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班 之 岁月随想

和尚班 之 岁月随想 作者:Mankiller 第1贴   这个题目我得谨慎使用,因为少林寺和赵忠祥都可能找我麻烦。   少林寺是指嵩山里的那帮据说原来念经习武现在上班导游的和尚们所在的行政单位。但细想想也不会。首先,少林寺不见得采用和尚班作为编制;再者说,和尚们若还念经修身养性呢,就不会和我一般见识;若忙着发财致富呢,就不会在我这儿瞎耽误功夫。     赵忠祥就是那个别人(这第一个别人大概是杨澜吧)叫他赵老师,自己也自己赵老师的那个人。本来这人讲讲花鸟虫鱼春回大地动物发情什么的挺好,可偏要写书;写书也就罢了,有人偏要求他写字和念字一样达到国家标准;有人这样要求也就罢了,可老赵偏不服气;老赵不服气也就罢了,我便觉得这老赵大概就是小肚鸡肠,爱打笔墨官司;我这样猜测也就罢了,可我偏给自己要写的文章找不到题目,只好拿老赵的书名拼盘拼拌。就死活想不起别人的回忆文章都叫什么来着!   就先这么着,如老赵不找我麻烦,就先这么用着他的。就算他来,咱也不一定怕,因为有和尚班在他头里呢,还有之字也在他前面,我出贴的时候再精心地在最前面加上几个小空格,那不就大不相同了吗。    第2贴   如果你读过中国的理工院校,对和尚班一定不陌生,那种由于专业设置和性别差异而造成一个班全是男生的想象并不少见。这些入大学时才十七八的小伙子们,时常面临着专业压力,又忍受着大部份时间与同性同学相处的枯燥。四五年下来,这种生活对他们的性情和生活都有不可忽视的影响。这已引起了社会学,教育学和心理学等研究者的广泛关注。比照西方国家的研究方法对此现象进行深入研究,是我目前要做的二十多个重点课题之一。     ---摘自著名作家李大浪遗孀王金溪女士的学术名著        《中国同性恋趣谈》        得知王金溪女士在研究和尚班,我十分赞赏。这项选题眼光独到而意义深远。和尚班这一由处于特定年龄阶段的男大学生在特定环境下组成的社会单位,恰好是同性恋研究的一种理想对象。这种理想研究对象的形成浑然天成,组成成份既具普遍性又有代表性。研究对象的生存时间为四到五年,这是一般研究或实验对象所难具备的。研究对象的成员个体又可作为追踪研究对象,他们来自祖国各地,毕业后又分散到祖国各地,甚至世界各地,存活期长短不一,这就使得这项研究在地域上和时间上呈现出广泛性,多样性和跨越性。更为重要的是,对于和尚班这一集体的成员,学校各有关部门(例如班主任,辅导员,楼长,食堂师傅,任课校师等等)可以提供大量翔实可靠的量化数据(如成绩单,德育评估)和非量化材料(如品行鉴定,学年评语),这些为这项研究的可靠性提供了坚实的保障。因此,我同意为王金溪女士的研究工作提供资助。     ---摘自中国社会科学院副院长对王金溪女士的课题        评审意见书   别误会。引用这两篇文献目的是只是想说明和尚班是值得重视值得研究值得被随想一回的。   其实,我不喜欢成为研究对象。我既怀疑别人的研究能力,也不爱被别人摆布逼供。现在我自己就具备研究能力,又具备研究对象的必须特征,所以要研究的话我自己就可以研究自己。我是研究自然科学的,就知道王金溪那一套不能算得是研究,更谈不上是科学了(现在搞社会学的削尖了脑袋要混入科学阵营,我很瞧不起他们,尽管公开场合我会伸出热情的双手欢迎他们)。我的意思是说,研究同性恋就是瞎扯蛋。可我对自己在和尚班的同性恋生活还是比较有兴趣,有时就想一想,琢磨琢磨,这不能叫作研究,所以我要写的这篇东西就没叫什么调查报告什么的,而是取了比较浪漫,比较有意境的一个名字。 第3贴   我所就读的那所大学,女生极为稀少,和尚班自然就多。我不说别的班了,单说我们班。我们班共30人(因为是和尚班么,自然全是男生),班主任和两名辅导员也都是男性。   班主任五十出头的样子,性别看起来对他来说无所谓了,职称对他的心情,性格和内分泌的影响比性别要大得多。那时他是副教授,如钱钟书所说是个姨太太,想要扶正成为教授(太太)十分困难。于是这位班主任就象一个不敢去偷情或没人愿意和她偷情的寡妇一样,说话做事都十分凛然激奋,不知是一腔正气还是一肚怨气。所以说,他的性别对和尚班没太大影响,他的职称的影响倒是很大的。   两个辅导员当时在读硕士。其中一个还是很英俊的,但总企图摆出一副师道尊严的样子,就不那么可我的心意了。再说,那时受师生恋可耻这一邪说的影响,连想也没想过师生恋,自然和他没什么故事,除去他帮班主任训我那几次以外,就没怎么打过交道。由此可见,同性恋的恋爱道德不断受到异性恋的恋爱道德的影响。另一位辅导员就是常见的那种十分令人讨厌的辅导员,大家都避之不及,我就不招您烦了。   大家都对年轻小伙子们感兴趣。我们班这三十个小伙子中总该有一个让您感性趣吧,要不然就是您太挑剔。我大概就太不挑剔了,对其中六个男生都感性趣。当然关系有长有短,有深有浅。按从浅到深但不严格递增的顺序是:   和同学1。强行亲吻未遂,摸对方敏感部位遭到委婉拒绝,但已摸到内裤。   和同学2。做实验间隙,坐对方大腿上一次,时间持续十分钟,期间有和性有关的对话(如实验室小章师傅是老章师傅的儿子)。   和同学3。上课听讲时手拉手(注:双方自愿)并互相摩挲手心和手背。   和同学4。被对方求爱一次,当场严辞拒绝,捍卫了纯真友谊。   和同学5。和对方多次发生同性关系,事后情绪恶劣。   和同学6。刻骨铭心爱上对方,亲吻,未有其他性行为。   做完上述统计,我就觉得自己很淫荡。其实,我并不真的觉得自己很淫荡。只是按照社会行为规范,我觉得自己应该觉得自己很淫荡。一个人做了错事后,适当进行自责,对自己的心灵是一种美化,实际反而能够减轻罪恶感,有利于心理健康,因此我常这么做,并不感到虚伪(我并不是说虚伪就是坏事)。 第4贴   我的这些个故事都很平常,因为我的这六个同学都还健在,这就使我们之间的故事只能平淡地结束。我于1999年底在《北京晚报》上曾发表文章,阐述了死亡在情爱文学中的重要作用。当时我按照恋爱中的人儿是否死亡将爱情故事分为如下几类:   1。双方俱亡,且恋爱是导致死亡的直接原因(性病除外,下同),是为千古绝唱的悲剧,如梁山伯与祝英台,无论你当它是同性恋故事还是异性恋故事。   2。双方俱亡,但恋爱非导致死亡的直接原因,是为令人遗憾的悲剧,如高君宇和石评梅,对此,医学界常负主要责任。   3。一方死亡,且恋爱是导致死亡的直接原因,是为令人痛心的悲剧,如林黛玉和贾宝玉。   4。一方死亡,但恋爱非导致死亡的直接原因,是为令人震惊的悲剧,如蓝宇和捍东,对此,交警大队常负主要责任。      5。两人永远不死,幸福快活,是为神话,我等求之而不得,因此忿忿然不感冒。   6。两人暂时不死,活着等死,是为生活,我等避之却无法,因此才编造出上述五种故事。     我的分类极不科学,我只是想说明我的故事都是最后一种,不太煽情。我从事科学研究多年,习惯并喜欢胡编乱造,我也可以象琼瑶女士那样写一本"六个梦"。但写恋爱故事不是我的目的,我主要还是写我的一些随想。   说到琼瑶,记得她曾说同性恋是一种美好的感情,她一直要写一些同性恋的故事,我就一直期待着。等来等去,只等来一只叽叽喳喳的小燕子,这使我很气愤。现在我倒最担心琼瑶写起同性恋故事来,那不是写出两只叽叽喳喳的小燕子,就是两只蹦蹦跳跳的小兔子。    第5贴      我进和尚班时,已经有了近三年的同性恋实际经验,当然,这从外表看不出来。而且,我并没有存心要在大学里进行同性恋,我当时心思在高中的那个朋友身上。他没有考上大学,重读准备再考。我们那时已经分手,但是很挂念他。我进大学的目的很单纯,就象当初年龄够了就进小学一样理所当然。   记得新生刚入学时很热闹。学校里张贴着一些红条幅,写着"欢迎新同学"和"工程师的摇篮"等。老师和高年级同学都很热情,汗流浃背地把我这个老同志当作小同学安顿在摇篮里。      我每到一个新环境或者说新集体总是反应比较迟缓,我不太甘心说自己适应能力不强。我对周围的新同学没有很快就认识,甚至没有意识到我们是个和尚班,直到开第一次班会。   第一次班会上,我们那位男性荷尔蒙分泌已衰减至业余水平的班主任向周围三十个男性荷尔蒙分泌旺盛饱涨欲滴的小伙子陈述了这样一个已显而易见的事实,我们是一个和尚班。班主任在说这话的时候象一个媒婆一样脸上满是诲淫诲盗的暧昧的笑。      当时我对我们是和尚班这一事实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别的同学对此的抱怨就是没有女同学多没意思多单调多乏味多没劲儿。可是,这个世界的多样性并不唯一地依赖于两种性别的差异,性别差异只是这个世界表现其丰富多采的多种形式的一种。完全由男性组成的世界一样可以精彩纷呈,情趣盎然,欣欣向荣如四海同言(这儿的女士们可别难为我,您知道我要说的意思,找个强有力的正面例子可真不容易。)   实际上那些同学(包括班主任)的态度对女同学很不尊重,说严重些就是一种嫖客的心态。我想向系领导反映这种不良心态,只是因为觉得打小报告不太好而作罢。   我说打小报告不好,并不是说打小报告不道德。您慢慢就会发现我这个人道德观念不太强,道德与否经常不是我评判别人,指挥自己的标准。我说打小报告不好是因为打小报告后的结果不一定美妙。比如我当时不了解任何一位系领导,对他们的性倾向性爱好性活力更不知底细,对他们与我们班主任和新同学的关系也不知晓,因此我贸然行事,就不知会有何种结果。况且我没有一个明确的批评对象,也没有一个明确的可告人或不可告人的目的,这样领导就不会有什么实际操作,顶多对我个人有个印象,这个印象又可能好可能坏。总之这样打小报告结果难以预料。   我们搞自然科学的人喜欢确定无疑的因果关系,这样的原则其实不太适用于社会。