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来的时候我并不知道,直到风吹过了,我才知道我的生命中曾经有过风
小妹从深圳打了个电话回来,说这次回家把男朋友带回来遛遛。我心情非常好,想起来觉得小妹昨天还是一天到晚哭丧着脸跟我抢东西吃,居然现在就有男朋友了。
"是不是真的,盈盈,你哄妈妈开心吧,就你这样儿也找得到男朋友,哪儿去捡的。"
"呵!小瞧我,你妹妹后面的男孩子一大把一大把的,象鼻涕似的,甩都甩不掉。"这点我倒深信不疑,也不看看是谁的妹妹,我只是觉得太突然了。
"多大了,七十还是八十,不许找个五十岁以下的啊,等遗产都等到你老。"
妈在后面打了我一下,笑道:"不许跟妹妹乱开玩笑!"妈现在连骂人都带着笑。
"人家是少尉啦,比你年轻多了。"这小丫头,怎么和哥一样喜欢傻大兵。
"少尉?那年纪太小了,以后有你的苦日子尝,起码也得找个中尉啊,两个小孩子在一块有什么好玩的。"
"放心吧,哥,建军很成熟的,他好爱我的,你看到他就知道了。你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我身边的每个人都说他不错。"
"你还小,别被骗了。"我压低了声音问小妹:"没失身吧?"
"你想哪儿去了,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人家建军好传统的。"小妹说得也对,似乎没有什么比GAY的身份更不传统了。
"今早妈给我打电话,说你明天就带你那小男朋友回来,妈笑得连现在嘴都还没合拢呢。"
"噢,对了,哥,我明天回不来了,你告诉妈一声,我下个礼拜回来。"
"怎么,还没在深圳玩腻啊,大不了你们先回重庆不告诉妈就行了,我给你俩找窝,先做一个礼拜的鸳鸯。"
"瞎说什么呢,公司今天接了笔大业务,对方指名要我做,没办法啦。不过建军已经请好假了,他说陪我,我想还是让他先到重庆来吧,让你先睹为快嘛,不许欺负人家喔,建军很老实的。"
"谁敢呢,不过让妈妈看看也好,妈妈想女婿都快想疯了。"我转过头去看了看,妈在厨房弄饭呢,还好没听到。
"想女婿干嘛,妈妈是想儿媳妇,想抱孙子,这次回来我看得到嫂嫂吗?"想看嫂嫂?我领个嫂嫂回来还不活活吓死你娘儿俩。
"我还早着呢,哎,苦命的人啊,这整个家就我一个男人撑着,妹妹还没泼出去,我能找老婆吗。"
"哈!这么快就想把我泼出去,没门。我就算结了婚也要天天在家住着,吃哥哥的,用哥哥的,你没找到老婆我就不走。"
"结了婚恐怕就算你想住在家里,也有人不准的。"
"建军是孤儿,哥,他好苦的,真的别欺负人家。他明天晚上八点钟到重庆,票已经买好了,XXX次列车X车厢,你必须去接他,哦,对了,建军也是姓陈,不过是耳东陈。"
"这几天我好忙的,你把我的传呼告诉他,如果我去晚了叫他呼我。"
"不行!你必须亲自准时地去接他,他没来过重庆。"
"那你把地址给他,打个的就过来了。"
"不行啦!如果你没准时去,回来有你好瞧的。"
我一下子忍不住笑了,这傻妹妹。"我怎敢不去接他呢,说,他长得什么样,长得象黄世仁还是成魁安。"
"他长得……我也说不出来了,总之整个车厢中最帅的一个就是他了,他穿着军装,很好认的。你一上车就大声叫'妹夫,妹夫',他听到就会过来了。"
小妹用的是那种陕北腔调,逗得我俩一块哈哈大笑起来,我现在倒真想看看那个建军是不是真这么帅。其实我对军人真的很有好感,但我讨厌军官,我觉得他们就不朴实了。
一切都是因这个电话引起的,如果没有这个电话我就不会去火车站接陈建军,如果那天没去我就不会碰到小林,冥冥中似乎一切事都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牵引,没有谁能抗拒。因为公司事情耽误,我去火车站的时候已经晚了半个钟头,还好火车晚点,这时丁丁给我打了个传呼来。丁丁曾和我好过一段时间,但现在只是朋友。和我上床的人有多少个我已记不清了,有时甚至在马路上碰到还要想半天才想得起来,有的干脆就想不起来了。像丁丁这样还常联系的不多,主要是因为他漂亮吧,功夫也很厉害,而且他好爱我,但没办法,我不可能为了一棵树而放弃整个森林的。我认为丁丁好蠢的,弘儿说不是蠢,是善良,像猪一样善良。他每隔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就会被别人骗一次,当然骗感情是占多数,不过钱也没少损失。他在每一次失恋后都会找我哭诉,而我呢,却只把他当一个性伙伴,只在某些寂寞的时候找他作爱,我觉得挺对不起他的。他人其实真还不错,只是女气了点儿,象个妹妹。
我回传呼叫他到火车站的茶座来,顺便买了一包纸巾,他肯定又是和某某某闹翻了。果不其然,他一见到我就开始哭,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先选了一个最幽暗的位置。他说的果然还是老一套,同样的剧情,他竟然可以演这么多次也不累。一般碰到这种情况,我就只会递纸巾,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别人。他边哭边说总也没完,我想到还要去接建军,忙给弘儿打了个电话,叫他来救急。没想到这小子说他正在玩游戏,没空。他让我就在一旁听着,什么都不用说,只用说嗯啊两字足矣,真是怄人。几次想走,但偏一看到他在哭就走不了了,生平最怕女人哭了。
后来想到反正建军也有我传呼和电话,便没太挂在心上,等丁丁哭够了已经九点多了,火车也早到了。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妈对我一阵埋怨,说我为什么不去接人家,我就象对付丁丁那样嗯啊半天,然后妈说还好建军的战友去接了他,这几天他战友陪他玩,过两天才到家里来。这时我才发现传呼忘办公室里了,不过还好有人接他,小妹回来后我可以说他战友抢先一步把他接走了。我骑车送丁丁回去,到了门口他依然象每一回那样问我可不可以陪他,我吻了他,便把他塞进屋去。
