事?幻觉是你开的吗?这公寓是你盖的吗?我哪里惹你了,你跟我吼什么?"

两双眼睛互相喷火地瞪视对方,豪雨毕竟大得离谱,那股熊熊怒火也禁不住大雨倾盆,降温了不少。孟樵退了一步,深邃的幢眸闪着难以捉摸的阴郁。

"你说,你到底想干什么?°孟樵冷冰冰地问他。

夏启东仰高了下巴,眼中有桀傲不驯的叛逆。"不想干什么。"他一步步走近他。

孟樵望着他那张漂亮过分的脸孔,紧抿的嘴角挂着难以妥协的骄傲,长长的眼睫毛盛不住雨水的重量,湿透的双颊仿佛满布晶莹的泪。孟樵心悸的发现,他正一步步的瓦解他的理性与冷酷。

"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他站在他面前,微微仰头看着地说。

孟樵倏地睁大了眼。

"阿得都告诉我了。"

孟樵突地揪住他胸口的衣领,使劲往上一扯,夏启东的双脚又差点离地。这突来的劲道令他痛苦得纠起眉。孟樵好不容易平息的怒气,再次更加旺盛地燃烧起来。"谁要你这么做的?你凭什么过问我的事?"

"放手!"夏启东抓着他强如铁钳般的手腕大叫:"我不懂你为什么把自己封闭起来,人又不是你杀的!"

"住口!"他发了疯似的挥了一个重拳在他脸上。

夏启东几乎是飞出去的,碰地一声,整个人摔卧在雨湿的地面上,动弹不得。

天啊!他做了什么?雨水狠狠地斥责他的冲动,他刻不容缓地冲向前,抱起昏眩过去的夏启东往楼上跑去。

第五章

这样的画面,好像不到一个月之前才上演过。孟樵把浴缸的热水放满,脱了夏启东的衣服把他扔到浴缸里,他惊醒过来,双手抓着浴缸边缘瞪大了眼,还来不及开口就被孟樵大声制止。

"别动。"然而他的眼神是温柔的。

孟樵颤抖地握着热毛巾轻拭夏启东红肿的嘴唇,夏启东惊愕地望着他两潭深不见底的幽黑眸子,仿佛浸在忧郁的愁海里。

这样的画面,其实是相当动人的。孟樵坐在浴室的地板上,为坐在浴缸里的夏启东擦拭伤口,但是夏启东一开口,总是破坏唯美的一刻。"妈的,你把我当沙袋吗?下手这么重。"

"是你先惹我的。"他的口气平淡的像没有情绪,眼睛只停留在夏启东由红转紫的嘴角上,他下手的确重了点。

"你看你有多扫把,这是第几次我都算不清了,每次遇到你我不是鼻青脸肿就是头破血流,要不就感冒发烧,你简直就是瘟神嘛!"

比起你这个恶魔,我这个瘟神算什么?孟樵轻声一笑。他认栽了,不想再跟他吵了,再吵下去不知道下次他伤的会是哪里?

"既然知道我的杀伤力这么强,为什么又来找我?"

"谁爱来找你!"夏启东嘴硬地反驳。

孟樵沉默不语,一时间气氛显得尴尬,尤其夏启东赤裸裸地泡在水里和他对看,热水的蒸气烤得他全身烫红。

"喂!"他喊了默不吭声的孟樵一声。

"我不叫喂。"

这人脾气真够拗的了,他还不是老是"小子、小子"的叫他?夏启东不情愿地叫了声:"孟樵哪个孟?哪个樵?"

孟樵睨了他一眼,脸上写着:你别丢台大人的脸好不好?当然是孟子的孟,难这是作梦的梦吗?樵是樵人的樵。笨蛋。"

"问一下也不行,中国字同音的那么多。"夏启东立刻抗议地叫道。扯掉孟樵手上的毛巾,以手托着他线条完美的下巴,眼中带着一抹邪气。"你客厅那堆CD我全都买了,而且每首歌都背起来了。"

孟樵一怔。他那堆CD少说也有近百张,不过以他上次小露身手的功力来看。他相信他的确有一颗过目不忘的聪明恼袋。孟樵望着他,黑眸里闪过一丝痛楚,夏启东敏感地捕捉到了。

"别做这么无聊的事"

夏启东简直快翻白眼了,他到底是几岁的老头啊?这么"龟毛"!"我有钱爱买CD、爱唱歌,你管得着吗?真受不了你这个老头。"

老头?孟樵可皱眉了。"我才大你六岁。"

"六岁就有年轮耶,还不够老?"