因而我们常被人讥笑成书呆子。自然界确定的因果关系是我进行科学研究的信心和基础,自然现象背后的因果关系能够不断激发我探索的兴趣,可社会现象却充满了不确定性,比如我爱他,他却不一定爱我;我不爱他,他却可能爱我;好容易我们相爱了,却不一定能够在一起。凡此种种,使我常常无所适从,失去自信,极为沮丧。 第6贴     当然我们班的同学并不都采取消极态度。班主任的话音刚落,在同学们的哄笑声里我听到一个同学说"那我们就搞同性恋吧"。别人没听清楚或是未加理会,我却循声看去,原来是个英俊异常的同学,他说笑着很开朗很乐观。   这个同学就是后来和我上课互相摸手的那位,在此我们称他为小党同学好了。叫他小党是因为他在我们班第一个入了党。后来我就想,他能够第一个入党还是应该有他的过人之处。   首先,他就有共产党人应具备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没有象其他人那样对和尚班怨天尤人。其次,他有灵活解决问题的办法,没女生,咱又要恋爱,那就同性恋吧,这说明他很会变通,能适应各种艰苦卓绝的斗争环境。再次,他能够采取暧昧态度,让人琢磨不透,比如说和我的关系,就很那个,可他能始终吊着我,使我想进不成,想退不舍,他就是这样团结了我这个人数不多,但可充当多元化标志的少数派。   当然,他也有局限性,比如他只想到在班里搞同性恋这样的解决办法,这说明他的思路还不开阔。第一,遇到问题他只想到在他管制的范围里解决,没有想到去争取外援和转嫁危机,比如和别的班,别的校的女同学或男同学谈恋爱。中共也常如此。人口多了,就会计划生育,不知开发资源,向外移民,或争取更广阔的生存空间,我是说占领几个大洲再说。第二,他只会照搬照抄。人家有异性恋,咱就根据实际班情,搞个同性恋。好比中共,只会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小变花样儿,学社会主义不成,就只好改学资本主义,这世界上就再容不下想不出另一种制度了?实在不成,咱回到奴隶社会,封建社会不也成,保不齐又是几千年灿烂辉煌的文明。 第7贴   为了使同学们尽快互相熟悉起来,增强集体凝聚力,我们这个和尚班也组织一些娱乐活动。记得第一个活动是在中秋节。先是全年级同学在荒岛上围成圈盘腿坐好,就有人到中间表演节目。表演的节目多数都和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差不多,让人看后没什么印象。要说有点印象的倒是有一个,而且是一位女生表演的。我对这个节目有印象,不单因为她是女同学,更因为她表演的是耍大刀。那个挺英俊的辅导员先介绍说,下面由某某同学表演武术,某某同学来自某某武术之乡,就见一位女同学杀气腾腾地提着把大刀,没那些钱场人场之类的客套,秋风扫落叶般地就舞弄起来。这个女孩果然武艺高强,也很会表演,不时将大刀从观众的头顶,鼻尖,脚边和眼前掠过,好比是现在歌星们和追星族们的那种近距离交流,叫人一身一身地出汗。一场舞下来,双目圆瞪,收刀亮相,全场稍定惊魂,争先恐后地鼓掌叫好。后来听说这个女同学人虽很好,但到毕业时据说还没有男同学曾追过她。我不禁猜测,难道那一晚,她一把大刀就把全年级的男同学都阉割了?现在这位女同学一定成家了吧。也许此时,那个有眼光有胆量有福气的家伙,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而这位女同学正在厨房里,用舞弄过大刀的手轻巧地提着小菜刀,心满意足,细细地剔着里脊肉。   全年级活动过后,我们和尚班转到一间教室进行本班的活动。我故意坐到了我们班主任的身边。因为中秋节,刚刚接到家里来信,老爸除了嘱咐我吃月饼,还让我多和老师同学接触。他也没定义清楚接触的界限,这可能是导致后来我和几位同学有亲密接触的部分原因。   怎么个玩法呢?集思广益了一会儿,采纳了一位同学的建议,叫做所答非所问。就是上家问下家一个问题,下家必须给出一个公认的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否则就表演节目。于是从班主任右手边逆时针方向问起。什么你从哪来?我爱吃苹果;你爱吃苹果吗?我从家里来等。也有不小心或故意给出相关的回答的,就表演了几个节目。我坐在班主任的左边,最后就该我问他问题。这可是我老爸说的那种脱颖而出的好机会,我就琢磨怎么才能问住这个小老头儿,让他表演节目,他定对我另眼相看,同学也会对我有深刻印象。那时真是一点儿勾引人的邪念都没有,虽然觉得几个同学长得挺好看。   好容易该我发问了,我就清了清嗓子,装做谦虚礼貌地说,真荣幸啊,由我来问咱们张老师问题。张老三,我问你,你的家乡在哪里?对不起,不是这个,这是我为晚会准备的节目。我要问张老师的问题是,张老师,如果我问你一个问题,您认为什么回答和我的问题不相关呢?   我们这个小老头儿班主任特种用途细胞可能少了,脑细胞还很多,一拍桌子说,这个问题问得好。全班同学就鼓掌,我激动得脸都红了,刚要说这不算什么,我还能抖更大的机灵时,猛然意识到大家是在欢迎班主任表演节目。   记得当时班主任无限深情地说,他的老母亲在老家过生日,他为了祖国的科学教育事业,不能回去祝寿,很内疚,但是和我们这些花骨朵儿在一起,他又很高兴。就唱了一首母亲颂,孝敬母亲,娱乐大家。还别说,老头儿还真有一嗓子,我们听得十分感动。唱完了,自然大家把手都拍红了。但我知道,你鼓掌要响,可脸上要绷着,这毕竟是个严肃的主题。   班主任就又说:"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位母亲,"我心想这罗嗦,可倒也没错(老爸叫我要仔细听老师的每句话,还要会分析)。他又接着说:"我们还有一位共同的母亲。"这吓了我一跳!没想到我们的班主任这样肉麻,一下子就把全班人马老小变成了近亲。接下来,我就麻着肉听他讲了一通爱国主义教育,觉得一点儿也没有节日气氛了。   直到回到寝室,一位同学对我说:"小柯,挺聪明的嘛。"我才觉得我的脑筋没白费。我也就注意到了这位同学,小数─因为他喜欢数学。一个月后,我企图亲吻小数,未遂。我还企图摸他的敏感部位,遭到了抵制。看来我过份地夸大了他对我逻辑能力的欣赏。这给了我一个教训,不要以为别人欣赏你的某一点,就以为人家会对你照单全收,特别象小数这样的喜欢严密精确的同学,零星的好印象更难以凑整儿。 第8贴     你也看出来了,我和你一样,爱出风头,想出人头地。我在同言写个小贴子,在春光登个小照片,就巴不得大家奔走相告,都来看,看了都跟贴,跟贴里都是夸我的话,全都用的最高级,后面还跟着一大串惊叹号和各种表情符;我一进聊天室,大家就都立马停下嘴上正说的话,撇了才相逢的旧好,扔下刚勾搭上的新欢,都来和我嘘寒问暖,倾诉对我的仰慕之情,我三言两语就使大家如坐春风,热泪盈眶,好象灾区的人民见到了总理。   从小到大,我就是以出风头为动力在成长,长得还挺茁壮。但出人头地并不是出于我的个人需要,所谓生为人子,身不由己。   要说我发现的第一大个人需要,那就是我要恋爱,而且是同性恋爱。   我的初恋在高中,大抵上是快乐美好的,这大概还得归功于我的学习成绩。我就读的那个学校,号称什么重点高中,人傻课多,为了考上大学,学生和老师都忙得起早摊黑,热火朝天,只要你学习好,没人计较你别的,这样我和我的初恋情人历时三年,完成了一次恋爱的全过程。我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怎么那么毫无顾忌。大概我们当时没那么世故,所做的又都出于本能和自然,所以就没想到要顾忌什么吧。        刚进大学的那阵儿,我还是主要用心学习。在老师和同学们的帮助下,我很快就适应了大学的课程学习,于是当班主任和辅导员号召大家积极开展课外活动的时候,我就有些蠢蠢欲动。   我首先决定骚扰小数。因为小数不但爱数学,欣赏我的逻辑才能,而且爱好文学,爱好文学的人多半不是易勾引别人就是易被别人勾引。   我精心挑选了一个月朗星稀的美好夜晚,和小数聊天儿。我投其所好,和他先谈高斯牛顿莱布尼兹,再谈雪莱普希金惠特曼,这样从数学王国游弋到艺术的王国,我觉得已经将小数的左右半脑都攻克了,我自己的两个半脑也累得够呛,就做出错误判断,要和小数亲近。可小数并不象他平时声称的那样对数学和艺术痴迷异常,因为他的大脑很快就从那两个王国那儿醒转过来,一次又一次成功地瓦解了我的试探,幸好我的大脑也克服了疲劳,开始正常工作并做出了打持久战的战略决策,我就服从指挥做出战略撤退。   但后来我并没有和小数打持久战,因为我发现我在做数学推导的时候太爱幻想,在做诗歌欣赏的时候又太爱逻辑。   我决定和小党打持久战。 第9贴     从各方面看,小党都不错。小党也十分愿意和我交往,很快我们就成了好朋友。我们一起上自习,上课常坐在一起,还把手握在一起,并互相抚摸。但我接受和小数的经验教训,从没有鲁莽行动。   在我的诱导下,小党给我讲了他的恋爱故事,准确地说,应该是别人爱他的故事。他高中同年级一个女孩为他害了相思病,最后自杀未遂。告诉我这样的故事,这说明:第一,小党真的把我当做好朋友看待;第二,我的眼力确实不错,小党果真有魅力;第三,小党可能也喜欢男孩,不然对如此痴情的女孩怎会不动心?第四,将来追小党不成不可自杀,小党会去医院看望你,但仍然不会爱你。   小党那时在积极争取如党。人家高中时就交了入党申请书,进了大学后就是入党积极分子。我们上自习的时候,就常见他写思想汇报。他写完之后,还让我帮着读一读,润色润色。每次读小党的思想汇报,我都象读情书一样激动。想想看,我是在捧读一颗献给党的赤子之心哪!我无比仔细地读着,用心感受着每个字,每个词,每句话。