我喜欢一个人骑着摩托在夜晚穿梭,可心情却怎么也好不起来,我一直在想刚才弘儿说的那句话"你没爱过,你不知道爱是怎么样的,你就让他哭吧,以后你失恋了再找我,我陪你哭。"居然说我没爱过,一个小弟弟也可以这样教训我,可是,我好象真的没有爱过谁。
要说在生活中关系最好的就是弘儿了,他是小妹的同学,第一次在水吧碰到他还真吓了我一跳,后来不知怎么就成了好朋友。可我总把他当弟弟,他喜欢玩,感觉好单纯,可他似乎又什么都知道。他爱开玩笑,总挑逗我,然后却什么都不做,我们最大的接触也不过就是接过吻,而且感觉是在玩一样,我想他也只是把我当哥哥一样吧。不自觉地就把车开到水吧去了,这几天特忙,但心里却莫名其妙地难受,总觉得差了一点儿什么,大概是最近经常和朋友们一块儿玩,好久没出去晃了吧。
仔细想想我在水吧基本上也没碰到过什么帅哥,星说是我的审美观有问题,这么大群帅哥靓仔在你旁边你都看不到。说实话我觉得我这群朋友还是不错的,但我并没觉得谁帅,只觉得性格都非常好。
本来我去水吧只是想去坐坐,逗逗那几个人妖,碰到熟人聊聊就走的,但没想到进去就看到了小林。
今天水吧特别泠清,人花花都没有一个。我进去要了瓶啤酒就坐在门边的位置,坐下来就看到了小林。水吧很小,他就坐在舞池的对面,那几个人妖都围在他的旁边。他满脸涨得通红,整个人都显得不知所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我觉得他好有趣,这个年代还有这种会脸红的人。我就坐在他的对面像看表演一样地盯着他。古龙的书里说过,和朋友在一起往往会沾染上朋友的习惯,我现在就沾上了弘儿的习惯,喜欢看别人窘迫的样子。
他似乎也看到我了,我微微笑了笑,他也对我笑笑,笑容很憨。我喜欢这种笑容,从心眼里喜欢,他不算很帅,显得有点呆呆的,眉毛很浓,寸头(但一点儿都不酷)。穿着白衬衣(现在竟然还有年轻人穿白衬衣),旁边还放着一个市面上较流行的迷彩背包(看来是外地来旅游的吧,也许是来重庆读书的学生)他看起来大概二十出头,眼神挺纯的。
小逸剥了颗瓜子递给他,他摇了摇头,小逸把瓜子塞进了他口中,他很紧张地嚼着,小逸不知说了句什么话,那群人妖哗地一下笑了起来,他的神情更窘了。
我端着杯子对他遥祝了一杯,他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你被我吃定了。
我仍然远远地望着他,仍然带着笑。开始时他碰到我的眼光总回避一下,后来干脆就盯着我,苦笑着,憨憨地。小逸他们似乎注意到了,转过头来看着我,招呼我过去。我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
"玩够了吧,小林,该走了。"我随便逮了个姓氏安在他头上。他愣了一下,但马上反应过来我是在替他解围:"我该走了,打挠了,几位。"
"你不是说你姓杨吗?"小逸嚷道。
"对你还能说真名吗,谁都知道你吃人不吐骨头的。"我对他们这种人从来不客气。
小逸也知道我的脾气,"再坐一会儿吧,伟哥。"
"我还要带我朋友看夜景呢,你们自个儿玩吧。"
走出门来,小林愣愣地望着我,我也望着他,然后两个人捧着肚子大笑。
这时我才看清楚他的装扮,白衬衣,牛仔裤,迷彩包,纯粹一副学生打扮。他的眼睛挺有神的,背挺得直直的,让人感觉很有精神,但我还是觉得他傻乎乎的。
"你怎么知道我姓林?"小林一副很困惑的模样。
"你还真姓林,刚才你还姓杨呢?"我笑话他。
"我真的姓林,双木林。"他一下子就急了。和我几年前的脾气一模一样,弘儿几句话就能让我急。
"他们都叫我伟哥,你叫我伟爷也没关系,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吧。"我笑着对小林说。
"那我就叫你伟哥吧。"他的声音好小。
"可以啊。你是来重庆读书吗?"
"我来看看重庆,第一次来,我爸爸妈妈妈都是重庆人,但我从来没来过,我从小就特想来看看。"
"重庆没什么好看的,你在重庆有熟人吧。"
"有,我最好的朋友就在重庆,我刚到,还没来得及通知他呢。"他坐在摩托后面,但没有象弘儿或星那样搂着我,只是紧紧地抓住后面的杂物架。
"你怎么知道这个水吧的呢?小林。"一点儿都不习惯这个名字。
"在路上听见别人说的。"这么巧?不过他不象在说谎。
"我带你逛逛重庆吧,你累不累?"
"不累,我正想逛逛重庆的夜景呢,只在电视里看过,还没亲眼看过,只知道山城夜色特别美。"
我带他到了解放碑,逛了逛市中心,路过一个玉摊的时候,他停在那里,仔细地看着那些玉。
"这些玉有什么好看的?"
"我本命年,听说本命年戴块玉避邪。"本命年!本命年的人还挺多的,小妹,弘儿和他,三个本命年的。
"老板,有没有稍好一点儿的玉?"
"有!有!"老板看来是一晚都没有做一笔生意似的。"这块玉挺好的,正宗的缅玉。"老板从摊上取下一块环形的玉。
"这也叫缅玉?多少钱?"
"二百八。"老板狮子大开口。
"二百八?二百八我还在你这摊上买?五十!"
"这可真的是缅玉,五十我给你换一款吧,这款也不错的。"老板拿起一块心形玉。
"就这块,五十,不卖就算了。"
"加一点儿吧,做生意也不容易啊。"老板媚笑道。
我最后给了老板七十块买了这块玉,然后递给小林。
"干什么?"小林愣道。
"避邪啊,本命年嘛。"
"我给你钱好了。"看得出来小林还是很纯的。
"本命年要送的才避邪的,自己掏钱的不灵。"
小林找老板也买了一块相同的玉,递给我:"我也送你一块玉,愿你平平安安。"
"傻瓜,我又不是本命年,送给那个本来准备来接你的朋友吧。"
"那我送你什么好呢?"
