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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ξ 蓝色文苑 ξ☆【本文作者】: 〖e-mail〗: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花店前的那条马路上。
我一直觉得从我面前走过的每一个人,都有着一张不同的脸,有着各自的光彩,没有人的光彩可以凌驾于其他人之上。
直到他站在对面的马路上,映入我的眼帘,我在突然明白何谓光彩夺目。
也许会有人笑我不过是看到一个外形特别出众的人罢了,有谁看到俊美男子出现在自己眼前不会感到眼睛为之一亮呢?
可是,我很清楚那是不同的。
他是一个很不一样的男人,周围仿佛绕着一道柔和的风,谁也无法抓得住他的动向。
一个像风的男子。
我看见他从对面的马路走过来,将花店里的红色玫瑰一把抓起放到我面前。
“加一束满天星。”只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小心的包装好点缀着满天星的花束,他给了我几张百元大钞,还没来得及找他钱,那个像风一样的男子就这样消失在我眼前。
唯一的一句话,却一直缠绕在我心中久久不去。
一
“舞扬,听说你要回纽约了是不是?”莎兰那睁着一双迷蒙的水蓝色大眼,望着一旁拿相机朝建筑物按下快门的段舞扬。
此时的希腊上空是一片晴蓝,只有薄薄的几片云彩飘在空中,但天气十分凉爽。段舞扬就坐在神殿前不远的岩石上,对准被阳光斜射而呈现光影对照的女神石柱,找出最美丽的角度按下快门。影响西洋建筑至巨的希腊神殿,基本上都是以长方形为主体,周围有巨柱成列的回廊。不过在岁月的侵蚀下,大多只剩下一根根巨大的柱体。
段舞扬拍的女神石柱,是属于爱奥尼式柱的耶瑞克提翁神殿,其他两种柱式他早在之前就已经拍摄完毕。
听见莎兰那的话,段舞扬只是微微一笑,淡淡的笑容里有说不出的潇洒与自在,完全不同于她眼中明显的依依不舍。
莎兰那轻蹙起秀眉,有些气恼地盯着眼前狂傲却又无比俊美的男人,气他的毫不在乎。
“什么时候回去?”气归气,她仍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迷恋着眼前的男人。
“后天一早。”收起相机,将收拾的动作交给助手处理,段舞扬伸手解开胸前的衬衫扣子,露出一片古铜健壮厚实的胸膛,颈间挂着一条有着银制坠饰的皮链,在阳光底下闪闪发光。
“为什么不多留几天?”莎兰那掏出手帕帮他擦拭额际的几滴汗水,动人的蓝眸不时发出诱惑的光芒。
“来这里只是工作,工作完了自当回去。”低沉温和的嗓音有着眷恋的意味,不过令他眷恋的地方不在这里,而是远在地球另一端的纽约。走遍世界各地,也只有纽约是惟一令他想要停留的地方,因为那里有他多年的知心好友。
“你在这里工作了一个月,都不会好好的玩过,何不多留几天看看这里的其他地方呢?”这些日子她都很安静地陪他工作,好不容易等他工作完正想邀他一同玩乐,却得知他即将回国的事,怎不让她埋怨?
“一个月还不够久吗?”若不是需要多一些的景致来呈现完整的希腊,他根本不会在这里待上这么久的时间。
“舞扬,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喜欢我?”天之骄女的莎兰那,还是第一次拉下脸来问一个男人这样的问题。可是看到段舞扬那张阳刚俊美的脸庞、修长的身材、不羁的气质,这一切的委屈都是值得的。活了二十六年的时间,见过的青年俊彦何其多,没有比他更好的男人了。
唉!用膝盖想也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真该让她看看他那群好哥儿们的,那她也就不会流露出天底下只有他才是男人的饥渴表情。“莎莎,我们当初说好的……”
感情生活上他一向节制,虽然不专一但也不滥情。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莎兰那不会是他追求的对象,所以并没招惹她的意思。他们两人的开始是在她的追求下,同意彼此仅止于性伴侣的关系的。
“我知道,你就不能回答我你也有点爱我吗?”莎兰那叹了一口气,不由得咕哝了起来。当初段舞扬之所以会答应她的提议,就是因为了解她不是那种不识相的女人。只是感情这件事实在很难控制,不是说收就收那么容易。当初她的心还没陷得如此深,以为自己一定能有脱身的空间。
“莎莎……”
“我会努力忘记你的,你害我想哭了。”咬了咬丰润的红唇,莎兰那的一双大眼已经蒙上一层泪光。
“对不起,莎莎,是我不好。”他笑着拭去她眼角即将滑落的泪珠。
“少来了,说得一点愧疚感也没有。”她就是气他一点也不在乎的模样,爱的却也是他这模样。段舞扬耸耸肩,有点狂放的笑容淡淡地挂在嘴边。
“最后一天只能陪我。”这要求不算过分吧?
“好,最后一天陪你,这样你满意了吧?”
莎兰那点点头。
怎么可能满意?除非他能永远陪伴在她身边,否则她永远也不会有满意的一天!
正值暑假期间,机场里人来人往,各色的人种在机场大厅里等待,偶尔还可以听见有人瞧见明星所带来的骚动。
萧风音手里捧着与他的身材不相符合的超大花束,脚边放着一块牌子,上头写着一个简单的“扬”字,右下角不起眼的标明“龙昭”两个小字,若不注意看还真是瞧不到。
感觉手臂上的花束又开始有下滑的趋势,他稍微蹲下身,用膝盖往上一顶,将花束重新紧抱在怀中。
昭哥的朋友为什么还没来?他都已经等好久了,难道班机误点了吗?
这么大的一束花,昭哥一定很喜欢这个叫作舞扬的女孩子吧?可是他为什么不亲自送过来呢?虽然说昭哥掌管了一个很大的企业,可是有凌哥他们的帮忙,应该也不会忙到哪里去才是,因为平常老有一大堆空闲时间往他的店里跑,怎会连个送花接机的时间都没有?
这么大的一束花,手好酸喔!
其实,如果他有机会瞧瞧自己手中的表,就会发现手之所以会那么酸的原因并不单单只是他的力气不够大,也是因为他已经站了一个多小时。一千零一朵的海芋搭配新娘草与满天星再加上水,重量绝对不轻。
萧风音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加点力气到逐渐麻木的双臂。
想放下手里的花,又找不到一个适合的地方,若是不小心倾倒,花里头的水会流得到处都是,早知道就顺便带个空花盆来。
要不要去商店街想办法借个容器来装,可是这么大的容器不好找吧?要是他去找容器的时候,昭哥的朋友来了怎么办?还是别去好了。萧风音不断在内心挣扎着。
可是他真的已经拿不动了,做一整天的工作也没这么累。他宁愿坐在店里看看书,客人来的时候包好一束束漂亮的花束,再不然就是到温室去照顾花朵,浇浇水、施施肥,怎么都比在这儿浪费时间来得好。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点也没发觉到有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到他面前停下来,好笑外加同情地盯着他瞧。
段舞扬一下飞机出关之后,大老远的就看见一个人被花给遮住的奇特景象,尤其下方还写了他的名,并注明做这种愚蠢事的人就是那个惟恐天下不乱的龙昭。
想到他要接过这么一大束的花给别人当笑话看,他就敬谢不敏,闪过那堆“花丛”打算假装没看到而直接回家。可是人才走出机场大厅,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刚刚。那一幅“花海摇曳”的景象。
班机误点了一个多小时,那个小个子一定是站了很久了,瞧他一副就快要跌倒的模样。虽然是龙故意整人,可跟那孩子没有关系,不应该拖累他的。想着,他又转回那束花所在处,果然瞧见这棵“花树”有即将倾倒的迹象。
“你是来接我的是吧?”
花儿依然摇摇晃晃,没有人回答他。
“哈喽!”
还是没人理他。段舞扬暗忖,他不会是视线被花给遮住,人也被花香给熏晕了吧?
干脆直接接过那一束多得惊人的花,让被花遮住的人能看得到他。
手臂上的重量骤失,让萧风音松了好大一口气。
是那个舞扬来了吗?
目光所及,是满满的花及半边宽阔结实的胸膛,他赶紧抬起头往上方一望。
是他?
萧风音有如洋娃娃般的猛眨大眼,海蓝色的瞳眸里有着被吓一跳的惊讶。
他是瞧见鬼,还是怎么一回事?段舞扬漂亮的剑眉微微扬高。
“我就是舞扬,你是龙昭那混蛋派来的是吧?”尽管那张讶异的小脸令他有些不爽,不过看在他那大眼圆睁的模样可爱得不像话的份上,决定原谅他的冒失。
好不容易停止眨眼,萧风音发现了自己的冒失,赶紧道歉。
对不起,请问你是舞扬先生吗?他掏出口袋里的纸笔很快地写道。
瞧见他奇特的动作,段舞扬的心里闪过一丝了悟及遗憾,然后点头回应他的问题。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还是会读唇语?”
我听不见你的声音,会唇语,可是太快的话就没办法。萧风音很快地继续在白纸上写着。
“龙昭要你来的?”
萧风音点点头。他要我带你到新的住所,之前住的地方不久前发生枪战,波及了建筑,还在整修中。
“枪战?”那里可是高级住宅区耶!
是啊!是昭哥引起的。有人雇请佣兵团杀他,结果大家就动起手来了。
在纽约这种地方住久了,萧风音对枪击事件并不会很惊讶,而且还关系到昭哥他们,那就更不奇怪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段舞扬同样不惊讶。
“那走吧!龙昭应该有送车过来吧?”
萧风音点点头。离这里有一段距离,花我来拿好了。小脸蛋上有着欣喜。
原来昭哥是故意的,他一直都知道他见过一面、一见钟情的人是谁,一个像风一样名叫舞扬的男子。所以才会故意忘了他有一大堆的属下可以用,特别要他来接机。
只是,这么大的一束花害他以为舞扬是女孩子,还以为昭哥转了性,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了。
段舞扬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拿?不用了,你带路就好。”他那不高的身材……真要他拿着这束花走的话,实在太残忍了。
看出他眼里的涵义,萧风音不好意思地脸红微笑,他知道自己的身高有多少。我叫萧风音,你可以叫我风音或小风就好。
段舞扬看着纸上漂亮的中文字。“风音!你是中国人?”那蓝得很漂亮的眼睛及白皙的肌肤看起来不像是中国人。
萧风音摇摇头。我是孤儿,跟孤儿院的院长姓,名字也是他取的。至于他到底是哪一国人,他自己也不知道。
“原来是这样……你也没办法说话吗?”
我是因为听不见,所以没办法说话。昭哥带我去检查过,医生说我可以动手术试试看。机会不大,但如果成功了,可以用助听器辅助。
“怎么不试试看?”
即使用助听器,效果也不大,所以算了。何况不动手术,他还能拥有一个小小的希望;若是手术不成功,他连这一点惟一的希望都会破灭,因此他有些害怕。
望着他黯然的小脸,段舞扬心生不舍。“你几岁了?”
萧风音很努力的仰高头侧脸注视着他的嘴形,看到他询问跟自己有关的事,一张小脸笑得好快乐。我二十一了。
“咦?你二十一了?”他还以为他未成年呢!
萧风音无声地笑了,这是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会产生的疑问。谁教他生得一张娃娃脸,而五尺七寸的身高在美国算是十分娇小,人又瘦,没人肯相信他已经是二十一岁的男人了。
再过六个月就要满二十二岁,前面那辆铁灰色敞篷跑车就是凌哥开过来给你的。他拿出小心藏在怀里的车钥匙递给他。
他是对车子没什么特别兴趣啦!不过男人对车这种东西多多少少都有点研究,所以他知道这辆车不便宜,因此老担心会不小心把钥匙给弄丢。花店的生意虽然好,也要他花几年的时间才能存钱买到一辆。
段舞扬将花束丢到没办法坐人的后面座位上,恰好塞满整个位子。“给我地址。”他一手打开车门,一边对萧风音说。
萧风音正走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坐进去,就瞧见段舞扬一脸疑问的瞪着他,他也不解的回以一个充满问号的眼神。
瞧他困惑的模样,段舞扬这才想到刚刚他说话的时候没对着他的面说,他怎么可能知道他问了什么。
“地址。”他重复说了一次。
萧风音这才尴尬地微笑,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马上将早就写在笔记上的地址翻给他瞧。
“这不是在第五大道吗?”段舞扬一边将车子驶离,心里暗忖,龙昭该不会那么好心地将他的那栋公寓让出来给他住吧?
再仔细看了一下地址,跟龙昭住的地方只差了八个号码,记得去年他去的时候,附近有一家花店,他还在那里买了一束花送人。
萧风音这次没漏看他的问话,忙写下:昭哥说先住我那里,我那儿房子够大,空房间也多,你在这里的这段期间就住在我家。他的家一楼是花店,二、三楼是他住家公寓,采楼中楼设计。当初昭哥以很便宜的价格卖给他,让他觉得自己一辈子也还不清他对他的帮助。
“你住在那儿?”段舞扬有点惊讶他能住得起那么贵的地方,他才二十一岁而已不是吗?
嗯!多亏昭哥的帮忙。你还见过我呢!他心里又补上这一句话。不过那时候他老戴着帽子,又没办法说话,他一定早就忘记他了。
龙昭除了对他们这些老朋友之外,还会对其他人这么好?
“你跟龙昭?”他知道这群老朋友除了他之外,都是Gay,当初他们之所以认识,就是年少时在同性恋酒吧里认识的;而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中,他是惟一的例外,因为他当时是个调酒师,他们则是客人。
萧风音脸红了。别乱想,昭哥跟我不是那种关系,我们两人就像兄弟一样。虽然认识的地方非常暧昧,不过他跟龙昭并没有进一步的亲密关系。
照理说以昭哥出众的模样,他多少都会感到心动,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两人之间就有种像家人一样的亲切感,让他们没有进一步的办事;反而莫名其妙地互看一整天,而且他那时的精神状态还不太好呢!
段舞扬笑笑。
我们真的没有!瞧他那模样,萧风音着急了。他不想让他误会他跟昭哥之间的关系,他喜欢的人是他啊!
瞧他急成那副模样,两个水汪汪的大眼睛都快溢出泪了,可爱得让他几乎想……
啐!他在乱想什么?
“你说没有就没有,这么急做什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你丈夫呢!”段舞扬丢开刚刚窜起的莫名其妙想法,然后调侃他。
倏地,萧风音一张雪白的脸蛋绯红起来。明知他不过是无心的调侃,一颗心还是为他的话而如擂鼓般跳个不停。
正好遇到绿灯,专心将车子左转过街的段舞扬没瞧见他可疑的神色。
“我都忘了问你,你是什么时候认识龙昭他们的?”怎么龙昭一直都没跟他提过有这么个可爱的小家伙混进他们之间。
两年前。一成不变的生活在那两年彻底改变,这样的生活让他觉得坚强不少。
“这么久了,为什么我都不知道?是不是龙昭故意把你给藏起来?”
就跟你说我跟昭哥不是爱人关系!萧风音微感气恼,又怕这要不得的念头真的会深植他心中。“放心,我知道。”段舞扬忍不住搔搔他过耳的黑发,结果让整个刘海遮住他的视线。
他亲密的动作,令萧风音心头甜丝丝的,感觉好温暖,舍不得拨开在他头上肆虐的大手。
“你这两年都在哪里?”
第一年在疗养院,第二年在家里楼下开了家花店。因为哥说我不适合在公司里帮忙,所以你不知道我。我也不知道你就是跟哥一起开创公司的元老好友。
“原来如此,你会手语吗?”怪不得年前阿昭硬逼他一定要去学手语,原来是为了风音。
会。
“那以后我们交谈有时用比的就好,比较容易沟通。当然,开车的时候例外。”
舞扬哥也会手语?风音更高兴了。
“是啊!阿昭要我去学的。”幸好他的记忆力够强,现在都还没忘记。
明白看出他的唇语,萧风音更觉得龙昭对他真是用心良苦。
下次见到他的时候,一定要跟他说声谢谢;若不是他,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一见钟情的人是谁,更别谈有共处一室的机会了。
只可惜,他下一次见到龙昭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因为龙昭又不知跑到哪里度假去了,还将一群好友都带走,故意将事情全丢给段舞扬处理,让他这个喜欢四处游荡的男人不得不留下来。
二
“阿昭,这样做真的好吗?”坐在前往欧洲的私人飞机上,沈凌有些担心身在美国的段舞扬。
“哪里不好?”龙昭接过他递来的酒,顺便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差点没换来一个拳头。“这么狠,再怎么说我们以前也是一对耶!”
沈凌懒得理他的调戏。“舞扬跟我们不一样,他喜欢的是女人不是男人,你硬将小风塞给他,会害了小风的。”
龙昭俊美的脸上忽而正经地道:“你怎么知道他不爱男人?”
“我从没见过他把眼光放在男人身上。”
“那并不代表他对男人没意思,不是吗?”
沈凌皱眉。“我还是觉得你在乱点鸳鸯谱。”
“放心,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龙昭清楚的知道,段舞扬不把眼光放在男人身上,但也未曾将眼光放在女人的身上过?他不过是喜欢当个过客,在还没遇到能让他动心的人之前,他都不屑多注视一眼。
风音会是让舞扬动心的人,他就是有这个把握,风音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了舞扬而生的,连名字都属于风。
“就算舞扬会喜欢小风好了,我们一直搞不懂的一点是,为何你会对小风那么特别?”在大多数的时候,龙昭是一个冷酷的人。没想到居然会在两年前捡一个破碎的娃娃回家,并且好好照顾他,还帮他设计取得舞扬这个老友的心,这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闻言,龙昭脸上的神情露出一丝感怀。
“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的出身吗?”
“当然记得。”
龙昭跟萧风音一样也是从孤儿院出来的,不同的是,龙昭小时候待的那所孤儿院不是个好地方,他们一群孩子是在大雪纷飞的日子,趁院长、保母不注意时逃出来的。之所以会选择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逃离也是迫不得已,因为只有在那种时候院里的监视才会比较松懈,不会料到他们会在那种时候逃走。
“那时候我不过七岁,一路上年纪比我大的孩子饿死、病死的不少,我之所以活下来,并非因为我比别人强壮;而是一个比我大六岁的孩子不停照顾我,甚至将他的食物留给我吃。等到我被干爹发现时,他因为要保护我在寒冬里不受冻,抱着我替我承受风雪吹袭而死在我身边。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张一直保护着我的脸,也无法忘记他的名字,他就像我的哥哥一样。”
龙昭顿了一下,一脸的幽思。
“小风长得很像他,非常非常像,不但脸蛋像、个性像,连名字都像。”
“你把小风当成他了?”
龙昭摇头。“不是当成他,小风就是他。当我第一次看到小风的时候就觉得一定是他,否则不会有那么强烈的熟悉感。”
“小风才二十一岁,那人若是活着也有三十四、五岁了吧!”
龙昭微笑。“他死后不久,小风就跟着出生了,小风被孤儿院捡到的那天,跟他死去的那天只差大约十个月。”
沈凌抬起眉,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你相信这种转世之说?”
