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就算阿威的神经再大条,他也感觉到了。林佑蓁的话变少了,脾气变坏了!杨凯的电话多了,笑容也逐渐淡了。最教他不可置信的是,什么时候小妹和那个母夜叉变好朋友了?今天,他破天荒的叫了外送的披萨犒赏两名员工。而杨凯似乎一整天心神不宁,难得做事一直不专心。“吃披萨喽!”阿威打开纸盒,兴高采烈的叫道。但埋首在稿堆中的两人完全不为所动。阿威披萨还咬在嘴上,皱起了眉瞪着他们。“喂!我请客耶!你们太不给面子了吧?!”“我跟凯若姐约好了要吃晚饭。”林佑蓁头也不抬地说。阿威闻言立刻睁大了眼,跳到她面前大叫:“小妹,跟那种人在一起会被带坏的,小心她对你有企图!”“什么企图?!”杨凯若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门口。阿威吓了一跳,抬起头来迎视她杀气腾腾的眼神。“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哼!小秦有你这种哥哥才是人伦悲剧。现在她可是我的好妹妹,你要敢欺负她,我就先宰了你!”杨凯若一进门就指着他的鼻子数落。阿威气得脸红脖子粗,反吼回去:“搞清楚你踏在谁的地盘上!你要收阿蓁当妹子,还得问问我这个做哥哥的答不答应!”林佑蓁站起身冲到两人中间大喊:“停!你们不要一见面就吵架好不好?”“哼!”两人同时重哼了声。杨凯若这才发现,从她一进门就没听见扬凯的声音。她朝杨凯的办公桌走去,看见他盯着电脑萤幕发呆,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她已经来了。“凯?”“凯!”杨凯若大叫一声,把杨凯重重吓了一跳,他仰起头,一脸的迷糊。“啊,学姐?”“你怎么了啊?”杨凯若可从没见过他如此失神的模样。杨凯尴尬地笑了笑。林佑蓁跑了过来,把杨凯拉了起来。“我们三个去吃饭,老哥自己把披萨解决掉。”“喂!你们……”阿威才要抗议,杨凯突然惊惶的打断了他。“现在几点了?”“快六点啦!”扬凯若回道。啊!他到底在犹豫什么呢?这几天他一直在阿威与丁仲麒之间痛苦徘徊,他实在欺骗不了自己,他爱上阿威了,为了怕丁仲麒陷得太深,他甚至不敢再跟他见面,怪……至少也该送他走。“阿威,你车子借我好不好?拜托!”杨凯一脸仓皇。“搞什么啊!”“拜托!”杨凯从来役有这么失常过,三个人都傻眼了。还是林佑蓁用力的扯了一下阿威的袖子叫道:“借他啦,哥。”阿威莫名其妙的掏出钥匙,杨凯抓了就跑。“谢谢!”“喂!记得要加满油!”阿威在他背后大喊,杨凯早已不见人影。“他在搞什么鬼?”阿威阵了声。杨凯若的心似乎也随着杨凯被带离了现场。凯……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才会那么急于想冲到对方身边?!怎么住在一起了之后,他们之间的距离却似乎愈来愈远了……“凯若姐?”林佑蓁唤口失神的她。杨凯若一楞。强振作起精神笑道:“吃饭去吧!好饿!”“你们不能丢下我一个!”阿威大声抗议。杨凯若不怀好意地睨着他。“你要去啊?行,你请客!”“什么?”阿威瞪大了眼。“是男人的话就干脆点!”杨凯若仰头大笑,拉着林佑蓁的手走出去。“走,今晚吃点好料的,”“哼!你以为我在乎那点小钱吗?”阿威不甘被看扁的叫道,立刻跟了过去。**************************************************杨凯拨了一迈又一通的电话给丁仲麒,他的手机却始终没有口应,他只好加快速度往桃园机场狂飘。七点整,他狂奔到出境处,上气不接下气,紧按着快炸开的胸口,眼前只有匆忙来往的人群。他还是没赶上!杨凯自责的几乎快喘不过气来,双手撑在膝上,他真的觉得对不起丁仲麒。就在此时,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杨凯猛然一吓,园过头去,迎上一双温柔的黑眸,他的心在刹那间紧紧一缩,几乎缺氧。“我想……你应该会来吧。”丁仲麒柔声笑道。杨凯好不客易整理好呼吸,怔怔地望着他。“你不是……七点的飞机……”丁仲麒的笑容更深了,还带着些微的歉意与孩子气。“其实……是明早七点。”“你……”杨凯瞪大了眼。“对不起,我无意骗你,只是这几天你不愿跟我见面……我实在很难受。”“仲麒……”杨凯蹙紧了眉,心头一片混乱。丁仲麒深深地望着他,他的眼神始终温暖。“你还是来了,我真的非常感动。”杨凯不知道自已现在是什么心情,他—张脸还因狂奔而泛着红潮,呼吸也因他的凝视而始终混乱。他微微仰头看着丁仲麒又—次诚心地向自已道歉,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我今晚住在机场饭店里,我希望待在台湾的最后一晚能和你一起度过。”“仲麒……”杨凯叹了一声气。“你这样……其实会让我们两个都不好受。”“你也会因为我的离去而难受吗?”丁仲麒的黑眸有一分神采,在杨凯的眼中,那是十分犀利的光芒。杨凯回避了他的眼神,幽幽地垂下头去。“我……我现在很乱……”丁仲麒淡淡一笑。“我不是在逼你,你想怎么决定,我也无权干涉你,你今天赶来了,就是给我最好的礼物。”杨凯怔怔地望着他。四目交锗的瞬间,仿佛凝结了空间,只停留在彼此眼中,杨凯露出一个微笑。“就算是明早七点,我也会赶来。”丁仲麒的心随着他的笑跟着释放开来,此刻他的嗓音就像沐浴在杨凯美丽的笑靥中一种陶醉。“你可以一直陪着我到明早七点。”************************************************不要想了,不要再想了!杨凯若在心里对自已怒吼了千万遍,但满脑的思绪仍是占满了杨凯今晚那样匆忙的表情。她的心都碎了,她永远无法理解,为什么一样是男人……互相吸引呢?烦得她连跟阿威斗嘴的心情都没了!三人结束了饭局,徒步走回工作室。杨凯若无精打采的向他们道别后就转身走了。阿威皱着眉盯着她的背影看。这个母夜叉今晚是怎么回事,一点都不像平常的她了。“哥,你不上来啊?”林佑蓁回头叫他。阿威一楞,随即故作惊愕状:“哎呀!我忘了买色膜了。你先上楼去。”语毕,他人也跟着消失在林佑蓁的视线。林佑蓁狐疑地蹙了一下眉,心想:色膜我昨天才跟凯去买啦!杨凯若闷闷地走着,习惯性地啃着手指甲。虽然杨凯让她知道他最大的秘密。但她总觉得……她还有太多太多秘密是任谁都参不透的。顿下脚步,后方的人也跟着一停。杨凯若竖眉瞪眼的转过身,立刻睁大了眼。“你干嘛跟着我?”“谁爱跟着你?我吃太饱想散散步不行啊!”阿威口是心非的回道。跟这种人说话真是浪费体力!扬凯若一甩头就走。阿威迳自跟着,嘴巴也不闲着。“啊!每个人都有自已的生活圈嘛,就算是老妈子也无权干涉吧?”杨凯若猛地园过身,瞪着眼叫道:“你一定要这么惹人厌吗?”“我惹人厌?”阿威三两步就跨到她面前,眯着眼回道:“是你太明显,凯一走你就无精打采,凯在的时候你就精神奕奕。小姐,你可不是十七八岁的思春期少女耶!凯也不是你名正言顺的男朋友耶!我是好心才提醒你,关心一个人也要有限度,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影响你自已的情绪,你还想当你自已吗?”“关你屁事!”杨凯若吼了一句,让阿威震退了一步;瞪大了眼睛。“如呆你有凯一毕好,大概就会多一倍的人这样开心你吧!你根本什么都不了解,少在我面前废语一堆!”杨凯着气呼呼的喊道。阿威皱起眉来,双手环胸的瞪着她。“我说你这个人啊……”杨凯若仰高了下巴。“怎样?”阿威摇了扬头,看似感慨,却满脸挑衅。“一点女人样都没有,难怪没有男人对你感兴趣!”“你!”杨凯若…双爆大的眼睛像要吃了他似的。见她咬牙切齿、摩拳擦掌的,阿威不是怕跟她吵,而是接二连三挂彩的都是自已,他可不想让好不容易恢复的眼睛又遭殃!“或许你该试着把心事说出来吧!”阿威抢在她挥出拳头前说。杨凯若仍是气血冲天,忿忿难平的叫着:“就算说也不想说给你听!”这女人,老喜欢使用暴力!阿威不以为然的冷哼!“你真以为我没眼睛看不出来吗?你和小妹都爱上凯了,但凯只粑你们当好朋友。或许我真的不了解吧,情人的承诺太虚幻了,但朋友却可以做一辈子,不是吗?”杨凯若仍是瞪着他,但她心头确实因他的话震憾了。“难怪凯不敢交女朋友,女人确实很麻烦!”阿威不耐地拘出烟盘点烟。杨凯着被他丞重一吓,立刻抓住他的肩膀脱口大叫:“难道你也是?”阿威吐出一口白烟,皱紧了浓眉看她。“是什么?”杨凯若这才惊觉,天啊!她差点就冲动过头的把凯的秘密说出来了她赶紧缩回手,使劲晃着脑袋。“没有,没什么!”阿威直接在路边—处台阶上坐了下来,心情无端的烦躁起来。莫名其妙,她爱上谁关他屁事了何况他跟她天生相克,还是保持距离来的安全。杨凯若在他旁边坐下。今晚的风似乎凉了些,夏天的脚步渐远,秋天似乎在不知不觉中近了。“喂!你看好凯和小蓁吗?”“怎样?你吃醋啊?”阿威睨她一眼。杨凯若噘起了嘴。“我才不会跟妹妹吃醋。”嘴硬!阿威吸了一口烟。“我鼓励过凯追啊,小妹不是他喜欢的型我有什么办法?!没见过比他还挑的男人了,比我还挑。”“你挑?哈!有女人会喜欢你你就该偷笑了。”杨凯若讽刺地笑道。阿威恶狠狠的瞪她。“你别小看人,我以前的女朋友随便挑一个都比你漂亮!”杨凯若瞪大了眼凑向前。当两人眼瞪眼、鼻尖碰鼻尖的刹那,彼此的呼吸都交融在一起,仿佛也可听见对方的心跳混乱地敲在自己心口上。风一吹来,颤动了彼此,两人同时一退。阿威立刻别过脸去抽烟,杨凯若则垂下头瞪着自己的背包看,两人心理想的却是一样:这个痞子(男人婆)我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对他(她)脸红心跳?!尴尬!气氛实在相当尴尬,但谁也不愿意先开口。才刚觉得秋天脚步近了,天气似乎变冷了,怎么突然又觉得闷热起来,连空气都变稀薄了。“你……”“你……”打破沉默,两人又不约而同开口。杨凯若红着脸,先声夺人的叫道:“你是烟虫啊!少抽一点会死吗?”“你管我那么多!”阿威反驳回去。杨凯若跳了起来,指着他怒吼:“跟你这种人说话,退早脑充血!”阿威也站了起来,回她一句:“我才会一高血压呢!”“哼!”两人重重一哼,一甩头,各往两个方向走。一路跟着阿威背后躲在墙边偷看的林佑蓁拍了一下额头。怎么又吵起来了?本来气氛已经营造出来了说。她转过身背贴墙细细思考。她之前怎么没发觉老哥和凯若姐其实很登对呢?但以他们的相处方式……迟早大打出手!她得好好想想怎么让他们之间擦山火花来才行!************************************************窗外是太过灿烂的夜色,怎么他心里却是如此萧瑟?连那双温暖的大手突如其来地从后环抱住他的腰身时,他也惊惶的像个吓坏的小孩般跳开。迎上丁仲麒略显错愕的表憎,杨凯充满了歉意。“对不起……我……”“该对不起的是我……”丁仲麒谈声说,移至窗边。夜风吹的他密发飞扬,杨凯望着望着,心静止不动,像丁仲麒那两潭深邃如井的黑眸子一般,但他明白,他的眼然平浴,却是暗泪汹涌。是自已的错,他只是还分不清……对仲麒是崇拜还是喜欢?!丁仲麒点起烟来.扬凯微微一怔.他第一次在他面前抽烟,而旦他抽的牌子……和阿威一样。“仲麒……”杨凯的声音意外的破碎。丁仲麒垂首看他,彷佛在他眼中看有水雾反映着自已的心疼,他的心在此刻紧紧收缩。“你不喜欢人家抽烟吗?我马上熄掉,”丁仲麒一转身,杨凯竟突如其来的伸出手阻止。交钧间,那朱虹闪烁的烟头吞没在他掌心间,化成焦黑!白烟轻忽,似乎还有点点火屑飘零于地,还来不及落到地面,就在半空中无奈地凋零成灰。丁仲麒的心仿佛也在那一刻的烧成伤,痛不堪言。他震惊地抓起杨凯的手,碎心于他无暇的容颜不为所动的无动于衷。“凯……”丁仲麒心如刀割。杨凯仿佛失了神,一点也不觉得疼,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心被的成一个小小的焦坑。是的,他爱上阿威,就如同这烟头烫成的伤,阿威是火,而他只是肉身,是个只爱男人的男人。他不想让阿威跟学姐在一起了,反正他本来就不完美,那就让他更自私一点吧!“凯!”丁仲麒便劲地招晃他一下,杨凯的苍白发颤令他疯狂;这样的他,教他如何放心离他而去?杨凯仰头望着他,眼神陷入了悲伤的深渊。“仲麒,你为什么爱我呢?我一点也不好。你知道吗?其实我是个多差劲的人,我身边每一个人都以为我天真善良的像个完美的天使,可是只有我自已明白,其实我有多糟糕。你看看我,我根本不爱你,我喜欢的是阿威,是我的老板,可是我还这么虚荣的依赖着你的关怀。我根本不值得你为我付出感情。”他说着喊着,双眼澎湃,流荡在他不敢决堤的眼眶中那是他自已,陷人自己的泪海中溺毙,却逃不出眼眶。丁仲麒一眼就透视了他:他只看见自已的堕落与自卑的性向,用眼眶把自已的眼泪锁了起来,如他习惯以笑容把自己的悲伤藏了起来,却不知在别人眼申,那是多么心疼的自残。“凯,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不知道……”杨凯摇着头。“剩不到七个钟头你就要离开这里了,我居然选择这种时候对你说这些话,无疑是捅你一刀,这样的我,根本不配你爱。”“你捅了我一刀,痛的却是你”丁仲麒的声音一如平常,总能在他慌了、急了、哭了的时候暖暖地直达他心底,教他惊慌失措的时候、泪眼废陇的时候,只有他的声音清晰地将他柔柔地拥抱。