"如果你认为一定要等价交换的话,我就把这块玉收回来!"我开始有点儿火了,怎么这么不领情。小林没有再说话了。我心情又有点儿不好了。
后来带他去吃路边摊的夜宵,看着他吃东西的样子,心情开始好了一点。他被辣子大虾辣得直流眼泪,我问他好不好吃,他直点头,说不出话来,喝了几杯水之后他说好吃是好吃,就是太辣。
我又玩得很开心了,他傻乎乎的没有几句话,我一盯着他他就紧张。我开始有点知道弘儿为什么喜欢逗我了,但我不至于象小林这般憨吧。我决定过几天把小林介绍给弘儿,他一定很开心的。
吃过夜宵后,我问他晚上住哪儿。他说不知道,也许找个小旅馆吧。我知道有戏了。
"我带你到山上去看夜景,你晚上可以住在我那儿。"
"你方便吗?"
"我一个人住的,不存在方不方便。"我在南山上有一幢小别墅,是祖屋,去年才装修了,平时偶尔会去住住。
"好啊。"我还是觉得他有点儿紧张,大概他是第一次出远门吧。
我先带他到一棵树看夜景,不过灯已经熄了很多,只有滨江路和桥上的灯还可以看看。他看得很有趣,一会儿问我这儿是哪一会儿问我那儿是哪,我从后面轻轻地拥着他,他颤了一下。我抬着他的手指着地方告诉他,这儿是朝天门码头,这儿是九重天,这儿是大桥。
"我只在重庆待三天。"他突然愣头愣脑地说一句。
"为什么?"我仔细地看着他,想看清楚他这句话究竟想表达什么。
"因为我只有三天的时间,我也只给自己三天的时间。"他转过头来看着我。
他的眼睛清澈而明亮,但我仍然看不出他想的是什么,只是感觉这么坚定的眼神,他一定是鼓足了勇气的。
"只有三天?"因为不明白他想说什么,我也只有敷衍地问道。
"我从小就知道我是,但我的环境却让我知道不可能…不可能像你们这样。我一直都想与一个和我一样的人在一起待几天,快快乐乐地待几天,这是我毕生的愿望。"他看着我的眼睛,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放肆地看着我。"我只有这三天,我很珍惜的。"
"我也好珍惜的。"我喃喃地说道,然后开始吻他的脖子。
他整个人都转过来面对着我。"如果你开始觉得不快乐了,请立刻告诉我,我不希望以后回忆起来这三天只有尴尬和不愉快,我希望这三天里只有快乐,百分之百的快乐。"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一点儿都没笑,很严肃,我这时觉得他特别帅。我对他很肯定地点了点头。他笑了,然后将唇缓缓地移了过来。这时候我只有一个想法:搞错了没有,到底今天是谁钓到谁了。
回到家之后,我先去洗了个澡。洗完了澡后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我今天很忙,不回家了,明天建军来了叫他呼我,少不了妈又是一顿牢骚。
挂了电话我躺在床上,浴室门没掩好,隐隐约约看到小林的身体好棒。他感觉到了我在看他,轻轻地把门带了过去。我无趣地把灯关了,转过脸去看电视,是部言情剧,女主角哭得像个泪人似的。我想起了今天丁丁也哭得差不多,值得吗,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
这时,浴室的门开了,小林一丝不挂地站在那里,由于我关了灯,只看到他的剪影,标准的运动员身材,他在学校一定是常踢足球的,我看不仔细他的细节,但感觉到了,我一下子就热了。
"你是足球队的?"
"篮球队的。"他纠正我。
他站在那儿一直没有动,我就一直贪婪地看着他。
"有什么好笑的?"原来我在笑,我自己都没感觉到。
我没有回答他,接着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想他肯定又憋红了。他一下子就扑到我床上来,压在我的身上。"不许笑!"
"我只答应你在这里住,没让你扑过来啊。"我笑着对他说,真想开灯看看他的表情。
"我不管,我要!"他很真诚的说道,偏又带着一点淫意。
他开始吻我,很狂的,他急促地喘息着。我一下子抱着他,紧紧地吻着,他似乎有点儿退缩,但舌头仍和我纠缠着,他的技巧并不纯熟。
他确实是第一次,好紧张,偏他又不愿显示出来他的紧张,只有用紧紧的拥抱和狂乱的吻来掩饰。
我好兴奋,第一次这么兴奋,我想是因为他诱人的胴体和他小孩般的技巧让我心跳吧,他在我身上就像一个不知道该怎么做却又不好意思问的孩子,这三天一定会很愉快的,我想。
我给他第一次的时候,他忍着没有吭声,我喜欢这种感觉,我觉得只要是别人在为我而忍着痛,都让我很开心,很兴奋。我边抽动着边替他玩着,他在我之前射了。我喜欢他呻吟的声音,低促而压仰,所以我跟着就射了。
"我把床单弄脏了,明天我洗。"他象小孩子认错一样说着。
"你自认为你比全自动洗衣机更专业吗?"
"我洗得干净一点儿。"一点儿也不觉得他在跟我较劲,我只觉得我越来越喜欢他了。
我温柔地拥着他,轻轻地抚摸着。"痛吗?"
他点了点头。"刚开始的时候有点痛,然后就不痛了。"
我吻着他的鬓角,我喜欢这种味道,淡淡的,只有年轻男子才有的体味。
"第一次?"