“看见小风的存在,我不得不信。”说着,他将怀里一张小时候在孤儿院照的照片拿出来给他看。
泛黄的相片里,沈凌一眼就看到里头一位仿佛与风音是同一个模子打造出来的人,连神韵都十足相似,应该说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他是个中国人,名字也叫作风音。”
铁灰色的跑车开到花店门口,下车后,萧风音才忽然想到段舞扬根本就没带任何行李。
你的行李呢?车子既然已经停好,换比手语比较快。
段舞杨笑了笑。“我从来不带行李出门的。”他在世界各地都有住的地方,从来不为打点行李而烦恼。
那我们要不要先去买必需用品及几套衣服?我不知道昭哥将你以前住所的东西搬到哪里去了。刚刚在路上段舞扬打过电话到公司,这才知道昭哥他们“出差”去了,害他有点恼怒。幸好公司里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好,不需要操太多心,段舞扬才没生气。
“也好。”
附近就有一家不错的生活用品店,还有超市,午餐买回来煮好吗?帮他将那一大束花给抱到花店门口,里头的工读生立刻过来替他打开玻璃门,找了个大塑胶盆装好。
“怎么又把花送回来了?”工读生纳闷的问。
“把它拆开再卖一次吧!我不要那些花。”段舞扬指示工读生,一手拉起萧风音的手就往街角走。
怎么可以把卖过的花再卖人?这是不对的。而且那些花都已经处理过了,长短不一,不好再卖人。
“别计较那么多,反正我们买个东西再回来,花也不见得卖得出去,先把它拆了,回来比较好处理。”
萧风音很快地点头同意。过马路,店就在对街而已。
眼看交通号志就要变换,两人不自觉地牵起彼此的手,疾冲过行人道。
其实他们不用急的,因为在纽约,车子会耐心地等行人过去,只不过大家都知道让这么多车等是不好的。
“没想到那家花店是你开的,我去年在那里买过花。”
我知道,是红玫瑰加满天星,我包装的。
“咦?你还记得?”段舞扬十分讶异地瞪视着他。他不过是他众多顾客的其中一个而已,他却记得这么清楚。“你不会是把所有顾客的长相,以及买了什么花、做了什么事,都记得一清二楚吧?”那可就厉害了。
萧风音不自然地绯红双颊,不敢再瞧他的脸。我没那么厉害,只是你长得很好看,又有如风一般不定的气质,所以对你的印象深刻。其实是对自己喜欢的人的长相特别难忘记。
你觉得我很好看?见他不好意思看自己的脸,段舞扬伸手跟他比起手语。
萧风音点点头,脸更红了些。
段舞扬呵呵笑出声,称赞过他容貌的人不知多少,就他最让他感到高兴。我觉得你也很好看。就像个无瑕的瓷娃娃般。
谢谢。萧风音欣喜的勾起嘴角,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些。
这时,两人才发现彼此的手居然还握着。两人在不知不觉中比完动作之后,又去牵对方的手;看着大手握小手,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萧风音无声的笑,在段舞扬心里酝酿成一个想象,径自为他选择一个再美好不过的声音替他配上。
店到了。瞧着他的眼神,又让萧风音红了脸,单单今天一天,他已经数不清自己脸红的次数。
我知道。段舞扬伸手握住他一双略显粗糙的白皙小手,不太想去理清自己这反常的举动是为了什么。
因为他的举动,萧风音差点没滚下欣喜的泪珠。
因为他的性向在这世界上不过是属于少数人,因此他不敢奢望段舞扬也是个喜欢男人的人。他觉得能在一旁默默看着他就够了,可他现在的举动,是不是在告诉他,事情并非全然没有机会?
段舞扬是个行动快速的人,一下子就挑好衣服及一般生活用品,要他们直接送到花店后,两人就直接到超市去买做午餐用的材料。
两人才进入超市门口,工作人员就笑着对萧风音打招呼。
“风,来买东西啊,今天的蔬菜都很新鲜喔!才刚刚送到的。”大家都知道他听不见,说话的时候还特地走到他面前。
真的吗?太好了,我正想多买一点。萧风音赶紧掏出随身携带的纸笔书写。
“那太好了!你啊,要多吃点,才不会被风给吹跑了。咦!旁边这位是谁?”一个金发女孩一看见萧风音身旁有着傲人体格及外貌的人,忍不住双眼发亮,她还没见过这么好看、吸引人的男人。
我室友。他拉拉那一双大手,再指着一群笑容满面的工作人员。他们是我的邻居及朋友。
段舞扬只是稍微点个头,没介绍自己的打算。“走吧!午餐时间快过了。”他没打算跟这些和善的市井小民聊天。
看出他不想跟陌生人多作接触的举动,萧风音点点头。对不起,我们要去买午餐了,下次有空再聊。昭哥他们也是不喜欢跟一般人多聊天交谈,似乎是因为可能会为他们带来危险。
远离了那些人后,萧风音笑着以手语询问段舞扬想吃些什么。
“我想吃什么你都会做吗?”
萧风音愣了一下。只要难度别太高的应该都会做,你想吃中式料理,还是法式料理?这两种他最擅长。
“你会中式料理?”这可令他惊讶了,本以为他不过是有个中文名字,其他应该还是个道地的美国人才是。
院长在办孤儿院之前是个厨师,我们常跟他一起学习做饭。有很多东西都是小时候院长教他的,不但学会英文、中文,及一点点法文,连种花也都是来自院长的教导。
“那太好了,我想吃一些简单的家常小菜。”好久没回老家了。
你住在哪里?
“我十五岁以前是道地的台湾人,十五岁以后就跑到美国混,二十岁便取得美国国籍,二十五岁以后连自己有几重国籍都数不清楚。”
那正好,前一阵子有几个台湾来的观光客写了几份食谱给我,我做给你吃。昭哥他们都有吃过,可是不知道道不道地。
“这我倒不介意,好吃就好。”段舞扬故意露出一个怀疑的表情,右颊出现一个小酒窝。“应该是可以吃吧?”
知道他故意逗自己,萧风音忍住笑,很严肃地瞪他一眼。怀疑我?怀疑我的话就别吃!自己煮!
段舞扬配合地装出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啊!请大人原谅,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小风做的菜一定是天下美食,怎么可能不能吃呢!请施舍小的一口饭吃吧!”
萧风音终于忍俊不住,喉咙里的声音隐隐约约只能听得出气音。
心口蓦然一动,段舞扬不由得伸手抚向那张小脸,大拇指轻抚那朱红唇瓣。
“试过发出声音吗?”他眼中的怜惜清晰可见,很想听到从他那一张朱红小嘴可以发出什么样的声音。
试过,可是昭哥说无法分辨意思,语音很破碎,我又不知道该怎么正确使用喉咙,怕伤到声带,就尽量避免发出声音。不过就算发出声音,我自己听不到也不晓得。从小就是这样,不能说不怨,可是再如何生气也还是改善不了,不如安于现状。
帮我拿最上面的玉米罐头好吗?有高的人在身边就是有这种好处,不用自己踮脚尖、搬梯子就可以拿到东西。
段舞扬叹口气,随手取下一个罐头丢到推车里。
再一个。
“囤积食物?”
这样比较方便,不需要常常过来买。大家都是这样不是吗?走到生鲜蔬果区,萧风音顺手挑了几个成熟的蕃茄。
段舞扬耸耸肩。“我不知道,我很少上这种地方买东西回家自己煮来吃。”
我知道,你们都是这样,昭哥他们也不喜欢自己下厨,所以不是到公司附近的餐厅吃饭,就是跑到我这里来吃。我能学会做这么多菜,都是因为他们。若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通常都是随便下个面来吃。
“看来你跟阿昭他们很好。”不知为什么,他心里头不太喜欢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
萧风音淡淡浅笑。他们对我很好。如果不是他们,他今天不知道会身在何处,也许根本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你对他们也很好,不是吗?”让他们那群蝗虫老上他家里吃饭,几个男人的食量加起来颇可观的,不好处理。
这是应该的。萧风音熟练地挑了几样新鲜的蔬菜,考虑要不要上附近的中华街一趟,家里的中国香料好像剩下不多。上次昭哥他们来,把做糖醋咕肉用的仙渣片给当点心吃光了。
“应该的?”他的神情看来并不是很愉悦。
萧风音不自觉地点点头。若不是昭哥将我从……突然意识到自己比着些什么,他手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怎么了?”
没什么。
“不愿意跟我说?”
霎时,萧风音漂亮的脸蛋上泛起一抹苦笑。那不是一个值得听的故事。他不想再次去碰触那晦暗的回忆,也不希望他知道他那一段不堪的过去。
龙昭就像是他的哥哥,他可以毫无顾忌地让他知道自己那一段难堪的过去,可段舞扬不一样;他怕他知道了故事之后,黑色的瞳眸里会出现他熟悉的轻蔑眼光。这样的眼光在别人眼里出现他可以想办法忽视,可出现在段舞扬眼中……他害怕自己会再度崩溃。
像现在这样瞧他就好,不需要其他的改变。
意会到他刻意的躲避,段舞扬也不再说话。
萧风音手里挑选食材的动作停了下来,海蓝色双眼突然间蒙上一层担心及哀愁。对不起,你生气了吗?如果你想知道,我……
按住他停在半空中的双手,段舞扬微感不忍。“不想说就别说,我没生气。”不过,他心里实在很好奇那究竟是怎样的一段过去,竟会使那一双海蓝色的眼睛笼罩上忧伤,还隐藏着类似恐惧的神色。
萧风音微微怔愣,被他大掌握住的手轻轻一缩,没真正的挣离。
段舞扬的嘴角勾起一抹温柔浅笑。“我真的没生气,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段故事,没有一定要告诉别人的必要。”让他心里不舒服的是,曾经参与他过去并伸手帮忙他的人是龙昭而不是他。
啐!他到底又在乱想什么?
谁参与、谁伸援手帮助他,不都是一样吗?他段舞扬什么时候变成会计较这些事情的人了?
怎么了?萧风音有些不舍地抽回双手,神情小心翼翼地比着。
“没什么,最近思绪时常乱七八糟的,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大概是闲下来太久了不习惯。”他开口说道。
确定他真的没有生气的表情,萧风音的小脸才重新露出笑容。我也常常这样。
他的世界跟一般人不同,不是安静,而是死寂。在没有动作的时候,很容易让思绪给逼到角落去,成自闭状态。
东西都买得差不多了,还有你想要买的东西吗?
“没有。”
那我们走吧!手里的推车里已经装了满满的食料,挺有重量的。
“我来吧!”段舞扬接过他手上的推车,轻松地往收银台推去。
这小家伙的骨架实在太小了,连女人都不如。
萧风音微笑,跟在他的身旁走,他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喜欢的人就在自己身边帮忙推着车,车里满满是要塞进他们肚子里的食物。
真好!
吃过萧风音烹饪的美食佳肴之后,段舞扬有些了解为什么龙昭他们常常有事没事就往他这里跑,这跟会上瘾的毒品一样,实在好吃。
需要我的帮忙吗?将碗盘清理干净后,萧风音敲门走入客房,瞧段舞扬将一件件新买、昂贵的名牌服饰放到衣橱里。
“不用了,就这些东西而已,一下子就可以放好。”他很快地将一堆衣服全放好。
萧风音移身走到新铺上的床套上坐下,方便看清楚他双唇的动作。舞扬是做什么的?买完东西回来时已经有人送来沉重的包裹,一个个看起来坚固的箱子,里头应该是装了什么不能摔到的东西,舞扬说是工作上要用的器材。
段舞扬提起箱子放到床上打开来给萧风音瞧,一组组精致昂贵的相机躺在里头。这是我的吃饭工具。他用纸写给他看,方便他瞧里头的东西。
你是摄影师?很适合舞扬气质的职业。
“是啊!这是我的正职,副业就是管管我们一群伙件经营的公司。”
萧风音见了,忍不住笑了。你们都一样。
“哪里一样?”他们几个人的个性差那么多,尤其龙昭那爱整人的个性最让人受不了。
昭哥的正业是游荡,副业是管理公司;凌哥正业是涂鸦,副业是管理公司;华哥的正业是打架,副业是管理公司;君哥的正业是谈恋爱,副业是管理公司。你们啊!都务正业不务副业。他忍不住又是失声一笑。
段舞扬低声笑了起来。“所以我们常觉得公司到现在都还没倒真是奇迹啊!”
那是因为你们都是很棒、很强的人。一个公司的繁盛不是没有原因的。
“你也很好啊!”
他摇摇头。跟你们不同。
“哪里不同?”
你们都是很坚强自主的人,而我不是。
“为什么?”
我很胆小,也学不会反抗。如果他跟段舞扬他们是同一类的人,就不会有那样的过往。
“那有什么关系,有我们帮你挡,这世界上本来就有弱势跟强势之分。如果大家都是强势的人,这世界上的纷争一定更多、更乱。”他相信萧风音足够了解自己的个性,所以不会安慰他说他也是个坚强自主的人,只是单纯的陈述一件事实。“而且我相信你一定努力过,努力成为一个活得很好的人,不是吗?”
是啊!这都要谢谢大家的帮忙。
段舞扬不禁搔搔他黑细的秀发。“你能这么想就好,如果知道自己不是个坚强的人,遇到难题就要学会找人分担。你想想,朋友是做什么用的?就是苦难欢笑同当不是吗?”
我们是朋友吗?
段舞扬当下毫不客气的赏了他一记爆栗。“你这不是在说废话吗?我问你,我们是不是朋友?”萧风音给了他一个好甜美的笑容。
对着这样可爱的笑容,段舞扬觉得自己又很明显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怦怦的跳。
我们是朋友,好朋友。能当他的朋友就已经足够让他开心了。
假装没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段舞扬说:“所以,如果以后你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及无法解决的问题,一定要找我们帮忙,可以吗?”
萧风音重重地点点头,拉起他的大手,用比他小了很多号的大拇指在他的拇指上盖下一个印。一瞬间,心中仿佛有一种什么东西即将蹦出的感觉,让段舞扬原本帅气潇洒的笑容变得傻傻的,像个俊美的呆子。
像个孩子般乖乖的盖完手印后,萧风音看见段舞扬的呆样觉得好笑,拍拍他的脸颊将他唤回神。发什么呆?
“我……也不知道。”
萧风音觉得奇怪地将小脑袋微偏。你常常这样?
“当然不。”要是常常这样不正常那还得了,连自己什么时候死都不晓得。
萧风音的头更偏了,仔细看了他好久,然后叹了一口气,你要不要睡个午觉?很可能刚下飞机精神不济。先休息一下,晚上就会恢复正常了。
段舞扬抬眉。
精神不济?他可是在飞机上睡饱才下来的,怎么可能会精神不济?可是除了这个原因之外,好像也找不到其他原因了。
好吧!精神不济就精神不济,搞不好再睡一场觉真的会比较好也不一定。
“好,我先睡个觉好了。”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萧风音转身离去。
段舞扬休息的时候他可以到店里帮忙,今天是休假日,应该会有不少客人才是,琪娜一个人很可能忙不过来。
段舞扬直接将身子摔向柔软的大床上,耳边隐约听见外头开门关门的声音;而在萧风音离开之后,他发现自己的脑子似乎清明了些。
他将脸埋进枕头里,脑海中浮现的是萧风音可爱的笑脸。
风音,多么特殊的名字,多么特别的人……
三
隔天一早,由于萧风音要到花市去看货,凌晨四点就已经起床,骑着脚踏车直奔市场,一直到六点半才让市场里的货车一起载回来。
将货搬进店里,安排整理好后又是一个小时过去。
瞧距离开店还有一点点时间,段舞扬又还没下来,于是他冲上楼去帮他弄点早餐及咖啡。
昨天他在花店里忙完之后,时间已经很晚,段舞扬吃过他准备的晚餐之后,就窝到书房的电脑前开始整理龙他们留下来的文件资料,及一些该处理的问题。
他只晓得在他十点入睡的时候,他还在书房里工作就是了。
在平底锅里热油,快速地煎好荷包蛋,烤面包机里的吐司正好跳出来,一边在吸油纸上沥干荷包蛋多余的油分,一边将刚刚切片的培根放进锅里稍微热一下,和蛋一起放到吐司上,然后再放上一层波菜、两片蕃茄、一片起司,最后洒点胡椒粉盖上吐司就大功告成。
想到上次昭哥来,留下的鱼子酱还没吃完,他又到冰箱里拿出来在培根上加一些再盖回吐司。壶里的咖啡也已经煮好,倒在玻璃壶中跟培根蛋三明治一块儿放到餐桌上。
时间才过了十五分钟,他留张纸条便下楼。
而本来还在睡梦里的段舞扬是被早餐的香味给熏醒的,他起来冲完澡再出来时,萧风音已经离开,桌上的早餐还热腾腾的。
看着桌上美味的餐点,使得他一早心情就非常好。一向都是独来独往的他,这种家居生活的感觉在他离家之后就再也没有体会过。
或者应该说从来没有过。
一坐下他便瞧见萧风音的留言,上面叮咛他早餐一定要吃,如果冷了放到微波炉里热一下就好,有事找他就到楼下。
“啧!自己有多久没被当作小孩子看了?”他大口咬起热热的三明治,味道实在是棒得不得了。明明同样是三明治,为什么小家伙做的味道就是不同?
两三口解决掉早餐,仍有些意犹未尽,可是他不好意思叫小家伙上来替他再做一份。于是,他收拾好餐具下楼去。
现在不过才八点多,楼下的花店已经有客人,而且还不少,里头有中年男子跟十七、八岁的女孩子。
这么早来买花?不太正常喔!
一靠近,他果然听见有人问小家伙什么时候有空,中午一起去吃个饭行不行。
萧风音尴尬的一边包花束,一边摇头拒绝;眼角余光瞧见站在门口对他暧昧微笑的段舞扬,脸更红了。
需要我救你吗?段舞扬朝他比着。
萧风音很快地摇头。以段舞扬的模样,若是被这群小女孩瞧见那还得了,店里只会更混乱而已。
真的不需要?段舞扬此时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幸灾乐祸。
萧风音更快地摇头,顺道送他两记白眼,心里祈祷面前的女孩子千万别回头看。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出门工作了,午餐要准备我的份喔!小家伙煮的食物,让他在一天里就上瘾了。
萧风音回他一个笑脸,以嘴形跟他说拜拜。
“风,你在跟谁讲话吗?”几个人已经看见他的嘴形,顺着他的视线往门口的方向望去,只来得及瞧见一道高大的背影。
“那是谁啊?风。”
“你的朋友吗?长得好高喔!”
“怎么不跟我们介绍一下?”才一下子花店仿如变成了菜市场。
萧风音假装没瞧见他们在说话,专心的包着花束,心里明白他的店里现在一定很吵。
段舞扬开着跑车直接到公司附近的训练场地。
艾华少年时期在中国城里混得很开,长大之后接管势力,可他对贩毒并没有兴趣,所以不但把公司经营权交给大家一起管理,更不涉及毒品买卖,在公司里创设一个保全单位,训练人员的地方就在一栋大楼的地下室。
进去公司的方法非常奇特,必须由隔壁栋的商业大楼下到地下室三楼,再到隔壁的停车场上楼才能到。不过出去的时候就很方便,可以从训练场直接搭电梯上去。不管是进去或离开,一路上都有人监视。
所以段舞扬才刚进入训练场大门,门口已经有一群部下在等着他了。
“扬哥,好久不见,这一年都跑到哪里去了?”一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壮汉很高兴的拍拍段舞扬的肩膀。他是这个训练场负责自由搏击的教练,叫余正遄。
叫他扬哥并非因为段舞扬年纪比他大,而是以地位功夫来论;否则段舞扬现在不过也才二十八岁,怎可能成为哥字辈!
“也没到哪里,不是欧洲就是南美,大家都好吧?”