杨凯怔怔地看着他。丁仲麒淡淡地笑了,牵起他的手。在那伤口上印下深情一吻。此刻杨凯终于感觉到痛,针扎似的痛直达神经末梢,他狂颤的几乎不能站立。“我从来不奢望你爱我,也知道你早已心有所属。你总是心不在焉,你总是无端就失了神,你痛苦,因为你爱上了一个不爱男人的男人。”杨凯封锁的眼泪被他逼落了下来,他下坏了,他羞涩的要挥去那不争气的泪珠,丁仲麒的唇已印了上来,在他错愕中吻去那颗颗水钻,化做自己的心碎,统统往肚里吞。“仲麒……”杨凯忍不住伸手拥抱住他。他伤了他,为何……他还愿意这样对他?丁仲麒的额头轻抵在他额上,杨凯望进他的双眸,访佛要被卷入了黑洞。“同性恋并役有罪。”丁仲麒的声音轻轻宛如气丝,窜入杨凯的耳里却重重—颤。“为什么你有如此深的罪恶感呢?凯,你懂吗?你是我见过最干净的男孩,所以你才会这么痛苦。”杨凯心急如鼓,双颊烧烫,在丁仲麒的注视下,他无所遁形,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在别人眼中,他永远像明星一样出色耀眼,他不为人知的孤独与挣扎,将他训陈成一部微笑机器,他甚至没接触过真正的玻璃圈,他太害怕了,害怕如同丁仲麒视破了他,同性恋是罪啊……直到遇见了牙医,他美丽又虚幻的初恋,让他痛着、苦着、躲着,更让他以为……这是无可容忍的罪。所以……她只有学姐可以依靠了,只有学姐是知道他秘密还始终当他是兄弟的人……不,学姐爱他,他一直是知道的,这又让他的罪行再加一条,他是不是总是利用别人对他的恋慕来掩饰自己的丑陋?“仲麒……”他无助地理进了他胸口。“我突然什么都不懂了,这些年我到底怎么过的我全忘了。我曾被自己喜欢男人而吓得以为自已疯了,更愚蠢的试着去欣赏我陌生的女人……每个人都宠坏我了,让我自以为我似乎很聪明,似乎真的那么好……可是我骗不了自己,我看不起自己,我也想抛开一切好好爱你……可是我放不开,我自私又儒弱,解不开太多心结,我觉得自己快病死了……”凯……总是在他面前把最真实的一面摊给他看,总在他面前毫无保留丁仲麒温柔地将他拥抱。说不想拥有他是骗人的,但他太了解孩子般的凯需要的是什么。凯给了他最贵的自已,那对他而言,巳是最珍贵的回馈。“就算你病死,我也会医好你。”丁仲麒柔声笑道。扬凯仰起头深深地注视他。一会,他轻轻地合上眼,主动地献上自已的唇沉沦吧!他曾经沉沦。迷失了,他始终迷失在爱与不爱之间,同性与异性之间找不到平衡的立足点,除了伪装他别无他法。他无能为力去回报每一个人对他的爱情,于是他情愿当一个天真无知的小孩,只要在每一次面对自已的时候反覆在镜前练习着那完美无暇的徽笑。丁仲麒温柔的残忍就这么深情的揭穿了他,让他不知如何是好,却又让他在他怀中备觉温暖,这到底是怎样一个情绪,他突然分不清了。你的感觉远胜过我的。仲麒这么对他说过。在十指交缠密实无缝的掌心间,杨凯的胸膛印着他的心跳,杨凯几乎又要狂颤地落了泪……仲麒,如果能爱上你,那是多么幸福的事……我是不是也这么对你说过?可惜……我不像你说的那么干净,只怕是我配不上你……*************************************************杨凯呆坐在床上,他全身赤裸,只用一床白色的被单包裹。窗外的天空蓝白澄净,清晨七点钟,天空巳是一片蔚蓝,今天似乎是个好天气呢。杨凯却只是失神的坐着,等待飞机划破夫际的一刻,也能顺便将自己囚禁的灵魂脱体而飞。一个多小时前,他倏地睁开了眼,迎上了那双坐在床沿带笑的黑眸子丁仲麒已经着装完毕,仿佛只等着他醒来。他的大手一向和他的眼神一样温暖,抚过他的脸,宛如昨夜重现,缱绻又情。“继续睡,我不想和你道别。”他说。杨凯仿佛被他带电的指尖点了穴,只能呆坐着看他,什么也说不出口。“我爱你,凯。”他在他额上印下一吻“你为我做的,我永远会珍借。”杨凯颤抖起来。我什么也没为你做,你这样说,只有让我自惭形秽。丁仲麒在他裸露的肩膀吻了又吻,他所眷恋的、美丽的凯,这个身体他吻了千遍也不觉厌。“我到了会打电话给你。”丁仲麒埋首在他肩上,他的声青听来变得沉重。那一瞬间,杨凯真的有冲动开口叫他别走。他浑身都在发抖。他不能,他不能再自私下去,昨晚的激情让他赫然发现,他似乎在不自觉之下依赖着丁仲麒,如今他就要离去,他慌张的毫无心理准备,才看见自己愚蠢的可以,面临了分离才感觉不舍,他不但自私……还很残忍!丁仲麒真的走了,而他真的一句话也没说,维持着不变的姿势看着窗外。终于,他在蓝天上看见了那架巨大的飞行物体,轰隆隆地冲向云霄,震响他的耳膜,撼动他的心湖,敲落他的眼泪。机腹上一扇扇黑色的窗,彷佛是他黑亮的瞳眸,映射着璀璨的阳光,暖暖地照在他心底。他终于激动的哭了起来。短短几个礼拜,丁仲麒的出现宛如夏未雷雨,打的他仓皇失措,也曝射出他的原形。原来他一走他竟是如此的难过,以后是不是没有人听他诉苦了?没有人了解他了,他又得戴面具了,又要笑了;但他真的累了,不想了,他后悔极了。后侮没有多一些时间让他思考,后悔自已给丁仲麒的时间太少,后悔他转身的时候没给他一个拥抱,后侮……后悔他爱上的为什么不是他……杨凯猛地一愣。他为什么老是做出后悔的事?丁仲麒走了,他怎能还想着依赖他的温暖,他必须为自已所做的后悔事负责。找阿威谈吧!不管结局如何,他都已经沦陷了。阿威会笑他吧?还是揍他一顿呢?无所谓了,他已经伤了太多人了。他已经做好了打算,就让自已消失吧!反正他本来就一无所有,把自已从所有的爱中抽离,他根本没有生存的理由了。丁仲麒曾笑他想太多了,不是的,他的过去已是一片荒芜,他真的没什么好留恋了,如今如果有……也只有对每一个人的亏欠吧!
第七章
杨凯一整晚都没回来,连手机也没开。杨凯若坐在沙发上,让沉沉的忧郁将自己绑死。怎么回事啊!她向来是不知忧愁为何物的,自从认识了杨凯,她的人生才起了变化。她想着阿威说的话,真是一点也没错。她的确是被凯牵着走,连自己都不知走到哪里去。而且自从跟他同居了以后,这种情况就更严重了,可悲的是,她自己一点也没发现,倔强的认为那是关心,是肝胆相照的义气。其实说穿了,她根本想改变凯,根本渴望成为他第一个女人。站起身走进卧房,望着全身镜中的自己。仔细的瞧,她也不算太难看啊!纤细高挑,大眼俏鼻。她凑近点看,也许她该考虑考虑晓芳的建议,去修个眉毛,做做脸,她长到二十八岁了连化妆都不会,那些瓶瓶罐罐、复杂繁琐的保养程序只会让她头脑打结。唉……她重重地叹了声气。杨凯喜欢男人是个不争的事实,她能和他称兄道弟就是因为自己没个女人样,要是地摇身一变变成活脱脱的女入了,杨凯不吓跑才怪!正当她郁闷的时候,电话铃响。她立刻冲到客厅接起电话大喊了声:“喂?”“叫魂啊?!”是阿威!她没好气的颓坐在沙发上。一早就接到他的电话,今天肯定走霉运。“有话快说!”杨凯若一点好口气也不给他。“你早餐是吃炸药配硫酸是不是?我可没空跟你吵架!”阿威的口气也好不到哪去。“你到底要干嘛?”杨凯若努力的克制自己的音量。“凯回来了投?我没车怎么去跑客户啊?”一提到杨凯,她的火气立刻就降温了。杨凯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简直就像守着不回家的丈夫的怨妇一样。她啄着嘴回道:“他回来的话我会这么急着接电话吗?”“没回家,不报备,没上班……这不像凯啊!”阿威纳闷了。“你了解他,你说他会去哪里?”“我不知道……杨凯若说的很沮丧。“你这个室友当假的啊!”阿威忍不住又提高音量。杨凯若反驳一句:“我又不是他妈。”你不是老这样提醒我?!杨凯若不情愿的在心里怨道。电话那头突来的沉默让杨凯若莫名的心跳加快。习惯了和他吵嘴,透过电话线不见其人,反而浑身不自在了;不知道他的表情,更无法猜测他的心理,反教她无所适从起来。“干嘛不说话?”她惊于自己的慌张,只能以一贯的口气对他咆哮。“不想说话不行啊!”阿威就是惹人厌。杨凯若气得翻白眼。“不跟你说了,我要去上班了。”“喂!”阿威叫住她,竟又使她心头一震,她烦躁的想捶昏自己。“你的手机几号?”杨凯署一楞,嘴巴就是软不下来。“你要干嘛?借钱啊?”“你真的很不可爱耶!”阿威气呼呼的。“我本来就不可爱!”杨凯若回的赌气,心里却觉得委屈。谁叫你说话这么讨厌。“不给拉倒,再见!”“喂!”杨凯若脱口而出叫住他。她脑袋一片混乱,干嘛啊!她应该抢在他断线前先挂他电话的,怎么莫名其妙又喊住他?而且更离谱的是,她居然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他了。手忙脚乱的挂掉电话,她冲进房间抓了背包就往外跑。真是见鬼了,一定是凯的彻夜不归让她脑筋不清楚,才会被这个痞子搞的心慌意乱。一定是这样的!***林佑蓁盯着最近行为举止都十分怪异的老哥看,见他又失神地重复接着手机按键,她跑到他面前,逼近他的脸。突然迎上一双眼睛的阿威吓了一跳,迅速的把行动电话收了起来,站起身颇不自然地开口:“没看过帅哥啊?好啦!你自己去买早餐吃,我要去上班了!”“哥。”林佑蓁叫住正打开门的他,古灵精怪地在他身后打转。“凯若姐生日好像快到了耶!虽然才认识不久,可是我觉得她好像亲人一样喔!姊姊生日,做妹妹的应该送什么好呢?”阿威头也不回的说:“送她除纹霜啊!女人到了二十八岁过生日就是一种耻辱,何况她那么泼辣,皱纹一定一大堆。”“哼!我看凯若姐保养的比你好呢!”阿威回过头瞪她一眼。“老太婆就是老太婆,事实胜于雄辩!”“哥……”林佑蓁才开口,大门“碰”地一声而闭。林佑蓁厥起嘴来瞪着紧闭的大门埋怨:“你活到这把年纪还这么别扭,才叫长不大呢!”门倏地一开,把林佑蓁吓退了一步。见阿威一张俊脸上表情错综复杂,为了维护他男性的强烈自尊,林佑蓁强忍着不敢笑。“你说……”阿威似乎在做一项激烈的交战,咬牙切齿,含糊不清的从齿缝间硬是逼出这几个字:“她生日……什么……时候?”林佑蓁差点就要欢呼出声,但她太了解阿威的牛脾气了,她只能强压住那股兴奋,非常辛苦的装做一副天真无邪状回道:“好像是下个月中吧。”阿威一翻白眼,没好气的叫道:“还久咧!耍我啊!”又是“碰”的一声,大门紧闭。这会儿林佑蓁是笑嘻嘻的对着门说:“先让你有心理准备嘛!呆头鹅!”莫名其妙!阿威走出电梯就点了一根烟,不断地说服自己:她生日关我屁事?女人不是过了二十五岁就不过生日了吗?她的个性要是不改,到三十岁还是没人要!走出大门,他倏地一楞,拿下嘴上的烟,那不是他的车吗?他立刻冲了过去,驾驶座的车窗正好移了下来,露出杨凯苍白的脸。“凯?”阿威趴在车窗上,皱起浓眉盯着他看。“你怎么啦?失踪了一晚,脸色这么难看。”杨凯朝他露出一个谈谈的微笑。此时的笑容映在他脸上,竟是触目惊心的虚弱。“我载你去上班。”他轻声说。“你载我去上班?”阿威重复他的话,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应该直接上楼去工作吧?你载我去待会你怎么回来?”“你要去哪里?”杨凯仿佛没听见他的话。“先到公司打卡,然后去一个客户那里,再到证券交易所去看股票……”一楞,他甩甩头。“我干嘛跟你认真?!下车,下车,我快赶不上早会了。”杨凯盯着他看,没有下车的意思。阿威真是被他弄糊涂了,他丢掉烟蒂,绕过车身坐上侧座,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杨凯一如往常的笑容堵住了嘴;看见他的笑,任谁都会忘了生气。“你公司在哪?”杨凯笑道。阿威告诉他之后,车千立刻奔向马路。阿威斜睨着他:“喂!我是你老板!你这样做对吗?”杨凯直视前方,看似轻松愉快的笑着,阿威却从他精致的侧面中,看见一抹历尽沧桑的憔悴,阿威不禁又皱起眉来。似乎真如凯若说的,他也许从来没了解过凯。“阿威,昨天我一个好朋友回美国去了,他的离开……让我想通很多事。人的一生分分合合不计其数,你能留住的到底有多少?许多事都是发生了才知道错了,许多人也是离开了才知道珍惜。人太矛盾了,也太复杂了,是因为每个人都太习惯截面具了,久了……就分不清楚哪个是自己……什么是自己想要的……”杨凯说的太认真了,阿威听的更迷糊了。他发现自己所认识的杨凯……也许是每个人认识的杨凯都是这样,爱笑、好脾气、来者不拒,但他这也才发现,杨凯似乎不太会说这么久的话,而且他的话……让他陷入了困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我从来不戴面具,我就是这样。”“那么告诉我阿威,你最想要什么?”这还需要问吗?阿威的表情如此写着。“当然是钱啊!”杨凯也知道他会这么回答,他保持着柔谈的微笑续道:“好,现在你已经还清所有的债了,而且有了房子、车子,还有数不尽的财产了,那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老婆、孩子啊!”“也都有了。”阿威这下被考倒了,他磨搓着下巴,紧蹙着浓眉。杨凯的话完全让他失去思考能力,他老实的回答:“我没想过。”杨凯笑着,但阿威似乎听见他叹了一口气。“阿威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杨凯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温柔,柔得让人几乎要化成水,阿威怔怔地看着他,似乎有些理解为什么那么多女人对他一见钟情了。