小党每份思想汇报最后都要视死如归地宣誓要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身,每读到这里,我都仿佛看到红旗烈烈,听到号角声声,心潮澎湃,此起彼伏。想到年轻的英俊的才华横溢的尚没被我勾引到手的小党,就要为人类最伟大的事业而流血牺牲,我怎不柔肠寸断。     我大概有意无意地表示了我对小党的命运的担心,小党很不以为然,一副燕雀焉知鸿鹄之志的样子。看来要想和小党比翼齐飞,我还得在暴风骤雨中将自己的翅膀练硬才成。   现在想起来,这个小党不是幼稚得可以就是世故得可以。说他可能是幼稚的,只是为了表明我考察了各种可能性而已。以小党的聪明,早知道我们和资本主义是在打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自然没有到战场上去流血牺牲之虞,每份思想汇报都附带一张断头支票又何惧之有。   不管怎么说,当时我对小党还是迷恋得紧,觉得他是有思想有追求的。我在家信里甚至详细地叙述了我和小党的交往。老爸回信,说我长大了,会择友交友了,并要求我象小党一样写入党申请,争取早日加入组织。   写入党申请什么的有点儿叫我心烦,不过我和小党的交往得到了家长的充分肯定,我还是非常高兴。再说,和小党在一起久了,耳濡目染,觉得入党离自己也不是那么遥远。小党说,写入党申请很容易的,不用有多深的认识多高的觉悟,表达出你入党的愿望就成,而且,越早写越好,早写组织早考察你,就象去校医院看病,你要早去抢先挂个号;过节加餐,你得早去食堂才能买到好菜。小党通俗的比方吓我一跳,只有我那个俗不可耐的姑妈才这么说话。不过小党这么说,却让我感到积极分子真会深入浅出地讲道理。   我就写了一份入党申请书。写到最后,我也象小党那样写我愿意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身。后来怎么想都不踏实,就改成我愿意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可这样念起来不咸不淡不冷不热,就去找小党要主意。小党理解我的顾虑,说那你改成我愿意为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好了。我再一念,果然觉得一个而字增加了不少动感和气势,听起来就象小柯我跃跃欲试,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套用那些名人轶事的说法,小党也算是我的一字之师呢。   在小党的启发下,我又对我的申请书逐字逐句地推敲,但最后一句话还是困扰我。因为我突然觉得说为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似乎很不合时宜,我不敢去问任何人我们到底还为不为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了。我苦思冥想半天,终于想出一招,就把最后一句话改成我愿意为党的事业而奋斗。   后来在学习和工作中,我更加认识到遣词造句的重要。常常是,一个小小词句改动,就可以使师兄的课题成为你的一个子课题,师弟的成果化作你的成果,很久已前的实验听起来最近又有了新进展,还没做的研究已经结出了丰硕的果实,国内一般水平能够成为国内领先,国内领先能够成为国际领先。人类社会和科技进步就象老牛套破车,全靠您生拉硬拽才能朝前奔。 第10贴      就象小党说的那样,我一挂上号,组织就开始考察我。最先找我谈话的就是那位长得好看的辅导员。去他寝室的路上,我心情格外激动。如果我能入党,那我一定和小党并肩战斗,成为他的最亲密的革命战友。可是等那个辅导员一让我讲对党的认识,为什么会有入党的愿望,入党的动机是什么时,我简直傻了眼,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当然不会说是老爸的教唆是为了更有机会接近小党了,可写在申请书上的那些话我怎么就说得脸红心跳的。直到后来开始注意练习英语口语了,我才琢磨过劲儿来,原来咱们的汉语也有口语和书面语的差别。您要说英语总是用GRE词汇,那您听起来就象是俞敏洪在给自己的小书作广告;您说汉语时愣要用书面语,那脸皮就要厚;您要把精心编造的书面谎言变成口语,那脸皮就要得天独厚。   辅导员把我的慌张当成了紧张,在鼓励我继续努力之后就放我走了。对了,他还希望我和小党同学更多接触更多交往,看来,我和小党的关系已经得到了组织的肯定。但后来我们和尚班发生了一起暖水瓶事件,使我和小党产生了隔阂。     我们班这些和尚不比人家少林寺的和尚,用大桶提水,双臂端平,健步如飞。我们和您一样,趿拉着拖鞋,提着热水瓶去水房打水。可在我们大一的一次班会上,小小热水瓶从日常用品一跃成为政治道具,在和尚班权力斗争的小舞台上扮演了重要角色。   那时我们班的党政两大干部都是刚入学时由班主任指派的。团支部书记是一位看似厚道的同学,他比小党还进步,高中时就入了党。当时的班长就是后来被我坐了大腿的那一位,我们叫他小假好了。叫他小假,是因为他说话总是云遮雾罩,让人摸不清底细。其实小假长得也不错,小眼眯眯的,一口整齐洁白的牙笑起来挺好看的,可我就是觉得他假。小假特别有政治抱负。记得一次,中央有什么人事变动,小假挥舞着报纸,眯着小眼睛,亮着小白牙,豪情满怀地对我们说,同学们,咱们心急火燎个什么呀,这个世界早晚是我们的呀。襟怀风采如斯,一下子不知把我们安排到了党中央还是国务院。   那次班会就由小假班长主持,讨论一些班务。      我照例坐在最后一排,也不知他们想要讨论点儿什么。听着和买饭票买澡票发补助没关系,我就开始性幻想并捎带着写写作业。后来不知怎么,同小党一个寝室的小京同学站起来,和小假班长争论起来,大意是让小假解释一下为什么要用班费给每个寝室买热水瓶。这对我来说很突然,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班上要实施这么个计划。在小京和小假的辩论中,在周围别的同学的议论中,我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原来,小假班长所在的寝室因为用热水瓶发生了矛盾,大概小假和另一位室友的热水瓶坏了,其他室友又各据己瓶,不肯让他俩分享,小假就想假公济私,要用班费给每个寝室买一两个公用的热水瓶。    这还了得。我们和尚班刚成立不久,就出现这样的苗头,这不好比是咱共和国建国初期涌现出来了刘青山和张子善吗? 第11贴   其实我可能并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我只听到我旁边的同学的说法,也许坐得离我远的同学正在讲另外一个我听不见,也不愿听的版本。这很自然,我们听说一件事时,不总是习惯性地去粗取精,去伪存真,将事情演化为自己乐于接受,易于兼容的版本吗;如果这件事又能为我所用,我们不还常常大刀阔斧地剪裁修正,大勺海碗地添油加醋,或者扑风捉影,无中生有吗?什么叫创造性,无中生有不就是创造性的最高形式吗。   我自然采纳了我喜欢的版本。后来我逐渐学会所谓的客观地看问题了,我就想我们是不是冤枉了小假班长呢?如果是的,那我们还可能冤枉很多人吧;如果这样,我们不就得拨乱反正,平反昭雪吗;如果这样做,我们就要改写和尚班的历史,和尚班的根基就会动摇,僧心就会涣散,后果不堪设想。再说一般的和尚都是做一天撞一天钟,谁管那许多,还是埋葬过去,放眼未来吧。但后来我还是试图改变对小假的印象,希望找到小假里面隐藏的小真,并最终坐到了他大腿上。   但当时,我也不喜欢小假,觉得他和班主任拉了什么关系,才被指派作了班长。这回好了,打假运动终于拉开了序幕。   当小京和小假辩论的时候,我看到坐在前面的小党回了头,微笑着,用充满了鼓励赞许的眼光看着正慷慨激辞的小京。我感到气恼,原来这场打假运动是小党在做后台。然而真正让我感到气恼的是,我,一心一意要做小党的最亲密战友,居然不是这场政治阴谋的一部分!   那一瞬间,我彻彻底底地理解了江青,理解得再深刻也没有了。事实上,我感觉自己就变成了江青。我头发油亮亮的向后梳着,戴上了黑框大眼镜,背着草绿色的军用书包;暮色苍茫时,我抿着厚嘴唇,羞怯怯地去小党住的窑洞,不对,是寝室,用最温柔甜蜜的话语邀小党去上自习;上了一会儿自习,我就约他出来散步到校园里最幽静的地方。我一会委婉地向他提出我也要在政治舞台上发挥整治作用,一会威胁他说我知道他策划的全部阴谋;我一会给他面面俱到地分析事态发展和应对策略,一会向他卖弄我精心搜罗编造的可用来打倒更多对手的背景资料。   小党极力否认他策划发动了打假运动。这我能理解,可我多么希望他说不告诉我真相是为了保护我呀,我又是多么希望他能跟我约法三章,让我韬光养晦,将来我好一露峥嵘啊。可惜他没有,我真想歇斯底里地质问他,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第12贴   一个和尚有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三十个和尚就借着热水瓶闹起了政治斗争。这次斗争使我们和尚班开始了民主选举制度。在选班长的时候,尽管对小党还非常气恼,我还是投了小党的票。小党最终以一票的优势胜出,可见我投的那一票是多么关键。我郑重地告诉小党,我投了他一票,但以后再选举我就不能保证投他的票了。我就是要让小党知道,我是他成功背后的那个男人,他应该知道他可能失去的是什么。   小党果然有些后悔害怕。他在组阁的时候希望我出任生活委员,我没有答应。