“好,当然好。听说昭哥他们又溜人了?”余正遄颇觉可怜地盯着他瞧。
“别提这件事,反正我也溜了一年不见人,没啥好计较的。”
“你现在住哪里?”射击教练海刀问道,他知道段舞扬以前住的地方遭到枪战波及的事。
段舞扬将地址念给他,海刀也很认真地记下来,不过才记一半众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惊呼。“这不是小风住的地方吗?”
“你们知道?”
“这不是废话吗?你没瞧我们过了一年体格变得更强壮了吗?全都是在小风那里吃出来的。”说着,海刀展现双臂上硕大的老鼠肌让他瞧。
“连你们也去打扰他?”还以为只有龙他们而已。
“顺便嘛!之前我们轮流替小风戒备,小风都会很好心地请我们吃饭。”想到萧风音那一手好厨艺,他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我还在想哥为什么会突然撤掉守卫,原来是你住到他那里去。”
“风音他要守卫做什么?”段舞扬不解。第五大道的治安很好,警察也勤于巡逻,怎么还需要守卫?
“没办法,小风长得老少咸宜、人人都爱,前不久才有一个中年人趁晚上关店的时候骚扰小风,幸好被我们把人打跑了。”打跑了是好听的说法,以哥对小风的重视,想也知道那人下场不会太好。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我还记得第一次的时候,若不是哥他们突然说要到小风那里吃消夜,小风早就被强……”最后一个字没来得及出口,海刀就自己自动消音。“当我没说那个字。”
段舞扬皱起眉头,风音的确是长得很好看、很诱人没错,可是怎么会有人竟敢在治安良好、警备森严的第五大道做出那种人神共愤的事?
难道有其他特别的原因吗?还是单纯因为风音是个听障,不会叫救命,那人才如此大胆?
“现在有人在风音那里吗?”
“没有,不过今天是假日又是白天,客人比较多,不用担心。”海刀安慰他。
虽这么说,但在听过他们说了这些事之后,段舞扬怎么可能不担心,心想还是赶快办完事,早点回去的好。“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有,宗述那一区有人集结大量武器,根据观察,应该是当初被我们扫出中国城的余党。看样子他们是找到帮手,准备对付我们。”真的是不自量力。
“阿昭跟艾华他们没有计划或命令吗?”段舞扬边问,边接过旁边的人递过来的地区分布突击的最新情况。
海刀摇头。“在今天之前他们不过是不成气候的零星人数,因此华哥打算等他们人都聚集了再一网打尽。本来估算大概还要半个月的时间,没想到他们会去找帮手来,所以缩短了时间。”
“也好,顺便看看到底还有哪些帮派不满我们的发展,先去断了他们的后路,接下来的计划我先回去拟好再交给你们讨论执行。”段舞扬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我大概会在晚餐之前将东西传真给你,有问题你知道该怎么联络我。”
“我们都知道了。你不留下来练习一下再走,顺便给点指教?”余正遄问道。被打虽然很疼,可每次挨了段舞扬的打之后就能增加经验,所以他宁可在没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多多练习累积经验。
“不了,下次吧!”他想早点回去看着萧风音,以免又有海刀他们所说的事情发生,顺便也可以将这一年的摄影成果给整理一下,开个展的时间就快到了,必须挑选出一个主题来。
“那好吧!下次来可别又这么快就跑了,一定要和我们玩一场。”海刀说。
“就是说啊!都一年没见了,下次你来之前先跟我们说一声,这样我们可以找人去看好小风,你就不用担心了。”余正遄接着附和道。
“我知道,下次一定会记得先跟你们说的。”段舞扬拍拍两人的肩,跟众人打了声招呼,很快的离开。
“呵!小风的魅力真大,连扬哥也只是跟他相处一天,就把他当个宝贝似的。”余正遄笑道。
闻言,海刀也跟着笑了。
小风是他跟在龙身边当护卫的时候遇到的,那时候的他比现在还要更令人怜惜,海蓝色的眼睛里空空洞洞的,似乎连悲哀也装不进他的心里。
昭哥二话不说就把人给带回家,还让他接受最好的疗养,在一年的日子里,他渐渐转变成现在看来毫无忧愁的模样,这期间昭哥及医生们所花费的心力可不少。
之前会有闹事的人出现,是因为那些人是认识小风的,认识以前在当男妓时候的萧风音。
两年前
“昭哥,这里不好吧?”海刀瞧着店里头俗丽的装潢,以往昭哥要找伴都是从自己店里挑,今天突然心血来潮跑到这里,说什么也许能够在其他地方找到不错的伴侣,结果就来到这种一看就知道是黑社会经营的地方。
当然不是说黑社会经营的就不好,因为他们也同样是黑社会的人,不过格调不同,至少他们就不做逼良为娼及胁迫善良老百姓的事。
“啰唆!”龙昭懒懒地瞪他一眼,等待着这家店里即将送来的极品。刚刚看了一下店里服务的人,有不少人的脸上都是带着愁容,当然也有心甘情愿的。
“龙先生你好,我是雪德,这位是伊恩。”一个样貌颇为俊美的男子拉着同伴在龙昭身边坐下。不过龙昭几乎没将眼光放在雪德身上,一双眼直直的注视着叫伊恩的少年。“你叫伊恩?几岁了?”
被问话的少年默默无语,连视线都不曾放到众人身上。
雪德用力地拉了一下他的手,对龙昭陪笑。“伊恩今年已经十九岁,生得一张娃娃脸,所以看起来比较年轻。”
龙昭看了雪德一眼,将三张一百块的美金放到他手里。“你走吧!我想单独跟伊恩说话。”
雪德担忧地来回瞧了他及伊恩一眼。“龙先生,如果伊恩得罪了你,请谅解,他身体不舒服,千万别告诉老板。”伊恩不能再继续被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龙昭给他一个放心的微笑。“你走吧!我不会伤害他的。”他坐到少年身边,轻轻抬起他的脸。一张秀气可爱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个没有生命的娃娃般。
“我叫龙昭,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让我带你离开这里。”
无神的海蓝色瞳眸在听见他说要带他离开时,微微露出一丝情绪反应。
“你叫什么名字?”
苍白的小嘴微微蠕动,勉强发出破碎的气音:“风……音……”
龙昭倏地一震。“风音,我带你离开,永远离开这里。”他将他紧抱在怀中。
风音注视着龙昭坚定温柔的眼神,如扇般的羽睫煽动了下,随即,蓝瞳再度恢复空洞无神,双眼一闭,在龙昭怀里晕了过去。
龙昭小心的抱起风音,冷冽的寒气自他嘴里传出:“海刀,毁了这里,只留下该留的。”
海刀的双眸也在同一瞬间变得嗜血……
中午的时间还没到,好不容易应付完一批客人的萧风音,正准备坐下来休息,就看见段舞扬拿了台手提电脑进入花店。
你回来了,怎么这么早?现在才十点半而已。
“事情办完了自然就回来,里面的位置借我用一下。”不等萧风音答应,段舞扬越过他的身边,在收银台后方的大桌上放下电脑,插上插头。
你要做什么?确定门口没有客人进入之后,萧风音拉了两张椅子过去,一张给他,自己则在他身边坐下。
“记得我告诉你我是做什么的吗?”
记得。
段舞扬打开电脑电源等待开机,“我今年九月初要在纽约开个展,所以现在要先将照片整理一下,选出要展览的作品。”
我可以看吗?萧风音很好奇他拍些什么样的照片。
“当然可以,顺便给我一点意见。”段舞扬将光碟放进光碟机里叫出程式。
我?我能给你什么意见?我只会弄弄花、草,煮煮饭而已。
“那就够了,你也是一个欣赏者不是吗?我就是需要你用这个角度来看我的作品,才能知道我是否真的将自己所想要表达的意念给表现出来。”
我懂了,我把店给关起来好了。这样人来人往的,他不方便专心欣赏摄影作品。
“不用了,我把电脑拿下来,就是让你可以一边看一边照顾生意。”
没关系的,刚刚的客人很多,今天早上刚进货的花都卖得差不多了;奇怪,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怎会有这么多人买花?萧风音觉得纳闷。以前假日的时候生意也没这么好,今天进了不少的花,结果不到三个小时就卖得差不多了。
段舞扬看了一下店里的花,刚刚他没注意,的确是剩下不多。想起刚刚回来的路上,好像有一个地方人潮特别多,而且不少人手上都拿着花束。于是,他将所看到的景象跟萧风音说了一遍。
萧风音眨眨大眼。我想起来了,有人在那里拍片,之前还接到他们的通知,我都忘了。电影公司的人怕会影响到附近的安宁,所以寄给每一户住家跟店家通知函,他都忘了。
“怪不得。”这世界上的追星一族,多得难以数计。
萧风音笑了一下,他也算是追星一族吧!不过他追的是眼前比任何明星都还要迷人的段舞扬。要是他跑去当明星,一定没有人能比得上他。
“真要关门?”看他将休息的牌子挂在玻璃门,段舞扬忍不住问着。
萧风音走回来在他身边坐下。剩下来的花也卖不了多少钱,没差。
“看来你的收入相当不错喔!”这么豪爽。
花店的生意不是我主要的收入,真正的收入来源是帮人布置会场,还有企业公司里固定的摆设。做花店的生意是为了方便他习惯与人沟通接触,也是兴趣,可以借机观察每个人的喜好。
“原来你这么厉害。”
哪比得上你跟昭哥他们,我不过是使自己的生活好过些而已。得到他的称赞,萧风音不好意思地将视线转到电脑萤幕上。光碟里的资料已经慢慢出来了,不放大看吗?
实在是喜欢他一副害羞的可爱模样,段舞扬伸出大掌在他头发上宠溺地摩挲一下,展臂揽住他的双肩,让他离电脑近一点,可以清楚瞧见里头的画面。
萧风音可以感觉到他温暖且结实有力的臂膀,两人接触的地方奇异地让他身子发烫,炙人的热力直烧到心底深处。心脏怦咚的跳个不停,快得他必须努力吸气才足够供应心脏剧烈的运动,脸部快要烧焦了。
我去倒杯茶,你等我一下。他双手乱比了一阵子,也不晓得自己比得对不对,略显狼狈地冲到里头的休息室用力吸了好几口气。
他……从来就没有这样的感觉,好像全身充满力量,却偏偏一点力也使不出来。力量不停在身体里堆积,好像随时都会爆发一样。
这难道就是喜欢上一个人会有的感觉吗?还是他反应过度?
他很用力地甩头,倒了两杯之前就已经泡好的花果茶,自己先喝了好几口,借以平顺心情。
此时,段舞扬对手臂突然空出来的位置微微一愣,有点失落感。
风音小小的身子揽起来很舒服,也许是因为他在花丛里工作好半天,与花为伍的关系,身上有着自然的百花香。纤细的体格摸起来还挺结实的,没有一点赘肉。只是,他如果能够再胖一点会更好,才不会让人觉得风一吹就会倒。
当他还在“怀念”刚刚萧风音身体给他的感觉,只见他已经拿着两杯茶回来坐下,白皙的脸蛋上有些微异常的红晕。
喝茶,我今天早上泡的,放在小冰箱里所以冰冰的。萧风音将杯子递给他,眼角顺便偷瞄他的神情,想知道他有没有看见他刚才奇怪的模样。
幸好,很正常,应该是没发现他刚刚对着他时一颗心跳个不停的事。
“谢谢。”段舞扬接过手后,喝了一口。
啧!小家伙连茶都泡得非常好喝。
“这个是我在意大利的卡布利岛上拍的。”他指尖在滑鼠上按了一下。
在哪里?瞧着那美丽的海景,萧风音很羡慕他那种能到处旅游的能力,换成他,就不行,他只会看英文跟中文而已。
“在意大利的西南边,拿波里的隔壁,是苏兰多半岛地震崩裂后而剩下的前端部分;在希腊罗马时代就已经是很有名的度假圣地,现在更是欧洲数一数二的高级别墅所在地。岛上最有名的观光景点应该就是蓝色洞窟,只能在风平浪静的时候进去,非常漂亮,就像船底下的地中海,是一整块深蓝透明清澈的蓝宝石,啊!跟你的眼睛颜色很像,下次我可以带你去看。”他拿出一张白纸,在上头画下地图,将地名给标上。
真的!
“真的,我从来不说谎。”
萧风音很开心地抱了他一下,绽放愉悦光芒的蓝眼直盯着萤光幕上那一片蔚蓝的天地。能跟舞扬一起去旅行,他以为那只有在梦里才有可能发生的事。
被他抱得很舒服的段舞扬露出狐狸般的笑容,趁他的注意力全在电脑上的时候,乐得享受他的怀抱,干脆伸手抱紧些,不让他有抽身的机会。
真奇怪!真的是太奇怪了。为什么这小家伙比女人软软充满香味的身体抱起来还舒服?明明一点肉也没有嘛。
萧风音没发现腰上不属于自己的那只手臂,很开心地问着问题。
你怎么知道这张是在卡布利岛拍的?上面就只有海浪蓝天。这是一张像画一样的照片,蓝色的海洋里有渐层的白浪,天空中有由淡到厚的白云,最上头可以感觉出日光,将照片染得看似雪白又似金黄般耀眼。
“拍照片不是随便按按快门而已,而是找出能让你有感觉的一瞬间,就跟记忆一样。既然是自己的记忆,又怎么会分不出它是哪一部分呢?”
萧风音眨眨眼,懂得他的意思。
真好,能有这么多美丽的记忆。
“以后你也可以有,不是吗?”
萧风音微笑,让他将萤光幕上的照片换到下一张。
等两人看完所有照片,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萧风音特地煮了五人的大餐,让两人满足地填饱肚子。
四
段舞扬的个展虽然九月初才开始,不过必须事先到展览场地去仔细看过一遍,决定哪一张照片要放在哪一个地方。照片摆放的位置,可以引导观赏者的情绪。
会场中几个地方需要花来作装饰,而风音是一个不错的花匠,他也就不需要舍近求远,直接带着他一起去参观会场,决定安排摆放的位置,顺便想想该用什么种类的花、什么样的插法,比较适合整个会场的气氛。
在决定了所有设计之后,时间已经很晚,段舞扬便请萧风音到附近的餐厅吃饭,当作慰劳。
“这里的牛排不错,不过可能比不上你做的。”段舞扬调皮地对萧风音眨眨眼,这种孩子气的动作由他做起来,有一股特别的魅力。
你又没吃过我做的,怎么知道我做的比较好吃?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对段舞扬的感情一天比一天深。
第一次见面,感觉他是一个像风一样的男人。相处过后,这样的体会更加深刻。他不拘小节,做任何事情都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到哪里就到哪里,心血来潮就像个孩子一样率直地马上去做,而且绝不是三分钟热度。
像之前他看他很快地插好一盆花,便好奇地想要学,本以为以他那种阳刚味十足的男人对这种拈花惹草的事,纯粹出于好奇心,试试看而已。结果他花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在学习,现在手艺跟他比起来也丝毫不逊色,天生就是个手巧有美感的人,做这工作格外得心应手。
“你做的东西没有一样不好吃的。”这不是称赞,而是事实。
谢谢。萧风音微微一笑,舞扬的另外一项优点,是不吝于称赞别人。
常听他称赞他的好,连自己也觉得真的不错,而现在已经不像刚开始的时候,每听到他的称赞就会脸红、心跳加快。
“常出来吃饭吗?”
萧风音笑着摇头。都自己煮比较多。他不太喜欢出门,不习惯身旁都是陌生人的感觉,他更害怕在一群陌生人中看到熟悉的面孔,而且是一辈子都不想再看见的面孔。
不知道他有何特别原因,段舞扬依自己的想法猜测道:“如果我有你的那一手好手艺,我也宁愿自己煮来吃,省钱又美味。”
这时服务生走过来,段舞扬很快地点了一份招牌牛排,萧风音也指着菜单点了一份同样的餐点。
“几分熟?”
“七分熟。”段舞扬说完后看向萧风音,询问着他。
他的体贴让萧风音感到很温暖也很快乐,比了一个一样的手式。
“他也一样。”段舞扬笑了笑,向服务生说道。
服务生奇怪的瞧了萧风音一眼,马上就了解。“请问需要餐前酒吗?”
“你会不会喝酒?”
会,可是不是很喜欢。或者该说是喝怕了那烧灼喉咙胸腔的滋味,有一阵子他喝下的酒足以让人酒精中毒。
“那就不要。”
“好的,前菜将在五分钟内送来,请稍等片刻。”服务生将帐单卷成小圆筒放入小小的花瓶后才离开。
这里的服务生训练有术。
段舞扬明白他的意思。“天生的残缺是弥补不了的,本来就不奇怪。”
那是你才这么觉得。这就是他不同的地方,所以让他不能自拔的喜欢他。只是,有人知道我是孤儿院里的孩子时,他们都会露出一脸怪不得你的父母不要你的眼神。也许不是故意的,可是很伤人。
“那是他们的心里有残缺不够完整,才会有这种感觉。”要是让他看到有人这么看小家伙,他一定马上给他一顿排头吃。
萧风音苦笑,也许你说的是正确的,可是一次又一次瞧见那样的神情,我真的觉得我的父母一定是因为不想要一个残障孩子,所以才会在入冬的寒冷季节将我给丢弃。他们连初生的婴儿是否能承受那样的寒风都不曾考虑的就抛弃。
“别这么想,也许他们是不得已的,何况有父母也不见得会活得更好,这世界上有不少受虐儿,也有必须承受父母给予重大压力的孩子们。瞧你的神情,你在孤儿院应该有一段很不错的生活才是,跟那些孩子一比,你的孩提时代幸福多了。何况他们不要你,我跟阿他们要你不就好了吗?”段舞扬伸手握住萧风音平放在桌面上的手,想借此温暖他的心。
他的话马上抹去萧风音脸上的自嘲,嘴角牵起一道圆弧。
他笑了,反握住他的手,以眼神表达他的谢意。
然而,温馨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多久,一道声音不识相地打破这令人想要好好珍惜的一刻。
“咦?你不是伊恩吗?”一个带着同伴、年约四十岁的男子突然来到两人桌侧。
萧风音并没有听见来人的声音,他是因为桌面上投映的人影才抬头往上望,却在看清来人的脸庞后,泛着粉红的白皙脸颊顿时失去血色,身子也跟着轻微颤抖。
“你应该还记得我吧?伊恩,我是爱德华啊!时常在星期三过去找你的爱德华,你还记得吗?我们有多久没见过面?好像是两年了。你离开之后有不少人问起你的消息,可惜都没人知道。你现在住哪里?给我你的电话可以吗?”爱德华仿佛将段舞扬当成隐形人,不停的询问着萧风音。
听着他有如逼问的话题,段舞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萧风音紧咬着双唇,一声不吭,连看也不愿意看向爱德华。
爱德华知道他是个听障,他不看他就不晓得自己在说些什么,现在低头的模样分明就是故意躲他。心头顿起一阵不悦,他不客气地伸手抬起他的下颚面对自己,嘲讽地瞟了段舞扬一眼。“你不会是找到新欢,就忘了我这个旧爱;或者应该说是客人?”