"嗯。"他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回答我,紧紧地抱着我。
我上过不少的男人了,但还没有谁是第一次,我也从不想和一个一次都未做过的小孩子做这个,可是我喜欢这次,我喜欢小林。
然后我俩一块洗了澡,换了床单躺在床上。他竟然又硬了,我笑他荷尔蒙分泌失调,他没说话,但我知道如果开灯一定会看见他窘窘憨憨的笑。我抱着他闻着他的味道睡去。
好久没有睡得这样美,好多好多年了,以至于早晨他什么时候起来的我都不知道。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屋里竟然没人了,打了个冷战,一下子就清醒了。难道……我不会那么倒霉吧。
我马上查看我的物品,钱包还在,我才松了口气。他的背包也在,甚至衣物都还在,他光着身子会跑哪儿去呢。刚洗濑完毕就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转过身来就看到小林开门进来,他只穿了一条运动短裤,满头的大汗。
"我跑步去了,见你睡得很熟就没叫你。"还没等我问他先回答我。"本来准备顺便给你带早点回来,可没碰到。"
他的肌肉很结实,流着汗的肌肤好性感,真想再来一次。
"你还带了钱出去的吗,放在哪儿的,让我看看。"我走过去拉他的短裤。
"放屁股兜里呢。"他还是那么老实地回答我。
"我不信,这里这么大一块,一定藏有赃物。"我指着他的要害说。
他笑着捂住那儿直往后退,"不要,好脏的我。"他哀求道 。
他哀求的模样真是让我忍受不了了。"我也好脏的,你不知道吗。大不了一会儿一块儿洗了。"
"晚上吧,好不好。"
"不好,现在才早上,还要这么长的一个白天,十几个钟头,七千多分钟,几十万秒呢。"
"今天你不上班吗?"小林问道。
"不上!"我顺口回答他,其实我是准备去公司。"你有别的事儿吗?"
"没有。"他愣了一下才回答。"我准备去烈士墓看一看。"
"OK,我带你去,现在先去洗澡,然后我们去吃早饭。"
他洗澡时我给公司打了个电话请假,叫他们有什么事打我手机。
平时的歌乐山挺冷清的,既不是什么纪念性的日子,也没到学生秋游的日子,歌乐山上几乎没有几个人。不过这样还好一点儿,我不喜欢这里人多的时候,很多人挤在这里,大家都在开心地拍着照,吃野餐,没有谁是为了来探望那些长眠于地下的人。不过似乎也对,烈士们不就是想看到若干年后人们可以开心地,快乐的吗。
我也是许久没去过烈士墓了,一般上歌乐山都是冲吃辣子鸡去的,真的是去烈士墓还是读书的时候了,这次就当是自己去回顾童年时光吧,我不太喜欢过于严肃的东西。
一路上他都没说话,只是轻轻地抱着我。我不停地告诉他,这儿是什么地方,那儿又是什么地方。我也没说什么话,摩托上说话听不太清。
到了烈士墓后,他似乎对每一样东西都非常感兴趣,不管是景还是物,他逮着什么就问我什么,我只有给他一阵瞎编,他居然都信了。后来我们碰到一个旅行团,我干脆就带着他跟着导游小姐走,他一问我什么问题我就转交给导游小姐。导游小姐虽然知道我们不是旅行团的,但却非常乐意回答我们的问题。
渐渐地小林就不说话了,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我不想你和导游小姐说话,我一下笑了,心里却暖洋洋的。
"那好吧,我们去找个帅哥导游带团的。"我笑着对他说。他仍然没有笑,呆呆的。
"我还不够帅吗?"我搂着他的肩小声地说:"我带的团里只有你一个人啦,不会再有其他人的。"
他显然很喜欢听这句话,很开心地摇着一面想像中的导游旗说:"小林旅行团的,往这边走,往这边走。"我俩笑着离开了旅行团,走远了后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导游小姐正东张西望地在找我们呢。
和小林接触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却觉得像是老朋友了一样,感觉自己整个人忘记了压力,就像跟弘儿他们在一起玩的感觉一样,整个人无拘无束的。
离开了旅行团之后我们就去了烈士纪念碑。我们在碑前默立了良久,小林问我在想什么,我说我在想那个烈士挺帅的。小林笑了,然后又严肃地说不许拿烈士开玩笑。过了一会儿他又问我你真的在想什么,我看了他一会儿说我觉得你挺像个烈士的,你也很帅。
有两个军人过来给烈士们献花,然后"哔"地敬了一个军礼,好帅。
"我也想给烈士敬个礼。"小林看着那两个士兵说。
"好啊,我们给烈士鞠躬吧,一鞠躬……二鞠躬……该转过来了……夫妻对拜……"
小林一副无奈的表情看着我。"别在这儿开玩笑。"
"不是开玩笑,我是真想和你拜堂,你不想吗?"我接着和他开玩笑。
他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半天没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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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程伟,你哪位?"我尽量平静地问道,那边也几乎是同时地在说话。
"喂,是哥吗?"小林!是小林!
"小林!你在哪里?!小林!小林!……"我大声地狂喊着他的名字,但那边便开始沉默,然后是小林和一个女孩子说话的声音,听不仔细。是他的女朋友吗?他为什么在他女朋友面前给我打电话呢?他是想让他女朋友对我说什么吗?
接着是那个女孩子的声音,是带南方味的普通话。"喂,哥吗?"
他女朋友凭什么叫我哥,难道小林对他女朋友说了我们的事?难道他女朋友同意这种关系?还是其他的。他女朋友的声音我好熟。
"你哪位?"我镇定了下来,不能让他女朋友看笑话。
"哎呀!你搞什么名堂,哥。"她已转换成标准的重庆话。
糟糕!是小妹,我完了,刚才那叫我哥的人一定是建军。怪就怪在他和小林都说北方话,偏又都叫我哥,我心里一直想的又全都是小林。这些其实也都没有错,只是不应该全聚在一起。怎么跟小妹解释呢?