凯太温顺了,太柔软了,像初春的朝阳一样温和又不灼伤人;像溪流一样澄澈不似海怒涛,像水果酒一样香甜,不像烈酒伤身。阿威看着他,他很想知道像他这样的人最想要什么。“我想要一片海,无风无浪的宁静海,白天有阳光,晚上有星星;沙滩上的人不分男女,没有国界,也不管肤色,每一个人都可以自由自在的笑、唱歌、跳舞。我读过一本书,叫做失落的伊甸园,描述的就是这样的地方。”杨凯说的很陶醉,仿佛那块净土就在他眼前。但阿威还是泼了他一盆冷水。“你在作梦,根本没这种地方,所以才叫失落的伊甸园。”“所以……”杨凯别过头看他。阿威在他黑亮的瞳眸中看见翻波似浪的水雾,凯脸上的笑容太过美丽,阿威认为自己产生了错觉。“阿威你这样的人最幸福。”“你今天真的不对劲!”阿威忍不住叫道,阻止他继续混乱他的脑神缨。“一大早就跟我绕口令,我告诉你,只要是人都有烦恼,但只会逃避不敢面对的就是孬种。其实所有的事都简单的可以,是复杂的人把事情也变得复杂了。”杨凯笑的又轻又柔,连他的声音也似在梦境:“就是这样,所以我喜欢你啊!”说者有心,听者无意。阿威所认定的喜欢,和他自己喜欢杨凯这个兄弟是—样的,但是他不经大脑的脱口而出:“就是这样,所以我喜欢凯……”猛地一顿!杨凯亦猛地一吓,紧急一踩然车,差之数寸,他们的车头就贴上了前车的屁股了。杨凯错愕的别过脸看他,却在瞬间由惊喜的天堂坠入了无渊的地狱。从阿威胀红了脸,又不情愿地捶胸顿足的表情看来,杨凯知道他及时往口的下一个字是:若!“绿灯,绿灯了啦!”阿威仿佛跟自己生气似的挥着手嚷着。车子继续前进,杨凯陷入了最深的绝望。他和阿威之间本来就没有任何其它情分存在,只有他一厢情愿的暗恋着,喜欢阿威那分率性,那分不妥协的傲气,甚至喜欢他的傻气,他不顾形象的粗野。是的,所以他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他跟学姐很像,在这个过分包装的社会里,像他们这样自然不做作的人太少了,所以他才这么喜欢学姐,所以他爱上阿威……到了公司门口,杨凯迳自下了车,车内的气氛令他窒息。明白了他的心意,他却变得更怯弱,变得完全不知该如何面外……仲麒!他想到还在云端上的他,此时他竟迫切地需要他的声音来抚平他的慌乱。不行。他按住了心口,他不能再依赖他了,他必须自己面对,他必须学习长大。“凯?”阿威已经走到他面前,盯着他阴郁的脸看。“你是不是有心事?”杨凯习惯性的想摇头、想微笑,但他的脖子变得好僵硬,他的自律神经失去了控制,他讶于自己在他面前无助的点头。“一句话,我绝对帮你!”阿威拍着胸脯义气的说。“阿威,我……”他鼓足了勇气开口。就在此时,阿威两名同事迎面而来,热情的寒暄将杨凯的勇气全打落谷底。“我介绍我同事给你认识,他叫志荣,是我的下属。她是小雨,本公司的办公室之花。”阿威热心肠的又贴近杨凯的耳朵。”小雨不错吧!总该是你喜欢的那型吧!”杨凯相信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尴尬,小雨那种他十分熟悉的惊艳眼神,此刻却教他心虚。他想走,马上就走!匆匆的应付几声,杨凯知道自己的仓皇而逃相当失礼,但他受不住了,他嗅到的全是阿威靠近他时那股迷眩的烟草气息,他眼中只闪烁着阿威重情重义的骄傲眼眸,他怎么敢面对?想到昨夜与了仲麒的意乱情迷,他就觉得自己丑陋的像见不得人的怪物。他只能拖着疲惫的脚步、空虚的躯壳,远远地逃离……杨凯失魂落魄的打了一通电话给林佑蓁请假。他不想回家,不知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学姐。是自己把事情搞砸的,他就是阿威所说的那种,只会逃避……不敢面对……他很清楚,他们都是他仅有的一切了,如果他勇敢的面对了,他将会永远的失去他们。阿威……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潇洒,像我这样的人……你永远不会了解……就近走入一间网路咖啡店,他拿出皮夹里丁仲麒给他的通讯资料,他打了一封长长的信给丁仲麒。信中问了他好多好多的问题,他知道答案的、不知道答案的;他想说、不敢说的,他理解、不理解的……化做长长的文字透过键盘传递。所有他的心酸,他不幸的童年,他的母亲如何生了他又离弃他,他的继母如何欺凌他,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如何嘲弄他,他不负责任的父亲知道他是同性恋后如何赶走他……他和牙医的第一次邂逅……在他退伍的第一天,无助地站在火车站前发呆,他是如何的假借问路的三流技巧来跟他塔讪,而他自己又是如何无知地傻傻跟着他走。就算明知道牙医已有了结婚近两年的妻子,还是情愿跟他同居在一起。一直到牙医的妻子怀孕了,他黯然而退。他始终没有怀疑过牙医对他的感情,只是社会压力、现实的逼迫,他只能退。他又叙述了大学时代他最单纯快乐的时刻,告诉丁仲麒他是如何与学姐成为莫逆之交。学姐是他认为的唯—亲人,因为连他的真正亲人知道了他的性向后都唾弃他,只有学姐始终如一的对待他。他和阿威的开始,是他人生最彩色的时候,阿威总能让他真正的笑。如果说他爱上牙医是因为缺少了父爱、失去了家庭温暖而寻求到的慰借,那么他爱上阿威就是掩饰了自己的丑恶而能自信绽放的美丽。那么丁仲麒呢?他似乎还在摸索。丁仲麒有牙医的深情、有阿威的温暖……不是的,丁仲麒不像他们任何一个,他们也不像丁仲麒。丁仲麒若是个为爱而生的太阳神,那么他自己……只是个还在胚胎中成型的受精卵,无知、愚蠢、失措的只想在母体内温存……杨凯写着,累了,就睡了;醒了,再写。写到痛了,哭了,擦干眼泪,再写……他从来不敢把自己剖开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想对丁仲麒说。这些……连牙医都不知道,学姐也不知道,阿威更不知道。他只知道,若自己是个渺小平凡的小胚胎,那么丁仲麒就是能使他成长茁壮的营养素。***杨凯若下班一回到家,立刻就去敲杨凯的房门,半天没人应声,门也像昨天一样上着锁。莫非他真的还没回来对她赶紧拨了通电话给林佑蓁,没想到杨凯又请假。杨凯若心焦如焚,急急在客厅里打转,要是凯出了什么意外那可怎么办?电铃声突如其来,吓了她一大跳,第一个反应就是杨凯回来了,想想又不对,他自己有钥匙啊!她还是立刻冲过去开了门。一见到门外的人,她的下巴差点掉了下来。“不是凯很失望是不是?”阿威酸溜溜的泼她一头浓醋。杨凯若开门让他进来,嘴上不饶人的回道:咱己的员工失踪了一点也不关心,学人家当什么老板!”“我不关心他我会来吗?你以为我来找你啊?臭美!”阿威的刻薄实在教杨凯若忍无可忍,她冲到他面前破口大骂。“你是专门来吵架的吗?很好,我心情坏得很,正想找人开打!”“谁不知道你心情坏是为了凯!”阿威吼了回去。“没错!不行吗?我喜欢他!我爱他!你嫉妒吗?”没错!不行!我喜欢你!我爱你!我嫉妒!这串回应在他如鹰扑水飞溅的狂涛中爆炸,四片唇在怒火肆虐中紧紧密合,烧尽一片惊骇错愕,震碎一切怒气惊颤。杨凯若失去平衡,双双跌入沙发,他的吻如雷似电,狂蛮粗很,捣碎了她的心,吻破了她的唇。“碰”地一声,阿威整个扑向桌面,撞落了一盘杯组,粉碎遍地。他眼冒金星,头皮发麻,下巴脱臼似的要命的痛。“妈的……”忍不住咒骂了一声,他紧捂着下巴,这才惊觉原来他挨了一个结实的拳头。杨凯若绝对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粗暴的女人!倏地反身,阿威坐在桌沿,抚着下巴瞪著怒目以对的她大吼:“你这是什么反应啊?谋杀吗?”杨凯若一手紧抚着自己的嘴,大眼睛怒火狂啸,恨不得以眼杀人般的瞪视着他,但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浑身狂颤的程度几乎快把沙发移了位。阿威愈看眉头皱的愈紧。他宁愿她发扣数落他一番,也不想看见她瞪着好你快掉眼泪的大眼睛猛发抖,那种怨恨的眼神,好像他是个十恶不放的强暴犯一样。“喂!你!”阿威粗鲁的伸出手拉下她紧抚在嘴上的手,刹那,一串似钻如晶的泪珠瞬时而落,渗人那张肿胀殷红的嘴唇,灼烧他僵硬的手背。眼泪骤落,杨凯若的怒气也瞬间爆发。她跳了起来,抓起抱枕发了疯似的直往他身上砸,气得又哭又叫:“你这只猪!不要脸!谁允许你这么做的!小人!小人!”“凯若!”阿威以手抵住她疯狂的攻击,倏地跳了起来,在她的手还未落下之前紧紧地将她抱住。突如其来被他的蛮力紧箝在他胸前,杨凯若完全失去一个正常人的呼吸脉博。他的胸膛硬如城墙,他的手臂强如钢铁,她竟觉自己宛如一只被蟒蛇勒卷的小鹿,无助地等待死亡……“你这个女人……除了挥拳头以外,可不可以用点大脑?”阿威没好气地说,他的下巴还隐隐作疼。杨凯若心跳如雷,面如火烧,她试着挣扎却动弹不得,她今天才了解男人的力量是如此可怕。阿威的身上,有他惯有的烟草味,窜入鼻息是一股让人容易上瘾的尼古丁,她从来不觉得这样的他有何吸引人之处,他粗鲁、野蛮,见钱眼开的铁公鸡,怎么此刻他的味道竟成了一股迷香,薰的她双脚战栗,未沾滴酒却醉的彻底。“除非你答应我不揍人,否则我不放开你。”阿威贴着她的耳畔说,那团火焰自耳后烧延至脑门,杨凯若一点反抗的能力也没有,她在心中反覆呐喊: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对他有这种感觉?而他吻我……又是为了什么?“说话阿!”阿威浑身不自在。我大概是有被磨狂吧!竟然会爱上这个火爆十足的泼辣女人,吻她一次她回敬一拳,吻她个十次我不就撒手归西了?!阿威自怜自艾地暗想。但她为什么不说话呢!就算要拒绝也说一声,我就不会再出现了!阿威已抱着必死的决心同杨凯若表明心意,犹如踏上杀戮战场的勇士一般,随时兵戎相见,一决生死。杨凯若好像灵魂出窍,游离了半天后还来不及回身一般的呆滞,她缓缓地仰起头,眼里还泡着水。她的表情、她的思绪,全都变成低能。她必须直接、清楚的明白这件事。“你是不是爱上我了?”“你?哈——”阿威就和平常一样惹人厌的仰头狂笑,杨凯若被他的笑声拉回神来,瞪大了眼。对,这才是她认识的阿威,那么刚刚一定是她在作梦、她的幻觉,他根本没吻过她……阿威的笑声短促又心虚,他又垂下头,那表情可爱的让人发笑,却令杨凯若又震回刚才的痴呆。“是——”阿威几乎是扁着嘴说。哇啊!不是做梦,不是幻觉,他真的吻了她了?!杨凯若一阵踉跄几乎脚软,阿威抱住了她叫道:“你什么反应啊!太不给面子了吧?!”“你……你先放开我……”杨凯若胀红了脸说,她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你不会再揍我了?”阿威还真的不太放心呢!“放手!”杨凯若瞪眼低吼。她百分百生错了性别!阿威不情愿地松开了手。杨凯若整个人跌坐在沙发里,她抱头苦思,她爱的人是凯啊,为什么对阿威也会心慌意乱呢?被这个痞子爱上实在不是件顶光荣的事,但为什么她竟然觉得高兴呢?阿威坐在桌上面对她,难得地认真了起来。“我知道你一直很喜欢凯……”杨凯若一楞,缓缓放下手怔怔地望着他。“今天早上凯来找我,对我说了一串莫名其妙的话,我想了一整天,只理解出一点……我真的不了解凯。他明知道你爱他,却还若无其事的跟你同居;把你当成自己的亲人,却又跟你保持距离。他这么做……实在很残忍。”阿威的话让杨凯若更心痛了,她垂下眉头,阿威没见过她这么沮丧的眼神。“凯不是这样的……凯……其实很可怜……”“你喜欢他,当然为他说话。”阿威摆明了吃醋。“这是两回事!”杨凯若叫道。“那你告诉我,你真的那么爱他?你明白的告诉我,你恨透了我这个痞子,我立刻走人!”阿威的直截了当令杨凯若乱了分寸,她只能睁着慌张的大眼睛望着他。怎么她突然不敢确定了?说不出她爱凯,说不出她讨厌阿威……阿威的眼神突然放柔了,杨凯若第一次发觉他有一张十分好看的脸,邪气而且性格。“你如果不回答,我愿意再冒一次挨揍的险再吻你一次!”言下之意,她若接受这个吻,那么他就要纠缠到底。杨凯若动也不能动,直到他的唇再一次封住她的口,她才浑身一颤。他受创的下巴自神经相处传来刺痛,却为这缱绻的热吻成了甜蜜的痛楚;杨凯若似乎也感受到他不自然的碰触,却又奋力地向她传递他始终如火般的热情。那一瞬间,杨凯若几乎要被他焚化殆尽了。她不得不对自己坦承,其实她被阿威深深吸引着,只是舍不得凯,毕竟太长久了、太苦闷了,导致她不敢面对自己对阿威的好感。但此时……她不自觉地伸出手捧住他的下巴,像轻抚着他的伤口,借以相互回应彼此倔傲不屈的心。
第八章