萧风音惊慌失措地拍开他的大手,整个人惧怕地躲到座位的最里面。
下一瞬间,只见段舞扬迅捷地起身给了爱德华一个有力的上勾拳,深邃冷冽的黑眸里藏着冷冷的杀机。
“你……你竟敢打我?他本来就是个妓,我说……”
没来得及说完话,右颊又被狠狠接了一拳。段舞扬的拳头不但是职业级的,还具杀伤力;被他的拳头连打两拳,他就晕了过去,唇角慢慢渗出血迹。
爱德华身边的同伴一直冷冷的看着他被打,一点也没有想要伸出援手;甚至在服务生来的时候,还站在段舞扬这边帮忙说话,让警卫将晕过去的人给带走。
“你不是他的朋友?”段舞扬奇怪地看着这个长相俊秀的男子。
他微微冷笑。“我也是他口中的妓,你觉得我们会是朋友吗?”有谁会甘愿当个男妓,而且被人在大庭广众下,甚至是情人面前侮辱,这是他们这一行最不堪的情景。
段舞扬笑着向他道了声谢。
瞧他的眼神里并没有不屑,男子勾起一抹发自内心的微笑,心里羡慕这个叫伊恩的人有着这样好的一个情人。
萧风音不知道结果如何,他一直处在惊恐的失神状态,下唇已经咬出血迹还不自觉,双手在桌下绞紧得发红。
看见他的模样,段舞扬拧起剑眉,直接来到他身旁坐下,伸手将他紧绞的双手分开,抬起他的下巴。“别这样,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轻轻张开嘴巴好吗?别这样伤害自己。”他抽出纸巾替他擦去唇边的血渍,温柔地设法将他的下唇与贝齿分开。
萧风音原本交握的双手失去倚靠,只好紧紧抓着他的衣服,喉间发出近似哽咽的声音。
“想哭吗?想哭就哭出来,我的肩膀借你靠。”他这样辛苦的压抑自己,让段舞扬看了好不忍心。萧风音依然强忍着,仿佛呼吸困难地深深吸着气。
段舞扬暗叹了一口气,张开手臂将他揽入怀中,明知道他听不见,他还是一句一句的在他耳边呢喃安慰。
听不见他的声音,可是可以感觉到他温暖的气息就在自己耳边,那种被人呵护的感觉从皮肤渗入体内,直熨到心坎里,僵硬的四肢这才渐渐松弛,他缓缓地伸手揽住他强壮的身躯。
直到这一刻,他脸颊贴着他炙热的胸怀,如此真实的感觉让萧风音发出细微的哭声;接着,晶莹的泪水开始在眼中凝聚,缓缓的滑落。
段舞扬听见他模糊的哭声,酸涩的感觉在心头蔓延。
这么小的一个人儿,究竟有过什么样的遭遇?风音说过他很软弱,这样软弱的性子是如何捱过那段不堪的过去?他好想知道,好想给他安慰。
点好的晚餐已经送来,段舞扬始终没放开双手,让萧风音在他的怀里哭个痛快;直到餐点渐渐冷了,天色变得更加黑暗。
带萧风音回家后,一路上一直没有动静的他伫立在门口,静静地望着打开客厅电灯的段舞扬良久。
当他转身的一刹那间,萧风音紧握的白皙双手迟疑地缓缓比着。
你知道我是个孤儿……
明白他好不容易卸下心防,想对他说出藏在心里的秘密,段舞扬于是上前拉住他的手,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真的想告诉我再说,我不逼你,不论你的过去如何,我都会以和现在同样的态度对待你;你是你,别人赋予你的一切并不代表你,懂吗?”他温柔地蹲在他面前,一个字一个字缓缓的说着。
萧风音摇摇头。我愿意跟你说。
他的秘密意外的让他得知一小部分,而他袒护他、保护他的行为,让他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坦承一切过往的勇气,现在不说,他恐怕再也没那勇气下赌注。
段舞扬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我会很细心的听。”
看到他说“听”这个字,萧风音微微笑着。我在孤儿院的日子只有到十三岁,院长开孤儿院的地方治安很乱,因此当惟一能保护我们的院长一死,就有许多帮派份子将那一块不大的地当成争夺的一部分。忆起当时的情景,他仍能感受自己与其他孩子无措的混乱。
那时我们惟一的办法只有逃,等不及政府的人来对我们做出其他安排,大伙儿纷纷逃离那里。我不知道其他人逃到哪里,只知道自己在身无分文的逃脱下饿了两天,然后被一个好心的女士带回家,她的名字叫珍·史都华。比完后,他拿起客厅的白纸将那个放在心里怀念的名字写下。
一开始我以为珍的家里只有她一人,第二年才知道她还有一个常常外出不归的丈夫。这次他没写出那人的名字,早已受伤的下唇再次受到摧残。
段舞扬弯身握住他的双手。“别这样,放开你的唇好吗?已经过去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虽然他什么都还没开始说,可是不难猜出他不堪的命运应该是从那个男人出现开始。
在他温柔的视线安抚下,萧风音停止咬下唇的动作,舍不得地移开双手再次开始比画;而段舞扬则干脆坐过去揽住他纤细的腰。
我跟珍的日子本来过得很快乐,可是他回来了,常常用一种可怕的眼光看着我。一开始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只觉得那眼光让我感到浑身不舒服;直到有一天珍到隔壁城市拜访她的朋友,他就乘机强……强暴我。最后的字句他比得好辛苦,纤弱小手颤抖了起来。
“该死!该死的。”段舞扬心中怒火丛生,直接将萧风音移身坐到他的大腿上,是要安慰他,也是平息自己的怒火,更不要让他瞧见不停从自己口中逸出的怒骂。
我不敢告诉珍,因为她真的很爱那个人,我怕伤害到她,也怕她不相信;也许他就是这么吃定了我的软弱,因此那档事从不曾间断过。他在家里的时候,珍的心情很快乐,虽然有几次怀疑他为什么这次会停留这么久,可是我们什么也没说。直到珍发现自己得了癌症,而且已经到了末期。
珍不是有钱人,平常她赚的钱正好够我们三个人吃喝,为了庞大的医药费,我只好出去打工,还可以躲开那个人。因为我在孤儿院的时候学会做菜,饭馆的老板很快地就雇用我这个才十五岁的孩子,并且说如果我很认真工作,等我到十六岁成年,就帮我加薪。那时候离我十六岁的生日只剩下两个月,他是一个很好的老板叫李靖,他说那是中国古代一个名将的名字。
因此中午到晚上的时间我就在饭馆工作,早上送报、送牛奶,中间的时间做一些零工,晚上饭馆的工作做完就去当商店的夜班工作人员。一天要做四份工作,虽然很忙,但是这样不但不用见到那个人,还可以赚到珍的医药费。
我觉得这样的你很坚强。段舞扬伸手在他的面前比着,心疼他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必须遭遇到这么多的事,而且他都忍了过去。这样的他,哪里软弱了呢?
谢谢。萧风音仰头瞥了他一眼,露出笑容,低下头时,蓝色的眼睛失神的盯着远处的某一点,又将思绪带回过去的那一段日子。
我工作了快两年,当我再五个月就满十八岁的一天,珍在医院去世了。在那之前,我每个星期都会去看她,她一直很坚强地忍受病痛折磨,死去的时候医生告诉我,她带着浅浅的微笑离去。珍不论是活着的时候,还是死去的一瞬间,都是那么坚强快乐的一个人。
也许是再也不用担心医药费的关系,那个人又找上我。
看到这儿,段舞扬又是一连串恶毒的咒骂,恨不得这些诅咒都能够成真,让那个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珍已经不在,所以我干脆搬离那个家,不让他再有机会得逞。萧风音听不到段舞扬的咒骂,手仍慢慢比着。
“做得好!”要是风音能跟他一样强壮的话,就能给那个人一顿硬拳,然后再拍拍屁股走人。
比到这里,萧风音的手又停顿住,这次连身子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段舞扬歪头注视着他满脸的羞惭、自卑与痛苦的神情,可以料想到事情绝非到此为止,真正的难堪,以及今晚那个叫爱德华的指责,都在接下来要叙述的事情里。
萧风音海蓝色的双眸再次盈满泪水。我不知道那个人从哪里弄来我的证件,没办法对我做那档事后,他用我的名义去跟人借了好大的一笔钱,然后人就跑掉了,让我找不到他……半空中比画的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腿上,手掌握了又开,开了又握,好似只要他这么做,就能够找到力量再比下去。
如果不愿意再想起,就别再说了。他可以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这样的例子他不是没看过,可是发生在风音的身上,让他心疼、心痛又愤恨不已。
萧风音猛烈地摇头,呜咽地留下泪水,再度抬起双手“说话”。那么大的一笔钱我根本还不起,所以要债的人把我押到他们经营的同性恋酒吧工作,说是最快的还钱方式,就是出卖自己的身体。我好痛苦、好痛苦,只能假装自己是个没有思想、没有感情、没有灵魂的木偶,随便他们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我不知道日子过了多久,不知道在我身上发泄的人叫什么名字,最后,我真的成了自己所想要成为的木偶,再也没办法假装笑容、没办法吃饭喝水,连哭泣的能力也已经失去。可是他们不要这样的玩偶,所以不断打我、骂我,硬将食物塞入我的口中……脸上淌满泪水,连呼吸都哽住了,他辛苦地抽噎着。
段舞扬再也忍受不了,紧握住他那一双颤抖得很厉害的手,将他整个人紧紧抱在怀里,黑亮的俊目里同样盛满泪水。
在他的怀抱里,萧风音难以控制地嘶声大哭,仿佛陷入当时的情境而开始剧烈的挣扎。
所有无意识的动作,都被收进段舞扬那强而有力的怀抱里,完全的吸收他过去的伤心、不堪的惨澹岁月,平抚他内心的激动。
良久,萧风音终于平静下来,自段舞扬胸前抬起头。你会不会觉得我……
“不会!”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段舞扬握住他的手,不让他有机会将那难听的字眼“说”出口。“仔细看着我的双眼,你看到我哪一只眼睛在笑你,或哪一只眼睛在唾弃你?你有看到吗?”
萧风音为他坚定严肃的语气愕愣住,而后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是的,他的眼睛是那般澄澈,找不到一丝他所害怕的鄙夷。谢谢你。
“这不值得你道谢,没有人有歧视你的资格,你什么都没做错。”他抽出桌上的面纸,帮他将脸上的泪水擦干。
你跟昭哥他们一样都那么好,如果我能早一点遇见你们,那该有多好。只要早个一年,甚至是五个月,那些事就都不会发生了。
“是阿昭带你离开那个地方的吗?”他心想过如果自己能早一点遇到他该有多好,可这想法是不可能实现的。
萧风音点点头,看着他的眼犹疑一下,才将右手腕上一直束着的腕带拿开。
白色腕带下是三条纵横交错的刀疤。
段舞扬一见,心口有如刀在割一般的疼痛不已。“这是怎么一回事?”握着他的手,粗糙的大拇指在刀疤上摩挲着。
昭哥带我离开的时候,我已经不像个人,老实说,对那一段日子的记忆我记得的不是很清楚。昭哥说那时我根本就不想再活下去,第一刀是在那个地方割的,所以没经过良好的手术缝合引起发炎,疤痕不但粗又很明显。后来的两刀是刚到疗养院的时候割的,可见那时我连自己已经安全了都不知道……萧风音停下比画的动作。
段舞扬蓦地收紧手臂。
萧风音眨眼凝视他片刻后,露出浅浅笑意。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了,不要为我难过。看出他一脸难受的神情,心里很安慰。
在疗养院一年多的时间里,他慢慢地学会凡事要云淡风轻,比起以前不敢与人沟通、不愿意到外头走走的情况,现在的他已经好很多了。
对了,刚刚在餐厅里我们根本就没吃什么东西,真是对不起,让你破费。你现在肚子饿不饿?我做消夜给你吃好不好?这一段话说完,时间已经不知不觉地溜过,都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早过了他平日习惯的就寝时间。
“当然好,冰箱里还有些什么?”话是这么说,他的一双手却还抱着萧风音不放。
我去看看。萧风音有点不好意思地瞧着拥住他的那一双手,他也舍不得让他放他离开。
两个人僵持了约两分钟,脸皮薄的萧风音才脸红的拉开他的双手往厨房走去。
段舞扬瞧他红到耳根的小脸,意味深长地露出一抹笑容。
他风流惯了,怎会看不出小家伙对他有意思。不过他一向独来独往,自由惯了,即使心中同样对他有意思,却无法像以往一样随性出手。
他不否认自己在感情上是个任性残酷的人,对别人给予的情感从没想过要相对付出。可风音不是他可以任性的人,他受过伤害,他的个性太过柔弱,一个不小心就会让他再次陷入绝境。
事到如今,他不难猜出龙昭为什么会如此巧合的“出差”,纯粹是为了把他跟风音撮合在一起。让他好奇的是,能料到风音会喜欢他这并不困难,能料到他同样喜欢风音,那可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最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龙昭如此的宝贝风音,怎会特地送羊入虎口?即使他喜欢风音,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如以往一般任性,他不怕他受到伤害吗?
冰箱里还有些鸡蛋面条跟卤牛肉,我做牛肉面给你吃好不好?萧风音带着粉红的可爱脸庞仍难掩羞怯。
“好,你也一起吃。”
好。萧风音转身又走回厨房下面,没发觉段舞扬跟在他身后。
只见他在等待锅里的水滚,同时加热一整锅的卤牛肉,将青葱利落地切成均等的一段段葱花,转身要到冰箱拿辣椒时,才看见段舞扬一脸笑容地盯着他瞧。
有事吗?
段舞扬摇头。“没事,想看你做菜而已,你继续吧!”看着他比较好在心中下决定,他不讳言自己的确是很想吃了风音这道美食佳肴,心里正衡量着怎么吃才能让彼此都高兴不会受伤。
萧风音傻傻地点头,从冰箱里拿出辣椒,忍不住又奇怪地看他一眼。
他之前从来不曾看他做菜的,现在是怎么了?
然而他深邃黑亮的眼睛里只找得到温柔的笑意,看不出其他的意思。他皱皱鼻头也只能任他看,转身去切他的红辣椒。
切好辣椒锅里的水也滚了,他将材料一一放了进去,然后盛起两碗面,最后再舀起热烫的牛肉汤及肉一把浇下去。
好了。他正想端起热烫的大碗,身旁已经有人快他一步的伸出大手将两个碗一起端到餐桌上。萧风音呆了半晌才记起要收拾洗净锅子,结果做到一半,那一双大手又伸过来替他将所有锅具放回原位。
这次萧风音直接皱起秀眉盯着他看。
段舞扬对他露出一排洁白无比的牙齿,“收拾完毕了,我们去吃消夜填饱肚子吧!”他拉着他的手就往餐桌边走,像是没瞧见萧风音那一脸的疑惑。
“来,筷子跟汤匙。”有点像是在照顾小孩般,他把筷子、汤匙递到萧风音的手中。
萧风音的秀眉皱得更紧了。
见状,段舞扬忍不住笑出声,恶作剧般地在他紧锁的眉宇间蜻蜓点水地吻一下。“快吃吧!牛肉面还是热的比较好吃。”
这天晚上,萧风音就这么在他奇怪的态度下,抱着一肚子的疑问上床睡觉,梦里还瞧见段舞扬那奇特的温柔笑脸。
五
隔天,两个人分别接到龙昭的传真,他像是明白事情所有的发展似的,在萧风音不在的时候传真给段舞扬一句——
放手去做。
接着又在段舞扬不在的时候,传真给萧风音一句——
舞扬很喜欢你。
登时,让站在传真机前的萧风音傻了眼,结果下一瞬间又是一句——
相信昭哥,我不会骗你的。
这是什么意思?
是说如果他告诉舞扬自己对他一见钟情,到现在仍是非常的爱他,然后舞扬就会接受他吗?
可是舞扬喜欢的应该是女孩子吧?记得他是这么说的。
再次瞪了一眼那两张印着龙龙飞凤舞笔迹的白纸,他狐疑地放进碎纸机里让它变成碎纸。
由于昨天很晚才睡,今天又一大早就爬起来,再加上昨天哭得太多一双眼睛都肿了起来。因此在楼下看了一个小时的店后,他就决定将事情交给工读生,跑到楼上补个眠,醒来经过书房,才在传真机上发现了这个讯息。
都已经快十二点了,没想到这一睡就睡了将近三个小时。
瞧瞧四周,舞扬似乎还没回来,现在做午餐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心里正这么想着,人才走到客厅,就看见客厅里一个小熊灯亮了一下。因为他听不到门铃声的关系,所以如果有人按门钤,每个地方摆设的装饰灯会连续发亮;如果是有人开门进来就只会在开门时亮一下,关门时再亮一下。
果然,很快地,小熊灯又亮了一次,接着就看见段舞扬走进客厅。
你回来了。
“是啊!还到店里看了一下,才知道你上来补眠,有没有好一点?”段舞扬走上前抬起他的下巴仔细看清楚。
好多了,不过睡过头了,午餐都还没弄呢,你可能要稍微等一下。眼睛的红肿在补过眠之后已经好了很多,看东西的时候比较清楚不吃力。
“没关系,我也有事情要做,煮完再叫我一声。”他想到之前派人将那群想反叛的余党给收拾掉,结果任务是成功了,却不幸溜掉几只小鱼,必须想办法捉到,以免后患无穷。
好。萧风音想到他昨晚奇怪的举止,暗自庆幸他这次没有又跑到厨房来陪他做菜。
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在他转身进厨房前,段舞扬给了他一个别具意义的笑,害他尴尬地逃回厨房。
听到厨房里发出声音后,段舞扬才回书房重新计划,结果瞥见了碎纸机里的纸条。
记得今早看到传真的时候,纸桶里是空的。
他往前走近,取出纸条铺好,由于风音没将纸桶里的碎纸条弄乱,所以不难看出纸张里写着什么。
看见龙昭的字迹,他轻而易举地拼出上头的字句,而后段舞扬露出原来如此的笑容。
原来阿昭早知道小家伙喜欢他。写这个是要鼓励他行动吗?啐!老爱自作主张。
可是他跟风音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
不对,很可能早已经见过面,他还记得曾经到他的花店里买过花。
那时他没将风音看清楚,可是风音一定将他看仔细了。
这么说是一见钟情了?
想到风音可能对他一见钟情,他的心里就很快乐,而原本知道小鱼漏网的坏心情都在此时一扫而空。
放手去做……他当然没忘记阿昭今天给他的传真。
是的,他心里的欲望也是如此渴望,只是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变得婆婆妈妈、瞻前顾后的?要做就做,他不是不能承担后果的人,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
想通了,心里也就一片清朗,愉快地在电脑键盘上开始敲敲打打。
而萧风音进书房叫他吃饭的时候,就看见他面带笑容愉快工作的情景。
吃饭了,什么事那么高兴?他走到他身旁,确定他的注意力自电脑萤幕移到他的身上之后,才比画着问。
段舞扬丢给他一个奸诈的笑容,突然伸手揽住他的腰,将他带坐到他的大腿上。
“啊!”萧风音发出惊呼的气音,手忙脚乱地比画,却不知自己在比些什么。
段舞扬马上握住他比得乱七八糟的双手,先抱高他的腰身,然后举高,让他面对面跨坐在他的大腿上。
“我、喜、欢、你。”他故意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说,让他能看得清清楚楚。
萧风音顿时眨眨眼,怀疑自己看错了唇形,会错了意。
段舞扬明白他在想些什么,所以以手慢慢的比了一次。我、喜、欢、你。
萧风音瞠大双眼,然后孩子气地捏捏自己的大腿,接着痛呼一声。
他不是在做梦?
“对,你不是在做梦。”要让他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的最好方法就是……
萧风音直盯着他越来越靠近的脸,接着感觉自己的双唇被炙热所覆盖,一只手捂住他的双眼,渐渐沉醉在他刻意挑逗的热吻中。
他迟疑地抬起双手,最后终于无力的搂住段舞扬的肩,紧贴的胸膛可以感觉到两人加速的心跳。
他,真的不是在做梦!