小妹接着在那边嚷:"你刚才在吼些什么?把人家建军吓了一跳,现在脸还白着呢,吓病了我要找你拼命,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个好男人。"
开始她还有气,说到最后一句则只有温馨了,我想建军现在一定在她旁边搂着她吧。我刚才也确实有点儿吓人,是不是每个人打电话碰到这种情况多半都是吓得呆呆地,然后骂声毛病。
"是这样的,小妹。有个叫小林的,欠我的债,我找了他几天了。"真佩服我的急智。
小妹显然相信了我说的话,她对建军重复了一遍,然后妈好象好着急地在那边念叨什么,不用小妹对我说我也猜得出来,肯定又是些什么钱财身外物啦之类的大道理了,她是怕我为财而出了什么事。小妹对我说既然你这么忙那么还可以原谅一点点儿,然后问我现在忙完了没有。我连说忙完了忙完了,你们等着,我马上就来。小妹说好吧。
到了机场,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们。然后小妹打了电话来,说已经到家了。我说不是说好了吗,在机场等我,我立刻就到。小妹说我可没说,什么都是你说的,我只说好。真过份,不过先是自己的错,何况哥哥跟妹妹有什么气好生的。小妹接着说没来接我,你白跑一趟就算抵了,可是没去接建军,这笔帐还得慢慢地算,就因为你没去接他,结果还是他战友陪他玩,呼你你也不回,丢尽了我的面子。其实建军哪里给我打了多少传呼嘛,我查过台,就第一天到给我打过,其他都是在我家打的,不过还是我先错,没有反驳的理由。
回家前先在街对面的美发厅修了修头发,弄了个发型,自己看起来都觉得帅呆了。我可不能让小妹的建军把我给比下去了,从小小妹的同学都对小妹说你哥哥好帅喔,小妹总是很自豪地回来告诉我。这次我也要让建军对小妹说,你哥哥挺帅的。
进门就看见小妹正坐在沙发上和妈聊天,小妹看来刚洗过澡,头发很随意地在脑后盘了个髻。有着成熟的味道了,我小小的小妹。
"站起来,转两圈让看看。"我笑着对小妹说。
小妹自豪地站起来转了两圈,然后笑咪咪地站在那儿等我的夸奖。确实今天小妹和以往看起来不一样了,她的眼睛就象星星一样,而且是含笑的两颗星。恋爱中的女人最美,这句话一点儿都没错,她的笑容中浸着一种自信地幸福地感觉。多么可爱的小妹!如果那个建军敢负她的话,我一定豁出命去也要把他给废了。
"几个月不见,小妹确实……胖多了。"
话刚说完小妹就扑了过来,"敢说我胖,我哪点儿胖嘛。"然后就跑到镜子面前很疑惑地转过来转过去。
"开玩笑的啦,小妹。你就像杨贵妃一样,胖得恰到好处。"
"哼!不理你了"小妹仍然在琢磨着那个镜子里面的女孩。
不理我,你会不理我,我第一句话你就得理我。"小妹,我帅帅的妹夫怎么没看见。"
小妹屁颠屁颠地跑到洗手间门前:"建军,还没洗好吗?这么久了,不会在修水龙头吧?"最后一句话是转过头来对我说的,我们相对而笑。
小妹又屁颠屁颠地把妈那把老藤椅拖过来,摆在正对着洗手间门的位置,让我坐上去。"看看你妹的眼光如何,哥。"
我坐到藤椅上,翘个二郎腿,一手撑着扶手,另一只手摸着下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象个黑社会老大的表情。小妹则把手抱在胸口,站在我背后侧身盯着门口。我俩存心想把她的建军给吓死。
门终于开了,建军确实被我们这阵仗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军用皮靴,迷彩裤,迷彩T恤,打扮够酷,身裁也不错。剪的是标准的军人短发,由于打湿了看起来也挺帅。国字脸,眉毛浓浓的,眼睛里是慌乱和不知所措,没有笑,不笑的样子还是挺酷的,以前怎么没注意到。
他的脖子上看得到系了根红绳,如果把绳掏出来,会看到上面系着一块玉,上面还划了三杠,把一个环分成了三天。
我不知道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只知道笑。我记得我和小林握了手,好象是我把他的手抢过来握的,然后彼此自我介绍。我是程伟。我是陈建军。喔!陈……建军,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那晚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反常,话特多,一点小事情我也会哈哈哈地大笑。他们一定也感觉出来了吧。妈问了若干遍是不是工作太累了,我还听见小妹偷偷地对小林说,是不是哥哥第一次见到妹妹的男朋友都这么兴奋。兴奋?兴奋!我不停地笑着,我的笑容就像火山爆发一样四处喷射,然后凝固在墙上,凝固在地上,凝固在椅上,我将所有的内脏都化成笑喷发出来,然后连我都再也找不到它们的残骸。
我一直没去看小林的眼睛,他也不给机会让我看,他只是不停地给小妹剥瓜子,他的眼里现在只看得见两个东西,一个是小妹,一个是瓜子。不知道小妹又讲了什么,我只知道该我笑了,于是我又哈哈哈地笑。然后转过头去对妈说,妈,你睡吧,我们小声点儿就是了。妈说没事,不困。你们都不困,只有我一个人困,好困好困,我想喝酒!
于是我到阳台上给弘儿打电话,叫他到尖叫酒廊等我,一个人。他在那边嚷嚷着些什么,没注意,反正是抗议就行了,平时他约我出去也不分四季白昼的,今天还给他。
进屋我对小妹说刚才是弘儿打来的电话,叫我去尖叫赎他,他又没有酒钱了。弘儿和我家里很熟,他和小妹同一班,关系挺好,读书的时候就常到我家来玩,妈挺喜欢他的。叫狄弘到家里来玩啊,难得盈盈回来一次,妈对我说。妈总认为弘儿是个好儿童,是我把他带坏了,她以前一直希望弘儿和小妹耍朋友的。
正准备走,小妹嚷道也要去玩,然后省悟道不是一个人了,便对小林说弘儿是挺好玩的一个同学,你一定也会觉得他不错的。是啊,岂止不错,他们还一定会谈得很投机的,我已经见识过了。
小林听了显然没了主见,转过头来把我盯着,只有几分之一秒,然后立刻将眼光辙回去望着小妹,傻傻地笑。这可恶的笑!
到了尖叫我给弘儿打了个传呼,告他在门口等他。弘儿正在蹦迪呢,接了传呼嘿哧嘿哧地跑过来,本来是笑咪咪地想挤兑我几句,但一见到小妹挽着小林站在旁边,也就挤兑不出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盈盈,也不跟哥们儿打声招呼,罚酒。"弘儿挺镇定的。
"刚回来,这不一下飞机就来见你了吗。"小妹的性格像男孩子,弘儿一直说他和小妹是兄弟伙。
"不介绍一下?"弘儿问着小妹,眼光瞟了小林和我一眼。他也很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次他再聪明也猜不到的。
"这是建军,我男朋友。"小妹像所有幸福中的女人一样地笑道。
"我叫狄弘。"弘儿伸出手,这个画面好熟悉。
"我叫陈建军,认识你很高兴。"俨然就是昨天那幕,只是重新认识了一遍,昨天是小林,今天是陈建军。
弘儿像我一样被这句话激怒了。
"陈建军?你长得好像我的一个朋友,昨天刚认识的。"弘儿笑着对小林说。笑得好诡异,眼神中还有着蔑视,有杀伤力!对于真实姓名都要隐瞒的人不值得把他当朋友。
"是吗?哪天约出来认识认识。"小妹天真地问弘儿,她还没注意到小林的笑容已挂不住了,脸也通红。
不能让小妹看到。我把他们往酒廊里赶,里面光线暗看不出来的。
第一轮DISCO已经完了,现在放的是慢舞的音乐。弘儿将小林和小妹赶上了舞台。
"怎么回事?我不相信!"弘儿盯着我问,他似乎对我也有气。
"不相信什么?事实不是摆在眼前吗。"我已没有力气回答弘儿的问题了,我好累。"百威!一打!"