如果丁仲麒的离去,是把无限的空虚无助留给了他,那么此刻的画面,就是在他空寂封闭的灵魂施下永不复生的咒语。大门无声而开,血液霎对凝滞,呼吸瞬间而止。拥吻中的两人骤然而停,倏地分开,惊愕的目光投向了他这个杀风景的不速之客。直到缺氧的状态几乎快夺去他的呼吸,他才回神用力的吸取那变得稀薄的空气。“凯!”杨凯若站了起来。她的双颊红润,唇红眼媚,杨凯若见此刻的学姐,是个多么美丽的女人呵!是不是又到了他该退走的时候了?这个结局是美的,和他当初设想的一样,他为学姐高兴、为阿威高兴,孤独……他自己尝就好……他凄凉的微笑触目惊心,寒栗自脚底窜升至背脊,杨凯若焦急的望着他,仿佛下一刻他就会如泡似影,逝之不见。“凯……”她只来的及喊出他的名字,他真的消失了,留下沧凉的、绝望的气息消失了。“凯!”杨凯若立刻追了出去。“凯若!”阿威一头雾水的跟了过去……杨凯若明白了,杨凯爱上阿威了。她从他悲伤的眼神中读出了讯息,她记得他那种为了掩饰伤痛而故作释然的微笑,就出现在台风夜的那一晚,他孤零零地拎着简单的行李出现在她家门口那一刻。也曾出现在某一夜的阳台,他打电话给她不知道的某一个人,而她不小露出讶异的眼神那时候。她明白了!原来凯一直爱着阿威,所以他甘愿当他小小的员工,领微薄的薪水,无日无夜的加班,她怎么这么迟钝?杨凯若停在空荡无人的夜里街头重重喘息。她明白了,因为她一直说服自己凯不是个同性恋,他单纯又善良,男的女的都一视同仁,她自以为她知道他唯一的秘密,又是他的知己,但凯为何又与她保持距离。因为凯太敏感了。他看出她总是不自觉的露出与众不同的眼光看他,她装傻的不跟他谈感情的话题,他对她的信任又逐渐变成恐惧,他只得退回自己封闭的世界。不是的,凯……杨凯若蹲下身去,眼泪决堤而出。我没有看不起你,凯……我只是希望你不是,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那么孤独而已啊……“凯若!”阿威急奔而来,冲到她面前扶起她的肩,急得叫道:“怎么回事啊?”“凯一定跑不远的,我们分头找,一定要找到他。”杨凯若挥去眼泪,强自镇定地说。阿威拉住她的手,紧锁着浓眉。“你先说清楚,凯到底怎么了?”杨凯若泪眼蒙胧,深深地望着他。忽地,她双手捧住阿威的脸,紧紧地吻住他的唇。阿威惊愕的睁大了眼,脑中轰隆作响,混乱成结。“找到凯,如果他愿意说,他会告诉你!”杨凯若立刻转身跑向另一条街。阿威还楞立在原地。凯若果真是世间少见一大悍女,她的气魄教他激赏啊!但是……这对学姐弟真的教他糊涂了,凯看见他和凯若接吻那么激动干嘛?或许是他觉得尴尬所以才离开的吧!凯若就更奇怪了,虽然之前他们每逢必吵,吵着吵着竟吵出了感情,这也没什么不好啊,他就是这样的人啊,总比虚情假意好吧,凯若何必大惊小怪的追出来?不对!阿成愈想愈不对劲,这种感觉令他浑身不舒服。凯若和凯同居在一起……太暖昧、太教人嫉妒了,现在这种状况看来,更让他怀疑他们之间匪夷所思的感情。反正,找到凯问个清楚,是朋友的话他就该坦白说。阿威一转身,猛地一吓,退了一步。杨凯在他失神的时候早已站在他身后,仿佛他一直在他左右,哪儿也没去。“你存心吓人啊!”阿威没好气的叫道,随即一楞;凯的神情大悲伤,没有他熟悉的笑容,夜色下的他像个无助可怜的孤儿。“凯……”“我一直……”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吐露这几个字,也要耗尽他所有力气。缓缓吐出郁结的气息,杨凯惨淡一笑,转口续道:“对不起学姐……”“她可急死了,我们先回去吧,我打电话通知她。”阿威才拿出行动电话,却见杨凯徐徐往另一处走去,笔直的往前方的小公园走。阿威只得先跟上去,走到他身边,听见他仿似喃喃自语,又像在说给他听。“我和仲麒就是在这里认识的……”“仲麒是难啊?”“离开我的人,到遥远的美国……他说,他会寄一瓶东岸的海沙给我……”杨凯陶醉在仰首的夜空,星光黯谈,他的笑容沧桑。阿威却从心底发毛。他怎么觉得凯病了、疯了,一种病态的美丽在凯的笑容里浮沉?“什么时候开始的……”杨凯认真的思考。“国小的时候吧。我接到小女生的情书只觉得可笑,我不知道我怎么了?国中、高中都念男校,我逐渐明白了。我一直以为青涩的纯纯初恋,仅只于牵手、吻别,直到遇见牙医,那才算初恋吧!”阿威的头脑真的全打结了。他皱着眉盯着杨凯,如果他再胡言乱请下去,他马上抓他送医院。“阿威……”杨凯坐在石椅上,垂首望着自己交缠的十指,像个忏悔中的虔诚信徒,他的声音强烈带着颤抖。“我没有堕落……我也没有去过他们去的地方……可是为什么大家的眼光都像看怪物似的看待我们这样的人……连学姐也是……”他摇了摇头,轻掩的湿润长睫毛下似乎水光盈盈。“不……我是堕落的,昨晚我一整夜都跟仲麒在一起,关机、跷班……我不但堕落,而且自私……”“够了!”阿威再也听不下他的疯言疯语,他粗蛮地拉起他的手反身就要往前走,不耐地低吼着:“我要带你去医院,你病得一塌糊涂,神智不清,我非让你好起来不可!”“是你让我病了。”杨凯只有这么说才能阻止他强行将他带离。果然,阿威转过身瞪大了眼:“什么?”他居然笑的出来?杨凯已经被自己失控的颜面神经摧残的无以复加,他现在的笑,一定比哭还难看。“你和学姐接吻……间接把我杀死了……”杨凯的声音犹如泣血,他终于笑不出来了,他只想痛哭一场。阿威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若不是他病得憔悴不堪,阿威恐怕会揪住他的衣领。“你在玩弄凯若感情吗?原来你爱她?”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低吼。然而杨凯的笑容美不胜收,太过美丽而足以致命,如同火山爆发之壮丽美绝,他溃决的眼泪似灼浓的岩浆,一触及便焚身而亡。阿威就是在这瞬间被灭了顶。“我爱你!”泪流着,心碎着,脚步声急促地踏碎他脆弱的心坎,他不管了,反正她本来就明白了。杨凯若楞楞如木地在公园前望着对立的两人。她第一次看见杨凯流泪,远胜那一夜肆虐的台风来的震撼。阿威根本不知道杨凯若跑来了,他被岩浆烧死了,被火山炸碎了。杨凯爱上他?男人爱上男人?他这辈子没遇过比这更荒谬的事!“我好后悔……阿威,我应该跟仲麒到美国去的,就不会让你们全陷入这样的僵局,但是我离不开你……你明白吗?太多人从我身边离去了,我努力的想以自己的力量留下一点自己所爱的在身边,可是……我无能为力,我优柔寡断,我不断做着后悔的事。但阿威……你的生气感染了我,我喜欢这样自然潇洒的你,所以我告诉你,我爱你,我是个同性恋。”阿威整个人退了两步,仿佛躲瘟疫一般的惟恐避之不及。杨凯若的心紧缩了一下,阿威的举动,将会狠狠伤透杨凯。“胡扯!”阿威别过脸,拒绝去看他满是哀戚、令人动容的眼睛,他激动难平的怒叫:“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同性相斥,异性相吸,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这是大自然不变的法则,你背道而行,别把我也拖下水。”杨凯若冲了过来,伸手推了他一把,忿忿地大叫:“同性恋不是人吗?你自己不认同也无权否定这些人,假装役这回事,假装没这种人,你有没有一点常识呀!”“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我没常识你却一点脑筋都没有,这么多年来你守寡似的爱着一个只爱男人的同性恋,放胆跟他同居因为你们之间安全的可以,然后呢?你自己的感情世界一片空白,你在期望什么?巴望他有一天变回正常人爱上你吗?阿威的直言快语让他又挨了一个响亮的巴掌。杨凯若逆血充脑,怒颊烧红的回吼:“爱上一个同性恋,好过爱上你这个冷血动物!”活脱出口,杨凯若立刻后悔了。她哭了,该死的自尊逼着她不许收回这残酷的言语;他们两人本来就像两只互相攻击的刺猥,一见面就吵架,拳脚相向,头破血流……阿威楞到脸颊的刺痛感散去了,他的心也降至冰点了。一夜之间,美好的、残酷的都上演了,瓦解了,也结束了。杨凯若心碎的在他眼中看见心碎。“我明白了……”阿威退了两步,倏地转身急奔而去。“阿威!”杨凯若追了两步,失去了他的踪影。县花一现的爱情,那么火爆、热烈,像骤燃的火苗一样,瞬间就熄灭了,但她已被那跃动的火焰的伤了。他反身而去的刹那,她才敢承认她爱上阿威了,很爱很爱……像凯爱着他那样的爱啊!她浑身发颤,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回头去看一看杨凯现在的表情。她不敢看,她相信他一个眼神就足以令人心碎肠断。但身后始终没有传来任何声响,连轻轻的一声叹息也没有,与刚才怒火狂喷的火爆场面比较起来,此刻是一片窒息的沉闷,她几乎要错觉身后的人已不存在。心头猛地一紧,她立刻反过身,倏地惊叫了声:“凯?”树底下干硬的泥土地,散落了卷卷而飞的枯黄落叶,倒卧于地的苍白容额美丽而憔悴,眼角依然挂着泪……***杨凯真的病了。医生说他血压过低,抵抗力衰弱,严重贫血之外,最大的病因来自他极度的精神忧郁症。杨凯若简直不敢相信,在学校是那样得宠的杨凯,竟是这样封闭的人!他那么洁身自爱,善良温顺,正因为如此,同性恋的倾向教他充满罪恶,他太过敏感地接收来自外界的讯息,自我恐吓的织成沉重的压力之网,他戴面具、他笑脸迎人、他幻想每一个人都将他视为异类,所以他比任何人还要努力。他的确做的很成功,每个人都喜欢他,久了,他麻痹了、习惯了,忘了把面具拿下来了……但他遇上了阿威,爱上了阿威。阿威太直接了,杨凯没遇到这样的男人,杨凯很快地沦陷了,他的面具却完全紧覆在他的皮肤上了,阿威的热情愈强烈,那融化面皮的热度就愈猛动,一旦撕了下来,就毁害了,崩溃了……还有一个杨凯若不知道的重要人物,丁仲麒。杨凯可以在丁仲麒面前流露真实的自己,因为丁仲麒像爸爸、像哥哥、像惰人,重点是,丁仲麒也是同性恋。医生说,他搜集海沙就是一种徵兆。他是属于温和的忧郁症患者,没有破坏性,也不会自残,他只是将无处可诉的伤寄托在某件物品上,就像他说不出理由,无意义的搜集海沙一样……原来你病的这么重……杨凯若坐在床沿,望着白色病床上更显苍白的他。她握着他冰凉的手,眼泪直打转。凯,你把我当亲人,那么我就是!失去阿威也无所谓了,一辈子不嫁人又怎样?我会照顾你,一直到你好起来……沉睡中的杨凯其实是醒着的,只是他不愿意睁开眼看见丑陋的自己。他不是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了,阿威的反应如他意料,但为何还是这么伤?这么痛呢?仲麒……你到了吗?怎么还不给我电话呢?***“你真是世界上头号大猪脑,没良心,大脑、小脑、延脑全被狗吃了的笨蛋一个!”林佑蓁如雷的咆哮轰得他耳膜嗡嗡作响。反了,反了!这个世界额三倒四了,他爱上一只母老虎,满脸伤痕累累,以为她的回应也是真心真意,没想到她又一剑刺穿他的心。他被同性的友人告白,竟被自己的亲妹妹数落的不像人!阿戚坐在阳台上猛抽烟,一肚子火无处可喷。“你把凯逼走了,他一定不会再回来了。”林佑蓁一想到此,沮丧得几乎快掉下眼泪。她重重地往沙发上坐下去,气老哥的直性子,却把杨凯伤的体无完肤。阿威别过头,简直不敢相信林佑蓁会这么责备自己。“阿蓁,你老哥被你喜欢的男生爱到了,你是怪我勾引他还是怎样?”林佑蓁星眸一瞪,语似硬咽。“凯是同性恋……我早就怀疑了。”“什么?”阿威差点阳台跌下去,他丢掉烟蒂冲到她面前激动的叫道:“原来你跟凯若早就知道了?”“不知道!”林佑蓁生气的说。“凯一定只告诉凯若姐而已,我只是猜的,谁像你那么笨!”“好!你们都比我聪明,一猜就中!”阿威赌气地坐上沙发。林佑蓁嘟着嘴瞪他。我们比你聪明,这本来就是事实嘛!她托起腮来,沉重地启口:“你记不记得凯拿到手机那一天?”“当然记得,是他一个凯子朋友送的……”阿威倏地一楞。“那个人就是仲麒?”林佑蓁睨地一眼,续道:“其实,我那时就怀疑凯是不是同性恋,但我一直认为是自己多心了。之前和他跷班去聊天时,我就发现凯似乎很忧郁,绝对不像平常我们看到那么天真的他。果真还是女孩子心思细密些。“跟凯若姐变成好朋友之后,我们经常聊到凯。凯若姐告诉我很多他大学时代的事,那么出色的人,为什么会那么孤独呢?凯若姐只说,应该跟他单亲家庭有关吧。凯曾跟她说他亲生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跟别人跑了,他爸又再娶,他在家没地位。”“我们的处境比他还惨啊!”阿威皱着眉回道。“至少你有我呀!”林佑蓁轻瞪他一眼。阿威抿了抿嘴,又陷入了极度的焦躁。“同性恋?我怎么也想不透,男人爱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事,爱上自己的同类有什么乐趣可言?”“迂腐!”林佑蓁啐了声。“凯借给我一本书,里面谈的是无边界、无禁忌的爱、自由,每个人都有爱的权利与自由!阿威皱起了眉。“失落的伊甸园?”“他跟你提过?”林佑蓁眼睛一亮。“于是我猜凯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其实我觉得没什么。”“没什么?”阿威可怀疑了。“你欣赏史恩康纳莱,不也是一种同性恋。”“胡说八道,我只是喜欢那老头的演技。”阿威反驳。林佑蓁站了起来,不耐地对他说:“不跟你这个死脑筋说话,我要去凯若家。你自己好好反省,如果你是凯,你会有多难过!”林佑蓁走了,阿威的苦思仍没有结果。如果他是杨凯,那是绝无可能的,因为他不是同性恋。但是杨凯那双受尽伤痛的眼神太清晰了,浮现在他眼前的时候几乎要吞噬了他。他一辈子只向钱看,爱?自由?对,他无知的可以,他只知道爱上一个人就是要干干脆脆的表达,不要做畏畏缩缩的蠢事。同性恋……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从来没遇见过,所以他压根没思虑过这回事,然而自己被一个男人爱上了,他才会激烈的反驳。无疑地,他成了刽子手……***林佑蓁快把门铃按坏了,就是没人应门。他们不在……不知怎地,林佑蓁心头万般不安。她冲下楼找公共电话,打到扬凯若家依然毫无回应。