舞扬真的说了,说他喜欢他。
“这可好了,事情如你所料,舞扬真的喜欢小风。”
“如果让舞扬知道你在小风的书房跟客厅都装上监视器,他一定会杀了你的。”邵奕君看着那七十二寸大萤幕里的火热镜头,有点幸灾乐祸的说。
反正监视器不是他装的,主意也不是他出的,发生什么事都牵扯不到他,他乐得观赏这样赏心悦目的镜头。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龙昭一点都不担心段舞扬会生气,悠哉的替自己倒了一杯苦艾酒,啜饮一口。
“接下来你要怎么做?”艾华超高的体型在龙一旁的高脚椅上坐下,修长有力的双腿不但触及地板,还必须向前延伸。
他们五个人里就以他长得最为高大,比六尺五寸高的段舞扬还高上两寸多;其他三人则是一般的身高,都是六尺上下。
龙昭露出一抹可爱又奸诈无比的笑容。“舞扬说的是我喜欢你,而不是我爱你。”这种话怎么够?
“啊!有人的尾巴又跑出来了。”邵奕君在心里头画十字架,为即将受难的段舞扬祈祷。
龙昭呵呵笑着,突然又转首面对一旁的艾华。“我记得你明天要到伦敦,是吧?”
“新的任务。”艾华颔首。
“有把握吧?”他已经听说了。
“这一次的任务可不好执行,要保护的人太弱小,面对的势力又太过庞大,全球数一数二的跨国企业啊!真搞不懂那只老狐狸怎么可能在没安排好所有后事之后就翘辫子,留下最疼爱的儿子一个人独自面对一群贪婪的人,这实在是太可疑了,背后一定有人在搞鬼。听说那孩子的身体挺不好的,所以保护跟纸一样脆弱的人,啧,难喔!”
艾华对他的问题只是回以一笑,笑容里的深意在场的众人皆明白。
帮里第一杀手的称号不是随便混来的,他不称第一,也没有人胆敢排在他前面,若不想找死的话。
“我看你还是先玩完纽约的这一场再说。”沈凌白了他一眼。
这家伙存心想把事情闹大,不但召集了舞扬以前的众多女友,还故意在他的猎捕计划上挖了个小洞,让几只小鱼溜之大吉。想来他的目的不是为了让舞扬在纽约多待一点时间,就是想找乐子。龙昭又呵呵笑道:“放心、放心,就快要玩完了,我们的出差就快结束了,想乘机玩的人就快,否则回去又有一堆工作要做。”
“原来你还记得要工作啊!”
“当然、当然,呵呵呵!”龙昭笑得一点都不心虚。
在萧风音公寓书房里的两人,当然不知道两人亲密的镜头全被他一群损友给看光了。
段舞扬直到怀里的萧风音几乎被他吻得窒息,两人的唇才拉开一点点距离,依然可以感觉到对方吐出的气息。
段舞扬很满意地瞧着被他吻得红通通的一张小脸,可爱的小嘴微张,辛苦地喘着气。
呵呵!小家伙是不会换气呢,还是被他吻到忘记换气?
他挺喜欢后面的答案。
过了很久,萧风音才没有那么喘,羞答答的瞄着他,迟疑地问出心里的话。
为什么喜欢我?他不但是个听不见的残障,还曾经当过人人唾弃的男妓,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呢?
即使心里很清楚段舞扬不是那种以表象取人的人,他的自卑感还是使他对自己、对别人产生怀疑。
段舞扬知悉地微笑,抬起他的下巴让两人面对面,好看清楚他所说的每一句话。“不如你先回答我,你为什么喜欢我?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霎时,萧风音脸上渐退的红潮又涌上来,双手下意识地绞了一下,这才鼓起勇气开始比画。我是在去年五月的时候喜欢上你的,就是你来买花的那一次。
“一见钟情?”跟他想的一样。
萧风音害羞地点点头。
“为什么喜欢我?”
萧风音习惯性地歪着头想了一下。不知道,只觉得你的周遭仿佛围绕着一道柔和的风,飘入我心底,我就无法控制地喜欢上你。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的目光深深被你吸引住,直到你走后,我一直眷恋不忘你的身影,还常常在梦中……至此,他脸上的红潮又更深了。
“梦到我。”接下他的话,段舞扬笑得更开心得意。
萧风音诚实地点点头。然后我跟昭哥提起这件事,他跟我说我是对你一见钟情了。当时的震撼,让他像个傻子似的张嘴呆站着。
段舞扬又情不自禁地在他的小嘴上亲了一下。
“我也一样。”
萧风音怀疑地瞪着他。你也梦到了我?
“是啊,还喜欢抱抱你、想要亲亲你,害我以为自己变成了欲求不满的大色狼。”
他一脸困扰委屈的模样,让萧风音不停地笑着。
“居然敢笑我,你这个坏小孩,喔!”
他在他胸口捶了一下。我二十一岁了,才不是小孩子。
“是!是!”不应该忘了他也是个男人,力气虽不大,但绝对够力。“我可爱的小大人。”
萧风音皱眉又给他一拳。大人就是大人,哪有什么小大人……
段舞扬不让他把话比完,突然像抓顽皮的小孩子一样,起身拾着他走到厨房。
“明明就是小不点一个,还想充作大人。”冲着萧风音听不到的段舞扬,一路笑着咕哝。
萧风音被他悬在半空中,双手双脚不停地挥舞,又没办法出声叫他放他下来。
他得意地笑着将他放到餐桌旁的椅子上。“怎样?承认自己很小了吧!”
萧风音虽听不见、不会说话,可也知道怎么冷哼,只见他抿着小嘴,不客气地对着段舞扬得意洋洋的笑脸从鼻子喷气,然后拿起叉子汤匙,快速地将桌上的食物喂进自己肚子里。
说他小?他的食量可不比他小,他就是要把桌上的食物给吃光光,看他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啊!卑鄙,你怎么可以这样?”眼看着萧风音迅速地将美食佳肴喂进自己的肚子里,段舞扬连忙在对面坐下开始朝食物进攻,暂时停止两人的争论。
而有一句话说得很好,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必须先抓住他的胃。
如果以为刚才那一场争论在吃过一顿饭后就会忘记的话,那可就错得离谱了。
事实上,他们两人除了因工作时必须分开所以没继续争论外,其他的时间两人还是绕着这个问题转。
不过,两人并不是在吵架,段舞扬只是想瞧萧风音争辩时满脸通红、大眼圆睁的可爱模样;而萧风音则有如心智还没完全成熟的大小孩,特别喜爱辩论自己已经长大的问题。
这天,吃晚饭的时候,萧风音没发现段舞扬一直带着笑意的脸隐藏着一丝邪恶,径自回卧房脱下衣服进去浴室洗澡。
偷偷跟在萧风音身后的段舞扬则不请自入的进到他房里,有预谋的在吃饭前就已经洗好澡,这会儿正大咧咧的躺在萧风音的床上,一副笑得很贼的模样,期待着浴室里的人在沐浴过后会有什么反应。
果然,当水声停止时,浴室里便传出在翻找东西的声音。
段舞扬更是肆无忌惮地大笑出声。
他刚刚趁风音在做晚餐的时候,偷偷跑到他的浴室里将柜子里的干净浴巾及浴衣全部拿了出来,只剩下挂在墙边勉勉强强可以围住腰身的小毛巾。
不一会儿,浴室的门被打开,一具赤裸裸擦干的白皙无瑕身子,及一张困惑不已的芙蓉小脸映入他眼帘,他不由得为眼前的美景倒抽一口气。
而一脸纳闷的萧风音看见床上的段舞扬时,顿时怔愣住,连身体都忘了遮。
段舞扬丝毫不掩饰地看着他,更是欣赏着他,他没放过任何一处地看个够。
反应本来就有点迟钝的萧风音,在看见段舞扬不怀好意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上下梭巡时,终于想起自己目前的状态还是穿着国王的新衣,连忙羞红了脸要跑回浴室。
而早已计划好一切的段舞扬哪容得了他脱逃,一个箭步便将他拦腰给抱到自己身上。
赤裸的身子被他抱在怀里的萧风音惊慌地不停挣扎着,双手努力遮住自己的身体,又想要比画请他出去放他下来,一时之间双手差点绞扭在一起。
段舞扬轻易地将他压制在床上,稳住那张咿咿呀呀个不停的小嘴,诱惑他的唇在两人的热吻之中慢慢安静下来。
好一会儿,他凝视着那双海蓝色、充满情欲心的瞳眸,悦耳的男中音变得低哑:“给我好不好?风音,把你自己给我。”
抵在他胸前的一双小手缩了一下,萧风音绯红了脸蛋,目光非常认真的盯着他。
他有过很多的性经验,可是从来就没给过他愉快的回忆,除了痛楚之外,就只有羞辱难堪。因此对性,他是恐惧、害怕,甚至是厌恶。
可他知道性本来应该是美好的一件事,很多人及书上都说情人之间的性爱是多么的美妙。
舞扬是他喜欢的人,他想让自己变成他的一部分,想将自己送给他。
他……可以从舞扬身上知道做爱最真实的感受吧?
片刻,萧风音点点头,如星辰般的大眼紧紧闭上,整张脸已经是火红一片。
段舞扬微笑,温柔地轻吻他的红唇,双手在他白皙的肌肤上缓缓移动,那不同于女人的软滑,如天鹅绒般的触感让他着迷。
萧风音一开始僵硬着身子,后来在他的触摸下慢慢有了反应,紧闭的双眼微张,恰巧与上方那一双黑亮、充满温柔的眼睛相对。
“帮我把衣服脱掉。”段舞扬轻声说着,然后俯首在他纤细的颈子落下令人酥麻的细吻。
颤抖着手,萧风音替他将早已敞开一半的衬衫脱下,贴着和自己同样赤裸却厚实的胸膛,一颗心更是急遽的跳着,让他几乎解不开那松脱的裤头。
段舞扬似乎存心使他迷乱,将两人的身子紧密相贴,然后自己褪下裤子,而稍微一个动作都能感到彼此摩擦的快感。
从未享受过如此激情的萧风音忍不住呻吟,来自体内的欲火让他控制不住地扭动身体,想摆脱那种像似饥渴、又烫人心肺的感觉;偏偏越是挣扎,那份感觉越是深刻。
“我喜欢你的反应,小家伙。”可爱的他显然不曾尝过被激情冲刷的滋味,神情是那么的羞怯、不知所措。
大量的汗水不断自两人身上渗出,两人完美的配合,使彼此一起达到高潮,再一起坠落欲望的深渊……
六
人的一生不可能一辈子都顺利!他会这么想不是没有原因的。
接连几个星期段舞扬都是轻松工作,天天吃最好的,到了晚上干脆直接移到萧风音的卧房去睡。
萧风音的个性温顺,从来不会要求什么,即使段舞扬有事没空陪他,他也会安安静静地过着以往只有自己一个人时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方式让不喜欢受到束缚的段舞扬感到自由自在,说是如鱼得水也不为过。
可惜龙昭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这么好过,萧风音虽然是他送给他的宝贝,可是想到自己的宝贝就这么白白的让给了他,心里当然会有些不平衡,怎么不可能借机搅乱?
这天,段舞扬出门去看自己的个展会场是否已经布置完善,留下萧风音一个人在家。
由于季节变换的关系,他染上了感冒,在二楼卧房里休息,所以他从书房搬了一堆书,打算看一整天。
等他看完第三本书,时间也已经十一点多了,记起每天必做的事,他赶紧起身到厨房准备午餐。
他打开冰箱犹豫该做些什么特别的餐点时,一旁的灯座连续闪了几下,他忙脱掉围裙去开门。此时,门外的人正奇怪着门铃怎么没有声音、猜测是不是坏掉时,一张可爱漂亮的脸蛋笑容满面的从门后露出来。
萧风音眨眨眼。
咦?她们是谁?他并不认识她们啊!
“你好,请问段舞扬段先生是住在这里吗?”一个金发碧眼的超级大美人疑惑地询问。因为段舞扬向来都是自己一个人住,从来不跟别人住,难道是地址错了吗?
看出她们的疑问,萧风音很快的点点头,赶紧拿起挂在门板上的空白笔记簿跟笔写下来给她们看。
扬是住在这里,请问你们是谁?
几个美女互视一眼,除了因为他用纸说话的行为外,也因为她们很难说出自己是段舞扬的什么人。
一位美女说:“我们是他的朋友。”朋友这个字眼很广泛,不会出太大的差错。
你们好,扬现在出门不在家,大概十二点才会回来,你们要不要在这里等,还是下次再来?扬的朋友还真是漂亮,个个都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而且几乎都比他的个子高。
“我们在这里等好了,方便吗?”应该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萧风音开启大门让她们进来,然后她们几人在客厅坐下,他拿出自己泡的花茶跟点心出来招待她们。
对不起,因为现在已经是午餐时间,所以我必须去厨房准备午餐,不能招待你们了。他不想扬待会儿回家没东西吃。
“没关系,你忙你的。”几个美女立刻对他回以亲切的微笑,本来想问他是段舞扬的什么人,却一直没问出口。
对不起。萧风音又道了歉后才回厨房准备午餐,一会儿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他又跑回客厅。你们要跟我们一起吃饭吗?
“不用了,我们只待一下子而已,不用麻烦。”
这样啊……萧风音心想,那他还是准备两个人的份就好。天气冷,来做好吃的锅烧乌龙面好了,冰箱里材料多的是,一下子就可以弄好。
他开心地煮着面,等到锅里的汤开始沸腾时,旁边的小灯先是闪一下,然后再闪一下,他知道是段舞扬回来了。
他连忙放下手中的工作,在众美女奇怪的眼光下,穿着龙买给他的可爱泰迪熊围裙跑到门口。
下一刻,段舞扬的声音扬起,又骤停。
然后,几个美女惊讶不已地看见段舞扬抱着不停挣扎的萧风音一路吻到客厅。
萧风音赶紧拉开他的脸。有客人啦!他尴尬地比画着,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段舞扬这才知道他干嘛对每天惯例的回家之吻反应如此激烈。他瞄了在客厅发愣的几人一眼,不否认自己有点惊讶。
“你们怎么来了?”那是他们之间的默契也是约定,从来不刻意去找对方。
“有人告诉我们你找到了想陪伴一生的人。”看他刚刚吻那个可爱的孩子的模样,让她们不禁开始怀疑,他那个所谓想要陪伴一生的人就是这个娇小可爱的男孩子,可他喜欢的不是女人吗?还是她们眼睛有问题,这个男孩子其实是个长得像男孩的女人?
想要陪伴一生的人?
段舞扬挑眉,连他自己都不确定,怎么会有这种谣言出现?
而那个自己想要陪伴一生的人是指风音吗?
“是谁告诉你们的?”他放下萧风音,同时问道。
脚一触地,萧风音立刻跑到厨房,在沸腾的汤汁里加面加料,刚刚他们之间的对话因为他太害羞、始终低垂着头的缘故,一个字眼也没瞧到。
段舞扬往前走了几步看着萧风音,确定他没异样,才又回身走向她们几人。
瞧他关心的模样,她们有种怀疑成真的感觉。
“我们也不知道,早上起来不久就发现了一张给我们的传真,上面还有这里的地址。”
段舞扬半眯起眼。他知道是谁造的谣了,除了龙昭那个爱搅和的人之外,不会再有其他人。
“所以你们就特地赶过来这里?只为了知道事实真相?”他就知道这群女人当初嘴巴说得好听,其实还是想干预他的生活。“我们一开始就说过,离开那张床后就各走各的路、互不干涉。”
她们当然都记得当初说过的话。
段舞扬从来不会去找女人,因为他觉得感情是一件麻烦的事,所以通常都是女人找他,而他一定事前约法三章。
然而,为了能多接近他,每个人都违背自己的心意说出那些话,真正洒脱的根本就没几人。所以一听到他有了想陪伴一生的对象,大伙儿就忍不住想过来看看情敌,顺便衡量自己还有没有反败取胜的机会。
“我想,你们可以走了。”段舞扬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感情。
他早跟她们说过他在感情上是个残酷的人,想跟他在一起就必须了解彼此之间不可能会有未来,现在更不会因为她们对他付出感情而感到愧疚或是心疼。
“可以告诉我们那人是谁吗?”既然赌输了,总可以知道赢的人是谁吧!
“你们觉得是谁就是谁。”不耐地回答,一双眼瞟向正将午餐摆到餐桌上的萧风音。
“是那个哑巴……”
蓦地,一道如冷箭般的目光射向说话的女人,遏止她接下去的话。
“他不是哑巴。”他不准有人以这种轻蔑的语气来说风音。
她们的猜测果然成真。
是那个男孩没错,有谁见过如风般自在的段舞扬这样袒护过谁?那个男孩子是惟一的一个。
几个女人心有不甘的忿然离去。
她们呢?摆好餐具走过来的萧风音呆愣了下,他原是要通知段舞扬可以吃饭,可奇怪的是,那些美女已经全消失了。
“回家了。”段舞扬轻描淡写地回答,揽着萧风音的腰来到餐桌前。
这么快就走了。怪不得她们说不用帮她们准备午餐。你的朋友都好漂亮,跟电视上的明星一样。
他在他鼻头吻了一下。“我觉得你最可爱。”
萧风音脱下围裙直接丢到他脸上。我是男人,别用那个字眼形容我。
段舞扬接下围裙,打开热腾腾的锅盖,一阵香味扑鼻而来,里头的汤汁还滚着,将上头的生蛋滚得半熟。“你本来就很可爱。”
你说什么?
“看起来很好吃。”段舞扬马上转移话题,露出温柔的笑脸。
你喜欢就好。见他喜欢他也很高兴,孩子气的脸蛋笑眯眯的。
瞧他可爱的模样,段舞扬忍不住傻笑。
一生的伴侣呵!
听起来不错的样子。
“啊!居然这么容易就被打发了!”龙昭皱眉看着一群女人被赶出客厅的一幕,然后就看见两人进入厨房,让他想到风音的好手艺,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要不然你想怎样?”沈凌兴趣缺缺地陪他一起看。
“当然是大闹一场嘛!刚刚只有五个女人……呵呵,还有一个没到。”希望那一个能争气点。
“你很无聊。”沈凌替他下了个评语。
“你到现在才知道。”
“既然这么无聊,不如想办法让小风去医院动手术,看看能不能让听力恢复正常。”
“这个交给舞扬来做比较好。”情人的劝说总是比较有效,而且风音以前就跟他说过,他很想听舞扬的声音是不是如同他的想象一般,跟风一样可以吹抚人心。
“你既然知道,干嘛老打扰他们?让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多一点,机会就多一点不是吗?”
龙昭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也许吧!”
沈凌叹了一口气。
这人真的是没救了,要是哪天换他被整,那他也只能自认倒霉。
晚上,当两人欢爱过后,段舞扬仔细地瞧着萧风音。
“音,我带你去动手术好不好?”他搂抱着他的身子,很认真地问。
萧风音略略移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为什么?这样不好吗?
段舞扬给了他一个温柔的轻吻。“不是不好,这样的你我很喜欢,可是我想听见你说话,也希望你能听见这个世界的声音。”
静默的望着段舞扬,萧风音的眼神犹疑不定,他真的很害怕失败。
“我这么说好了,你喜欢你现在的生活吗?音。”
萧风音毫不犹豫地点头。
这是他有生以来最幸福的时候,不用担心危险,有能力养活自己,心爱的人就在自己身边,这是他感到最大的幸福了。
“我也喜欢。”他再亲了他一下。“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手术失败了,你一样还是过着你喜欢的生活,和现在完全没有改变不是吗?”