他最后甚至提出设置一个副班长的职位由我担任,我冷笑着,以我不喜欢到处去参加葬礼,也没有葬礼需要我参加为理由拒绝了。   小党,他应该知道我内心渴望的是亲密,而不是权力。我对小党更加失望。他害怕失去的不是我,而是他的民调支持率和选票。我就开始慢慢疏远小党。   和小党疏远并不是那么容易,因为我们以前确实很要好的:上课时挨在一起握着手听课,吃饭时从对方的饭盒里夹菜吃,傍晚他从我们寝室的门缝中探出英俊的笑脸叫我去上自习,他还从家里给我带来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开起玩笑来,他常说小柯你为什么那么可爱。   离开小党我自然很伤心,但阵痛过后想一想,我和小党本来就有很多不和谐之处。他是南方人,我是北方人;他爱吃清淡的,我爱吃浓烈的;看电影他喜欢打斗的,我喜欢言情的;读传记,他只看政治人物的,我偏爱艺术大师的;他说共产主义是人类唯一应该存在的信仰,我觉得信佛信耶稣信真主的人也不愚蠢;班主任讲我们有一位共同的母亲时,他会大声附和着说那就是我们的祖国,我却小声低咕说那是非洲夏娃,人类共同的黑妈妈。    您看,我怎么和那些名人一个德性,一写点儿小文章,出本小书什么的就不由自主地陶冶自己的情操,把自己弄成纯情少女浪漫少男,既往自己脸上贴金,更往自己帐上添金。其实我对小党是爱恨交织,爱慕与嫉妒是并行展开的两个主旋律,最终嫉妒占了上风,而我当时还没有成熟到会用感情兑换利益,否则做个生活委员,也会使我的德育评估猛增几个百分点,在奖学金等各项竞争中获得优势。 第13贴   和小党疏远后,我决心交一个真正的朋友,不是都说爱情是短暂的,友谊是永恒的吗,我在孤独中也开始想品尝一下友谊的甘甜。别以为我是在找借口,又想勾引谁,我是真诚地希望结交一位同性的好朋友。异性恋男女之间到底存不存在真正的友谊,曾经是社会上的一个热门话题,至今似乎也没有定论;对于同性恋,男男之间女女之间存不存在真正的友谊也有展开广泛讨论的必要。但是查遍所有文献,没见到有关文章,更不知科学结论。在没有获得科学结论之前,还要和男性交友,那我就得特别谨慎,只有绝不可能发展成恋人的人我才能去结交。   经过一番观察和考量,我选择了老坠作为我的好朋友。   叫他老坠是因为他对女孩子特别多情,动不动就坠入情网。数不清有多少次,老坠步履蹒跚,神情恍惚地回到寝室,在大伙的追问下,终于醒转过来,脸上的表情又是慌乱又是欣喜又是神往又是羞怯,最后搓着大手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你说说,那个女孩儿怎么那样可爱,她那一笑呀,她那一摆手哇,迷人死啦,你说你说,这可怎么哪!"就又绞着手,晃着腿,更加神魂颠倒手足无措。起先大家好奇,后来见他老是坠入高矮胖瘦黑白粗细各不相同的情网,也就习以为常,只是老坠成了他的名字。      老坠无比热爱女孩子这是我选他做好朋友的第一个原因。这第二个原因就是老坠长得难看,按现在的说法就是,他长得很英俊,可惜他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但老坠长得绝对是他自己喜欢的那种类型。又是数不清多少次,老坠一边揽镜自照,一边啧啧赞叹:"老天,我怎么长得这样英俊潇洒!"听这话时,你一点儿也不会觉得老坠是病态的自大自恋,他的话发自肺腑,真诚热情,不是洋洋自得于自己的美貌,而是对造世主精雕细琢,匠心独具的由衷赞美。老坠盘儿不亮,条儿也不顺。班上工程制图学得最好并练就了一双吊线儿眼睛的小准就发布了这样的测量结果:看老坠的上半身,他身高应该一米八二;看老坠的下半身,他身高应该一米六三。另外老坠走路一摇一晃,站在那儿也是一晃一摇,结果一次力学课上,老师叫大家举一个不稳定结构的例子,不知谁脱口而出:"老坠"。     我和老坠交朋友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老坠来自农村。不能和农民出身的人恋爱结婚,这是我老妈从她和我老爸的婚姻中得出的最惨痛教训和最宝贵经验。其实我姥姥家也就比我奶奶家富那么一点点儿,大概就因为人缘不好,被划成了地主,我老妈就一直以地主小姐大家闺秀自居。我老妈只是看不上我农民出身的老爸,对别的贫下中农倒是格外亲热,说人家质朴坦诚。由于家庭成分的对立,我老妈和老爸事事对立。一条泥鳅,阿爸要吃咸,阿妈要吃淡;一套家俱,老爸要涂红,老妈就要抹绿。从我记事起,他们就一直在争吵,从换粮票到喝红茶菌,从评职称到婚外恋,从买房子到招女婿,从廉政建设到中美关系。就这样,从家庭琐事到国际风云,凡事都有两面性,他们就总有的吵。随着时间流逝世事变迁,他们争吵的技巧日臻纯熟,争吵的内容不断更新,紧跟时代步伐。我上高中时写过一篇征文,题目就是《从爸妈的争吵看祖国的巨变》,还获得了特等奖。现在估计他们吵过了科索沃千年虫,正再吵WTO法轮功。我和姐姐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不得不两面讨好,一会儿骗爹一会儿骗妈,我姐说我们这就叫"两欺动物"。虽然夫妻总是对立保证了婚姻的稳定(因为总达不成离婚协议),但孩子却退化成两欺动物,因此我和姐姐都牢记老妈的告诫,绝对不和农民出身的人恋爱结婚。   有了这三大护身法宝,我就放心大胆地和老坠交往起来。 第14贴        我和老坠在一起的主要活动就是学习,一点儿非份之想也没有。老坠学累了就拉我到教室外的平台上去看女生,我也就借此机会贼眉鼠眼地看男生。我那时对自己还不是特别接受,时常想改邪归正,就请老坠给我上女生欣赏讲座。常常是老坠讲得自己春心激荡,我还是不得要领。老坠见没收到教学效果,不是说我假正经,就是说我眼光太高,我只好任他评说,心里却有无限感叹:培养并坚持一项儿业余爱好,实在是太难了。   老坠不仅是对女生的美敏感异常,他的方位感也特别强,蒙上眼睛,抡上个一万转儿,他也能立马辨别出东南西北来。老坠还会看云彩识天气,看日头猜时辰,能准确到分钟。我们都说他是多用途测量仪,老坠说其实他的政治嗅觉才最灵敏。   我对政治不太感冒,只想着等天气暖和了,和老坠这个指南针石英表温度计加地动仪,找个地方去旅游一番倒挺方便的。   谁知天刚转暖,那场震惊中外的学潮就开始了。   老坠灵敏活跃,每天就象功能强大的采集仪,不断从三角地和十食堂,从BBC和VOA,搜集情报;然后他又象一只最早知道春江水暖的鸭子,不断地向和尚班的每个寝室每个和尚通报着运动的最新消息。老坠更有实际行动,只要外面有人振臂一呼,老坠就动如脱兔,有时穿着拖鞋就上了街。   我就跟着老坠,参加了学潮的多种运动项目,从游行静坐喊口号,到发传单做纠察拦军车。我渐渐地喜欢上了学潮这种大型的群众性的体育活动。我想这是传播真理,表达民意的最有效途径,为什么我们不能经常性的开展这项活动呢。我对这种运动的强烈爱好直到我成为网迷才渐渐淡化。现在我觉得互联网才是传播真理表达民意的最佳途径,上网代替了上街,发贴子代替了发传单,方便文明还算高科技,节省纸张口水还没有肢体冲突,顶多累晕几台服务器,丝毫不影响社会秩序和政治稳定。可那时我们只能因陋就简,不断奔走呐喊,哑了嗓子,每个人的影响力还不如您现在发的一个email。   五月下旬,我还兴奋于广场上的声势浩大,陶醉于老百姓的箪食壶浆,一天老坠突然对我说,他的政治灵感来了。 第15贴     老坠说他最近有强烈的预感要出事。见我不信老坠就告诉我他这预感的来历。原来老坠小时候家里穷,可老坠却是个浪漫的理想主义的孩子,见别的娃儿有糖吃,他就羡慕,也不考虑自己家的实际家情,当着大娘大婶的面,就经常缠着老妈要糖吃,最后老妈总是恼羞成怒,猛扇小坠(小时候的老坠)一巴掌了事。老坠接着又告诉我,有时要糖的实际情况还比较复杂,老妈说这孩子不懂事受人怂恿,肯定是小坠爸爸和老相好设了计要出我的丑,就关了门和小坠爸爸掐架,最后掐赢了,批头散发出门时见小坠还在院子里傻等,顺便就踹他一脚。次数多了,小坠估算老妈啥时候动武的功夫已炉火纯青。老坠说以此类比,现在我们撒丫子就跑的时候到了。   我想老坠可真聪明。我妈看那些哭哭啼啼的宫廷题材的连续剧时也常说,百姓的国事就是皇帝的家事,皇帝的家事就是百姓的国事。为什么我就不会象老坠那样将国事和家事混为一谈融会贯通呢。   老坠就建议去旅游,这正合我意。本来和老坠一起参加学潮我就感到不浪漫,出去旅游总算能给我的斗争岁月添加一点瑰丽色彩。我们就定了旅游路线,安排了日程。老坠坚持要六月四号早晨回到北京,当时我不解,事后才知他神机妙算,佩服至极。   回北京时,天刚蒙蒙亮。一下火车,我就听到几声闷响,老坠说那就是枪声。我还一直以为枪声是很清脆的。我们在车上听新闻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不知为什么全无一点惧怕,一心要去广场看一看,大概是惭愧于自己的临阵脱逃吧。   市内交通全都停了。我和老坠徒步向广场走去。那是我和老坠终生难忘的经历,我们因此不仅是好朋友,而且成了生死之交。     关于这场学潮,我一直想写一部史诗般的作品,许多出版商在看了我的部分素材之后,都非常感兴趣。目前,有两家大的出版社有合作意向,想在学潮一百周年纪念的时候推出我的巨著,但他们的稿酬太低,于这场伟大的运动极不相称。想那些名人一个书名就值个上百万,我这一场轰轰烈烈的运动更不能掉价儿,我可以再多等上个百八十年的。现在我只是零星地给一些报刊写关于这场学潮的小文章,都是我在游行途中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散文界都说这是对"游记"体裁的重大突破,其实还是那种形神都散欲说还休不之所云但能赚钱的那种。