当她急得焦头烂额之际,她看见阿威的车驶来,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阿咸递给她行动电话。“打给凯若……或凯。”林佑蓁楞楞地接过电话,心中无限欣慰。哥哥会赶过来,想必释怀了……她赶紧拨了通电话给杨凯若。电话一接通,她就激动的叫了起来。“凯若姐,你在哪里?”阿威从车上看见她的表情瞬间刷白,心头跟着一紧,莫非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林佑蓁挂断电话立刻上车,匆忙地告知阿威医院的名字。阿威吓得瞪大了眼。“医院?”“先过去再说啦!”林佑蓁催促着。车身如电而驰,迅速没入黑街。***夜应该很深了吧!美国那边也许天亮了,东岸的海是什么模样呢?阳光洒在沙滩上,仲麒寄给他的海沙一定很温暖……杨凯若呆望着依然昏睡的杨凯。到底何时他才要醒过来呢?她轻轻贴近他的脸柔声启口:“凯……你受了什么苦呢?统统告诉我好不好?我会陪你,一直陪着你……”她眼也不敢眨的望着他,眼睛蒙上了水。“我一直以为我是最了解你的人……但是错了,如果你不让人了解,那么没有人可以了解你。你的过去、你的感情,没有人有权利剥夺这一切,但是……你也没必要自己扛,你丢掉一些好吗?发泄一下好吗?这样我怎么帮你呢?”杨凯熟睡着,像永远醒不来似的,他的安静让人恐慌,杨凯若心疼欲裂。凌乱的脚步匆匆而来,踏破医院死寂的空气。杨凯若抬起头,迎上那双震骇的黑眸,她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却又倔强地忍住不落,她拒绝在他面前脆弱。阿威千头万绪无言以对,看见她星眸藏泪,他苦不堪言;又见病床上人影憔悴,他难辞其咎,只能蹙眉,只有无言。林佑蓁冲了进来,仓皇地大叫:“凯?”“嘘!”杨凯若示意。林佑蓁立刻捂住了嘴,眼眶涌出了泪。杨凯若起身迳自往外走,两人跟了过去。直到脚步声远离了,杨凯才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发现手腕上有捆绑住他自由的点滴,他将目光投向漆黑的窗外。城市的星斗黯沉的可以,他眼目茫茫地几乎寻不着光点。他垂下眼帘,在下方的人造花园里看见三条他熟悉的人影。杨凯若头也不回的走着,不管他们跟的多紧,她只想呼吸一些新鲜空气。“凯若姐。”林佑蓁跑到她面前阻止她前进。她垂着秀眉,一脸担忧。“凯到底怎么了?”杨凯若抿着唇,不愿在阿威面前提起。阿威的声音从她身后而来。“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什么时候?”杨凯若猛地反身瞪视他。“凯可能一辈子好不了了!”阿威紧蹙着眉。“难道是我害的吗?”“你……”杨凯若强忍着再挥拳的冲动。林佑蓁扯了阿威一把,低喊:“哥,你不是答应我不准吵架了吗?”杨凯若气急败坏的转身往花园边坐了下来,气得她双颊胀红,重喘不已,眼泪一串一串磅礴而下。林佑蓁真想往他后脑勺狠狠掴一巴掌下去,她使劲地扯了一下他的袖子,立刻转身跑。阿威走到杨凯若面前,蹲下身来与她平视,指着自己的脸。“我的脸只剩一眼没挨过你的拳头,你现在就打烂它吧!”杨凯若一瞪泪眼,当真举起拳往前一挥。阿威手快的接住她的拳头,睁大了眼:“你还真打?”“是你自己讨打的。”杨凯若怒道。阿咸叹了口气,把她的拳头紧包在自己的掌心里。没错,是自己讨打,谁叫他爱都爱了,放不下也抛不开了。“我是认真的,我爱上你了。”阿威的眼神是他惯有的霸气。杨凯若红着脸噙着泪。“这个时候你说这干嘛?”“就是这个时候我才要说。”阿威语气坚定,随即又柔似叹息。“否则我不但会失去你,也会失去凯了……”杨凯若皱着眉看他,双肩不断抽搐,她的手还被他握在手里,她忘了抽回,或许也不想抽回。“我知道你说的是气话……也知道我把凯伤的很深,我明白了爱很自私,我无法接受他爱我又和我爱的你同居。我必须让你很清楚的明白我爱你,否则你会照顾他一辈子,所以,我要让你明白,就算要照顾他一辈子,也要我们一起照顾。”杨凯若花了好些时间才消化他的话。她有些不能自制地发抖,久久才说得出话来:“凯爱着你……你照顾他,他一辈子也好不了。”阿威皱紧了眉。“他到底生什么病?”一想到他的病,杨凯若就觉得不敢置信;若连凯那样的人都得了忧郁症,那么世界上有一半的人都已经疯了。“精神忧郁症。’杨凯若叹道:“医生建议我送他进疗养院,给他找一个固定的心理医生。阿成闻言一震。杨凯若幽幽续道:“其实你的拒绝只是一个导火线,把他的病症引爆出来而已,我知道……他其实已经病了好久好久了。“怎么可能?他那么年轻。”阿威同样不敢相信。“我在想,如果凯有你三分的坏就好了。”杨凯若伸出指头与他十指交会。阿威皱起了眉。“什么意思啊?”“这样他就不会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无可原谅的罪人,这样他就不用痛苦往心里面,这样他就不会笑给别人看,错往自己身上揽。”“你把我说的很可恶。”阿威想抗议。杨凯若把头低了下来,抵着他的额头,声声似叹:“阿威,我们好自私……”“你不自私,你为了凯付出太多,从现在起分一点给我。”阿威以手摩娑她的脸,拭去她未干的泪痕。“怎么办……凯还在昏迷,我却想吻你。”就是这样,所以他爱上她吧。她泼辣、刁蛮,似熊熊烈火,杀伤力特强,火爆又坦率,但他甘心被烧尽。
第九章
杨凯从窗外看见他们接吻了。他笑了,甜蜜的痛啊!他的笑容快要狠狠地把她的心捣碎了。林佑蓁拨开布帘透过玻璃的反光看见她了,所熟悉的那个带笑的杨凯,她听见了凯若姐说出他的病。凯……为什么会病成这样呢?快乐的活着不是才最自由吗?“阿蓁。”杨凯依然着着窗外,却叫出了她的名字。林佑蓁赶紧抹掉眼泪来到他面前,露出一个不大灿烂的微笑。“凯。”“你帮我去买点东西好吗?”连他的声音都是教人心惊肉颤的虚弱。林佑蓁直点头。“你想吃点什么,尽管说。”“我不饿……”他轻轻地笑了。林佑蓁发现他的眼神空荡地教人心寒,他好像看着她说话,事实上他的焦距根本不在她,远远地超过了她,穿遗了窗,也许落在花园中的某个背影,也许遥望着某一颗殒落的星辰……琳佑蓁不知道,但她只看见他的眼里没有她……“你帮我买一支笔、一本笔记本,我想写点东西。”他轻声说。林佑蓁点头。“还有呢?”“还有……”杨凯似乎困扰了起来。还有什么?他还想要什么?“瓶子……在我房间里,有很多装了沙子的瓶子,上面都贴了标签,还有很多空的瓶子……”林佑蓁心疼地看见他终于把视线移到她脸上,她紧咬着唇忍着不哭,因为她又看见他像个孩子似的笑了起来。“其实我那些装满沙的瓶子上面贴的标签都是骗人的,垦丁、绿岛……我根本没去那些地方装过沙,那些沙……几乎都是在外岛当兵装的,有的是工地里装的,甚至水族馆买的……我把它们贴上标签,好像我云游四海,好潇洒一般……”凯疯了……林佑蓁心碎的掉下眼泪。她看见的是一个这么完美的人,却彻底的疯了,她忿忿不平的想诅咒老天。杨凯垂下头,显得疲惫。“你帮我带一瓶海沙过来,摆在我的床头上,贴着白沙湾那一瓶……”“好……”林佑蓁哽咽地回道。杨凯抚着自己扎着针管的纤细手腕,哺哺自语:“那是仲麒送给我的沙……我真的去到那边……只有那瓶沙不是骗人的……”“凯……”林佑蓁好想抱住他,好想救他,但她无能为力,只能不争气的掉眼泪。她还是移动了脚步环抱住他的颈项让他偎在她怀里。杨凯就像个初生婴孩般纯洁,没有人忍心苛责他的是非。这样的拥抱,她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只有无尽的心疼,要命的心疼。“阿蓁……谢谢你爱我……”他气若游丝的嗓音软软地传人她耳里,引来无法自制的战栗。她点头,使劲的点头。“嗯!我不后悔爱你。”深吸了一口气,她用振作的语调接口:“我是你永远的妹妹。”扬凯又笑了,很幸福、很满足的笑着。妹妹……他又多了一个亲人了。**********************************************林佑蓁暂时离开病房,跑去找阿威告诉他们杨凯想要的东西。“我去拿吧!我开车方便。”阿威说。杨凯若直接把家里钥匙给他。“我很快回来。”阿威在杨凯若和林佑蓁的额上分别印下一吻便离开。杨凯若着着林佑蓁哭红的双眼,忍不住心疼。“凯什么时候醒的?”“他一直醒着……”林佑蓁又哽咽了。杨凯若一叹。“凯一点也不像发疯的人,他很清醒,也认得我们每个人。”林佑蓁不平的低喊。就是太清醒,所以他很痛苦。杨凯若只觉心如刀割。林佑蓁突然想起一事。“凯若姐,你知道谁是仲麒吗?”“仲麒?”陌生的名字。杨凯若纳闷的摇头。“怎么了?”“凯似乎很在乎仲麒这个人,哥说是仲麒送他手手机,他刚刚也提到仲麒,说白沙湾的沙是他送的。”那么凯失踪的那一夜一定和仲麒在一起。杨凯若睁大了眼看着林佑蓁。“我们去找仲麒,也许他救得了凯。”林佑蓁的表情令她失望。“听哥说,仲麒已经离开合湾到美国去了。”希望落了空,杨凯若诅丧万千,望着夏未初秋感伤的夜,她无奈地启口:“只有我们可以陪他了。小蓁,不要把他当病人看,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跟他相处。明天一早就转到疗养院去,医院的空气太糟了,连我们都快病了……************************************************依稀记得,医生来给他打了一针;他不喜欢那个高瘦面无表情的医生,长得跟他的父亲好像,连声音都刻薄。他似乎睡了一个长觉,醒来后精神奕奕,但他赫然发现,自己换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军人房,像天空。像海水一般水蓝色的房间,他手上仍吊着点滴,让他明白自已只是从一个监牢换到另一所高级囚房而已。但他并不反抗,因为他们三人始终在他身边有何好反抗?窗外的人工景色那么做作的美丽,他睡的很饱,觉得很舒服呢!“凯不爱吃苹果,你买那么多干嘛?拍卖大减价去抢的啊!”杨凯若一如往常,遇上阿威就开火。“一百块十二颗,不买是白痴。”阿威也不甘示弱的回吼。杨凯若一伸手就拍掉他胸前口袋里的半包烟,瞪眼叫道:“还有这个,你想害我们跟着你得肝癌啊!”阿威抢过香烟盒,指着烟盒回道:“看到没有、我没抽淡烟了。良心大家都有,你的嗓门降低一点,大伙会感激不尽的。”“你!”这是他所熟悉的学姐和阿威啊!他看见床头上摆着新的一本封面是海水扑滩的蓝色笔记本,上面放着一支钢笔和他的白沙湾瓶子。他更开心了,拿起瓶子把玩。杨凯若和阿威小心翼翼的将眼神飘过去。杨凯一抬头,他们又剑拔弩张地互瞪。“我想吃苹果。”杨凯笑的像孩子。阿威得意的仰高了下巴向杨凯若示威。“你看吧”杨凯若不屑一顾的别过脸。阿威跑到床边的藤椅坐了下来,一边切苹果一边说着:“其实这苹果一颗十块,还不是靠我的三寸不烂之舌加上色诱,才让那个斤斤计较的欧巴桑多送我两颗,保证你吃了我的爱心苹果之后,以后就不吃别的水果了。”“我看你改行去卖水果好了,A钱大王。”杨凯若回他一句。“那也不锗,薄利多销。”杨凯笑望着他们。他心理明白得很,他们装做若无其事,他们硬是把那件事遗忘;可他明白得很,他一切的一切……都清楚不过。“阿榛呢?”“被无情的老板压榨,周休还要加班。”杨凯若回答他。阿威大声澄清。“是客户赶着要啊!”扬凯天真的看着他们。“我可以做啊!学姐,你叫医生来把点滴拔掉,我可以回家了,我睡的很饱,现在一点事也没有。”阿威听了可紧张了。杨凯似乎不知道他早巳不在医院,而是在精神疗养院里!杨凯若也只得干笑。“好啊!我马上去跟医生说。”就在此时,杨凯的手机响了起来,阿威和杨凯若如释重负。看见杨凯似乎满心期待的接起电话,他坐向床沿,双脚愉快地摆动。阿威和杨凯若互看了一眼,两人退到门边,谁也不愿离去。四周很安静,静得只听见彼此交错的心跳,而杨凯柔软的笑语却成了刺痛他们的针。“我这边现在已经快中午了,天气很好……我现在在海边……哪里的海?不知道,我不知道它的名字,但它的沙没有白沙湾白,我想……也没有东岸耀眼……”这样幸福的口吻,这么无邪的笑容,教他们怎么忍心让他再次去接受外界混浊的空气?他们都知道杨凯等待的电话里那个人就是他们未曾见过的仲麒,杨凯若有一千个冲动想冲到地面前抢过他的电话告诉仲麒事实。她心碎地看见杨凯有了仲麒的声音抚慰,变得像孩子似的纯真透明。“不必担心我,你回去工作,我也工作,只是我这些天休假,我一个人流浪……好,我也寄一瓶沙给你。”阿威把杨凯若拉到走廊,优心仲冲地启口:“我觉得凯愈来愈严重了。”“本来就很严重。”杨凯若背贴着墙,垂头丧气。“医生说他抑郁太久,现在爆发出来了,我怕他会选择活在自已想像的伊甸园里,最后真的疯了……”阿威伸指按住她的口,朝她摇了摇头,她很少看见阿威这么拟重的眼神。“别说那个字,这世界三分之二的人都是疯子。杨凯若拉下他的手,无奈地回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杨凯讲了好久的电话,他俩进门的时候,他依然拴着柔和的微笑。杨凯若在床沿坐了下来。“凯,我刚刚跟医生说了,如果你觉得没事我们就回家吧。”阿威听了一震,皱起眉看着杨凯若。杨凯若续道:“不过他待会会来跟你做一次详细的诊断,你要老老实实的把他问的事说出来喔!”阿威明白了她的用意。但只怕杨凯的聪明连医生都瞒得过,杨凯……拒绝诚实。