夏启东简直就是个小讨厌,不过却让孟樵的眉头不自觉地舒展开来。他真是个令人又爱又恨的小魔鬼,谁能抗拒得了他的任性淘气?谁又能摆脱他的美丽邪气呢?再这样下去怎么行呢?他愈来愈管不住自已了。孟樵不知道自已是什么表情,他不敢再继续看他的眼晴,随即站起身,轻声丢下一句:"先泡个热水澡,免得又感冒了。"

"喂!"夏启东又喊了声,赶紧又改口:"孟樵。"

他回过头,看到夏启东的无邪神情,只觉得心又是怦然一震。

"你也湿透了耶。"

"我是铁打的。"他轻笑,很快地走出浴室,连门都没关。

夏启东只手托腮,不情愿地撇了撇嘴。什么嘛!说的我好像纸糊的一样,真不公平,看光了我两次,怪老头!他在心里直咕哝。

孟樵又进来了,手上多了一套白色运动服,像个老爸在叮咛自己的小孩一样,盯着他说:"还发什么呆?洗好了换我。"

夏启东存心捉弄他,漾起一抹坏得可以的挑逗笑颜。"我不介意你跟我一起洗。"

孟樵皱起眉来。夏启东乘胜追击地趴在浴缸边缘望着他,一双澄澈莹亮的黑眸瞅得他心跳急促。"咱们都是男人,你有的我也有,没什么好害躁的。"

可恶的小鬼!孟樵瞪着他,一语不发的掉头离开,身后传来他胜利的笑声。孟樵一脚把地上的空罐子踢得老远,气自己竟会受他的诱惑,气自己的心因着他荡漾不安。虽然他从头到脚都湿透了,但从心理不断加温的热气却快把身上的衣服烤干了。

耳边又传来夏启东清亮的歌声,这小子不逼疯他不肯罢休是不?孟樵斜躺在沙发上,一会,心却平静下来,被夏启东悦耳的歌声安抚下来;他不禁闭上眼晴,想像自己站在干冰迷蒙的舞台上,为他奏下美丽的和弦

就是这张脸让一个正值黄金岁月的年轻生命,甘愿为他牺牲奉献……夏启东悄悄地来到沙发前,凝视着孟樵不知是否入睡的脸庞。半干的发丝柔顺地重落在他颊上,他的皮肤是健康的麦芽色,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他习惯性轻蹙的眉宇,连睡觉也不愿放开

"你在做什么?"孟樵突然睁开眼冒出一句话,把夏启东吓得跌坐在地,一颗心怦怦地狂跳起来。

"你存心吓死人吗?"夏启东坐在地上瞪他。

"我以为你胆子很大的。"他漾起一抹促狭的浅笑,看得夏启东倏地红了脸

坦白说,他那模样真是该死的漂亮!孟樵倏地起身,逃开夏启东这个美丽的幻影。他几乎是冲进浴室的,留下坐在地板上的夏启东一脸的莫名,怎么他突然像见鬼似的逃之夭夭?

夏启东低头看看自已,他并没有穿反衣服或是怎么的,真是怪老头!不过老头子怪虽怪,在他眼中还是顶可爱的。

电话铃声在他失神时倏然乍响,夏启东翻遍了地上的杂物,最后才在床底下发现叫得不耐烦的电话。凌晨三点半,会有谁打电话来?

夏启东犹豫着该不该接这道咆哮不已的电话,又听到耳边传来浴室哗哗作响的水声,孟樵肯定什么也没听见。好奇驱使他伸出手阻止电话的叫嚣。话筒一拿起来,耳边立刻传来带着鼻音的甜腻嗓音,他一听就认出是幻觉那个女主唱。

"孟樵,你睡了吗?你不是说要来看我,我到现在还睡不着,你过来陪我好不好?"

这下糗了!夏启东握着话筒张口结舌,总不能挂人家电话吧?他皱着眉头,想着这女孩和孟樵之间暖昧不明的关系。

"喂,你怎么都不说话?"对方娇怨着。

夏启东有一股捉弄她的使坏想法。他轻咳了声回她一"小姐,你打错电话了,现在都几点钟了?"