关于我和老坠在六月四日早晨的经历我也写了一篇,算做我这"八九游记"系列的最后一篇,题目就是"我们永远的终点站--天安门广场",收于九九年出版的国庆献礼书《我爱北京天安门--建国五十周年首都游记文萃》。如果你对我和老坠惊心动魄的经历感兴趣,可以在网上购买这本书,网上购买,价格优惠,网址是www.mankiller.com。 第16贴      过了暑假一开学,学校就组织我们进行反思。活动内容之一就是给我们看有关学潮的录像。每次放录像前,我们系的党支部书记都会说,如果哪位同学在动乱中有过激行为,一定要赶紧坦白从宽,否则一会儿放录像把你"电"出来,就要从严处理了。每次听他这么说,我就浑身冒汗发抖,老坠则两股战战,就更成了不稳定结构了。放录像时,我们看得胆颤心惊,就怕一下子给"电"出来。放六里桥堵军车那段,可怜的老坠简直要崩溃了,死盯着大屏幕,眼睛却似乎不能聚焦了,一个劲儿喃喃地问我:"电出来没有?电出来没有?"最后终于再不放这种录像了,我和老坠总算松了一口气。虽逃过了一劫,可也落下个毛病,再看什么悬念片恐怖片都无动于衷了,不管是西区柯克,还是东条英机,也堪称人生的一大缺憾吧。   另一项活动就是写文章汇报自己在动乱期间的活动,总结自己的认识。我们的党支部书记又说,同学们要如实交代自己的言行,我们对广大学生是爱护的,只是要了解情况,提高大家的认识,绝不搞秋后算帐。我和老坠又是惶惶不可终日。不秋后算帐,是不是要秋前算帐?我和老坠就日夜盼着秋天的到来。等校园里所有的银杏树叶都落光了,我和老坠心里悬着的大石头也才落下。   最后就是全班交流,我们和尚班的小嚼(咬文嚼字的嚼)同学讲的就有点儿意思。他主要是分析我们在学潮中喊的那些口号。比如对"一个革命的政党,不怕听到人民的声音,怕的就是鸦雀无声。",小嚼就分析道,有人利用这句话,妄图讽刺我们的党害怕人民的声音,但想想看,人民对于革命的政党会说什么,从草原来到天安门广场,高举金杯把赞歌唱,这排山倒海的颂扬,我们怕什么?若是有人冒充人民声音说话,我们听着就不亲切不顺耳,可我们有强大的国家机器,我们怕什么?所以人民的声音,不论真声假声我们都不怕。对于另一段著名语录,"国家者我们的国家,社会者我们的社会;我们不说,谁说,我们不做,谁做!",小嚼分析说,这里的我们是泛指所有人吗?不是。动乱中一些人就是将这个我们故意混同于泛称全称,用来煽动广大学生,要知道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将自己的物主代词放到国家和社会的前面。有人在学习革命著作和名人语录时,就是不够认真,连全称判断和特称判断也分不清,比如"三十而立,四十不惑",这是人家孔老夫子对他自己人生各阶段所做的成果总结,我们很多人就把这当成所以人都应该实现的目标,我们能跟圣人比吗?楞用圣人的标准要求自己,我们就会活得很烦很累很辛苦,甚至会把自己逼到犯罪的边缘。 第17贴      当时写总结,一心一意只为逃避麻烦,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思考。很多事情就象烈火一样,只可远观不可近玩,对一件事情的评价也往往在有了时空的距离之后才较为公允。如今偶而想起那场学潮,觉得真的有很多值得思考的地方。      第一,我们要求惩治贪污腐败要求得太早了。和现在比,那时的贪污腐败只是方兴未艾。我们那时喊反腐败,只能打草惊蛇。我们党和政府卓识远见,沉着冷静,放虎归山,忍辱负重,十余年的苦肉计,放手让腐败分子去建地雷阵和万丈深渊,敌人一恃无忌惮,得意忘形,就会将罪行暴露,这才能查获厦门华远那样的大案,这才能发现三峡工程专款被贪,这才能在一年内就查办野火春风前赴后继的县团处级贪官污吏两千多,这样才能揪出人大副委员长这样睡在斯大林身边的赫鲁晓夫!当年我们急躁冒进,差一点儿就破坏了这样长远的战略部署。整整十年啊,我们党和政府下了多大的决心,做了多大牺牲,往贪官污吏嘴里填了多少大米白面鸡蛋豆油,才撑得他们暴露了罪恶本质,我们要是耽误了这项浩大战略工程的实施,那不成了千古罪人了吗。   第二,学潮是只适合于大学生研究生开展的大型群众性活动项目,我们一定要注意这项活动的年龄要求。年纪太小,您挥舞花花绿绿的三角小旗沿街串巷喊一喊"风儿大,草木干,护林防火要加严"什么的就行了,您要卷入学潮,家长就得有做丁子霖的准备;您要年纪大,我们就更得谢绝您参加,在我们这个有着老人政治和终身制优秀传统的国度里,越老越有政治抱负,您会成为我们身后怀有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的一小撮儿;您要是老弱病残还练法轮功,那得,您自己就能另立山头了,还玩我们这小儿科干吗。   第三,咱们同志群体不能受网络这个虚拟世界的迷惑,以为我们已经赢得了人们的理解,可以去亮相游行请愿,争取什么权益了。同志们,我们国家人口众多,要想叫全国人民都接受理解一件事不容易呀,我们要有在地下和柜里做长期斗争的准备。想想看,我们向全国人民介绍"赛"先生和"德"先生介绍了多少年,可结果如何?也怪他们俩长得太抽象,又愣充高雅艺术,否则在电视晚会上插一个科打两个诨儿,早就闹个脸儿熟成了大腕儿。知道困难了吧,所以呀,咱们的人民要接受"给"先生和"拉"小姐,还得等上个把世纪。   第四,第五,第六,。。。。   可当时没想这么多,因为马上就又开始了紧张的学习生活。说到新学期的打算,老坠说自己的PQ(注)只有一百,捡了命保本儿,以后再不问政治了,搞好学习泡泡妞就挺好。他又说,小柯你PQ更低,IQ还凑合又不爱泡妞儿,你积极参加课外科技活动吧。     注:PQ (Politics Quotient) --政商,度量衡单位的一种,由老坠最先提出,尚无准确测量方法,与智商和情商类似,是用来伤害别人自尊增强自己信心的有力的数量化小武器。 第18贴       我和老坠就仍然经常在一起学习,也就是互相抄作业,然后他就去泡他的妞儿,我和另外几个同学去参加我们班主任的一个科研项目,小假同学也在其中。他被罢官之后,看来是要在科学研究的田园风光里先做陶渊明,再伺机复出了。   说是科研项目,实际上是老张在给一家乡镇企业制定工艺,赚钱是主要目的。我们就帮老张干些力所能及的体力活儿,老张本应该干些力所能及的脑力活儿,但他大部分心思都花在财务工作上,总琢磨着怎么从那家乡镇企业多拿钱,怎么尽量给我们少发钱,这直接影响了他的工作进展,而且使他秃顶秃得更厉害,可小娱同学说这秃顶是老张为晋升教授而做的形象设计。   我的身体在辛勤劳动的时候,我的大脑在那里闲着就比较无聊,为了给它也找点儿活儿干,就只好和旁边的小假聊天儿。小假其实也是很有意思的人。他总是能把人际关系变得特别复杂,给我们小和尚作坊增添了不少情趣。就是从枯燥的学术论文的字里行间,从沉闷的项目讨论的只言片语,他都能看出背后隐藏的千奇百怪的人物漫画和错综复杂的关系演义。我想小假其实和小党不相上下,只是小假的假还不到火候儿。小假还太爱卖弄自己的独家新闻和敏锐观察,这使我时常感到危险,他会不会看出并到处乱讲我喜欢男孩儿?如果他揭发我,那我,一名尚未找到组织被迫孤军奋战的地下小同志,将会处于怎样危险的境地? 第19贴    我们的工艺试验没多大进展。老张一着急,就忘了他曾吹嘘说这项工艺是他首先发明,学术界和工业界都感震动,还要申请专利等语,给我布置了一项任务,就是去查以前别人所用的工艺参数。   我就去查,终于找到了这项工艺的老祖宗,那篇文章的作者当然不是老张,而是我们这个专业的老前辈,大名鼎鼎的蒙老。我如获至宝,虽然这是蒙老几年前的文章了,但我一个本科生就要研读他老人家的研究成果了,我感觉到自己一下子就冲到了这一科研领域的最前沿。      把蒙老的文章看了好几遍,还是没弄清楚这项技术。也难怪,这是学术论文,哪能象看图说话那样浅显易懂?越看不懂,越说明我知识贫乏;越看不懂,越说明蒙老学问高深。      最后我总算读懂了这篇文章。原来这篇文章,人家蒙老主要是以科学家兼诗人的浪漫情怀畅谈这项技术会使产品质量如何迅猛提高,至于如何迅猛提高,蒙老在序言里就邀请我们去拜读他的另一篇大作,那是蒙老同时在另一本核心刊物上发表的另外一篇文章。其实我已经检索到这篇文章,但看着这两篇文章题目相似,就偷了懒只复印了第一篇。看看人家蒙老,做学问就是认真,不象有些人一稿多投,人家蒙老的两篇文章就各有侧重,绝不雷同,人家那两个题目看着相似,但那是双胞胎之间的相似,绝不容你将俩人当作一人,两篇算作一篇。   我赶紧找了这第二篇文章来看。可看来看去,觉得在这一篇里,蒙老主要是综述其他人相关的科研工作,虽然最后一部分简要介绍了他提出的新技术,但又说,欲知详情,请参阅另一篇拙作。你看人家蒙老著述多丰,我忙翻到参考文献,奇了怪了,原来蒙老指的就是那第一篇文章,怎么又参考回去了?   到底谁参考谁,详情又到底在哪?真是令人费解。怪不得总说我们要在科学的迷宫里探索呢,真是象迷宫啊。以前我总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要当面向学术前辈讨教,读人家的文章不就行了吗,看来要解决迷宫这样的问题,还真的要当面讨教。不知我有没有机会见到蒙老,见了蒙老,我是不是勇于向他讨教。   那天晚饭后,我正在小和尚作坊里琢磨着蒙老的迷宫,小假来了,头发还湿着,好象刚洗过澡。 第20贴    小假见了我就说:"刚才洗澡时,一个家伙象小柯你一样,总盯着男生看。"我一听这不是离揭发我不远了么,忙说,小假你这话不通,第一,我什么时候总盯着男生看了?第二,咱们那不是日本浴室有男有女,你只要睁开眼看的就全是男生;第三,你要是不总盯着他看,怎么知道他总盯着男生看?   看小假不反击,我又说,小假你是不是自己喜欢男生?你要是对自己拿不准,我愿意做你的试验品,免得你迷惑自己,猜度别人。    