*************************************************林佑蓁独自在工作室里赶完了一张稿,她跑去买了一堆有关精神疾病的书回来读,黄昏日落,她打算晚上带点杨凯爱吃的零食过去。忽然,她听见杨凯原来的办公桌上的电脑传来讯息。她冲过去看,把邮件叫了出来。林佑蓁瞪大了眼,坐了下来仔细详读。是仲麒的回信,而且杨凯之前打的长信也在她错愕的眼中。我知道你说了谎。开头第一句就这么说,林佑蓁心头一震,脑中有一万个问号。你并没有休假,也没有一个人流浪,更没有到那个不知名的海边……也许你正孤独的在某一个地方,也许那里满是人潮,也许那里热闹非凡,但你始终孤独,因为心是孤独的,去了哪里都孤独。林佑蓁眨了眨眼,心脏怦怦乱跳,她对这个叫做仲麒的男人满是敬畏。记得我对你说的话吗?你的感觉胜于我的,但你所有的感受我也感同身受。你孤独我同你孤独,你微笑我同你快乐,你流泪我同你伤悲……林佑蓁目不转睛,她的心情随着文宇起起伏伏。你是那么其实的在我眼前喜怒哀乐,尽管我不是你的至爱,我甘之如饴……林佑蓁立刻把他的信列印了两份。将微温的纸张塞进包包里,火速的赶往疗养院。***********************************************心理医生跟他聊了整个下午,医生一走,杨凯望着窗外发了好久的呆,接着他写了很多东西,写完了,将笔记本藏在枕头底下,他又陷人冗长的昏睡。林佑蓁匆匆赶来,看见回廊上的两人。杨凯若正关上房门,她知道杨凯大概睡了。“到交谊厅去吧。”阿威带头走。一落座,林佑蓁就把信拿了一张出来。他们花了好长一段时间读完。杨凯的过去,他们不敢想象,也从末想象过的过去,列印了满满四大张纸。沉默,没有一个人说的出话来。“仲麒的回信,要不要拿给凯?”林佑蓁拿不定主意。“凯对医生的问题……掩饰的多么完美。”杨凯若答非所问,心情跌到谷底。“我回信给他。”阿威拿了信到另一间电脑室,两人赶紧跟了过去。阿威简单的打了一封信,重点是跟仲麒要了电话。感谢上天,仲麒正在线上。阿威抄到了电话,立刻买了十张电话卡拨过去。“这样好吗?”林佑蓁着急的对杨凯若说。杨凯若也不知道好不好,她垂头望着手中的信启口:“仲麒的信太深情太露骨了,我并不了解凯在他面前是什么样子,我想阿威和我担心的一样,怕凯看了信之后想起了那晚的不愉快,他又会把自己封闭起来。”杨凯若抬起头,目光移向认真讲电话的阿威”现在的凯……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我很怕……他只是不让我们担心才这样。”林佑蓁也如此认为,因为扬凯一向是这样的人。阿威挂掉电话,叹了声气。“他怎么说?”杨凯若急问。“他只是说,他了解了。”“然后呢?”林佑蓁问。“我听不懂。”阿威很苦恼。“你是笨蛋啊,”杨凯若忍不住叫道。阿威皱着眉回嘴。“他讲英文耶!我英文超破的。”杨凯若翻了个白眼,摆了摆手。“算了,我去看看凯。”阿威不情愿的跟了过去。这个仲麒也是怪人一个,说话跟凯—样,活像吟诗作对似的,听得他头脑都打结了,但他至少得到了一个承诺,他绝不会放弃凯!***********************************************一行人转向杨凯的病房。一开门就听见说话的声音。阿威的脑神经又一次打结,凯的英文溜得教他惭愧。他们知道他正在跟仲麒说话。杨凯侧躺在床上,说着,轻轻地笑著。杨凯若心疼地望着他,她知道仲麒跟他们一样,都以平常的态度来面对平常的他。“阿蓁,你来了?”杨凯收起电话,看见林佑蓁笑道。“是啊,我带来你最喜欢的糖果。”林佑蓁捧起一盒包装可爱的糖果罐。杨凯柔柔地笑着,却引不起兴趣。他今天几乎都无法进食,只吃了上午阿威切的一小块苹果,他食之无味。“阿威……”杨凯还是侧卧,轻掩着眼睫,苍白的像垂死的病人。阿威走了过去。杨凯虚弱的启:“我想跟你说话……”杨凯若和林佑蓁对看了一眼,俏俏地退出房间。阿威在他面前坐了下来。这是他向他告白后的第一次单独对话,阿威的情绪五味杂陈。可是杨凯却沉默着,空气是令人窒息的沉闷。阿威忍不住起身去开窗。就在他转过身打开窗户时,杨凯的声音从后面微弱的传来。“你敢抱我吗?阿威……”阿威的手僵在窗边,心跳如雷。他知道过去自己有很多轻佻的小动作,总是不经意就贴近他的耳朵、搭他的肩,但他并不知道他是同性恋。“我知道你爱学姐……学姐也爱你……这样很好……很好……”扬凯的微笑真的十分满足。阿威心一震,转过身来率性地回答:“我当然敢抱你,你是同性恋,又不是爱滋病人。”杨凯维持不变的姿势,缓缓地,他才又开口!“这里不是医院……医生也不是昨天的医生……你告诉我,我生了什么病?”阿威有口难言,坐回原座看着他。“低血压。”杨凯笑了起来,笑容维持的很短暂,他的声音细如蚊吗。“我疯了对不对?”“不对!”阿威立刻大声回道。“我疯了……”杨凯仍逞自说着。“从我发现自己喜欢男生之后我就觉得我疯了……我还记得你说过,只会逃避不敢面对的是孬种……我吓坏了……好像秘密被发现了一样。”“谁没有秘密!”阿威试着安抚他。“小妹说我喜欢史恩康纳莱,也是一种同性恋,”杨凯笑了起来。他就是喜欢阿威这么可爱的傻劲,他的无心之言,让他很痛,却很幸福。杨凯闭上了眼,轻声启口:“如果你跟学姐结婚,我可以当伴郎。”阿威故作哗然。“跟那个母夜叉结婚?我还想多活几年,你数数看我被她扁过几次次?”“阿威……”杨凯还是闭着眼,声音愈来愈虚弱。不必装傻……我知道,你们相爱……”阿威抿起嘴,看着他。知道自已毫无演戏的天分,尤其在杨凯面前,他的情绪丝毫不懂保留。“我现在……才体会仲麒的心情……”杨凯说了最后一句话,又沉沉地睡着了。阿威不知道他是真睡还假睡,总之他不再说话了,阿威也不敢出声。思索着他最后那句话,他有些懂了!凯爱着自己,而仲麒爱着凯,所以凯才这么说……他一直以为爱情就是这么简单酌东西,爱的本质简单,人性复杂,曲折迂回,兜了一大圈,伤痕累累后又回到原点。就只是单纯的爱情,但是有太多的变动,太多的理由,寻不着爱的出口,人与人交错在矛盾的情感纠结里,困得无法呼吸。阿威看着杨凯无可挑剔的睡容,理解了为何地说自己这样的人最幸福。他把事情都简化了,大摇大摆地走出一直线,而凯……错以为自己也能,所以恋上他,才发现自已的双脚已链上枷锁,逃不出囚牢,只好逃避、掩饰,最后逼疯了自己……************************************************三天了,杨凯的状况愈来愈糟,他拒绝进食,只靠点滴维持他薄弱的体力。丁仲麒一天固定给他三通电话,清晨、正午、夜晚,他把这三通电话像三餐一样咀嚼,只有听到他的声音时他最快乐。但到了第四天、第五天,丁仲麒突然不再打电话给他了,杨凯像个被拨去氧气罩的病人呼吸困难。医生说他得了厌食症,强迫他灌食,杨凯吐的几乎虚脱。杨凯把自已关在洗手间里,点滴吊在墙上,他坐在马桶盖上,在笔记本里画了很多设计图,厕所门被敲的砰然作暨,他丝毫没听见。杨凯若和阿威一下班就赶来,护士告知他们杨凯的状况,他们简直发狂。“他再不吃东西的话,医生就要强迫他装导食管了。”护士对他们说。导食管?!光是这名号就教人头皮发麻,简直像刑具—样。阿威猛摇头。杨凯若拍着厕所门苦苦劝着:“凯,你出来好不好?你不吃东西就不要吃了,你开门好不好?”没有反应。杨凯若心焦如焚。阿威贴近房门,大声启口:“凯,仲麒回信给你了。”那封信他们始终没拿给杨凯,因为仲麒每天都会打电话给他,杨凯像以前一样快乐,只是虚弱。这两天杨凯突然越发严重了,他们也发现晚上没有听见杨凯的手机响了。也许此时是让他看信的最好时候吧!杨凯若和阿威十分不安。终于,门打开了,杨凯的憔悴令人不忍于视,他怎会消瘦的那样快,他怎会苍白的那样惊人?!他们想伸手扶他,却深怕轻轻一碰,他就会彻底的支离破碎。“在哪里?”杨凯傻傻的问。“在你床上,我抱你上床。”阿威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抱起他,杨凯若立刻提起他的点滴袋跟了过去。阿威将他摆在床上,把信拿给他。杨凯伸手要拿,阿威又收回信盯着他说:“先吃点东西。”杨凯垂下眉头,楚楚可怜。“我泡牛奶给你,喝一口也好。’杨凯若哄着地说。杨凯直接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含糊的声音传来:“我不看后了。”双双一楞。他宁愿不看信就是不愿吃东西,或许,他认为那只是他们诱弓他出来的饵,根本没有仲麒的回信。杨凯好像变了,他开始会闹别扭,开始不理人了。从他厌食开始,他就不像之前那么头脑清晰了。阿威皱紧了眉,他滩开信,直接大声的念出来:“我知道你说了谎。你并没有休假,也没有一个人流浪……”杨凯突然掀开了被子,打断了他的话。杨凯奋力的坐起身,一手抢过阿威手上的信。那是仲麒,他熟悉的语调,他温柔的口吻,他依赖生存的营养素!丁仲麒突然和他断了音讯,他就枯萎了,几乎快死了。看完了信,杨凯突然扑至床沿。两人重重一吓,阿威扶住了他狂颤纤瘦的肩,杨凯若把垃圾筒飞快的移过去。杨凯的胃里空无一物,他迹近脱水似的呕吐,都只有干呕。杨凯若的眼泪被逼了下来,她吓坏了,那一刹那她真的觉得杨凯就要死了。阿威根本不敢施力,仿佛轻轻一个手劲就足以把他握碎了。杨凯趴在床沿疯狂的大哭起来,孩子般的嚎陶大哭,心碎绝望般的哭,他们从未见过他如此廖烈的哭。杨凯若按下呼叫铃通知医护人员后,立刻抱住了痛哭失声的杨凯,与他一齐哭泣。“凯……求求你不要哭了……这么多人爱你,为什么你还会变成这样?你不要哭……不要哭了……”杨凯若哭的比他还惨。医护人员赶来,几乎把杨凯吓坏了,他紧紧抱着杨凯若,拒绝让医生给他打针,手腕上的点滴管全都回了血,原本那样的清澈透明,瞬间染成了鲜艳刺眼的红色。好似他年轻纯净的生命,瞬间染上了绝望的悲。只有杨凯自已明白,他没有疯,他只是在找一个出口,他不需要这样的治疗,他只要爱。一分让他没有恐惧,让他觉得坦荡光明的爱。但是……那不可能了,这封信的日期是多少天之前的?仲麒不见了,遗弃他独自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他发觉自已不属于这个世界了,他变得白天嗜睡、晚上清醒,他吞不下任何东西,因为他的希望没了,仲麒不见了,他又剩一个人了……
第十章
林佑蓁远杨就听见病房里传来不寻常的声响,她急忙地在走廊上狂奔,却一个不小心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背。她痛呼了声,捂着鼻子仰高了头,却在瞬间一楞。男人有一张迷人的、甚至性感的俊容,那一双深邃的黑眸,似无底的黑洞,一望就陷人深渊。“你没事吧?”他的声音低沉磁性,窜流人身上每一个细胞都要陶醉。林佑蓁突然心跳加快,头昏自眩,她试着开口,如果错了,反正这里是精神疗养院,就让他认为她是疯子好了。“你是仲麒对不对?”是,他是丁仲麒。两天无法跟杨凯联系,因为他在飞机上,为他的病而疼着,思念他而苦着,如今他放掉一切又回来了。那个瘦若残木,苍如霜雪的洋娃娃,让他彻底的心碎,他眼中的凯美丽依旧,但怎么衰弱至此?仅仅一个多礼拜,系于太平洋的两端,仿佛跨越了阴阳两界,他凋零的似风中残花,他亦被思念折磨的如鱼失水。当丁仲麒出现在他出澎湃的泪眼里,仿佛是死亡的召唤,杨凯更加惊惧地整个人缩进了倚墙的床角。他终于确定了,确定自己疯了,才会这么清楚的看见丁仲麒出现了,他深情双眸依旧,他伟岸身材如昔。杨凯好像有一个世纪没见到他了,所以那一定是幻觉。他真的疯了,谁也救不了他了。所有的人都离开房间了,为什么他还站在他面前,那么清晰地烙印在他心头?杨凯深陷的眼眶飘零的泪,一颗一串地把他的心撕得粉碎。丁仲麒只好掏出行动电话,深深地看着他,当他的面打电话给他。铃声响,杨凯乍然骤醒似的二止刻抓起电话。“凯,你不信任我吗?”丁仲麒握着电话,望着地说。“我信任你,我要你来,带我离开这里。’杨凯无助的泣道。“我就在你眼前。”丁仲麒柔声说。杨凯怔怔地望着他,泪眸中的恐惧渐褪。他看见丁仲麒从口袋里掏出一瓶精致的三角玻璃瓶,里面装满了沙,瓶身上贴着美国东岸的标签。丁仲麒放下电话,走近他牵起他的手,将海沙瓶轻摆在他颤抖的手心里。他的声音,他的微笑,总是能让杨凯在黑暗中觅着了温暖。“让我抱着你,凯。”他伸出手,却不主动,他要杨凯全然释放地来到他怀里。凯最需要的是一直欠缺的爱,父爱、母爱、同性爱、异性爱……他统统能给,只要他愿意靠进他怀里。杨凯痴望着手中的瓶子。他为什么喜欢沙子呢?这些天他想了好久,想不出答案。他缓缓抬起头看着丁伸麒。如果他是沙,任风吹、任日晒、任海浪扑打。任足迹践踏、任流逝在每一道指缝……那么仲麒就是装拾的玻璃瓶了,将他牢牢地、小心呵护地包裹起来,打上了精致的结,贴上回忆的签……杨凯主动地伸出手环绕住他的颈项,紧偎入他宽阔的胸膛,像脆弱的藤植物只能攀覆在强枝粗干的巨木上生存。杨凯紧紧地抱住他,如同丁仲麒紧紧抱住他一般。杨凯深埋人他的宽肩,吸取他赖以为生的气息,泪水再度润湿了他的衣裳。“我没有疯……仲麒……我没有疯……”他声如泣血。“我知道。”丁仲麒抚着他的头,修长的手指穿过他柔细的黑发。即使病得这般憔悴,他的身上没有刺目的药水味,甚至依然飘散着一股令人迷恋的清香。他真的知道,凯比任何人清醒……“但每个人都认为我疯了,这里是精神病院,我亲眼看见一个跟我一样大的女孩在花园里玩草吃花……”杨凯无助的叫着。“那是他们,不是你。”