"不相信你会和你妹夫好!"弘儿一字一顿地掷出来。
"事先我不知道。"谁会想和自己的亲妹妹抢老公呢?!早知道他就是小妹的男朋友,给我一百万我也不会碰他的。
弘儿沉默了,开始把酒单从架子里抽出来一行一行的审阅。
"你必须和他断掉!必须找个机会和他谈清楚。我看得出他好喜欢你的,我也看得出盈盈好喜欢他的。你不处理好你会被毁掉的。"弘儿是为我好。
只是他喜欢我?他不是喜欢我,他只是偷欢而已。他是个双性恋!他只是不想这辈子连男人都没碰过,白当一回。这只是他的第一个三天,终有一天会有第二个三天的,然后他会一边和小妹生活在一起,一边出去偷男人的。不行,我得对小妹说……我又怎么能对小妹说呢。
我的眼光在舞池中找到小林,他忙将视线望向别的地方。他一直注视着我?他是怕我和弘儿暴露了他的身份吗?或者……只是想看我。后一种想法让我久久挥之不去。
我和弘儿沉默地坐在下面。酒来了,弘儿给我倒了一杯,我却拿起一罐,咕咕咕地全喝了下去。弘儿看了看我,没说话。舞一曲接一曲地放着,他俩像不知疲倦地跳着。小林的视线常常会晃过来,然后又闪回去。
"我去把他换下来,你们好好聊聊。"弘儿大步地冲了上去,我一把没拉住他。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想要拉住他,纯粹下意识地。有时候我真觉得我像弘儿说的那样是个绣花枕头,没有大脑。
小林下来之后仍然和弘儿坐在下面一样冷场。我俩都只注视着小妹和弘儿在上面摇着。我俩都拿起啤酒一口就干。我俩都沉默着,像两块靠得很近的礁石。我用余光瞟着他,他的目光一直在舞池里随着小妹而转,他一直没有看我。"百威!一打!"
弘儿在舞池里看到我俩这副模样,丧气地把头埋了下去。小妹像是在问他怎么了,他指着我和小林对小妹说了什么话。小妹转过头来看着我们,然后笑了。
放DISCO的时候,小妹去洗手间了。弘儿两手撑在桌上,盯着我俩。"拜托了,两位大哥。不给我面子也要给盈盈面子吧。是不是想喝醉了闹一场给盈盈看?你们俩互相看看,一双酒鬼!"
我麻木地看看他,又看看小林,小林正盯着我。小林的眼神!彷徨,是叫作彷徨吧,还有什么,是无助吧,像个孩子似的。我记得第一次在街上看到小不点的时候,它湿淋淋地躲在街边的屋檐下,它的眼神就是这样,它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它失去了它的主人,它失去了一切。我好想拥小林在怀中,吻他告诉他不要怕,我在!
这时小妹回来了。
弘儿拉小妹去蹦迪,小妹问小林去不去,小林不去。小妹便说她也不去,然后就倚在小林身边,幸福地把我们望着。小林却象着了魔似的一反刚才的样子,只是痴痴地把我望着,他的目光里有泪。我开始回避他的眼神,我四处找着可以吸引我目光的东西,却都只找到他的目光。
弘儿忙逮着小妹问她在深圳的状况,小妹精精有味的给他讲着。我突然好想哭,好想这里变成无人的旷野,我迎着风放声地痛哭。我无法确定小林是否爱我,也同样地无法确定我是否爱他,爱应该有个公式来判断吧。
前一刻钟我还在恨他,可后一刻钟又想要他,我开始觉得我不像个男人。
我们真的像两块礁石,近得似乎都闻到了彼此身上的气息,却是一千年也不可能靠在一起。那晚上我似乎真在尖叫坐了一千年,痛苦却无法表达的一千年,任凭小妹和弘儿的笑声在我的身上拍打着。
小妹聊着聊着忽然发现了小林的表情异样。弘儿忙嚷着分南北划拳喝酒。
"我和建军一方,你们家的一方。"弘儿对小妹说。
小妹一把抱住小林,"谁说建军是我们家的,就你不是我们家的,你一人一方,我们三人一方。"
"可以啊,你们三人划三拳,我一人划十拳,敢不敢?"弘儿毫不示弱。
最后是小妹和小林一方,我和弘儿一方,小林已经恢复过来了,他轻轻地拥着小妹,小妹也完全忘了刚才他诡异的表情了。于是我们便开始划拳行乐。
他们那方输了,小妹总是很甜蜜地将酒端给小林喝,小林也很甜蜜地为她将酒喝下去。小林也许并不只是想随便找个女人娶过来撑撑门面吧,他没有家庭给的压力,他也许是真心喜欢小妹的。像小妹这样美丽而有个性的女孩纵是女人见了也会喜欢的,何况男人。
我们这方输了,弘儿却怎么也抢不过我的,我尽情地喝,尽情地抢,尽情地将所有的心情写在脸上,我不想隐瞒,我不怕让他看到。小妹偷偷地问弘儿怎么回事,弘儿偷偷地告诉她男人的事情啦,你们女人不懂的。
弘儿终于不再跟我抢了,他只是说一个男人,应该随时清楚自己心里的想法,没有人帮得了你,只有你自己才帮得了自己。整个气氛已经被我搞砸了。
我开始试着弄清我自己的想法。我究竟对小林是什么感情呢?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如果他和我在一起,所有的人都不会开心的,包括我自己。如果他和小妹在一起,所有的人都会为他们祝福,也包括我自己。
想到这一点,我似乎搞清楚了,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放下小林。我必须做到和他只是像兄弟或朋友一样的关系,我应该做得到的。以前也有人让我难过过,但最后发现只不过是因为别人离开我,而不是我先离开。对小林也许也是一样的吧,因为一开始他就只想要三天,而我认为可以不止三天。我只是因为失败而情绪恶劣,不是失恋!过段日子我也会奇怪我现在为什么会如此低落的。
于是我的情绪开始恢复,我开始和小林划拳,还给他们讲黄色笑话,小妹直叫我不要教坏了她的建军。气氛又开始好了,太平盛世。小妹开始有了精神,弘儿也开始热闹起来,只有小林,虽仍在笑,却不觉得他在笑。
回家的时候是热到了高潮,我们一路走一路唱着黑豹的"Don't breat My heart,再次温柔,…"唱着庚澄庆的"你快乐吗,我很快乐"还唱"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唱得很疯狂,弘儿走在小林和我的中间,挽着我俩,偶尔我的目光和小林碰到也很坦然。小林终于也被感染了,他开心地和我们一块儿唱着,他的眼神已从秋天回到了夏天,明朗而清澈。
回到家已是深夜了,我们怕把妈吵醒了,像贼一样踮手踮脚地溜进去。
"哥,今晚建军和你一块挤。"小妹压低了声音笑咪咪地对我说。难道她已知道了?!