小假笑着说:"去你的!"我对小假的言行已经达到了同声传译的水平,他说"去你的"就等于"快来吧",他的笑就是故做轻松实际害怕。   我一下子想起了小时候打针时那位态度最好的阿姨,立刻满面春风和蔼可亲地说:"别怕,一点儿不疼,十分钟就好,比咱们试验一个工艺方案简单迅速多了。"   我给小假简单地讲解了实验原理,就开始了实际操作--坐到了他腿上。试想天底下象柳下毁那样神经麻木的人有几个?小假发育健全年纪正轻容易兴奋,只要一百多斤给他坐上去,他哪里还分得清一堆脂肪的性别?再说这个家伙没准儿也喜欢男孩,不是说许多声称仇视同性恋的人实际上是在掩盖和惧怕自己真正的性倾向吗?       我就忘了自己也发育健全年纪正轻容易兴奋,和小假依偎在一起,不觉就要心神恍惚了。小假呼吸已经加重了,身子紧紧贴住了我。我就想立刻站起来,因为实验目的已经达到,可实验时间还没到,只好再坚持一会儿。咱到底是在高中练(恋)过几年的,沉得住气,我摸着小假的手说话壮胆儿:"你说咱们做科学研究本来就不容易,为什么老前辈们还把文章写得遮遮掩掩,是害怕咱们一下子就攫取到了科学王冠上的明珠,失去了探索的乐趣,还是觉得这些课题太简单,所以故意加大难度,开发锻炼咱们的智力,这样我们要进行研究就得先对别人的研究进行研究,大家一边猜谜一边设谜,这是多么有趣有益的智力游戏。你说咱们做脑力劳动的其实还是比较轻松虽然多半瞎扯但自己能得乐趣,干体力活的又有实际贡献又劳累又没多少快活,为什么我们还不知羞耻地嚷嚷什么体脑倒挂,分配不公?你看咱们系的老教授不都容光焕发白白胖胖,你看咱们系实验室的老师傅不都面如土灰干干瘦瘦,他们说高大白胖的小章师傅是老章师傅的儿子,你看象吗,是不是小章以后也会被无情岁月摧残得象老章一样干瘪瘦小。"   总算熬到了十分钟,小假的手还把我搂得紧紧的。我对小假温暖的怀抱和急促的喘息也有些恋恋不舍,但还是挣扎着站起来,亲切地对满脸潮红的小假说:"试敏试验就这么简单,我们一般不给出明确诊断,您自己就看着下结论吧。"   好容易堵了小党的嘴,可以安心学习做实验了,谁知一直忙着泡妞的老坠突然说要找我谈一谈。 第21贴      记得那时是冬天。老坠和我上完晚自习,在宿舍楼门口锁车时,老坠说我们在外面聊会儿天吧。我看天也不算冷,就答应了。   老坠就先说他在系办公室听一位女老师在向其他老师讨主意,说她带的班(不知是不是一个和尚班)有两个男生总是睡在一起,不知该怎么办。   我正琢磨着那班上肯定有象小假一样的人物时,老坠又说:"你说咱们学校的女生为什么觉得自己象大熊猫一样珍稀?她们为什么又象公鸡一样骄傲?象天鹅一样优雅,象狐狸一样狡猾,象蛇一样善于诱惑,象鹿一样善于逃避?为什么我们男生就象小蚂蚁一样众多,象老牛一样谦卑?象狼一样贪婪,象熊一样笨拙,象驴一样愚蠢,象羊一样软弱?为什么女生对男生就象贵妇对狗,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为什么男生对女生就象盲人摸象,忙了半天弄不清实质?"     我说老坠你好好的泡妞儿追女孩子,怎么好象跑到动物园去了。男孩女孩都是可爱的孩儿,你别一失恋就把大家都变成禽兽。   老坠接着说:"我再不追女孩儿了,被她们伤透了心,而且我已经严格证明了我追到女孩儿的可能性为零。我在高中时,人家都说我将来有出息,看上哪个女孩儿那就是她的福份儿。我那时一心学习,想将来我老坠和女孩儿们那还不是一个元素和一个无限集合的的映射关系,想谁就是谁。一进大学,我就看上咱们系的小玲,可小玲说她不想谈朋友因为自己不成熟;我就又看上了外系的小伊,可小伊说她不想谈朋友因为自己已成熟;后来我见一个追一个,结果追一个跑一个,我碰到任曲芝,就追任曲芝,可她蹬了我,我接着再追夏怡蔚,夏怡蔚又踹了我。我老坠数学不如小数那么棒,可我也能归纳证明出这个结论,我老坠追女孩没戏。"   我赶紧安慰老坠,老坠呀,找朋友就是找特例,归纳法不适用。其他人和你都不好也没关系,只要找到一个人和你好,你就大功告成,挣命完毕。        老坠向我靠近了,说:"我也正这么想。其实我已经找到了一个特例,就是小柯你。" 第22贴    我只在被爱的激动幸福中晕眩了一小会儿,冷清的空气就使我想起了那三道护身符。那第一道被老坠自己破掉,可另外两道余威尚在。我匆忙整理了一下纷乱的思绪,说:"老坠你胡扯什么?你追女孩儿不成就来追哥们儿,这和那种'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去投八路'的反动投机分子有什么差别?再说你以为我们的深厚友谊那么容易就会转化成为爱情?你没听说过'女追男隔层纱,男追女隔座山,女追女不容易,男追男也挺烦'吗?就算万一(你别高兴这只是假设实际根本不可能)我和你好,咱们老张头儿可不是法盲,才不会费那个神儿掉那个价儿到处去问怎么办,他立马就会把咱们从被窝里揪出来,先在学校示众再送学校派出所最后交给市公安局法办。想象着将和你从一个被窝里被抓出来,我就感到恶心羞耻无地自容,快放下邪念猛回头,我和你还是好朋友!"   老坠还要申辩爱一个人究竟有什么错,我就又一阵义正词严咆哮乱吼。   最后老坠说他一时糊涂对不起我玷污了我们的友情,求我以后不要不理他。这么快他就收了场,我忍不住有些失望,我还没来得及盘问他为什么喜欢我呢。   我们就往回走,就要进宿舍楼了,老坠说:"小柯,你以后别跟大光阿呆他们来往太多行不行?一见你和他们在一起说笑,我心里就特别难受。"   我又痛斥老坠说:"老坠你心灵真肮脏,我和他们都是纯洁的友谊,绝不允许你诬蔑诽谤争风吃醋!"      大光住在我隔壁寝室,阿呆是睡在我上铺的兄弟,那时他们也是我的好朋友,不过后来我果然和他们两个陷入了感情纠缠。这个老坠,看人猜事还真有点儿准儿头,难怪PQ比我高。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对老坠和小假的处理虽然原则正确,但具体操作方式还大有改进余地。对小假我显得脸皮太厚,对老坠我显得心肠太硬。不过还好,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基本上达到了预期目的。   小假不再那样半开玩笑地说我了,我给他做试敏之后不久,他就和一个在系团委工作的高年级女生出双入对了。他们外形不是很般配,有同学就猜想这是不是小假的政治步骤,我却在猜想小假通过试敏试验到底给自己下了什么诊断。   老坠和我仍然是好朋友,但说话毕竟有了顾忌。老坠有一段时间还情绪低落,很伤心的样子。那时我也是年轻气盛,不懂照顾别人的感情,听说长痛不如短痛,还以为自己给老坠下一剂猛药,会疗效显著。实际上老坠被一张张女网折腾得精疲力竭,刚换主攻方向,就在我这里猛撞了"男墙",身心疲惫头又疼,真是需要安慰。我也还算有良心,常陪他靠着墙根儿,让他晒晒太阳揉揉头上撞的大包儿,告诉他墙硬网软避实就虚的道理,鼓励他重振旗鼓接着泡妞儿。 第24贴       怎么拒绝别人的追求,我在此之前不曾琢磨过,因为没那个需要,后来我看了一本小台历,才学到拒绝别人的技巧。那种小台历做的很好看,每天一页,正面是日期,背面就是格言警句和生活常识,比如花椰菜防前列腺癌,哭泣有好处,如何增强吸引力,大蒜的二十三种吃法。我特别喜欢看这种小台历,它伴随着我活到老学到老,每天都给我新知识新启示,不断改变着我的行为准则和饮食结构。那天好象是端午节,我想一定能学习到屈原上蹿下跳的求索精神或是粽子的六十七种做法,结果翻开日历一看,题目是"同性恋的妙用"!每当在国家正式出版物上看到"同性恋"这三个字时,我总是激动不安,好象牛棚里的老"右"派在盼望平反昭雪落实政策的新消息。我赶紧看正文:   "朋友,您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是否也给您带来了不少烦恼?您是否在为如何拒绝异性的追求而大伤脑筋?这样的烦恼从今天起就会成为历史,因为您将学到一个最简单最得体最有效的拒绝技巧!如果您想拒绝异性的追求,您只要说:"对不起,我是同性恋",对方就会知难而退,又不会被伤害感情。这个方法百试不爽,比"芝麻开门"还灵验!(另起一行,小号字体)感谢您选用"天天乐"台历,恭贺您又学到了新知识!"   我倒也没脾气。能变废为宝被人妙用,减少大家恋爱的痛苦烦恼,咱应该有发光发热之后的自豪。再说了,他们妙用咱,咱也可以妙用他们,要是老坠再追我,我就说:"对不起,我是异性恋!" 看来做为同性恋这一弱势群体,就得虚心借鉴灵活使用异性恋群体的丰富知识和宝贵经验。   后来看到一些考证屈原是否是同性恋的文章,又回想起这篇同性恋的妙用是印在端午节那一页上,不禁怀疑那位编写台历的人是否也是咱同志,借着工作的掩护向我们传递着革命的暗号。看来同志们正潜伏在各行各业上辛勤地工作着,各条战线上都有我们的好兄弟好姐妹。后来我看这种小台历,看得更认真仔细,生怕错过同志运动的新动向。     过了寒假再开学,老坠已经若无其事了,倒是我略感茫然若失。 第25贴    接下来的两个学期,好象是我在大学里过得最平静的两个学期。那一年也非常忙,上课实验作业考试就不用说了,还有什么英语四级考试,身体素质达标测试,什么优秀团支部评选先进班集体评选文明寝室评选,也都轮流着折腾到我们每一个和尚。我们还学别的班,也出所谓的班刊,张贴到教学楼里。主编小文时常征稿,弄得我们也挺烦。我们是和尚班,班刊就叫做《禅》,可内容不是无病呻吟的恋爱幻想就是有的放矢的思想汇报,不见一点儿禅味儿。   我和小假等仍然在课余时间干着老张的项目。那家乡镇企业大概对我们的工作不满意,找个什么借口就暂不给钱了。老张忧心忡忡地而又愤怒填膺地评说着我国乡镇企业领导的素质,鼓励我们不计报酬献身于祖国的科研事业。