萧风音低首敛眉,将头枕在他的胸膛上。
良久之后,就在段舞扬以为他已经睡着,要为他拉起被子盖上时,他的双手突然比画起来。
让我考虑一下好不好?
段舞扬知道他已经小心地向前迈进一小步,怜惜地给他一个吻以兹鼓励。
“你可以慢慢考虑,等到确定答案再告诉我,没有人逼你。”
他的话让萧风音笑了,笑得好柔好柔,几乎将段舞扬的心化成了水,他不由得将他抱个满怀。
“风音,我可爱的风音。”
萧风音满足地将头枕在他胸膛上,没瞧见他又用了那个字眼唤他,带着柔柔的笑容回抱他,逐渐进入甜美的梦乡。
龙昭口中迟来的那个人正是莎兰那,她晚了三天的时间才到。
其实本来她是不想来的,她知道来这一趟只不过是让自己难堪。
可是当她得知段舞扬的情人居然是个看起来很小的男孩子时,内心那股女性的自尊心被狠狠地践踏了。输给女人也就算了,居然是输给男人,而且还是个有听力障碍的男人。
她利用两天的时间查出萧风音的身份经历,瞧见工作栏上两年前他所从事的行业,令她觉得自己被彻底侮辱了。
天啊!舞扬的情人居然是个见不得人的男妓。
恶心!会去当男妓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以为了钱财出卖自尊及身体,光想就让人觉得想吐。
下一瞬间,她手中的资料掉了一地,拿起电话吩咐下人准备飞机,立刻飞到美国纽约。
而上午的时间段舞扬通常不在,感冒已经好了的萧风音就在楼下看店,莎兰那到达时,他正好在替客人包装花束。
萧风音瞧了她一眼,专心地在花束尾端绑上精致的蝴蝶结。这附近的客人都知道他听不到,所以不会期待他说声欢迎光临,如果是陌生的客人,他也都是任由他们在店里看过之后,确定要买时才会招呼他们。
“你就是萧风音是吧?”知道他会读唇语,莎兰那还是抓住他的手,吸引他的注意力。
好小、好瘦!她的手臂都比他粗。
萧风音奇怪地点点头,客气地移开她的手,将花束交给客人。
莎兰那皱起柳眉,一双美丽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不过就是那张脸上一副我见犹怜的可爱模样,身材瘦瘦小小的,甚至比她还矮半个头,舞扬怎么会喜欢这种小鬼?
“你不配跟舞扬在一起。”她说话一向直接,从来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然而越是率直的言语越是伤人,因为没有虚假的成分,听起来格外震撼。
萧风音的脸色瞬间刷白。
“你知道舞扬是多么棒的人吗?他不但俊美而且能力又强,在国际间是一流的摄影师,也是知名企业家。他的家族庞大,是台湾有名的企业之子;而你不过是个孤儿,还当过恶心的男妓。像你这种为了钱就可以出卖自己的人,连跟舞扬说话的资格都没有,舞扬一定是被你这种看起来天真的模样给骗了。”莎兰那瞧着萧风音的目光有着说不出的鄙夷。
当他见到男妓二字时,风音瘦小的身子跟着摇摇欲坠,脸色苍白如纸,觉得四周的眼睛仿佛都惊愕厌恶地瞧着他。
你们觉得伊恩怎样?真可爱不是吗?
是啊!这种地方居然有这种货色,我每次来都是指定他。
我也是。
不过再怎么可爱也不过是个妓而已,玩玩就可以,不必认真。
当然,被那么多人用过了,谁想要啊!啧!你看,他过来了。
伊恩,这边!
伊恩,过来。
伊恩……
不要,不要看我,不要这样看我。萧风因惊惶害怕而颤抖不止。
过去的记忆霎时如潮水般朝他席卷而来,喉间不自觉地发出受伤的低呜。
瞧他这副模样,连莎兰那都觉得心软,有种强烈的罪恶感。她以为他不过是个男妓看上段舞扬的有钱、有势及出色容貌,可是他好像不太一样,至少跟她想象中的不同。
而分不清现实与记忆里那一双双鄙视的目光,萧风音再也承受不了众人的眼光,他狼狈地逃出店里,冲回家中。
这时,段舞扬安排在花店附近守卫的属下,立刻觉得不对劲,赶紧打了通电话给在公司的段舞扬。
得知这个消息,虽然还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然而段舞扬俊美的脸庞已经布满惊慌冰冷,也不管会议才开到一半,他立刻在高级主管面前走人。
在监视器前的龙昭看见萧风音冲回家,急速地从客厅冲回房间,并且将房门重重关上还上了锁,他的俊目立刻半眯起,用遥控将萧风音刚刚的影像再度播放一次,并且放慢动作。
“怎么了?”刚进房的沈凌瞧见他的神色,忧心地走了过来。
通常龙昭会有这样凝重且不安的神情,代表事情很严重。
影片放慢停格,镜头里的萧风音满脸是泪,镶在苍白脸蛋上的海蓝水眸净是空洞无神。
他见过同样的神情。
他第一次遇见风音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再带他到疗养院后他就自杀了。
“该死的!快打电话通知舞扬,快!”是谁对风音做了什么?是谁敢伤害他?
沈凌虽然不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可是风音的神情令他同样不安,他马上拨通段舞扬的手机,但是接电话的人不是他。
“我是沈凌,舞扬呢……我知道了。”挂上电话,他对龙昭说道:“舞扬刚刚已经从公司赶回去了。”急忙到连手机都忘了拿。
龙昭同时也放下电话。
“你打给谁?”
“医院及小风的主治大夫。”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为什么?”除了龙昭之外,没有人知道萧风音在疗养院的一年是怎么度过的。
“他有严重的自残症状。”一年里有半年的时间都要小心他会自残,右手腕上的那两道是惟一让他成功伤害自己的伤痕,其他几次都被阻止了。
沈凌讶异地眨眨眼,风音看起来不像是个会自杀的人,他是那么可爱,常常带着笑容。
龙昭知道他在想什么,“风音懂得笑是最近一年的事,医生要他时时保持笑容,目的不是为了让别人觉得他温和,而是让他自己觉得过得很快乐。”
这个方法的确是有用,天天看见自己的笑容,久而久之会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很快乐,比较容易淡忘过去的不好回忆。
沈凌懂了。“我们现在就要回去吗?”
“当然。”龙昭急切的回答。因为风音的模样让他有不好的预感。
七
不要再过这样的生活!
他是人,不是娃娃。
拜托,谁来救救他?
萧风音听到自己脑海里的求救声,可别人的嘲笑眼光,混乱他整个思绪,意识渐渐迷离崩溃。
他无意识地翻找着每个柜子,最后在一个柜中的角落里,找到了一片亮银色的刀片,闪闪发亮着。
不要了,他不要再过这样与恐惧交织的日子,这样的日子他不要,不要!
死了就可以解决一切,死了就感觉不到了,什么害怕、恐惧都没有,对不对?只要不让自己活着就可以了?
亮银色的光芒闪过,鲜艳的血流下,他却一点痛也感受不到……
段舞扬疾冲回家,第一个反应就是敲萧风音反锁的房门,敲到第三下才猛然想起他根本听不见,于是立即跑到储藏室拿备用钥匙把门打开。
进门四下梭巡后,才发现躲在角落里的萧风音。
“音,是我舞扬,你怎么了?”他想抬起他蜷缩在双腿之间的头,结果萧风音却整个人突然往他的方向倾倒,让他瞧见他浑身上下的狼狈。
那细瘦的右腕上再添两道伤口,身上也有不少地方被划破,鲜红的血液不断自伤口涌出,另一手则紧紧握着锐利的刀片,割得满手都是伤痕。
“音!”段舞扬登时吓到,扶住瘦小身躯的双手不止歇的颤抖。
萧风青海蓝色的双眸空洞地睁着,眨也不眨,晶莹的泪水不停滑落。
段舞扬当机立断地将床单撕成一条条,在伤口上方系住并写下时间,再用大一点的布包裹。当他正想打电话叫救护车,却已有医护人员就着敞开的大门闯进来。
一时之间他没多想救护车是谁叫的,马上将萧风音搬上担架送入救护车,他也跟着上去。
车上的救护人员以为他是家属,所以并没有阻止他。
“音,看着我,我是舞扬啊!”段舞扬心痛地握着尚称完好的左腕,深深的恐惧揪紧他的心。
他没见过这样的萧风音,冰冷的身躯、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色、空洞毫无反应的蓝眸,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躺在眼前的身躯不过是一具残缺的尸体。
轻抚他的身躯,段舞扬小心翼翼不去触碰他的伤口,然后极尽温柔的抱住这仿佛随时都会碎裂的纤细身子,好想将自己身上的温暖传递到他身上。
“我知道你能看见我在说什么,我知道你能看见。我就在你身边,一直在你身边,你一定可以感觉到我的温暖对不对?别伤心好吗?我就在这里,什么事都伤害不了你,舞扬会帮你扛下一切,你相信我的是不是?”
段舞扬红着眼心疼地抚着萧风音光洁的额头,将汗湿的柔细黑发拨到一旁,让他半睁的双眼能看清他的唇形。
“你相信我的是不是?”段舞扬的声音几乎带着哭音,他的样子让他的心好痛,痛得冷汗自额际渗出,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心脏病。
不知过了多久,萧风音疲惫的双眼终于掀动,缓缓合上。
他这样的举动,几乎将段舞扬的魂给吓飞了。“音!”
羽睫覆上没多久又重新睁开,海蓝色的眼睛已有了淡淡的感情,满是伤口的右手困难的移动,段舞扬马上小心地将手放在他那包扎着布条的手上。
氧气罩下的苍白双唇,辛苦地绽出一抹破碎的笑容,微不可察的点个头。
我相信。
他似乎是这么对段舞扬说着。
段舞扬终于稍稍放下一颗高悬的心,若非他不习惯掉泪,此刻恐怕早已泪流满面。
“我会保护你,阿昭及大家也都会保护你,没有人可以伤害你,没有人!”
救护车已经到了医院,段舞扬一直紧紧跟在萧风音身边,不断在他眼前说话。
而等待他们来到的医生,是龙昭当初替萧风音找的主治大夫,他了解萧风音不稳定的精神状态,直接就让段舞扬换上无菌袍一起进入手术房,他需要一个能安定他情绪的人在一旁安抚萧风音;龙昭刚才告诉过他,段舞扬就是那个人。
即使被打了麻醉剂,萧风音仍握着段舞扬的手,因此,陪伴他度过漫长手术的,是来自手上不断传来的温暖。
手术刚结束的当天晚上,疲惫担忧的段舞扬见到一脸愧疚的莎兰那。
“是你?”她的出现让段舞扬明了到萧风音反常的原因。
莎兰那为他眼中的激烈情绪给吓呆了,那美丽的黑眸里所反射出的是炙人的怒火,还有着森冷入骨的杀机,她第一次看见似乎什么事也无法撼动他的段舞扬露出如此嗜血的神情,那令她恐惧。“对不起,我不知道……”她派出去的侦探并没有告诉她萧风音是如此脆弱的一个人。
她不是一个会刻意伤害人的人,她以为萧风音是个贪恋名利的男妓,才会那么口无遮拦。如果她晓得他的精神状况极为脆弱,她不会故意说那些话伤害他,或者选择较微委婉的办法。
段舞扬跟她在一起也有一段时间,当然知道她的个性,可是今天受到伤害的人是他宝贝的风音,他完全无法原谅她。
“我不想听你的解释,你最好离我远一点。”他不保证自己的自制力能好到等她说完话还没杀了她。
莎兰那颤抖了下。“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伤害他……”她咬唇向后退了两步,明亮的大眼蒙上一层水雾。“可以告诉我他现在的状况吗?”她不想要就这么胡里胡涂地害死一个脆弱的人。“全身上下一共十五道刀伤,比较严重的有六道,幸好我回去得早,现在已经没事了。”那么多的伤口,他不敢想象若是他晚到一步,或是救护车来得晚些,这小家伙结果会怎么样。
没事就好!莎兰那松了一口气。“帮我跟他说声对不起。”知道段舞扬一向说话算话,她不敢在此地多作逗留。
段舞扬瞪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你好,我想你就是段先生。”一个身穿休闲装的斯文男子等莎兰那离开后,朝他走了过来。
“你是?”
“我是风音在疗养院的主治大夫。”来人将名片递给他。
“安德森先生,你好。”段舞扬看了一眼便将名片放入口袋中。“是龙要你过来的?”手术过后他的心情也平静多了,轻易便猜出救护车跟医生都是龙昭叫来的,那家伙八成是在家里装了监视器,才会什么事都那么清楚。
“没错,龙先生要我过来看看风音现在的情况,看要不要再到疗养院去治疗一段时间。”
“你认为需要吗?”段舞扬眼放寒芒。
他不喜欢将萧风音送到那种地方去,在他的眼中,他再正常不过,什么问题也没有。
安德森会意地一笑。“我想不用,一路上的情况我都看见了,有你在身边,风音不需要再到疗养院去。”疗养院的病人通常可以分成两种,一种是纯粹的心智精神不正常,有时会有攻击性行为;另一种就像风音这样的人,温和需要依赖。既然段舞扬就是风音的依赖,那疗养院就不需要这样的病人。
“你一直在我们身边?”他怎么不记得有看到他?
安德森莞尔。“因为你的精神全放在风音的身上,我敢打赌你连这里是什么医院都不知道。”
段舞扬挑眉,他的确是不知道。
安德森并不介意他的忽略,在那种情况下本来就很难注意到第三人的存在。“我相信有你在风音身边,同样的事情绝不会再发生才对,必要时最好能让他了解到自己在你心中的重要性,他的自卑感相当严重。”他给了个属于医生的建议后,摆摆手向他说声再见。
龙昭等人赶到医院时,迎面而来的便是一个拳头,幸好他的反应神经灵敏,略显狼狈的躲了过去。
“这不是知恩图报的人该有的行为吧?”瞧了眼病床上仍在沉睡的萧风音,龙昭不客气地道。
“你是哪门子的恩人?”段舞扬瞪了他一眼,没打算一拳就放过他,他这次把风音给害惨了。
“是我将风音送到你身边的,这不算恩人吗?”
段舞扬不答反问:“把以前和我有关系的女人送到风音家门口,这算是恩人?让风音受到伤害,这算是恩人?”不说还好,一说就有气。
龙昭向前轻抚萧风音的脸颊。“如果你想要风音,就该把以前的关系完全清除、斩断。”他的声音放大许多,因为想起萧风音根本就听不见,并不会吵到他。
“那也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段舞扬上前将他那只臭手给拍开,不想要除了他以外的人摸到萧风音。
“啧!没想到你的占有欲这么大,我以为你什么都无所谓的。”确定萧风音没事之后,龙昭开始有心情调侃段舞扬。
“你以为你说这些话就可以让我激动吗?”段舞扬眼带轻蔑地瞧了龙一眼,他肚子里装了些什么东西他清楚得很,就是一肚子的坏水。
龙昭耸耸肩,在沈凌身边坐下。
段舞扬在萧风音的床边坐下。“你不该找她们来的。”
“我只承认我低估她们的攻击力。”本来的打算是要她们一起出现,而且不是在大庭广众下,因为风音很怕遭受到别人眼光的注目。
“就为了引起我的紧张?”
“说是引起你对风音重视的自觉性会比较好。”
“音对我的重要性不需要你来提醒。”他一开始就明白萧风音对他的特别。
“还不够。”龙昭的目光突然变得冷冽。他要风音得到的是舞扬的全部,一丝一毫都不能少。
段舞扬以同样锐利的目光瞪着龙昭。“你究竟是把风音当成你的什么?”其他的人可以关怀风音,却不可以对他有占有欲。
不等龙昭回答,一直没说话的沈凌将不久前龙告诉他的一切说出来,结果换来一记白眼。
“你怎么突然变得那么自动?”龙昭瞪他。
沈凌耸耸肩,又静默不语,让龙昭拿他没辙。
“没想到你相信这种没有依据的事。”他们五个都是现实的人,就连一向浪漫过生活的邵奕君,骨子里也不相信这种光怪陆离的转世之说。
“每个人有各自的想法……”
正当龙昭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直注意着萧风音的段舞扬,脸上露出一抹欣慰温柔的笑意。“你醒了……”他瞧见萧风音缓缓睁开双眼,旋即在他的眉间落下一个吻。“渴不渴?我倒杯水给你喝好不好?”
萧风音一睁眼就看见段舞扬温柔的笑容,一时之间忘记昨天发生的事,带着可爱的笑容点点头。
段舞扬倒了杯水,小心扶他起身。
萧风音终于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及伤口的疼痛,还有眼前几张熟悉的俊俏脸孔。
他让段舞扬喂着水,海蓝色的大眼猛眨两下,终于想起到底发生什么事。受伤的右手困难地抬起,抓住他拿杯子的大手。
“没事了。”段舞扬看出他的惊惧,将杯子换手放到桌上,抚慰地抱住床上瘦小的身躯拍拍他的背。
“你不守信用!”龙昭也在床边坐下,佯装生气的瞪着他,然黑瞳里却是满满的关怀。
“记得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吗?永远不再伤害自己,遇到自己没办法应付的事就要向大家求援,不准一个人伤心!”
对不起。萧风音很快地用小手比着。
他没有忘,可是那时他完全控制不了自己,就连现在想起他对自己所做的事都有些迷迷糊糊,只知道他又在伤害自己,却不晓得为什么会用这样的方式纾解痛苦。
“要天天想着我们,记得医生是这么告诉过你的吗?只要心情不平静,就要让自己想着我们。”龙昭也舍不得责备他,不过这是必须要做的,同样的情形不能一再发生。风音柔弱的个性学不会坚强,可是至少要能学会依赖。
我都记得。可是,偏偏一遇到事情就忘得一干二净。
段舞扬将他的小脸转向他。“我告诉你一个不会忘记的好方法。”
萧风音呆呆的看着他。什么好方法?