"为什么?"我故作镇定地问她。
小妹也愣了。"我们还没结婚呀,当然他和你挤了。"
"你们还没同房?!"现在还有这种人?在这世道,罕见!
小妹白了我一眼,用手指在我鼻子上重重地刮了一下。然后跑过去亲了小林,美滋滋地跑回她房里抱着她的布狗狗睡去了。
我回过头来,小林也正看着我,似乎准备说什么话,但最后说的却是:"哥,我给你备水去。"他面上挂着笑容,如此羞涩而又明朗的笑容。
"不用了,谢谢。"回答他热情的笑容的,却只是我冷冰冰的几个字。
他显然没料到刚才进来时还那么开心的我一下子就变成了这样,我也没料到。在酒廊里的时候我还在想着回来之后该怎样对他说,怎样和他达成默契,怎样才能和他只是兄弟而不是其他。
可是从我刚一回头看到他,或者说小妹刚把她的房门一关,就是当我知道这个空间只有我和小林两个人的时候,支撑着我一路的那些东西顿时荡然无存。
我现在好恨他,把我逼到了这个地步,我恨他为什么一开始没让我知道他是谁,我恨他有了小妹却还不知足,我恨自己那天为什么忘带CALL机,我恨自己那天为什么要去水吧,我恨自己为什么要喜欢他,恨…到现在还放不下。
我去洗漱,他跟着去洗漱,我洗漱完回房,他也忙跟着进来。我坐在床边看着他,我看你要做什么。他看着我,然后转去看着地上,他就僵在那儿。
其实我很想听他说点什么,我想听他对我说他和小妹关系很好,对我说和我没有未来的,然后对我说你就当小林走了,我是你未来的妹夫建军,我们到此结束,也从此开始吧。
多好!这样就不用我来考虑对白了,我会很大方地拥抱他,告诉他这样做很好,很正确。从此以后我和小林就会像兄弟般了,从此忘记那三日。
只是他没有开口,他只是盯着地板。我脱衣上床,将被子裹得紧紧的。虽然只是一床薄薄的被子,但也算是种防御吧。小林迟迟没有上床。
想赶快睡去,却迟迟睡不着。想小林快点对我说,他也迟迟不肯说。慢慢地人就开始软化了,我开始觉得我刚才不应对他那么冷的,有什么事都可以心平气和地说呀,用不着那样没有风度。
我翻过身来看着他,他仍立在那儿望着脚尖。在酒吧里那种感觉又从心底涌了出来,他像个孩子般地站在那里,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站在家门却不敢进去,心一软差点儿就想招手叫他过来。
大概真的有心电感应这回事吧,正在这时他抬起了头,就像听到我在唤他似的。我忙将身子转过去面对着墙壁,心里扑扑跳得厉害,像做错了事被别人发现了似的。
他一步一步地走来,开始脱着衣服。我尽力抚平自己的心跳,不停提醒自己,冷静冷静,他是我的妹夫不是我的情人。
他躺在我的身边,虽然背对着他,但仍然闻到那熟悉的味道,我尽力克制住自己,弘儿曾说过我是个禁不住诱惑的人,但我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越轨的。
小林伸过手来握着我的手,他的手粗糙而温暖。我将手慢慢地抽回,放进了被窝,我不能让这双手握住我的心。
"我爸爸姓林,那个男人姓陈,我妈总小林小林地叫我。"
"…"
"那天我听到你叫我小林,我顿时就傻了,我想一定是上天注定的,让你来到我身边…"
我猛地将被子扯上来蒙住头,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或许小林再一次听到了我心中喊的,没有再说下去了。我一直蒙在被窝里,怎么也睡不着。你叫小林也罢,叫建军也罢,终究你不会再是我的,有什么用呢。
一直在想明天醒来该怎么做,直到凌晨,才昏昏沉沉地睡去。迷迷糊糊地知道小林钻进了我的被窝,轻轻地抱着我,喜欢这种感觉,也就佯装睡熟了。
早晨醒来时发现自己竟和小林相拥而卧,睁开眼里就看到他正看着我,见我醒了便灿烂地一笑,感觉像温暖的阳光照了过来,好舒服这种感觉,真希望每天早晨醒来都能看到。
我将手从他的腰上收了回来,平躺了望着天花板上的花纹。
"没什么了。"我说了一句自己也认为没说清楚的话,估计他也没听明白。
"一切都结束了,我们还会是好兄弟的。"我补充道,我想我也笑得很灿烂吧。
小林没说话,但抱着我的手仍然没放。
"来,认识一下。"我将手伸出去。"我叫程伟。"
小林犹豫着将手伸过来。"我叫小林。"
"不叫小林,你叫陈建军。"我纠正他。
吃早餐的时候,妈总把好东西往小妹那边放。我对小林说,重女轻男,我家就这毛病,以后有你的苦日子过。小林傻笑,妈和小妹同时给我夹了一大夹菜。其实就这样挺温馨的,就这样发展下去吧。
日子就这样温馨地过着,我做得很好,每天准时上班工作,准时回家陪老妈小妹小林聊天。弘儿来过电话,说小马他们约我出去玩,全被他推了,他说我现在不适合出去玩,必须适应待在家里,这几天过了以后就太平了。
我认为我的表现至少应该打八十分,没有再显出任何异样,很快乐,至少表面上很快乐的样子。情绪呢也不像刚在家里看到小林那样了,只是常看到小林和小妹卿卿我我的时候总觉得心里堵得慌,但若他俩晚上还没回来呢心里又空荡荡的。
睡觉时我总把被子裹得紧紧的,但过了半夜小林总能挤进来靠到我身边,拥着我,吻我,我总不由自己的回应着他。每天早上起来我都要反省一遍,然后发誓晚上被子要裹得再紧一点。
那天小妹说要上南山住几天,我推说钥匙放公司里了,取回来再给她。一路狂飚上了南山。