我们工作量越干越大,工钱越发越少,实验越做越没效果,我们却越来越感到这才象是科研活动。   后来学校举办"科芒杯"课外科技活动大奖赛,老张积极组织我们参赛。先参加系里的比赛,我们系的评委会主席是蒙老的老同学庄老。庄老惊讶于我们几个小和尚竟然做了那样大量的实验,积累了那么多数据,总结出那么多显然正确的结论,欣然提议将我们的项目评为系一等奖,其他评委自然群起响应。我们就以系第一名的身份去学校参赛。我问小假到学校我们会不会漏馅儿,小假笑我幼稚,他说:"学校的人懂什么,那么多专业他们能都弄明白吗,还不是看系里的推荐和咱们宣传的功夫!"小假还告诉我什么评奖啊提申请啊,要挨卡的话一般都是你身边的人卡你,离的越远职位越高人家越和你没利益冲突,还不图省事做人情儿,下面怎么报上来我就给你怎么批,我说不就是民间故事里的阎王好过,小鬼难求嘛。   小假就在老张的指导下苦练如何宣传我们的项目。那时我们还没有多媒体的概念,做宣传我们讲的图文互补声情并茂。在学校项目答辩那天,小假讲得滔滔不绝慷慨激昂,我都开始怀疑是不是新的工业革命浪潮到来了。   可我自己却太没用了。一位评委在看展板时问我对这个项目的经济效益的看法,我憋红了脸,一句整话也说不来。幸好小假百忙之中来解了围。事后小假怪我,我又羞又气地说:"你们已经将气球吹到最大,我还能说什么?说真话,怕针(真)扎瘪你的气球;说假话,怕再一吹也会把气球胀爆。"嘴上虽硬,我心里却纳闷儿自己怎么就不会说那些正经话呢,听小假说了那么多遍也没学会,看来人家爱因斯坦的司机也是个天才。   大奖赛结束,我们得了校级二等奖,小假和老张在高兴之余还后悔宣传时不该太压缩空气。只要他们不再怪我笨嘴笨舌,我就感到庆幸了。   我们还参加了校优良学风班的评比,尽管老张小党小文他们讲得天花乱坠,可我们和尚班的学习成绩这一硬指标就是没竞争力。老张多次开班会开寝室会让我们分析挖掘成绩不好的原因,然而就跟所有这类会议一样,得不出任何结论,收不到任何效果。   一次卧谈会上,阿黄,弗洛伊德忠实而狂热的信徒,说:"我们没学习动力,不就是因为我们是和尚班么,雄孔雀见了雌孔雀才开屏,我们学给谁看?"爱反驳人的小杠接话说:"那请问弗学大师,我看小柯他们几个学得还挺来劲儿,这如何解释?"阿黄脱口而出:"他们是同性恋呗!"大家一阵哄笑,我心里一阵紧张,赶紧也笑骂着将话题岔开。     就这样过着所谓充实的学习生活,不觉就又盼到了寒假。 第26贴     那个寒假里,我老爸老妈也开始关心我找女朋友的事了。老爸问我能不能在班上找一个,我高兴地说没问题,可您别忘了我们是和尚班。老爸说那就去别的班找,我说别的班是僧多尼又少,全抢窝边草,哪里有我的份儿?老爸就说所以你更要出人头地,才有竞争力。老妈就更来劲儿了,好象觉得以前严禁我谈朋友过于残忍,现在将功补过似的积极。其实我高中时的恋爱倒是一点儿没被耽误,现在也巴不得他们继续对女孩儿进行戒严。老妈对我说你爸好高务不现实,孩儿别急咱们开发本地资源。过年那几天,高中老同学走家串户地拜年,只要一有女孩子来,我老妈就热情好客无比,端茶倒水削苹果,嘘寒问暖唠家常,从父母的年龄职业,一直就问到人家的生辰八字,幸好我们同学都缺少传统文化修养,我妈才没收集到太多的情报。人家女孩一走,我妈就说我看这姑娘不错,儿呀你还挑拣个啥。那个寒假来我家玩的女孩共有12人,被我妈一眼就看中的有9人,其余3人经过我爸据理力争,最后也成为候选人。我妈又广泛发动群众从街坊邻居那搜罗来另外12位小姐的个人档案,说这些姑娘文化不如你们同学,就列入十二钗的副册好了。然后老太太天天就跟报花名似的,评说着这些女孩的燕瘦环肥。每天早晨人家中央电视台播出"东方之子",我妈就在同一时段开播她的"谁家有女",然后一整天见缝插针添枝加叶不断重复。我姐说咱妈那也是跟电视台学的,叫滚动式播出。我求老妈说您老加点儿广告行不行,我妈说我可不象那些人为了俩钱儿什么烦人播什么,我台全是精品大放送。我烦得没办法,冲她大声抗议,妈您别人尽可妻的好不好!到底是传统的道德批判孔武有力,我老妈一时削减了滚动播出的次数,可没过几天就又变本加厉,还新开了一个栏目叫"经典回顾"。好容易熬到快开学,我赶紧逃回学校。   结果发现别的同学大概在家里也受到了同样的家庭教育,小和尚们好象突然都开了窍,几乎个个都摩拳擦掌想要还俗。最突出的是"风月堂"那个寝室的和尚们,不但苦练言谈举止歌舞艺术,还精心置办了一套行头:西服是老大的,领带是老二的,皮带是老三的,皮鞋是老四的,大衣是小五的,手表是小六的。每次活动谁是重点推介对象,谁就穿戴这套行头,举办五省一市精品博览会。打扮准备好了,小和尚们就开始动用各种合情合理又合法的名义,广开还俗门路,不外是同乡校友初高中同学联谊宿舍之类。经过一番努力,女孩子们开始和着春天的脚步花枝招展地来到我们的和尚班,一间间小庙花团锦簇欢声笑语,开始热闹起来了。   可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老妈催得紧,别人玩得欢,这不能不给我造成压力和刺激。尽管我用上课自习科活动课外书籍和体育锻炼,使自己几乎忙得不能再忙,可每当看到校园里的对对情侣,听到隔壁寝室的阵阵说笑,我心里就感到酸楚。夜深人静我总是睡不着,默念着我最钟爱的诗句:   牛儿无论大小,   鱼儿无论在哪方,   还有毛绒绒的小鸟,   都愿意结伴配对成双!   它们兴高采烈争欢求偶,   为何我却孤伶伶独自哀伤?                  第27贴   说是哀伤,不如说是烦恼。是什么在使我烦恼?全世界都知道这两个家伙的名字,它们一个叫性欲,一个叫爱情。按照《围城》里讲的一种观点,爱情跟性欲一胞双生,类而不同,性欲并非爱情的基本,爱情也不是性欲的升华。这类而不同的双胞兄弟就时常来折磨我戏弄我。它们有时独自作战,有时合力出击,它们时而互相赞赏,时而互相贬损,让我不知谁是谁非。它们又常互换了衣帽相互掩护,让我分不清是谁在令我烦恼。   那时的我不知为什么就崇尚精神,仇视物质,延伸下来我就认为应该崇尚张扬爱情,仇视压制性欲。但这两个家伙儿到底是一胞双生,势均力敌,互涨互消,相辅相成,对爱情的渴望强烈,性欲也借机扩张势力。   一个人可以坦然的说自己的食欲旺盛,对性欲为什么就不便这么说?可我很早就知道自己性欲较强,高中的男友就说我总没完没了。我对此一直很自卑自责,认为自己是个坏人(我怎么会认为坏人的性欲比较强?),直到有一天偷听了姐姐和老妈的谈话。那时姐姐已经结婚好几年了,不知为什么就回家和妈妈说自己性欲太强,遭到了姐夫的笑话。姐姐是学医的,而且据我所知她品行端正,和姐夫恩爱和睦,她说这话时,既有医生那种平和亲切的科学态度,又有女儿和老妈撒娇那样甜蜜快活的语气,使我开始怀疑性欲强是件美好的新生事物。姐姐接着又说,柯家的人大概性欲都强,不知将来弟弟会咋样呢。说完她们就笑开了。真是三个女人准有戏,两个女人没秘密。   姐姐不愧是医生,遗传因素当然是影响性欲强弱的主要因素之一。后来,我不断为柯家人性欲旺盛之说收集到佐证,最有说服力的自然首推美国总统柯林顿。   环境因素也不容忽视。想想让一个直小伙和一群女孩子生活在一个宿舍楼里,一个寝室里,时时有赤膊相见的可能,那小伙子性欲自然时常受到挑动,若不能越雷池一步,难免要受煎熬。我一个同性恋小和尚,每天和其他小和尚厮混在一起,不也是类似情形?不过时间久了也可能麻木,好象红色娘子军里的洪常青。   年龄也是重要影响因素之一。据《老年报》健康园地的说法,男性在18─25岁时性欲最高涨。照此说,我们在和尚班时是性欲最强的时候。可是学校不给我们看老年报,只给我们看青年报。那些写给青年学生看的文章,断言我们还没有长全乎。如果你不遵纪守法一不小心长全乎了,有了性欲,那你就要想办法把性欲压抑住,用紧张繁重的学习和丰富多彩的课外活动来转移注意力,最好你能将性欲转化成为学习的动力和劲头儿。      那时,我最直接的体会是喝水解决不了饥饿,吃饭消除不了干渴,因此比较怀疑各种欲望能否如各种能量形式那样相互转化。可我也没别的办法,只好 试着用更多的活动来消耗精力,冲淡稀释性欲。 第28贴   说起性欲,很多人的语言文字信号系统恐怕一时还不适应。我用的中文系统也是这样,原来的词库里就没有性欲这个词,两个单字分别输入,要用五秒才凑到一起,结结巴巴地害着羞。但它基础不错,敏而好学,我给它造了一遍这个词,它就立刻学会了。现在我只要一输入XY(性别染色体?)它就乖巧地让性欲骄傲地排在喜悦效益需要校园修养信仰香烟等词的前面,猛抢镜头。你看这个聪明灵活的家伙,刚才还不知性欲这个词,转眼间就对性欲话题兴趣浓厚并畅所欲言。   其实我对性欲爱情以及它们的关系没什么研究,那不是我的专业,而且我认为将它们研究得清清楚楚会使我失去做人的神秘和乐趣。   我只是想制造些舆论,为我的下一个计划做准备。其实很简单,当时我觉得自己还不够忙,就报名参加了学校的一个美术班。隔壁寝室的大光也报了名,这样我就和大光一起去参加美术班的活动。   大光在我们和尚班算是个能玩儿的主儿,弹琴唱歌打球都有一手。大光最突出的就是打扑克特来劲特投入特较真儿。那时我们玩的最多的是拖拉机,大光牌技很高,就是出牌时爱嚷嚷,一边儿摔牌一边儿喊,看我不扒下你小裤衩儿,看我不打你们个大光!他名字里又有一个光字,因此我们就叫他大光。大光的性格怎么说呢,应该算是开朗的吧,爱和大伙儿说笑,可他又好象总带着拘谨小心,刚开过别人的玩笑,就又怕人生气忙着陪不是。   参加美术班之前我和大光关系就不错,经常一起打球,但一般都是几个同学一起玩儿。参加了美术班之后,我们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就多了,买颜料画夹,去听课写生,我们成了好朋友。   