小雅一楞,打错电话?怎么可能,这组电话她背的比自己家电话还熟呢!

果然不出他所料,两秒钟后电话又响了,夏启东一接起来就抢先开口:"你再打来的话别怪我骂人了!"语毕立刻挂下电话。等了十秒钟,电话依然沉默,他才满意地把电话塞回床下。

"你在做什么?"孟樵一踏出浴室就看见夏启东趴在地上,只差没把脑袋塞进床底下。

夏启东仰起头,看见孟樵冷酷的脸上没有表情,赤裸裸的上身还凝结了晶莹的水珠,头上盘了一条大浴巾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孟樵浓眉一皱,双手环胸瞪他。"笑什么?"

"笑你的头。"夏启东的笑容总是天真中带着邪气。

孟樵没理他,在凌乱的桌面上找烟盒。夏启东跟在他身后打转。"头发留那么长不嫌累赘吗?"

"不关你的事。"

他又开始拒人于千里之外了,真是别扭得可以!夏启东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

孟樵斜靠在沙发上,把长腿摆在桌上,吐出一口烟圈后瞥了他一眼。

"你到底想干嘛?现在澡也洗了,天也快亮了,我却还不明白你今晚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夏启东皱皱眉,讲的这么难听?"没有目的。"

孟樵一张酷脸又拉了下来。没想到这小子竟给他点头了。"你……"

"今晚我去听阿得唱歌。"夏启东的回答,立刻让他的表情为之一僵。

夏启东坐在地上,靠着沙发,迳自点起烟来;孟樵垂首望他,依稀在白蒙蒙的烟雾中看见他卷翘的长睫毛下,澄澈的眸子在闪烁发光。"阿得对你真是情深义重,我淋雨骑车的时候想着,

我似乎还没交过这样的朋友。"

不知怎么,孟樵觉得此时心痛得难受。从他的言语,他竟深刻感受到他的寂寞,而那种寂寞的心情,也是长久以来一直跟随着他的。夏启东突来的咳嗽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孟樵伸手抽走他嘴上的烟。夏启东别过头,对上他那双深邃似井的黑眸,刹那间似乎读出他的心情,只是他闪躲着,无意显露出心疼。孟樵轻声启口:"少抽一点。"

"你有资格教训我吗?"夏启东瞄了一眼他手中的烟,嘴角漾起一抹促狭的浅笑。

"我的肺禁得起摧残。"他捻熄了手上的两根烟。

同时间,夏启东爬上了沙发,在他的手还未离开烟灰缸的刹那,扯掉了他头上的浴巾,那一头马亮如丝的长发立刻披泻于他宽阔的背,湿湿亮亮的散落在他发楞的脸庞。夏启东也呆掉了,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这么阳刚的男人放下长发的模样。

孟樵抓回他手上的浴巾,怒视他低吼:"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夏启东一楞。他可不知道这是他的大忌,既然留了长发就不怕人家看不是吗?"你凶什么凶呀?这浴巾看了碍眼,帮你拿掉也不行?"夏启东一脸莫名其妙。

"用不着你来帮忙!"孟樵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回道。生气地起身往浴室走。

夏启东跟了过去,嘴巴也没停着:"你真是古怪得可以了,请问你留那么长的头发是为什么?没钱剪头发吗?要不然你干脆明讲什么东西不可以碰,什么话不可以说,免得你莫名其妙就向我喷火"

"闭嘴!"孟樵反身吼他一句:"你怎么这么罗嗦!"

两人互瞪着对方的眼睛简直可以燃起熊熊烈火了。两颗炸弹碰在一起,似乎总是永无止境地争吵,这却不是两人所愿意的。孟樵退进浴室,双手撑在门上,眼中褪去了怒火。他说的也没错,谁知道这是他的忌讳呢?

"我向你道歉。"他的嗓音好低沉。夏启东还是瞪着他不语。但在孟樵眼中,他纯净得像个小孩,他却

"我的事……你全知道了不是吗?"