丁仲麒依然柔声哄着。就医学的专业角度看来,杨凯的忧郁症的确不轻,但他绝没有疯,那是令丁仲麒最心疼的地方。“医生问了我很多愚蠢的问题,我筋疲力尽,难道学姐看不出来,阿威也看不出来吗?我画不出小时候过年围炉的画,我写了一首又一首诗,医生就宣布我病了,不公平……”杨凯把心思的委屈呐喊出来,只有丁仲麒的肩膀能让他肆无忌惮的发泄。“凯,你不需要对每个人诚实,也不需要总是为别人想,害怕别人的想法所以只勉强自己笑。你看,你在我面前的样子多可爱。”丁仲麒捧着他的脸笑道,但杨凯的眼神是极度的迷茫。“凯,你要自己跟他们证实你没疯。”他深情地、万般利息地轻吻着他失色的唇片,温柔的承诺他始终如一的柔情。从第一眼起,他就明白杨凯有如折翼天使降临在他生命中,他绝对可以爱他爱的很认真。“我在你身边呢!”着句话,足以胜过一切。**************************************************杨凯像是重新活了一遍,他拒绝再打点滴,开始听话的吃东西,虽然一开始还是吐的一塌糊涂,但他仍顺从的听从医生的话,宁愿吐出来也要吃下去。丁仲麒形影不离的陪着他,用手提电脑不间断地进行他美国电子金融的庞大事业。阿威也没让杨凯闲着,一些简单的平面设计也拿过来给他做。杨凯乐在其中,在他的笔记本里,画满了各式各样的设计草稿。丁仲麒对他说:“我要在美国为你办一个画展。”杨凯睁大了眼,受宠若惊的摇头。“我不行的,这些只是我的工作而已。”丁仲麒宠爱地环着他的肩,修长的手指游移在杨凯手心上摊开的笔记本,他的嗓音回荡在他耳畔,引来一阵阵甜腻的麻痒。“我喜欢你画的线条,你看,这重层的书面是不是很精采,再加上颜色,就像一个万花筒。”“我会在这里放上蓝色,底下是黑边,红色的点,用喷画的方式,渐层……好像有生命似的“像—颗心脏、血管、动脉,红色的生命,扑通扑通的跳着。”丁仲麒轻咬着他的耳朵,将他的手按在自已的心口上。杨凯的心随着他的心而跳动,他快他快,他慢他也馒。“我要带你离开这里,带你回美国,我们的家,由你来设计。”丁仲麒的额头轻抵在他鬓边,他眷恋不舍地亲吻他削瘦的脸颊。“医生会让我走吗?”杨凯有些沮丧。“只要你胖一点,我保证医生会赶你走。”丁仲麒笑道:“我决定一天喂你五餐。杨凯睁大了眼。“我又不是猪。”“如果医生不让你走,我就绑架你。”丁仲麒柔声笑道。杨凯看着他,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他轻轻地贴上他的嘴唇,细细地启口:“我想跟你走,我不要再做后悔的事……”***************************************************原来男人和男人之间真的可以有这样深刻的爱情,阿威和杨凯若来到房门口,阿威立刻决定拉着杨凯若离开。他一路上闭不吭声,被那个唯美的画面
困住了,他讶于自己竟觉得感动。“你怎么啦?”杨凯若狐疑的盯着他看。阿威陷在壅塞的车阵中,他一脸苦恼的将下巴靠在方向盘上启口:“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男人跟男人接吻。”“没看过猪走路也吃过猪肉吧?电影小说漫画都有这样的题材啊。”杨凯若觉得他大惊小怪。“可是没亲眼看过啊!”阿威以手托着下巴看着她。“你告诉我,当你知道凯是同性恋之后是什么心情?”“当然是哭的半死。”杨凯若白他一眼。阿威凑近她的脸,杨凯若在霎时嗅到了醋昧。“既然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还是爱着他?”杨凯若嘛起嘴,一把推开了他,挑衅的口道:“因为遇不到比他好的男人啊!”“我不够好?”阿威皱眉了。“你?爱钱、小器、粗鲁、没脑筋、脾气坏、嗓门大。直性子、惹人厌……”杨凯若一连串的数落,阿威听不下去了,大叫了声:“太过分了吧!你把我形容的跟废物一样。”阿威邪气的瞪她。“你爱上一个废物,证明你的水准也没多高嘛!”杨凯若瞪大了眼睛。“我可从没说过我爱你。”“对,我就是从没听你说过你爱我,所以让我提心吊胆,疑神疑鬼,你是不是还爱着凯?”阿威又贴近她的脸。杨凯若一点也不心疼的用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阿威捧着脑袋痛呼。杨凯若瞪着眼,红着脸回道!“你以为我是见一个爱一个的女人吗?阿威装可怜的扁着嘴看着她。杨凯若的脸依然烫红,状似委屈地续道:“我的确很想改变凯,但现在我才知道这样给他多大的压力,不管我装的多么不在意,他还是敏感得接收的到。现在……凯真的是我的弟弟了,而且我真的很感动,仲麒是个完美的情人。”阿威更靠近了她一些,差一点就要吻住她的唇。“看来,我得早日让你成为我的人。”倏地吻上了一片柔软的手心,阿威怔怔地望着她。杨凯若则是瞪着他,一手紧捣着他的嘴“你思想怎么这么下流?!”阿威拉下她的手夸张地叫道:“小姐,你都二十有八了,还装清纯啊?”杨凯若握起拳头抵在他的下巴,红着脸低吼:“这叫原则问题,下流胚子!”阿威实在怕了她的暴力,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拳头离开他的下巴。他清了清喉咙,趁她双颊热度未退的刹那闪电似偷了她一吻。杨凯若瞪大了眼看见他笑的贼。“嗯!我尊重,也欣赏你的原则,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结婚好了。”啊!他真是佩服自己的机智、浪漫,甜言蜜语化做一滩春水,非把她感动得抱着他亲吻不可!但他错了!他忘了杨凯若可非同其他女子,她的思考逻辑一向诡异。杨凯若怒气冲冲的尖叫:“结婚?你居然为了想得到我的身体而要跟我结婚!”天啊!阿威简直快翻白眼。此时车阵终于移动,阿威只得开着车,注视前方回“你以为我会轻易把自已套牢吗?当然是因为爱你才要跟你结婚啊!”没有看着她说的承诺,杨凯若半信半疑。她忽然起身向前倾,挡住了他的视线,吓得阿戚大叫:“喂!你想同臼于尽啊?”“再说一次!”阿威快要看不到前面的路了,车子又多,他嚷着再说一次:“你想同归于尽啊?”“不是这句!”杨凯若拍了一下他的猪脑袋、这才回到侧座。恢复了视线的阿威赶紧将车身住旁一靠,暂停在路旁,别过脸看她。“你知不知道,过度使用暴力是会短命的?!”杨凯若脸上写着那又怎么样?她才不在乎呢!“而且谋杀奈夫的罪名可不轻哪!”阿威提醒她,否则他迟早有一天会惨遭她毒手。没想到杨凯若仰头大笑,气得他快头顶冒烟。“你给我认真—点好不好?!”阿威吼道。杨凯若学他贴近他的脸,不但大眼睛秋波荡漾,还使坏地对他挑了挑眉回道:“你放心,我要是谋杀亲夫,我也会跟着殉情的。”看不出这个没气质的男人婆也有这么淘气的时候呢!阿威可不示弱,他倏地封住了她的口,惩罚似的咬住她的唇。他们之间,一定有着前世今生的纠缠,才会这么互不相让,才会如此火爆激情。他们心中同样感激着一个人,杨凯。为爱而伤、为情而苦的杨凯,牺牲了自已,却让他们明白了爱的道理。他们都曾懵懂迷乱地爱了一回,终于在对方眼中找到了永远,而杨凯,他们由衷的希望他的眼睛也看得见未来。他们的幸福,是因杨凯而来的。************************************************丁仲麒在走廊上遇见独自前来的阿威。回到这里这么多天,他们首次面对面,爱着杨凯的他、杨凯爱的他,深深凝视着,阿威突然很想跟这样的男人有一次深刻的谈话。他们来到后庭院,阿威点了一根烟,也送了一根给他。丁仲麒接过了,轻轻笑道:“我们抽同一个牌子。”这话似乎在暗喻着什么,阿威很清楚。他找了一座石墩坐了下来,开门见山地说:“我承认,我之前很排斥同性恋。”“之前?”“是啊,直到认识凯和凯着,他们两个根本颠倒了性别。”阿威快人快语。“同性恋、异性恋……都只是爱情的信徒而已。”丁仲麒的声音很柔软,听了让人觉得舒服。“我承认我的信仰不好。”阿威吸了一口烟,把丁仲麒逗笑了。“单纯的相信爱情,这样很好。”阿威睨着他。”女人那么可爱,为什么你不爱?”“爱啊!”丁仲麒笑道。他抽烟的模样很优雅,像个贵族。“只是爱不一样。”这就是阿威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爱就爱了,有什么不一样?“就像凯那么好的人,却生了这样的病。”丁仲麒的语气藏不住心疼。阿威皱起眉来。“我也觉得奇怪,在台湾十个有七个单亲家庭,有人无所谓,有人受不了。”丁仲麒叹道:“每个人承受压力的能力不同,有人觉得生离死别没什么,有人只是看见了落叶就会崩溃。”丁仲麒的目光投向前方素雅的白色建筑,续道:“住在这里的每一个人,有比凯还年轻、比凯还不幸的,也有比凯富有的,比凯幸福的,但这之间的差距难以衡量。如同亿万富翁会觉得自已贫穷,乞丐却觉得自已富有,只看你如何看待。”跟他说话,真的有点吃力。阿威很努力地消化他的话,得到一个结论:“其实每个人都是疯子。”丁仲麒笑了,才要开口,阿威抢过他的话:“但疯的定义和程度不同。”丁仲麒看着他笑,他想阿威明白他的意思了。“奇哉怪哉!世上无奇不有。”阿威摇摇头,又吸了一口烟。“我要带他回美国。”丁仲麒的语气很深情。“带他到一个没有歧视的地方,让他真正的活。”“有这样的地方吗?”阿威十分怀疑。“有爱的地方就有。在心,不在环境。”丁仲麒笑道。坦白说,阿威十分感动,他看着丁仲麒的眼光充满男人的激赏。杨凯的生命,只有丁仲麒有能力让他死而复生。“我一无是处,根本不配让凯爱上我。”阿威说出这句话时,其实真的没有自尊的。“怎会”丁仲麒笑道:“你有我没有的,所以凯爱上你。”“哪不会。”阿威的单向思考又出现了。“我没你帅,没你有钱,没你体贴。凯若骂的对,我是个冷血动物,是我的刻薄害得凯被送进疯人院。”“我反而高兴他这时候被送进来。”没想到丁仲麒这么回答,阿威差点从石墩上摔下来。“如果等到他被伤的透彻,他的心全碎了,面具拆不下来了……他完全的疯了,那就没希望了……”丁仲麒的话飘荡在风中,是初秋的午后了,开始落叶了,柔柔地吹走一地落寞的沧桑。西边迷蒙的夕阳却依然璀璨耀眼,日落会再升,他们仍有希望……***********************************************阿威一打开门就仰头大笑三声,从设计图里抬起头来的林佑蓁白他一眼,在杨凯的办公桌前整理东西的杨凯若也丢给他一个杀人的目光,两人异口同声的喊出:“你疯啦?!”阿威简直是跳进门的,快乐的叫道:“股市大涨,一路长红,天助我也!”他跳到林佑蓁面前,屁股抵着她的桌沿笑道:“小妹,老哥没骗你,明年初绝对让你去欧洲玩。”“哼!我才不信。”林佑蓁不领情。阿威跳到杨凯若身旁,一手揽住她的肩。“你不去,那我跟凯若去蜜月旅行好了。”林佑蓁回过头叫道:“那怎么行,我也要跟!”“你跟去干嘛?当飞利浦啊!”阿威回她一句。“不管!”林佑蓁大叫。阿威笑嘻嘻的说:“我计划退出大陆那边工作室的股,把这里的事业搞大一点;业务的工作也辞掉,专心接室内设计的工作。那些建筑业的肥羊跑不掉,将来我要包下整个工程,一个月只要接个两间房子,我们就不愁吃穿了。’她得意地拍拍杨凯若的肩继续他伟大的幻想。“你呢!把那边的工作辞了,房租退了,这里的老板娘让你当,我的床让你睡。”“你打算多少钱请我?”杨凯若斜睨着他。阿威可怜兮兮的说:“亲爱的老婆,我的人提供你当沙包,风吹雨淋,日晒雷打的在外面跑生意,你只要舒舒服服的坐在这里画图吹冷气,你还要我付你薪水?!”亲爱的老婆?!这种话他敢说她还不敢听呢!杨凯若笑里藏刀的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鬼主意吗?向钱看齐的大老板,我一个月少说要寄两万块回家养老,你要让我当不孝女啊!”“两万块而已,帐号给我,我一口气汇两年份下去。”要是之前的阿威说出这种话,那可真像要剥他的皮一样痛苦。林佑蓁不禁要高唱爱情真伟大。她甜甜地笑道:“哥啊,我改变主意了,欧洲你们去蜜月吧,我要去美国!”“你到哪都要当电灯泡,去美国干嘛?打优凯和仲麒安宁。”“人家才不像你那么小器呢!仲麒哥肯定每天请我吃好穿好的,才不像你,天天徘骨便当。”“哪有,今天是鸡腿便当。”阿威抗议。‘哼!不跟你说了,我要去看凯。”林佑蓁离开座位。“一起去吧!”杨凯若挥开阿威的手。阿威感叹人难做,他真是天生命苦,将来肯定被这一大一小两只母老虎吃的死死的。三人—路吵吵闹闹的来到疗养院,赫然发现病房是空的,杨凯和丁仲麒都不见了,室内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阿威慌张的大叫,“仲麒该不会不说一声就把凯带走了吧?”“凯他们的东西还在啊!”杨凯若看见桌上整齐的电脑和书。那么他们又到哪里去了?**************************************************其实他们也没去多远。丁仲麒开车载杨凯来到基隆北海岸,驶进和平岛,夜里浪声澎湃,岸石耸伟。丁仲麒牵着他的手,跨过石岩,攀上巨石,找到一处视野辽阔的石块,两人倚坐了下来。漆深的夜不见天海之隔,他们只能以远处点点的渔船灯火来判别海天一线。丁仲麒拉开风衣将杨凯暖暖地包围在自己怀里。空气中是海独特的咸味,嗅着这自由的空气,杨凯感到前所未有的呼吸顺畅。“好像有一首歌是这样唱的,IfIWasblessed-wishjustonewish.