环顾四周,没什么不妥的地方,只是……只是心中一阵惘然。躺在床上,仍闻得到小林的气息,原以为在家这么多天,上来应该感觉不到什么了。可是仍然很清晰地感觉得到,不一样,两种不一样。屋里那是建军的,这里才是小林的。
前几日的情景历历在目,但又似已过了很久很久。脑海里浮现着小林的笑容久久挥不去,连笑容都不一样,小林的笑容里只有一种成份,只有很单纯的快乐。
我紧紧地抱着枕头,把脸深深地埋在枕头里。这一切我已不能再拥有了,在之前拥有是天堂,在之后拥有却是地狱。
缓缓回过神来,发现枕头下压着一封信。
沉甸甸的,打开便有一块玉掉出来,红绳碧玉,环形,正是那晚我让小林送给他朋友的。我将玉贴在脸畔,冰凉。
里面还有张纸条:
"哥:
我知道你心里恼我,其实我也恼自己。原以为三天并不长,可以很快乐地一点儿一点儿地过,可是越到了最后,心里越是说不出的难受。只有你拥着我的时候,只有你看着我的时候,才是我的快乐
我知道你恼我有女朋友,恼我有女朋友还来找你。以前我是准备一个人过的,反正也没有压力,年纪也还小。可是我碰到了她,我说不出我爱不爱她,但我无法不喜欢她,她很可爱,你见了也一定会喜欢的。
我坐在这里想你和她谁更重要,我也说不出爱不爱你,我也无法不喜欢你。但真的感觉不一样。她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偶尔还是会想她,有时候会想笑出来,想她的时候是很温馨的,因为她是我女朋友,是我感情的家。
想你时不一样,昨天见你生气了,我每一分钟都怕你会突然离去。我不停地跑过来看你在做什么,哪怕你不对我笑,哪怕你看都不看我,我也觉得心里很踏实,只要你在身边就是我的快乐。刚才你出去了,现在我便开始想你,想你不是享受,只有痛,越快乐越痛,但我无法不想你。
原以为这三天我会好好地珍藏,每个寂寞的时候便翻出来看看,但我现在只想把它锁起来,绑上,再埋入地里,我无法承受这三天,我竟连三天都承受不了。
在部队里有个关系很好的战友,他对我说他喜欢连长,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我说,我一直把自己包藏得很扎实的。他说连长很喜欢他,他说的时候好幸福的表情。
后来我考了军校,战友们写信来说他被返还回乡了,好像是因为作风问题,还有诬蔑长官。后来又来信说他失心疯了,在火车上自杀了。
我不相信他对我说的话都是假话,我不相信连长对他没动感情,他有时候半夜才回来,他说是和连长在一块。但这一切与我似乎无关,我只是明白了一件事,有些东西并不一定要求个长久,拥有过就行了,任何事情都得有个度,否则对彼此都是伤害。
军人是我的职业,我也只会干这行,我不能够失去的。我只有更小心地把自己遮掩起来,我原以为就这样一辈子了。
那水吧地址是我战友告诉我的,他是成都人,但有亲戚在重庆。知道我籍贯是重庆,常对我谈重庆的事情,对重庆的了解大部分都是从他那儿听到的,我妈很少对我说,她和爸爸都是战争孤儿。
那天接我的人没来,我想去水吧坐坐,并没想到要发生什么事,我只是觉得我是这种人,想在那儿坐坐。找了好久也没找到那儿,没想到在返回的时候碰巧又找到了。
进去之后我就后悔了,觉得很无趣,这时你进来了。远远地看着你对我笑,我的心就直跳得厉害。当你走过来时,我觉得我的心就快要蹦出来了,当你叫我小林的时候,我的心就一下子停住了,只有我妈叫我小林,我想这是缘吧。
很感激上天让我遇见了你,原以为一生一世都不会遇上的。这是很幸福很痛苦的三天。好几次我想逃离你远远地躲开,好几次我又想放弃身边的一切,就这样躺在你的身旁。
当那天你抱着我说别怕,还有你的时候,我觉得我一切都拥有了,我是最幸福的人。可是真的不行啊,我必须要离开。三天是比较容易的,一生一世好难!
早上我梦到你穿着连长的军装,你紧紧地拥着我,突然松开了,你的脸变了,好狰狞。你对我骂道:你胡说,谁喜欢过你啦。我一下子醒过来,一身的汗,我就坐在你身边看着你熟睡的样子,你的脸如此安祥,可是谁知道你会在什么时候对我说在梦中的那句话呢。
我趴在阳台上看着天空慢慢地亮起来,最后一天了,这一生最后的一天了,我不求你日后还记得我,我也不敢日后再想起你,我只想这是最后的一天了。
这辈子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就像那首歌,你是我的最初,你是我的最终,你是我的唯一。
打扰了你三天,很对不起。弘儿对我说你是工作第一的人,从不肯为任何人几天都不去工作的。真的很感激你对我的宽容,我只能说很对不起你。
我将屋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收拾好,每件物品都让我想到你,我抱着枕头贪婪地闻着你的味道,我要深深地记住,然后再狠狠地忘却,这爱的味道。
我在收拾中慢慢地平静了自己的心,我想你也会平静下来吧。
那天见到你和弘儿如此亲密,我真的很妒忌他,其实他真的很不错,比我强,好好珍惜。
这块玉是我唯一能留给你的,如果你不喜欢就将它埋在地下吧。
军礼!
林建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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