夏启东微怔。

他应该好好修理阿得一顿的,孟樵轻轻续道:"留长头发,是和仑仑的约定。三年来,没有人能碰它,也没有人看过它放下来的样子。"

夏启东的心跳急促,震惊得双唇微启。这又代表着什么呢?连小雅也不曾见过他这模样是不?他是不是可以更进一步的印证他的重要性?他的手不自觉地往前伸,柔软的发丝滑过他轻颤的手指,孟樵竟然没有排斥。这样的举动无疑地挑起了彼此胸口的波涛汹涌。

夏启东的神情漾着一股天使般莹亮的光采,他清楚地听见自己快如擂鼓的心跳声,他知道自己是喜悦的,甚至感动的,只因他没有将他的手推开,甚至赏他一个拳头什么的。他的头发好顺好软、他甚至不想收回手了。真是见鬼了!孟樵紧锁着眉头,不断审问自己失常的反应,怎么他的手像有魔力似的,缠绕住他的长发,却教他浑身不得动弹?他应该推开他的手,甚至赏他一个拳头什么的。他的手指纤细冰冷,他甚至发觉他的手巳爬过他的发梢,什么时候停在他的脸上不动了?

"你在做什么?",话一出口,竟轻柔似水,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不知道。"夏启东的嗓音更是离谱的轻颤着。他一寸寸地向他靠近,彼此的呼吸融合在一起,就差那么一点点,他的唇就要贴在他的唇上了。孟樵猛地一惊,一把推开了他,碰地一声,夏启东整个人背贴着墙瞪大了眼;

又是碰然一声巨响,浴室门被孟樵狠狠一甩,他背靠着门,懊恼地捧住脑袋。天啊!这是怎么回事?他溃坐在湿冷的地板上、却怎么也平复不了胸口的悸动。就差那么一点点,他们就接吻了,虽然这不是第一次,但该死的,他可不是同性恋,何况门外那个是专惹麻烦的小魔鬼,但,该死的!他一再的咒骂自己,就连和女人上床他都没有这样心慌意乱过,他怎能允许自己这样?他怎能允许自己爱上一个男孩子?怎么能?

夏启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事实上,今晚会这么冲动的跑来,真的只是凭着一股冲动而已;想见他的冲动,想说话的冲动,想唱歌的冲动,想吻他的冲动……他一颗心已坠入酸涩的苦海。他从小到大是被捧大的、宠坏的,却不曾有过如同此刻的心情;他在乎孟樵的想法,害怕他是不是把自己当成变态、当成疯子。他十九年来养尊处优,竟能在一夕间全走了样,只因里面那个孤傲甚至残酷的男人。

"你打算躲在里面一辈子吗?"夏启东对着紧闭的浴室门说。他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他熟悉的任性不羁,可是他的心在发颤,他强烈地感受到,他的心正颤抖得厉害。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片刻,门终于开了,孟樵的长发仍湿润地披泻在肩上,仿佛一头骄傲狂放的野狮,然而他深陷的黑眸却充满孤寂,一种教人看了心都要揪疼的孤寂。他却倔强地紧抿着他冷漠的薄唇,似乎在告诉他,他给了他最大的宽容,别再逼迫彼此;他们两个,都是容易伤痛对方的野兽。

"你走吧。"出乎意料的,他的口气出奇的平静,甚至有些忧郁。"别再来了,我不想见到你了。"

"为什么?"他的语气也是冷静的,但眼神却是炽热的,让孟樵看了竟感到心虚。

他摇头。"不为什么。"

"那么我还是会来。"挑衅的眼神无惧地投向他。

霎时,孟樵有被刺痛的感觉,他的表情瞬间蒙上了霜,口气也沉了下来。"你如果不想再被我撵出去的话,你就再来啊。"

夏启东深深地望着他,那种坦率直接的眼神,足以燃起狂妄的火焰,竟让孟樵的额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像刀尖般划下他俊毅的脸庞,顺着下巴滴落,孟樵莫名地觉得一阵刺痛。他们两人都在忍平常所不能忍的!

"今晚我来的目的,只想告诉你一件事。"他的声音勇敢得像面临生命中最大的挑战,孟樵心头狼狈地震动了一下。他的眼神那么炽烈,美丽得像两颗着了火的钻石,孟樵竟然必须双手紧抓住门边,才能克制自己想把他拥入怀里的冲动。是的!他想抱他,就在他如当头棒喝般的向他表白后。

"我喜欢你!"