Totakemethroungmylonelylife.I'dwishto-gobacktothedaythatImetyou.”杨凯细细地笑了起来。丁仲麒也柔声一笑“我歌唱的不好。”“不,很好听……如果我只能选择一个愿望……我也会选择和你相遇那一天……”杨凯的柔声细语随着海风飘送人他耳里。丁仲麒拥着他,心中有万缕柔情,似海荡漾。杨凯仰起头,眼中有星辰似的天真。“仲麒……你为什么爱我?”“如同我第一眼见到你说的第一句话。”他柔声笑道。“我一眼就知道你是……”杨凯喃喃地回忆,却不明白。“我一眼就知道你和我是同一种人,一眼就知道你是我要找的人,一眼就知道……我爱你。”他低下头,重重地吻他的唇。睁开眼,杨凯的眼神依然困惑。“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爱我……”“你明白的。”丁仲麒抚着他的脸。“只是你不敢接受。”他诅的一点都没错,所以他才会患了忧郁症。杨凯仿若叹息地启口:“其实……我比谁都幸福,那么多的爱宠着我,我却害怕得不知所措,如果我勇敢一点,根本不会发生这些问题……”“想通了就好。”丁仲麒宠爱地拍拍他的头。“让我说,我不想找任何代替品。牙医对我像父亲疼小孩一样,阿威把我当兄弟,我发现那是多么幼稚的爱情。念书的时候,我没有任何朋友,我只觉得自己是异类,不敢跟人接触。我暗恋老师、功课好的同学,所以我努力用功;上了大学,我决定改变,每个人都喜欢我,我也发现接触人群是一件快乐的事,于是……白天和夜晚就有两个我,我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我。”杨凯靠在他胸前,聆听他强劲的心跳,他毫不自觉,其实他早已爱上这股温暖的节奏。“在我还分不清自己是否爱上你之前,你怎会这样爱我呢?”“我无法给你解释,这并没有理由。”丁仲麒望着漆黑的海,他知道夜是深的,但海水依然是清澈的,像他爱着澄净的杨凯一般。“就是理由,……”杨凯豁然开朗似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我都会为他找理由,这本书为什么这么写?这首歌为什么这么唱?那个人为什么这么说?我为什么是同性恋?我有好多好多理由,一个我这么问的时候,另一个我就说了很多理由,然后就把我困得死死的。”“现在你不需要任何理由,也没有另一个你,你只要当你自己。”杨凯仰起头,夜幕像突然发光,原来是风吹散了云层,露出一夜璀璨星光,他笑的自然又美丽。“明天我要跟心理医生好好的聊一聊。我要出院。”“我已经为你准备好机要了”丁仲麒笑道。“我还想说一件事。”“什么事?”“我会爱你像你爱我那样深。”“不须要比较。”“没有要比较,没有理由……”经过一整天的长谈,医生终于离开杨凯的病房在门外与丁仲麒照了面。丁仲麒什么也没问,医生什么也没说,只告诉他一句话:“你进去跟他谈谈吧!”丁仲麒轻蹙起眉来。医生临走前又回头对他说了一句:“跟他谈完后麻烦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医生走了,丁仲麒不安起来。杨凯答应他会跟医生诚实的面谈的,从医生职业的表情,丁仲麒看不出结论。他迫不及待地将脚步拉到杨凯的身前。杨凯习惯性的侧卧,闭着双眼,似乎是倦倦地睡了。丁仲麒不忍唤醒他,他坐在床沿,伸手轻轻理过他额前的发丝。睫毛轻颤,杨凯缓缓地半睁开眼。“凯?”杨凯又合上眼,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仿佛有他靠在身边,他就无比满足。他想休息就好,让他睡吧?丁仲麒拉高他的被子覆在他肩上,准备起身到医生那里去。却在起身刹那,杨凯唤住了他!“仲麒……”丁仲麒反过身,弯下腰来凝望着他澄澈依旧的双眼,深情又心疼。杨凯深深地望着他。他绽放的笑容那么无邪纯净,刹那间震撼了丁仲麒的心。“我还没有美国签证呢!”丁仲麒一楞,竟一时回不过神来。杨凯坐起身,刚刚的疲倦一扫而空,或者,他始终精神奕奕,他有些兴奋,就像第一次要出国旅行的孩子一样兴奋。“我已经有护照了,那是我为了我那些空瓶子做的准备。可是我没有美签听说美签不好过吧?我得赶快去办才行……”丁仲麒抓住了他的肩膀,怔怔地望着他。杨凯笑脸迎人。“医生请你到他办公室办出院的手续了吧?”原来如此……丁仲麒一颗心在坠入黑暗后重见光明。他做到了,他用自已的清醒证明自已是正常的,他如此轻易的掌控了他的心情起伏。丁仲麒抱紧了他,像是惩罚他的淘气,更似激动于拨云见日后的光采。他紧紧地吻他。“欠你的,我用一辈子来还。”杨凯还圈着他的脖子,埋在他的颈项柔声说。“不要下这么重的承诺。”丁仲麒抚着他的发丝回道。杨凯快乐的笑了。“这不是承诺,而是一个目标。”丁仲麒深深地望他。“我不要你还人情。”杨凯笑着摇头。“不还人情。仲麒,我们要一起生活了,你是我的人生目标,我想做的跟你一样成功,尽管我们所学的不同,你是企业家,我是设计师,我会去珍借我有的才能。医生给了我很多建仪,我最喜欢的一个,就是从新生活中找新乐趣,从乐趣中找生命、找成就感、找企图心。仲麒,我会很努力的工作,对,如你所说的,我要开画展,我要做设计,可是不要你帮我,是以我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来。”丁仲麒的微笑充满鼓励,他恋着那双璀璨重生的闪闪星眸,他深陷其中。“我不想再是个脆弱不堪的玻璃娃娃。”杨凯认真的对地说。他露出一点点沮丧,却让他看起来更可爱。“其实医生根本不愿意让我走,他不信任我。”“是你先不信任他的。”丁仲麒的回答一针见血,他仍带笑。杨凯的表情很无辜。“我跟他签了切结书呢!保证栽会按时吃药,三餐正常,保持适量运动与心情愉快。”丁仲麒笑出声来。“他在套我的话,想问出你跟我的关系。”杨凯有些幸幸然地说。他再也不保留情绪了,丁仲麒看着他一天天进步,表情一天天多。但他听了这话,却稍稍一僵;凯最在意的,也几乎是构成他囚禁自己的原因……他始终恐惧别人的眼光、知道他是个同性恋……那,他会怎么说才能证明自己已经无碍?杨凯的表情,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无辜又忏悔。“我说谎了……”他就知道……丁仲胆几乎要叹出了气,但他舍不得,他怕他伤了心。他只是拍拍他的头,温柔的眼神没有任何责备,他很清楚这样的心病非一日而愈。“我跟他说你是我唯一的哥哥。”杨凯细声说。“如果你这么认为那么我就是。”杨凯有突然笑了起来,他的额头与他碰在一起。“我说,对外人你是我哥哥,但实际上,你是我唯一的情人。医生知道了,我都坦白了,他没有笑我,让我很感动。”“凯。”丁仲麒的心被他搞的心慌意乱,他皱起眉来捧住他的脸。“你故意捉弄我?”杨凯主动地贴上他的唇,轻易就抚平了他所有的情绪起伏,一颗心只为他而跳。“我没有。”杨凯笑的温柔。“能治好我的只有你而已。我记得你对我说过,如果你病死了,你也会治好我,只有你看得出来……我已经病得很重了。”“我在你身边,你就不会死。”丁仲麒说的极轻,但心意极深。“我明白。”杨凯偎进了他怀里。“就是这句话……你在我身边呢……”*****************************************************帮杨凯若过了二十八岁的生日后隔天,杨凯和丁仲麒就飞往纽约去了。他们一走,秋天就真正来了,杨凯若心头好像空了什么似的,下午送走了他们,夜色一来,她全失了魂。杨凯什么也没带走,他房间里的东西都是过去的束缚与包袱,他柜子上陈列的玻璃瓶依然整齐地放在原位。他再也不需要那些瓶子来装他的伤了。杨凯若呆坐在他的房间里,只想流泪。阿威走进她,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伸手拭去她脸上的眼泪。“你跟小妹,一个在这里哭,一个在家里哭,那我是不是该到疗养院去哭?这三个地方都是凯待最久的地方。”杨凯若吸了吸鼻子说:“你应该回家看小蓁,凯走了她一定很难过,我至少还有你。”阿威一屁股坐在地上,托着脸颊扁着嘴看着她。“我真搞不懂你们到底在哭什么?凯离开了是去展开他美好的新生活,你们一把眼泪一粑鼻涕的,好像他再也不回来似的。”“说你冷血你还真的没感情啊!”杨凯若生气的瞪眼。“人家我们是喜极而泣,虽然舍不得凯,但还是祝福他重新走出自已,哪像你,还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谁说我无情?我可是眼泪只往肚子里吞耶!”阿威大声反驳。杨凯若蹲下身来与他平视,一双泡了水的大眼隋还是依然逼人。阿咸被她看得心慌意乱,俊脸一红,叫道:“你怀疑啊!难道真要叫我哭给你看?”“我问你,如果今天离开的人是我,你会不会为我流眼泪?”“那是不可能的事。”阿威一回答,脖子立刻被她紧紧掐住,阿威胀红脸几乎无法喘气。他赶紧反抓住她的手腕大叫:“你不可能离开我的啊!”“没有不可能的事!”杨凯若下手毫不留情,阿威还不怕死的叫道:“除了我以外有谁敢要你?”“什么?!”杨凯若不但掐着他的脖子,整个人把他压倒在地。这可是好机会,阿威倏地一反身,将她反压在自己身体底下。他是何许人也,哪那么容易就让她将自已制服?杨凯若瞪大了一双快喷火的眼睛瞪着他。“你不可能离开我,因为我不会允许你这么做!”阿威笑道“哼!”杨凯若重重哼了声,扭过头去不理他。“凯若,凯若……”阿威唤着她的名,俯下头将嘴唇贴在她耳畔。他细细的胡渣轻轻摩晕着她纤细的颈项,杨凯若在瞬间狠狠—颤,血液全冲向脑门。“换一个同居人吧……”他咬着她的耳垂说。杨凯若除了发抖,说不出一句话。杨凯若,他没见过比她更可爱的女人了。她比谁都凶悍,比谁都粗野,却也比谁都纯洁,比谁都善良。他爱上她霸气的天真,爱上她傻气的刁蛮,他们相爱的理由似乎很雷同,他们根本是同一种人,似乎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在找和自已契合的人,一旦遇上了,爱上了,就可以很痴、很狂、很疯颠。************************************************在窗外三万英尺的云端之上,交缠的情愫相互辉映。越过了国际换日线,越过了生命的喜悦,杨凯始终望着小窗外白别如雪的云堆,不敢相信自己置身在天空之上。他的记忆从不曾如此清晰,所有他刻意遗忘的、假戏真做的、是非不清的种种都倒带似的过滤了一遍;令他意外的是,他没有半点恐惧。像飞机突破了云层引起的乱流震动,他的年轻生命就像如此,冲不破自我枷锁,他吓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但一直有一双温暖的大手紧握着他冰冷的手,自掌心直达心脏,温暖他阻塞的血管与失措的呼吸;直到机身穿越了千山万水,趋于平稳,在无垠的天际翱翔,连世界都在它身下,只剩一望无际的白,最干净的白色,没有任何污点。杨凯才豁然开朗似的,一直凝重着窗外;即使看到的只有单一色的白,他却深觉美不胜收。空服员送来了餐点。丁仲麒按了一下杨凯的肩膀,把专注于外的杨凯给拉回神来。杨凯别过头,从白色世界回到了他脸庞,视觉的短暂停留让杨凯几乎错以为了仲麒的脸上发了光。他脸上是散着柔美光芒的,那是他的笑容。“看了这么久,你看到了什么?”杨凯想了一下,笑着回答他:“看到我自己。”丁仲麒柔声笑道:“我也看到了,像白云一样干净的你。”“我还看到学姐和阿威。”“我想,他们现在很幸福。”“我和他们一样幸福。”丁仲麒疼爱地拨拨他的发丝,他的声音在此时满是幸福。“幸福其实和空气一样,一抓就有,但因为是无形的,许多人以为什么都没抓到,所以又放开了。很可惜,也很愚蠢。你看,我们连呼吸都是幸福。”“幸福……”杨凯喃喃地咀嚼他的幸福。对他而言,丁仲麒给他的巳经不只是幸福而已,而是生命金钱无以衡量,物质也无以算计的生命。丁仲麒为彼此倒了半杯红酒,举杯敬他们的幸福。杨凯深深地望着他,他希望这样的幸福,学姐、阿威和阿蓁都能够体会拥有。“我想……我还是会寄一瓶东岸的海沙给学姐他们。”杨凯若望着手中那瓶透明的玻璃瓶,八分满的细沙随着她的晃动而晃动。她靠在阿威裸露的胸膛,笑的和杨凯期盼的一样幸福。她曾经盲目爱着的男孩,这瓶沙困住了他,如今释放了他,她不也如此。凯,她不会忘了自己曾经那样深刻地爱他,如今爱升华了,她也学会珍借所爱,全心去爱身旁的男人。“他们两个……好像脱离了现实一般。”阿威环着她,双手与她合捧着沙瓶。“他们……本来就是与我们不同世界的人。”杨凯若轻声启口,仰起头与他的唇吻合。就是这种辛酸甜蜜,为爱憎加了味,发了酵,结了果,盼了未来,许了一生……(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