“下次如果你再这样伤害自己,你在这里划一刀。”段舞扬指指他包扎着纱布的右腕,然后又指着自己的右腕。“我就在这里,同样的划一刀。”
萧风音的头猛摇,本来就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变得更加雪白。不可以,你不可以这么做,不可以伤害自己。小手比得极为慌忙,仿佛刚动完手术的伤一点也不痛似的。
一旁的几个人,顿时对段舞扬露出佩服的眼光。
这方法真的是太好了,风音把舞扬看得比什么都还要来得重要,当然不想看到他受伤。
段舞扬小心的不去触动他伤口的抓住他的双手。“我说的都是真的,要是下次你再这么伤害自己的话,你哪里受伤,我就在自己身上弄出同样的伤。”
萧风音的大眼开始淌泪。不要,我会怕,我会怕……他不要他受伤。
“我们也会怕不是吗?我们也怕你这样伤害自己,所以要公平点。要心疼,大家一起心疼。”
萧风音呜咽出声。可是我无法控制自己……我没有办法……他对自己下意识的行为感到无能为力。
“所以才要你记得我说的话。”段舞扬温柔的帮他擦去不停落下的泪。“音,生命是属于你自己及爱你的人的,不要让任何人有机会控制它,我相信你一定做得到。”
萧风音点点头,寻求温暖地抱住他。
他修长有力的臂膀温柔地回抱着他,将一颗小脑袋按在自己宽厚的胸前。
希望经过这一次的风波,未来的日子都能雨过天晴。
既然龙昭他们都已经回来,公司的事情自然是转交到他们手里。段舞扬在萧风音的体力稍微恢复后,在医生的同意下回家修养。
而莎兰那造成的风波并没有传开来,因为当天的三个客人都是观光客,也因为龙昭他们刻意封闭了整个消息。
萧风音除了人娇小瘦弱了点,健康状况倒是不差,身体复元状况迅速。由于段舞扬的个展就要来到,他赶紧跟花市订花,一个人在家里忙得不亦乐乎。
段舞扬这两天忙得较晚,等他十点半起床到客厅时,才发现近三十坪大的客厅已经被花束给填满。
他上前给萧风音一个早安吻。“你每次接这种生意都是这样子吗?”他指着客厅里的花丛。
萧风音微笑地点点头。因为店里的花是用来零卖,所以这些特别订的花朵必须另外放置,反正家里空间很大,我就请人把花送到家里来。手停下比画,将十多束的百合加以修剪,再插入艺术花盆上,很快地播出一个圆球形。
“手还疼不疼?”段舞扬抓起他拿着花剪的手,打开纱布细瞧,伤口都已经愈合。
萧风音摇头,几天前就已经不痛了,到医院拿药的时候医生还说他复元得很快,已经可以洗澡了。
这一个多星期都是舞扬帮他擦澡,害他很不好意思。
“那就好,不准工作太久!”这句话是命令。
萧风音很乖地点头。你的秘书刚刚传来一份传真,是明天将出席一个开幕仪式的名单。刚刚他等传真的时候稍微看了一下,名单上的人都是艺术界、甚至是政坛、影艺界赫赫有名的人。
这让他想起之前莎兰那说过的话。
舞扬的身边都是那么厉害的人,而他本人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不但有钱又长得好看,而且还那么厉害。
而他……不过是个无用之人。
“在乱想些什么?”多日来的相处,他早已经将萧风音的性子给摸得清清楚楚,一个呼吸、一个眼神也能感觉到他的心情如何。
萧风音轻叹。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没用的人?
“不会。”段舞扬又快又肯定地回答。
他率直的回答让萧风音觉得自己问了个荒谬的问题。
段舞扬好笑地看着他呆呆的眨着大眼,“嘿!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说那个字眼,但是此刻我真的无法控制,我还是很想跟你说你现在的模样实在是……可爱极了。”
瞬间,萧风音呆滞的脸庞立即转变,马上将手中的花朵保湿水喷到他脸上。
明知道他不喜欢还故意说,欠打。
段舞扬大笑出声,迅速拿起一旁的包装纸遮挡。“你啊!真的是可爱到了极点。”继而张手将他抱个满怀,吻住那一张紧抿的小嘴。
“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我是一个很直接的人,如果我觉得你很没用、很讨人厌,见面的第一天我就会跟你说滚开、别靠近我;可是我没跟你这么说是不是?那代表我喜欢你这个人,想跟你做朋友,甚至可以做情人。”
看见他疾言厉色地说着滚开那二字时,萧风音吓了一跳,心里万分庆幸见面的第一天他没这么跟自己说,再看见他说最后一句时,粉嫩白皙的双颊很快地绯红。所有心思全表现在一张小脸上,根本瞒不了人。
段舞扬为他的可爱笑了。“所以不要再胡思乱想,净想些有的没的让自己困扰。有任何问题,欢迎你随时来问我,谁教我是那么喜欢你呢!”
瞧他一点也不掩饰的说着肉麻话,害萧风音又是一阵脸红。
走开,去吃你的早餐,我要工作。他红着脸推开他,不好意思再看着他。
呵!跟这小家伙在一起的生活真是一点都不无聊。段舞扬笑着走向厨房。
看他去吃早餐后,萧风音深吸一口气,平复激动的情绪,才又开始手中的工作,可爱的脸上充满笑意。
他相信舞扬的话,也懂得舞扬的个性,知道他是真的喜欢自己,一点都不介意自己配不上他。
继而,他又想,如果舞扬真要找到配得上他的情人,那恐怕也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吧!
而在餐桌旁的段舞扬,远远就看见他那快乐的表情,忍不住发自内心的微笑,看来小家伙真的懂得他的意思。能得到一个了解自己的情人,感觉实在不错,什么都不需要多说,感情就在彼此之间流窜。
八
段舞扬的摄影个展十分成功,每个人皆赞美他卓越的摄影技巧及善于表达情感;连个展会场上的花束布置都受到赞美,报章杂志里还提到萧风音的名字,称赞他优美典雅富有创意的插花技巧。对这意外的收获,两人都不觉得高兴。
萧风音不喜欢别人注意他,也讨厌花店里的客人变多,那让他无法完善照顾到每个客人;而段舞扬之所以不高兴,是因为他的风音突然变成众人注目的焦点,破坏了他独占的心情。
这一天,花店里的花在下午两点就已经卖光,这让萧风音松了一口气,赶紧将门口的牌子翻面休息,早早结束营业时间。送走工读生后,他将今天的收入清楚的记在帐簿上,并做清点的工作。
蓦地,一道高大的人影在门口停住,隔着玻璃门看见店里正工作着的萧风音后,唇角扬起一抹邪笑。
坐在桌前的萧风音突然觉得背脊发凉,感觉有道目光盯着自己看,马上抬起头朝店门口看去。在看清那人的脸后,血色瞬间自他的脸上退去。
有困难的时候,别忘记我们就在你的身边。
脑海倏地窜过那句话,他站起身,快速地拿起电话,直拨楼上的号码,店门也在同一时间被打开。
“好久不见了,风音。”英俊的脸勾起吊诡的笑容,看见风音手中的电话。“怎么一看见我就想叫警察,还是叫人来帮忙?没用的,你忘记自己根本就不会说话吗?”他又朝萧风音靠近一步。
萧风音不知道电话接通了没,见他上前一步,他不自觉地跟着退后,忘记自己刚刚是坐在椅子上,这一退正好绊到椅子狠狠地往后摔倒,发出巨大的声响。
那人见萧风音惊惧的模样,忍不住发出得意的笑。“就这么怕我?”他快速上前抓住他的手,环顾四周后,就扛着他往里头的休息室走。
萧风音死命挣扎,随手拿起东西就往他身上砸。
“啧!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凶悍了?记得珍还活着的时候你是多么乖巧。若不是在报纸上看见你的名字,还真想不到凭你也能住在第五大道这种昂贵的地方,害我在皇后区及曼哈顿区找了你整整两年。你说,你要怎么补偿我的损失……”一个较重的笔架往他头上砸,立刻破皮流血。“他妈的!”
眼看一个巴掌就要往萧风音脸上打下去。
一道身影冲了过来,长脚一伸,将他的人给远远踹到角落。
萧风音见着来人,立刻流下泪水,安心地从地上挣扎起身,躲到段舞扬怀里。
“没事了,看我把他给揍扁。”段舞扬拍拍他的背安慰着。
他刚刚在楼上接起电话,对方却没说话,他才看见电话上的来电显示,就知道事情不对劲,风音有事找他会到楼上,根本不会打电话给他,楼下这支电话是给工读生用的。接下来从电话里传出的重物落地声响及惊呼声,让他立刻丢下话筒赶下楼。没想到让他瞧见一个变态强拉着风音要到休息室去。
他是常打架,也非常会打架的人。笨蛋才会在情急之时用比较短的手去挡那一巴掌,直接长腿一踹,危机立刻解除,那个恶心的变态立即摔倒在地。
“你是谁?”那人马上从地上爬起来,整个人已摔得七荤八素。
“我才想问你是谁呢!”段舞扬冷笑,心里已经想着是要将他打个半死丢出去,还是直接灌水泥丢到海里。
他就是那个人。萧风音颤抖的比着,他过去的痛苦全部都是眼前这个人造成的,长时间累积的恐惧无论如何也无法消除。
一看清楚他的意思,段舞扬顿时双眼冒火,危险的杀机越来越浓厚。
好啊!他们还没找到的人,自己却跑来送死。
他拿出随身的手机拨号,第一响就接通。
“阿昭,你知道我找到了什么?”
(听你的语气,好像老鹰看到猎物一样的兴奋。)
段舞扬大笑出声,“不愧是多年的朋友,你实在太了解我了。”
那人在一旁听得是毛骨悚然。
(你到底找到什么了?)
“送你一个谜题,谁是你在遇到音之后最想杀的人?”
(呵呵,呵呵呵呵!)
话筒中传来非常兴奋响亮的笑声,语调听起来跟段舞扬刚刚的那一声大笑差不多。
(别太超过啊!留一点给我。)
“这个我可不敢保证,你最好快一点。”他已经忍不住要将这人给碎尸万段。“音,帮我把店的铁门拉下来可以吗?”他在转头看萧风音的一瞬间,阴沉的脸又变得温柔。
萧风音知道他想做什么,一点阻止的意思都没有。在他心里,对这个人早已恨之入骨。若不是自己没有能力,那第一个动手的人绝对不会是舞扬,而是他自己。
你小心点。萧风音担心的比着。两个人都是高头大马型,在身高上是舞扬比较高,但在重量上是那个人比较壮,他担心舞扬会受伤。
“放心,你忘了,我除了当摄影师跟在公司工作外,其他的时间是做什么的?”说起打架,除了艾华那家伙之外,还没有人可以赢得了他。他们两人可是帮里的两大帮主兼打手。
他一提起,萧风音这才想起他的另一个身份,不过,他的气质不太像是黑帮老大。
还是要小心点。
“知道了。”才说着,一道拳风扫了过来。
段舞扬摇头,叹了口气。
不是他爱说,西洋人跟东方人比起来实在是没有打架的天分,除了出拳之外,他们好似忘了自己有两条比手长很多的腿。
他轻轻松松的抬起腿,一个旋转,腿比那道拳头还快,再次将那人给踢飞出去。
萧风音很快地走到店外头,将平常很少用到的铁门拉下来遮住玻璃窗,已经有人开始注意到店里的情形,看着一个个摆在店里当作装饰的大小花盆被撞碎,心里开始想着有哪家店可以再买到类似的装饰品。
当龙昭很快地赶过来时,马上将奄奄一息的那个人给带走,还因为段舞扬几乎下手不留余地,让他英雄无用武之地,他转而在段舞扬的唇上亲了一下以示报复。
他的举动当场惹得段舞扬破口大骂,还因此三天不跟龙昭说话。
至于那个人的下场,段舞扬只告诉萧风音一句,以后再也不可能看见这个人了。
萧风音真心的笑了。这是第一次他马上就想到有人可以帮助他,没想到困扰他多年的梦餍,会如此轻而易举的消失无踪。他也终于明了,很多事不是他一个人做得来的,能学会向别人求助,事情会变得简单容易些。
九月下旬的某一天,段舞扬拉着萧风音的手跑到中央公园,说是要晒太阳。
九月下旬晒太阳?拜托,天气冷得只差没下雪而已,哪里有太阳可晒啊?
萧风音心里这么想,人还是乖乖地陪他到中央公园的草坪上躺着“晒太阳”,两个人身体紧密靠着,好方便看到两人之间的比画。
这是哪里的天空?
他的问话有点莫名其妙,萧风音受不了地闷笑。
纽约的天空。
段舞扬很快地比了一个哭泣的动作。你好没有情调喔!再说一个。
萧风音又忍俊不住。中央公园的天空。
这么烂的答案,我要处罚。这次段舞扬直接翻身压在他的身上,狠狠吻住他双唇,毫不忌讳公园里慢跑、遛狗的人的注目。“再说一个。”
萧风音注视着他的脸,此刻的幸福好似梦幻,一点都不像是真的。我们的天空,舞扬跟风音的天空。从小他就有很多的幻想,可是不论是哪一个幻想,都没有此刻来得快乐、来得真实。
“勉勉强强通过,给你奖赏。”又是深吻一个。
大家都在看。一吻过后,萧风音也注意到四周张望的人群。
“让他们看,就是要他们妒忌。”
萧风音幸福地微笑,柔柔地抚着他微带刺感的下巴,喜欢他如此无所顾忌、自由自在的个性。你有事情要告诉我对不对?
就像他的心事瞒不过舞扬一样,舞扬的心事同样瞒不了他。
段舞扬点点头,拉他起身,让他坐在他的大腿上,像抱娃娃一样的抱着他。
“我很少在一个地方待很久。”他不是个能定下来的人,面对同样的一个城市,很快便会感到厌倦。因此二十八年的生活,除了孩提时期,他总是在世界各地停停走走。
我知道,你想离开了对不对?这他早就明白,在见到他第一面的时候就已经明白。
风,本来就不会停留在任何地方。
他的谅解让段舞扬心生愧疚。“音……”
别说对不起的话,我认识的舞扬像风一样,这就是你。没有道歉的必要。当初他就没想过要留下他,现在更不想因为自己而限制了他的生活。
“我……”段舞扬难得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你喜欢我吗?
“当然。”他怎么可能会不喜欢音。
我很爱你。萧风音柔柔地笑着,非常非常爱你,风音的一生只爱舞扬一人。他爱的是像风一样的舞扬。
只要他是喜欢自己的,那就够了,不要求他做出同等回馈的爱情。所以风音会在这里等你,等到四处各地游荡的风再度飞回来,即使只有一下子也没关系。只要在你还喜欢我的时候,记得偶尔回来看看我……他温柔的大眼里盈满泪水,眼里是无怨无悔。
“那不公平。”他舍不得为了自己想要自由自在的个性,就让他孤孤单单一个人。
没有什么好不公平的,傻瓜。萧风音亲亲他紧抿的双唇。喜欢的方式有很多种,谁说一定要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
“可是,这是适合我们的方式吗?”
我不知道,但总要试试对不对?萧风音拍拍他有点忧郁的脸。
段舞扬叹了一口气。
你还要继续晒太阳吗?老实说,这样暗沉的天气想要看到太阳已经很困难了,更别提要晒太阳。
“我想抱着你进行光合作用。”
神经,又不是植物,起来回家吧!午餐时间快到了,再不准备中午就要饿肚子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便又让段舞扬想起,等他离开这里到四处去旅行后,到哪里去找手艺跟他一样棒的厨师?已经吃惯了他所做的美食佳肴,他恐怕会对其他手艺差强人意的餐厅反胃。
“音……”
一个超级大号的男人在萧风音的怀里撒起娇来,不禁让他对着怀里的人哭笑不得。
他小力地拍拍段舞扬的脑袋,努力将他的脸给推开,好不容易才抬起那张闷着气的俊脸,小嘴也同时被吻个正着。
激烈的热吻中,远处突然一道闪光亮起,萧风音只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
就在段舞扬离开纽约、再次到世界各地去流浪后,有一家颇具知名度的杂志爆出惊人的八卦消息。
世界知名摄影师舞扬,爱人是同性!
看着那大大的标题及影像清晰的照片,龙昭眯起双眼。
“是我们最近消失太久,没有惊人的举动了吗?”够胆,谁不惹居然惹到他们头上来了。
“这家杂志社刚开办三年,大概是没听过在他们业界里的传说吧!”这次连沈凌都露出阴狠的笑容。
他们五个人最讨厌的一件事,就是有人拿他们的私事大作文章。这就是这么多年来连邵奕君的风流事迹都不曾上报、上杂志的原因,就是因为以前有一家颇有销售量的报社报导了他们的私生活,结果在一个月之内就莫名其妙的倒闭。从此以后,各报章杂志都知道市长的贪污可以报导,总统的绯闻可以报导,就是他们五个人的私事不能上报。
“舞扬知道了吗?”
“据了解该杂志在英国的分社,昨天晚上被恐怖份子炸毁,你说他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千万别因为他们斯文有理的外表,就忘了他们可是货真价实的黑道份子,体内缺乏善良因子。
“换句话说,我们也可以开始玩了?”龙昭血液里残忍无情的因子又开始蠢蠢欲动。
“这次最好再制造一个可以让人永生难忘的传说,免得时常有人会忘记惹祸上身是什么滋味。”
“最近的世界实在很乱,到处都有恐怖份子在活动。”指着报纸上的头条新闻,花店工读生查理嘴里啧啧有声。
发生了什么事吗?萧风音替花儿洒完水后回到收银台旁,就看见查理拼命摇头。
“喏,你看,才两天的时间而已,居然全世界共有七个地方发生类似的爆炸活动,连咱们纽约的名杂志社都受到波及。”查理指着报纸给萧风音瞧。
萧风音只是稍微看了一眼,他对新闻没什么兴趣,订报纸只看休闲文化的版面而已。反正不关我们的事。
“说的也是。风音,你最近常常心不在焉喔!”
有吗?我本来就常常心不在焉的,不是吗?这应该不是最近一两天的事吧!
“不一样,以前你是什么都不想地在发呆,现在则是像想着一件事发呆,那不一样。”
萧风音被人瞧破心事,尴尬地微笑。
他的确是在想着一个人,脑袋只要一空闲下来,就会想到段舞扬。
他离开纽约也有十天了,之前给他的传真是从英国传来的,现在他还在英国吗?
查理瞧他的心思又往远处飞,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此时花店的玻璃门被打开,一对外表看来高贵无比的中年夫妇走了进来。
“你们两个谁是萧风音?”妇人美丽犹存的脸上是一片鄙夷的神色。
萧风音仍对着电脑发呆,查理则理都不想理这种傲慢的人,他最讨厌那种仗势欺人、以为有钱就比别人了不起的人。
头一次被人这么严重忽视,妇人的脸色立即转为铁青。
中年男子向前跨一步。“我们有事要找萧风音这个人,请问他在哪里?”
虽然加了个请字,但听起来也没有比较礼貌;不过既然是找风音的,总不能不提醒风音一声吧。于是查理伸手拍拍萧风音的肩膀。一双茫然的海蓝色大眼看向查理。
“有人找你。”
顺着查理手指的方向,萧风音望向门口。
他拿起一旁的黑笔跟空白笔记。两位好,我是风音,请问找我有事吗?
中年夫妇同时瞪向他。杂志上的照片没将他的脸照清楚,原来那不要脸的男人长得这副模样。除了看起来纤细清秀、楚楚动人之外,也不见得漂亮到哪里去。
“明明有嘴,做什么不用嘴说,装哑巴吗?”以为萧风音故意整他们,夫妻两人的脸色更加难看。查理皱眉,拿起旁边的电话就开始拨。
萧风音仍好脾气地挂着微笑。我的耳朵听不见,所以没办法说话,两位找我有事。从他们两个人的神情,他可以猜到绝对不是好事。唉!最近的事还真是接二连三的发生,他的心脏因此而变得强壮许多,性子也磨得不若以往那般柔弱。
“天啊!不但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残障,到底还有什么事是我们不知道的?”妇人夸张地高喊,那刺耳的声音让查理觉得自己的耳朵被荼毒了。
中年男子同样一副很生气的模样。“舞扬这孩子到底是在做什么?离家这么多年,到底是过着什么样荒唐的日子,他有没有顾虑到我们段家的面子?”