嘶的一声,木门的边沿竟被他扳裂开来,他两道紧蹙的眉像两把黑剑一般,交织着理性与感情的矛盾。夏启东下意识地伸手抚了一下被孟樵打肿的嘴角,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也令孟樵的心又抽痛了一下。

"他妈的"在这么浪漫的告白后,他竟然骂出脏话?"我说出口了,这下也没脸出现在你面前了。"夏启东那副懊恼的模样,竟让孟樵觉得他可爱极了。他本来就倔强,本来就火爆;他的尴尬、他的不自在,却更显他的可爱。真的很可爱!

刹那间,孟樵发现他的理性正在瓦解。夏启东此刻也才真正明了自己冲动的来找他的原因,没错,只为了向孟樵告白而已!但告白之后,他却清楚地感到懊恼、后悔。

我和他的关系可能会因这句表白而破碎了吧!夏启东像个受伤的孩子,垂头丧气地转身走到客厅,抱起他的衣服,拾起他的车钥匙,默默地走到门前。

他才转开门把,碰的一声,一只结实的大手抵在门上,他仰头,清澈的黑眸迎着上方那张冷静酷绝的男人的脸。孟樵的眼里还有挣扎的神色,但他的手已不听使唤地先一步阻止夏启东的离去。

"你在做什么?"反倒是夏启东开口问。

"我不知道。"这是刚才的对话,不是吗?

两个人的心跳一样快,没有人控制得了它的速度。

"我不是同性恋!"孟樵咬牙说,但该死的,为什么他是个男人!

"我也不是!"夏启东倔强地回道,但该死的,为什么他偏偏爱上他!瞬间,夏启东又像泄了气似的改口;"也许我是吧……我没谈过恋爱,没交过女朋友,也许……我真的是同性恋,因为我喜欢你我第一次喜欢人,连我爸妈我郡没喜欢过。"

孟樵紧抿的双唇在发颤。他怎么这么坦白,这么赤诚?让他心都疼了,疼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夏启东就靠着门仰头看他,他的手就撑在上方垂首望他,这样的亲近,是很容易失控的,尤其他不任性的时候、不发火的时候,真的就像纯洁的天使一般无邪美丽。孟樵不禁怀疑,难道我也是同性恋吗?我也喜欢这个小魔鬼不是吗?然而我却没他勇敢,没他老实。

过去的伤痛总是时时刻刻在提醒他,这种爱情本来就是受诅咒的……仑仑的诅咒他脸一白,几乎要将下唇咬出血来,但夏启东却俯向前,吻住他差一点渗出的血渍。他感觉嘴唇一阵刺痛,像着了火般烧痛彼此密合的唇瓣,他竟然以自已的嘴唇,为他拭去了这一滴鲜红的血液。他掀开长睫毛,触目惊心的红色血迹转印在他的嘴唇上,还有他嘴角一块青紫,刹那,孟樵竟觉得地美丽得像团燃烧的火,正炽热地焚烧他的忧郁。

"还你上次的强吻。"他邪气得像魔鬼。

倏地,衣服掉了,钥匙也掉了,他的人却落入他宽阔赤裸的胸膛,四片唇再次胶合在一起……像要把彼此吞噬一般激情地强占对方的呼吸,霸气地占领彼此的喘息,他们都倔强,他们都不妥协,就连这澎湃激昂的一刻,彼此也都不愿认输。

天蒙蒙的,好像也舍不得亮,可能又要下雨了吧。何必在乎那么多?何必活得那么苦?一旦爱了,对错已变成其次;一旦陷入了情爱,就没有什么好后悔。

十九岁的夏启东……有了第一次的爱恋,不管对错,他没有后悔,这就是他的爱情。

雨还是下了,而且下得还不小。哗啦哗啦的声音,吵醒了酣睡中的人儿。

他的眼睫毛又密又长,简直像个女孩;他的皮肤又白又细,简直像个小婴儿。如果他就这么静静地睡着,望着他无可挑剔的纯洁睡容,真的像在天堂一样。孟樵凝望着夏启东恬净的睡容,心中像秋风拂过的湖水般不静。如果就这样与他并躺着、睡着、对望着,似乎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我真的能够拥有这样的幸福吗?他自问。望着他的眼神迷惑了,他们真的能够拥有这样的幸福吗?

卷翘的长睫毛动了动。夏启东似乎在梦中也能感受到那深情的注视,缓缓地掀开眼帘,一双深如黑水的眸子立刻跃入他眼底;等他完全睁开眼,才发现孟樵不动地侧卧着,长发散在额上、枕上,他正定定地凝视着自己,仿佛这样看着他已经好久好久……

夏启东是趴着的,当他看见他这般的凝神注视,一刹那昨夜放纵的记忆全给拉回来,他的脸倏地红了,像个羞涩的小男生,像个初恋的新娘子。"你都没睡吗?"

孟樵"嗯"了声,看着他的黑眸连眨都没眨一下。他伸出手理了理夏启东一头乱发,温柔得连自己都怀疑这是不是自己。

"为什么不睡?"

"想看你。"他还是少话,却往往几个字就能撼动人心。夏启东笑了,这就是恋爱吧。在情人怀中醒来,诉说令人作呕的白痴对话,但这就是恋爱吧!在爱情的领域中,每个人都甘心当傻子。

不可思议,不是吗?不久前,他们还大打出手、恶言相向,却在彼此桀傲不屈的眼神中,找到彼此的慰藉。

夏启东还是笑着,他不在乎自己是个同性恋,他只乎眼前这个男人,为他卸下冷傲,温柔以对,他笑得像个孩子,说:"好痛全身都不能动了。"

"那就别动。"孟樵轻声回道。喜欢看他生气、看他笑的模样,他的性情总是毫无保留地表现出来,不像他,已经习惯了隐藏。他喜欢他的自然坦率。

"你说你有没有碰过仑仑?"他的眼睛很亮,说起话来似有光芒闪烁。

孟樵难得地牵起一抹浅笑。"我不是同性恋。"

他还在坚持。夏启东瞪了瞪眼。"我不是问你这个!"

"如果我碰了仑仑,我不会碰你。"他的声音又低又沉,却有一股撞进人心深处的扎实感。

夏启东微怔。

孟樵淡淡一笑:"你是你,他是他啊。"

不知怎地,夏启东觉得很感动,难以言喻的感动。他深深地望着他。"在仑仑死之前,你是什么样的人?"

若是之前,他绝不会回答的,甚至跟他吼上两句,打上一架,但此刻,他竟沉静柔和地回答他所有的问题。"自大、暴躁、大喜大怒,就像你一样。"

夏启东睁大了眼,双手撑起身躯,却忽地被他大手一环,倒进他厚实的胸膛里。当他的耳朵贴上他赤裸的胸,沉重的心跳跃入他耳底时,他突然楞住了。那心跳声规律扎实地敲在他的心口上,却像哀伤的旋律。他既然曾经是和他同样的人,却因仑仑的死,让他陷入自责的囚牢,变得阴郁冷漠,若这是偿还仑仑的受,那也够了、够了……

孟樵拥着他,语若叹息似的启口:"真不敢相信,我竟然会抱着一个男人。"

夏启东才不敢相信自己会让一个男人抱在怀里呢!"我爸妈如果知道我跟男人睡觉,不吐血昏倒才怪。"

孟樵笑了,笑得有点凄凉。"你和我是两个世界的人,你是贵族,我是乞丐,你是王子,我就是流浪汉。"

夏启东仰起头,黑亮的眸子火光点点。孟樵发现他的眼睛里经常有火花闪动,灿烂得教人难以抗拒。"但我们是同一种人,你说的,不是吗?三年前你的个性和我是一样的。"

"那么如果我死了,你也会变得和我现在一样是不?"

夏启东瞪眼,一个拳头挥过去,孟樵竟然没躲,结实地挨了一拳,夏启东吓了一跳,捧着他的脸怒道:"你干嘛不躲?"

"我以为你会吻我,不会揍我。"他深沉的黑眸里有笑意,仿佛甘心埃这一拳。

"你"夏启东瞪他,没想到他也会有耍嘴皮的时孟樵反反身将他压在床上,黑布般的长发散在他脸上,有一股柔细的酥麻感。夏启东轻抚开他的发丝,迎视那双深邃似井的黑眸。

"如果我问你,我是你什么人?你会怎么回答?"夏启东问他。

"你要我怎么回答?"孟樵反问他。

"老实回答。"

孟樵笑得很迷人。他一向就不爱多说话,有时行动来表示不是更能证明一切吗?言语是空头支票,任何人都能开。

吻他,就是最老实的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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