两个人刻薄的话语让他的心情变得很不好,因为他们不但骂了他,连舞扬都一起骂进去,他不喜欢别人批评舞扬,即使是长辈也不例外。
请问你们到底有什么事?他懒得对他们露出笑容。
“我们是段舞扬的父母,也是国际有名的段氏企业负责人,之所以来这里的目的,相信你一定很清楚。”妇人以一副纡尊降贵、高傲自私的语气说着。
八成是来要他离开舞扬,跟上次莎兰那一样说他配不上舞扬之类的。萧风音在心里这么想着。“请你离开舞扬,以你的身份根本没有资格跟我儿子在一起。”
果然!萧风音暗叹一口气,他就知道又是这些话。
也许是上一次有过经验的关系,或者是他们的态度实在令人厌恶,不管是哪种原因,反正萧风音这一次对他们所说的话没什么特殊感觉。
这些话你们跟我说没有用,这里是我的家,我一直都在这里经营我的花店,没招谁惹谁。要我别跟舞扬在一起的话,你们自己去跟舞扬说,他若愿意自然不会再来找我。
萧风音完全是用对一个刚认识的人的语气跟他们交谈,别说西洋的长幼尊卑观念本来就没东方人强,他又是个孤儿,父母这个名词对他来说完全不构成威胁。他不过是认为今天他们以什么样的态度对他,他就以什么样的方式回敬。
两个加起来年纪超过一百岁的段氏夫妇,差点为他的话给气疯。
“我就说嘛!别看他那一张脸很无辜可怜的样子,那颗心比谁都还要刁钻狡猾,狐狸精一个!怪不得我们家舞扬会被他给迷住。”想到杂志照片上儿子吻男人的情形,她的身体立刻反感地打了一阵哆嗦。
萧风音觉得他们把舞扬说得像是个没大脑的白痴,怪不得舞扬每次提起父母的时候都是一脸嫌恶,还告诉他有父母不见得比较好,原来是他的亲身经历。如果将他丢弃的父母也是这副德行,那他的确是宁愿过孤儿的生活。
不买花的话,就请离开,别打扰我做生意好吗?想到舞扬小时候必须在他们的压迫下过生活,萧风音就生气。
“你……你居然敢这么嚣张!好,不过是一家花店而已,我看你怎么跟段氏对抗。”他们期待放狠话后能见到他惊慌失措的模样,只见他一脸无惧坦然的模样,他们是失望了。
萧风音根本就不担心他们会对花店做出什么不利的事,他虽然是这家店的老板,可是最大的股东却是龙昭跟刚加入的段舞扬。他可不认为段氏能对他们两人产生什么威胁作用。
“我们走,到时候他就知道,不知死活!”他们离开的方式只差没跟古人一样,甩袖离去以示不屑。
“走啦?我还以为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哪!”查理无聊地看着两人离开。亏他还特地打了电话叫哥过来看情况。
萧风音瞪了查理一眼,他看见了他刚刚的叨念。你啊!惟恐天下不乱。他故意写中文给他看。“你写那个我看不懂啦!跟画画一样!”查理抗议。
萧风音懒得搭理他。我上楼休息去了,有急事再叫我。都是舞扬在的时候老是拖他一起睡午觉,害他现在习惯了,一时还真改不过来。现在时间一到,他的眼皮就开始抗议。
“等一下昭哥他们要来耶,你不等……”话才说一半,萧风音已经离开了,留下查理看着笔记本里的那行字发呆。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九
“受不了,连舞扬台湾的家人都来凑热闹。”龙昭几人坐在客厅里,吃着从萧风音冰箱里搜刮出来的甜点。
“你不是最喜欢热闹的吗?”
“自己制造的比较好玩。”龙昭的目光往萧风音的卧房望去,他依然在睡眠中,“风音变了。”
“你是指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
“没错,懂得凡事不需要自己来。”一年的疗养院治疗还不如段舞扬的一句威胁来得有效,怪不人人总是说爱情的力量是很可怕的。
“那不正好,如你所愿。”
“话是这样说没错啦!不过还不够完美。”说着,龙昭将酸甜好滋味的酒酿蜜饯一颗颗放进嘴巴里。
如果他的计划完全成功的话,以后想再吃到风音烹煮的佳肴那可就难了,不趁现在多吃一点那多对不起自己。
“鸡婆。”沈凌已经懒得理他,斯文的他也毫不客气地将他喜欢的中式甜点桂花杏仁糕给搜刮一空。
“要鸡婆也只剩下这一段时间而已,已经有人开始发现自己无法再像以前一样喜爱独自一人流浪,那相思的滋味难忍啊!”
“你是说?”
“再过不久,舞扬就会知道流浪的日子其实也可以两个人一起,而且滋味更加甜美。”就像风音做的蜜饯一样,越吃越好吃。
呜……他开始舍不得把风音送给舞扬了。
段舞扬的流浪生活,正如龙昭所预言。
刚离开纽约的时候他先到巴西去,一路上找寻稀奇古怪的事及值得拍摄的物像或景致,结果不论到哪里、不论做什么事,尤其是在吃饭睡觉的时候,他总会想到身在纽约的萧风音。
于是他想,也许是因为巴西离纽约太近,总有一种随时随地都可以看到他的想法,因此才会无法将那小小的身影收藏在脑海深处。所以只在巴西待了三天,便马上搭飞机飞往欧洲。
两人的距离是拉远了,问题还是没有解决,他依然在做每一件事的时候想起萧风音。看见时钟就会想他正在做什么,看到好玩的东西就会想象他也许会喜欢;最糟糕的还是他变得跟女人一样,每到一个地方,看见什么穿的、用的,就会想要买给他。因此,才不过数天的时间,一向出门不带行李的他,身边已多出一大堆他用不着、全是要送给萧风音的东西。
心情起伏不定的情况下,偏偏让他看到那则报导,一气之下直接亲自出马将那家杂志社的分社给炸毁,心情才稍微好一些,也明白了一件事。
说他喜欢萧风音这件事错得离谱,他根本是爱上风音,爱惨风音,而非只是单纯的喜欢而已!
霎时,脑中一片空白。
这下子可好,从来没有预料到自己也会有这一天的段舞扬,一下子忘记该如何处理这局面?
突然——
“妈妈,我可不可带姆姆一起去?”公寓前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子抱着一只小兔子布偶向母亲要求着。
小女孩的妈妈看向一旁的丈夫,丈夫回给她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
那位妈妈叹了一口气。“好吧,你可以带着姆姆。”
小女孩高兴地跳了起来。“妈咪、爹地!你们真好,这样姆姆就不会单独在家,也不会觉得寂寞了,姆姆不喜欢看家。”因为她不喜欢看家,姆姆是她最好的朋友,所以一定也不喜欢。
一旁的段舞扬眨了眨眼,像是想通什么似的,瞧那一家子兴高采烈地准备到外地游玩,那么多行李,八成是出国旅行。
一个人会寂寞啊!
想到自己现在一个人的确很寂寞,又想到远方的萧风音,他一定也有同样的感受吧。
彼此的心已经不是完整的,各有一半留在对方的心里,怪不得自己一个人东飘西荡仍觉得不自在,原来是另外一半的心没带出来。
所以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把心完整地带出来!
他从公寓的廊阶上跃起身,身上的行动电话也同时响起。
(舞扬啊!你父母跑去找风音麻烦了。)
他接起电话,还没说声喂,耳边就传来龙昭闲闲的声音。
“结果呢?”
(听你的语气,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没什么好着急的,凭你现在会无聊的找我闲聊,一点紧张的样子都没有,就知道事情并不严重。”
(呵呵!这么了解我?)
“都几年的老朋友了,怎会不了解你……放心,我要回去了。”
(是吗?终于想通了啊?)凭舞扬的占有欲这么强,就不信他真能放得下风音,然后一个人在外头逍遥自在。
“是想通了,我明天就回去。这期间帮我好好照顾风音,别让他被我父母给欺负了。”
(放心!要不要告诉风音一声?)
“我自己跟他说。”可以想见风音接到他的传真时,会是怎样的欣喜。
舞扬要回来了!舞扬就要回来了!
一大早,萧风音就因为太高兴而睡不着,干脆起床梳洗、穿戴整齐,然后到厨房做早餐。
舞扬说他搭昨天晚上的班机,大约今天早上八点钟就会到,现在做早餐的确是早了点,不过在这种兴奋的状态下,他实在也没有其他的事可以做。
他一直以为舞扬这一次离开,大概又是一年、两年才有可能回来,结果才半个月就要回来。害他原本已经储存好长期相思的忍耐力,一下子解除警报,怪不得他兴奋得睡不着了。
早餐才刚做好放到餐篮里,就瞧见小熊灯连续闪耀。
这么早,会是谁?
不会是舞扬吧?他只听过飞机误点,还没听过能提早三个多小时到达的。
他一脸狐疑地瞧了门上的小孔一眼,一个笑眯眯、看起来像是推销员的年轻男子站在外面。
不会吧?这早就出来卖东西?
他慢慢将大门打开,把手才刚刚一转,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自门外往内一撞;毫无防备的他一时措手不及,大门撞上他额头,人还在眼冒金星的同时,一块布掩上他的脸,刺鼻的味道冲入鼻腔,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段舞扬刚下飞机,还在寻找萧风音的身影时,就瞧见机场大厅的电视机正好播出一则新闻快报——
第五大道上的一栋公寓刚刚发生爆炸,现场一片混乱,目前已经确定有两人死亡,四人重伤,三人失踪。
在播出的失踪名单里,萧风音的名字也在其上。
根据消息由于爆炸位置位于二楼,因此四个楼层仍陷入大火,正在抢救中,里面的屋主仍无法得知状况。
段舞扬顿觉全身发冷,仍带着一丝希望地四处寻找着萧风音的身影,希望他能够因为出门接机而躲过这一劫。
这时,他身上的手机突然响起。
(舞扬,风音在不在你那里?)龙昭的声音里充满惊慌恐惧。
段舞扬又急速地在机场里寻找一遍。“我还没看到他……”
(可恶!)
两个人都知道萧风音在机场出现的机率有多渺茫,段舞扬都已经下机了,他绝对不可能让他等,他一定会提早出门接他的。
(你再找找,我现在要进去火场里头看看。)火势已经稍微减缓,虽然仍无法进入,可是他必须冒这个险,说不定风音还在里头,人还活着。
“我知道了,你自己小心点。”
(你也一样。)他可以想象段舞扬现在的心情有多糟,说不准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收起手机,段舞扬将行李丢在一旁,在广大的机场里开始搜寻起来。
萧风音没事。
至少他没死,也没受到爆炸波及,他不过是被绑票而已。
幽幽地自黑暗中醒来,他觉得有点啄心难受、有点想吐。四下张望,这才发现自己双手双脚都被捆绑住,躺在一张大床上。
这里是哪里?是谁将他给带到这里来的?
一个个问题自他脑海里窜出,手脚过紧的捆绑让他很不舒服,稍微一动就感到疼痛。转头往后面一瞧,一双手都已经变成紫红色。
“你醒了?啧!醒得太早不是一件好事。”一个颇为高大的男子开门走进来,同情地瞧着他。
萧风音不晓得他话里的涵义是什么,双手被绑、又无法写字比画询问,只好以眼睛瞧着他。
男子在床边坐了下来,而他那张轮廓分明的粗犷脸庞,让萧风音觉得有些熟悉,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
“我们是奉命要以不见血的方式杀了你,不留下任何痕迹。如果你一直昏迷,痛苦自然会少一点。”他一边说,一边抽出口袋里的烟点燃。
他抽烟的方式,让萧风音想起一个人,一个在孤儿院一起生活的人。他抽烟的时候也习惯将烟夹在右唇摇晃,想到的时候才抽一口。
“啊!啊!”萧风音无法说话,只能以破碎的气音来提醒他。
那人皱起眉头。“你不会说话?听得到我的声音吗?”他的反应让男子棕色的双眸闪烁着晶亮的光芒。
萧风音摇头,动动双唇提示他会唇语。
男子将他给扶了起来,仔细地瞧着他的脸庞,越看越是熟悉。
他的动作触动了萧风音被绑的双手,痛得他皱起秀眉。
“你是风音,你是小不点!我是大个儿莱恩,你记得吗?”莱恩赶紧解开萧风音双手双脚的绑绳,帮他按摩已经发紫的四肢。
萧风音笑着点头,双手僵硬不灵活地比画着。我记得,大个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莱恩叹了一口气。“不只是我在这里,瓢虫跟杰克也都在。那年我们逃出来之后,被帮派分子收留,现在以做这种见不得人的生意维生,早知道是你,我们就不接这笔生意。”萧风音从小就心地善良、个性柔弱温和,他要真是不小心杀了这么好的童年伙伴,那可真要教自己后悔一辈子。
那你们现在怎么办?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这么好,连被绑票谋杀都会遇到朋友。
“只好将这生意给退掉。”要他收钱杀童年好友?想都别想,他的心还没被污染到那种程度。
大个儿,你们别再做这种工作了好不好?我知道你们一定不喜欢。当年孤儿院的孩子都受到院长的影响,每个人都是心地忠厚善良,不会喜欢做这种违背良心的工作。
“可是我们也只剩下这条路可行而已,没有其他的工作可以做了。”他们既没有学历,也没有其他的专长。
我知道哪里可以给你们工作,你喜欢当保镖或是保全人员之类的吗?当然昭哥他们还培养杀手,不过他私心不希望大个儿他们做这种职业。
“你有门路?”
萧风音很快地点头。我一定可以帮你们的。将他们介绍给昭哥的保全公司,他们算是有经验的老手,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困难才是。
“好,那我就去跟瓢虫他们说!”
段舞扬跟龙昭他们几个都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可是在面对这样一个接着一个的意外,要不大大的叹气还真是困难。
就在他们以为已经没有希望将萧风音找出,而感到哀痛欲绝的时候,却看见萧风音身边跟着几个大汉,一张小脸惊讶万分地瞧着那一堆曾经是栋很美丽的房子的残骸。
“音!”段舞扬忍不住冲上前将他给抱满怀。
一旁的新闻记者个个瞠目结舌,想将这感人的情人相见的一幕报导出来,却又没人真的敢行动,生怕下一个被灭社的是自己的公司。萧风音眨眨眼,一时之间还无法从自家被毁的事实中反应过来,愣愣地瞧着段舞扬。
这……他很想知道在他被绑架的这一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竟然让他的家变成一堆灾后废墟。
段舞扬止不住满心的喜悦,猛在他可爱微张的小嘴上亲吻着。“你没事,真的是你,太好了!”
萧风音好不容易被他吻回神,轻轻拍了他一下。可不可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段舞扬点头,拉着他的手到附近的咖啡厅里坐下,后面跟着龙跟莱恩一群人。“你先告诉我,你跑到哪里去了?”
萧风音笑了笑。我被人绑架,差点就死了。
“什么!?”龙昭几个人惊魂不定地叫出声,怎么一天之内可以发生这么多惊悚的事?
萧风音请莱恩将一切事情的经过述说了一次,并且请龙昭收留他们为部下。
“这不是问题,我可以知道是谁请你杀风音的吗?”
莱恩点头,尽管这跟道上的规矩相左,但为了小不点的安全,他还是必须说清楚:“我们只知道委托的对象姓段。”
这样一句话就够了,龙昭了然地与段舞扬互视一眼。
八成是段舞扬的父母发现以经济压迫对萧风音一点威胁也没有,所以才出此狠招。
段舞扬冷笑,居然敢动风音,就算是他的父母,也必须受到终生难忘的教训才行。也不想想当年他堕落的时候,他们早就将他踢出门,并与他断绝关系;等现在他稍有名气了,才假装没当年的那件事发生,扮演起好的父母亲。有这样的父母,让他觉得可耻。
萧风音像是了解他的想法,轻轻拥抱住他。
“放心,我已经不是那么难过了。”现在的他只要有风音就够了。“你的手?”注意到他手腕上的纱布。
一点点擦伤而已。你还没告诉我,我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段舞扬小心解开纱布,确定他真的只是擦伤之后,才将屋子被炸毁的事告诉他。
“这个说起来会有点长,所以我只能用最简单的方式告诉你。之前我在执行清除叛党的工作时,因为有这个无聊人士的捣乱,结果漏掉几只想危害公司及帮派的小鱼。”说着,他瞪了终于有那么一点心虚的龙昭一眼。
“他们躲在暗处,伺机报复,可能是因为我们时常出入这里,所以他们以为这里是我们的聚会场所,因此……”
就炸了这里?换句话说,就是他的家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
“对不起,小风。昭哥赔你一栋新的屋子。”
萧风音微笑。不用了,反正这一栋其实也是你送给我的不是吗?不用再赔给我什么了。
“不行,一定要赔,就当作是送给你的新婚礼物。”
新婚礼物?
萧风音奇怪地看着他,然后发现段舞扬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
“音,我们结婚好不好?”剩下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段舞扬抱着萧风音在同样是第五大道的一栋公寓里缠绵。
萧风音傻傻地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是很想答应,整颗心都在说愿意,可是另一个小小的角落里依然有些迟疑。为什么突然想要结婚?他以为舞扬这辈子是不可能结婚的。
段舞扬柔情似水的凝视着他。“因为这次我出去流浪之后,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这个错误让我再也自由不起来。”
什么错误?他的心又开始活蹦乱跳,仿佛即将跳出胸口。
“那就是我爱你,音,我爱你,我把心遗落在你的身上了;如果不带你一起走,我一辈子也无法自由。”
深幽的黑瞳里满藏着说不出的深情,浓得让萧风音海蓝色的大眼圆膛,迅速盈满晶莹的泪水。你真的……爱我?他好怕这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当然,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就是风音,只有风音。”他不想品尝那种失落了心的感受,空空洞洞的,仿佛世界已经失去颜色,连呼吸也觉得多余。
我也是,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就是舞扬。他伸手揽住段舞扬的颈子,无声无息地流着泪。
等待他哭了一阵子后,段舞扬温柔地帮他擦去泪水。“既然我那么爱你,你这么爱我,那我们就结婚去,你说好不好?”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很肉麻兮兮。
萧风音点点头。不过再等一阵子好吗?
“为什么?”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让风音成为他的另一半。
萧风音羞怯地露出一抹可爱的微笑。我想等动完手术之后再结婚,我希望手术能成功,想听你在教堂上所说的每一句誓言,想让你听到从我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誓言。我一直一直好想亲口对你说我爱你,也好想知道你的声音是不是跟我想象的一样美好。
段舞扬感动的吻住他,同时在心里不断祈祷手术能成功,完成这个小家伙的心愿。
“好,等你动完手术之后我们再结婚。”
尾声
结果——
手术成功了!
萧风音特别花了一段时间学习结婚时要念的誓言,让一个月后的婚礼美满至极,差点让段舞扬当场留下泪。
萧风音的声音听起来嫩嫩的,很难分辨是男孩子或是女孩子的声音,有点像大人又很像孩子;可是,段舞扬却觉得可爱毙了。当然,这句话他没敢在萧风音的面前说出来。
至于段舞扬的声音,在萧风音的感受里,实在是跟他本人非常符合,听起来就跟风一样柔和且带着磁性。
婚礼结束后,段舞扬就带着从来没出过国的萧风音四处游玩,这才发现,一个人玩时有一个人的快乐,但跟爱人一起游玩可以分享彼此的快乐,同样都是很自由自在、不受拘束。
“我看啊,风音说舞扬像风,其实他自己也差不了多少。”
看着萧风音从澳洲寄来的一张张照片,可爱的小家伙笑得好不开心,还跟段舞扬一起去攀岩、潜水。信里说风音的技巧已经不输给舞扬了。
龙昭欣慰地将信放进信封里收好。
沈凌微笑。
“风音就跟他的名字一样,似风非风,跟风一样喜欢自由,却柔和地不击倒任何东西。”
龙昭呵呵直笑。“风音、风音,你想他们两个到底是声音跟随着风,还是风本身就有声音?”
“我喜欢后面那个,风与音本是一体,一样自在,不会互相牵制。”
他们看了一眼照片上玩疯了的两人。
“说的也是。”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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