大光也和我开玩笑,不过笑过了就忘了。有一个倒记得,他要借我的运动裤去穿,一会儿就又还回来了,我问他怎么不合适,他说别的地方都合适,就是那个地方太紧。然后他就笑,我也跟着笑。可这好象也不是什么玩笑。   还有一次晚上要睡觉前,我躺在被窝里看书,不知怎么着,大光就跑过来,拽了我的被子将我全蒙住,等我挣出头问他闹什么,他已经跑到门口笑着说,你光着膀子叫人看了多难为情。        有了类似的二三事做铺垫,我想我应该勾引大光了。       第29贴      勾引可能比性欲更让有些人听了不舒服。性欲乃人之大欲,它的本质象小动物发情那样纯真无辜出于自然无关邪念,谁拿它都没办法。勾引就不同了,它怀揣着目的,策划着阴谋,审度着时势,施展着伎俩,它是政坛商场中的桃色丑闻,它是情场爱河里的政治商业手段。   其实勾引又何错之有?普天之下,古往今来,欲就成双好事,焉有不勾引之理?植物的美丽动物的漂亮不是勾引是什么,动了心用了脑的人与人之间的勾引不是应该更美好更有趣?   发狂的人读书,最终得出吃人的结论;发情的人读书,就会得出勾引的结论。   仙女拦了董永的路是勾引   白蛇借了许仙的伞还是勾引   宝玉黛玉西厢共读是勾引   山伯英台长亭相送还是勾引   伯虎秋香三笑倾心是勾引   文君相如一曲知音还是勾引   我们的先人有文化有雅兴,使得勾引更加情趣盎然,单是勾引人用的小道具就不胜枚举,各具特色:   一个香囊 一方绣帕   一卷诗书 一折画扇   一首艳词 一曲清歌   一局残棋 一张古琴   一枝金钗 一串玉坠   一缕青丝 一颗红豆   今天我们勾引人的道具依旧花样繁多:   一张绿卡 一顶乌纱   一座别墅 一辆轿车   一捆钞票 一身肉麻   我们科研的实用化任重道远,我们的勾引实用化程度却迅猛提高,但就是少了文化底韵。我一直在为我们悠久灿烂的勾引文化的没落扼腕长叹,我要发起一个"振兴勾引,抢救国粹"的全民运动。作为第一步,我还是要"多快好省,有钱就整"地出书。不是有一套名人一百系列丛书卖得挺火吗,什么《名人书信一百封》,《名人演讲一百篇》,咱就出一本《名人勾引一百例》,也出中英文对照的,大学生肯定爱看,我也要签名售书。勾引这事儿也要从娃娃抓起,娃娃们接受能力强,现在又减轻了课业负担,需要优秀的课外读物,孩子们有了《十万个为什么》解决了知的问题,我就给孩子们奉献一本《十万个怎么勾》解决行的问题。这两本书珠联璧合相映生辉,一起成为小朋友课外读物的经典。我这勾引的书一出,小孩子再不偷看大人的书,家长们反过来还抢孩子们的书来读。全国就此掀起轰轰烈烈的读书热潮,民族文化素质和爱情生活质量都迅速提高。      好了,写书育人是将来的长远大计,我还是先回到从前,重温一下勾引大光的情景。      第30贴   我勾引大光的手法,比较有创造性。我用的道具,既不象古代人那样高雅,也不象现代人那样庸俗;它因为可以吃,所以有古韵,它出现的时间不太长,所以有新意;它可看可拿可把玩,所以具体实在让人有占有的快乐,它可吃可吞可消化,所以抽象虚幻事后不留做案痕迹。   其实就是一块雪糕,更准确的说是"负"一块雪糕。    记得那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周六(勾引不必选良辰吉日),很多作业还没做完(勾引不一定要等到功成名就),我和大光等共五名同学决定去尽情欢乐(勾引不一定要单独行动),就去学校破旧的电教中心看录像(勾引您就别计较场合)。找好了座位,不知谁就提议我请客吃雪糕(普通的提议也可成为勾引的契机),我就出去从一个小老太太那买了四块雪糕(任何人都可能成为您勾引人的帮凶)。回来后给每人一块雪糕,就没有大光的(勾引一个人本质上就是要让被勾引的对象感觉到你对他/她与众不同,对他/她与众不同的不好有时和对他/她与众不同的好是等价的)。大光他们都用惊奇询问的目光看着我(要勾引人您就不能怕群众雪亮的眼睛),我说钱不够,大光你就忍着吧(勾引常常得说谎,比如你不爱装爱,你没钱装有钱,不漂亮装漂亮,正经装不正经,有情趣装没情趣,上述几项反之而行亦有效果)。其实我是故意的,口袋里钱多着呢(勾引人和勤俭节约不矛盾,不一定非要做赔本儿的买卖)。大光问干吗就不给我呀?我说不给你就是不给你(勾引的对话一般以简单平白为主,但字字都敲在心坎上)。大光眯了眼笑着威胁说你等着瞧,就红了脸,很尴尬很兴奋地自己跑出去买雪糕了(勾引促进血液循环,增强活力)。   我知道大光对这样的事很在意,会猜测我为什么对他与众不同,在他对这事儿耿耿于怀的时候,不知不觉中我就会在他的心里筑巢垒窝安家落户。   其实大光是很聪明的,他马上就体会到了我借此表达的亲密,和发展更亲密关系的意图。不久后的一个夜晚,在寝室里抱怨了食堂饭菜互诉了青春寂寞之后,我和大光就消失在细雨微风中了。 第31贴      欲望的闸门打开了。   我和大光都再难以安心学习。有时我正在写著作业,大光就跑过来说,哎呀,我学不进去了,心里头就象长了草。我们抓紧时间将作业对付完,就去拔草。   我和大光就成了拔草游击队。我们风雨无阻,不怕困难,长草就拔;我们爬高走低,不畏艰险,有草就薅。在夜幕的掩护下,我们巧妙地躲避着校卫队的围剿,也不和其他薅草正规军或薅草游击队争抢地盘,一次又一次成功地完成了拔草任务。   说成功,只是指没被逮着。实际上每次拔草之后,我和大光都不是很高兴。大光总抱怨说没有一间房子。我说全国到处住房都紧张,象咱们这穷学生还奢望什么,能在野外拔草就知足吧,还想温室养花?大光还说我拔完了草不答理他了,我说我也不知道就是挺压抑的不想说话。几年之后,我才从一本叫作《理想的性爱》的书中得知,原来,拔草之后一切动物都变得郁郁寡欢。   可我当时不知道这是普遍而正常的现象,更不知怎么克服它,我就那么任性地顺其自然地郁郁寡欢。当然为了向大光解释我的不快,我也想尽了各自理由:怕被抓总想跑,作业没写好,考试要来到,天寒地冻当心感冒,婚前性关系没响应政府号召。   我们有时也企图不再拔草了,可雨露阳光,莺飞草长,拔草运动,势不可挡。   好容易到了暑假,我和大光拔了小半学期的草,比上一年同一时期整个和尚班的公益劳动量还大,也该收工回家歇歇了。    第32贴   那个暑假,我一直在想的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我不想大光,即使是在草长得最旺的时候他的形象也只是个模糊的影子?难道真象我在回家的火车上看的那本刊物《一路顺风》里详细揭露无情鞭挞的那样,我和大光只是苟且偷欢的欲望的奴隶?我拼命地回想我和大光除了拔草外,是否还有其他的乐趣和交流。我不相信自己的感觉,于是就从各种晚报和刊物上找来几套测试题,定量评估我和大光是否是相爱。   测试的题目五花八门,比如:他上一次在街上为你买玫瑰掏钱的时候他是否义无反顾?他和你共进烛光晚宴的时候你是否觉得自己是地球上最后一个女人?你还记得上次约会时她唇膏和眼影的颜色味道和浓度吗?她上一次哭天抹泪时,你是想说(A)美人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还是(B)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丫不成我另找?   这些测试题,都是为男女情侣们准备的,这给我的评估工作带来了很大的困难。每套题我都要做两遍,先按我是男的做一遍,再假设我是女的做一遍,然后再取平均值,我甚至还用了加权平均值,将男性权重系数由0开始,每次增大0.1,一直试到1,可不论用那种题测试,不论我是男是女,不论加权系数怎么取,结论总是一个,我和大光并不相爱。这些测试严重地挫伤了我的自尊和自信,因为我生来头一次在测试中得了不及格的分数。     说实话,我不信报刊,他们出得快卖得快扔得也快,没有书有权威性。我就去翻书,找到一套《男女战争丛书》就如获至宝地看起来。   其实现在书也出得快,和报刊的界限越来越难以划分,这对我这种唯书是从的人既是个沉重的打击,因为我失去了理性的依傍;也是轻松的解脱,因为我获得了感性的自由。      但当时还是迷信书,碰到点儿事儿就去书上找依据。经过两个多星期的研读,我终于从这套丛书的第七册《爱情不相信眼泪--女战士出征须知》中找到了线索。 第33贴   那本书里引起我注意的是这样一段:     "[男女关系419定律]许多女人误以为跟男人发生了性关系后,就能   把对方的心留住。其实对男人而言,性关系的开始往往只是代表着爱情   关系的结束。"   人家讨论的是男女关系,但咱有能推理会逻辑的聪明大脑,就可以利用异性恋的研究成果,解决同志问题。我相信只要男女关系定律具有很强的适用性和延展性,就可以举一反三,得出有用的结果。男人女人都是人,具有一定的互换性,因此只要对上述定律做一个简单的变量代换,将女人用男人替换,就可以得到男男定律。   [男男关系419定律]许多男人误以为跟男人发生了性关系后,就能把   对方的心留住。其实对男人而言,性关系的开始往往只是代表着爱情关   系的结束。   太好了,一个代换就推导出了一条定律。我刚要心足意满,就想起数学课上老师的告诫,盲目骄傲止步不前,会使你和更伟大的发现失之交臂。可不能留下这样的遗憾,我要努力更进一步。   为抓住本质,先使问题简单化理想化,可以假设男人是结束爱情关系的唯一作用因素。然后,对比一下男男419定律和男女419定律的条件,注意到现在是两个男人的战争,就可以得出进一步的推论:   [男男关系419定律推论]男人和男人性关系的开始往往只是代表着   爱情关系的结束,与男女关系相比,其终结速度更快。   更快到什么程度?究竟是二倍还是平方,这涉及到两个男人之间的作用力形式,可能还会有外力因素,太复杂了,我一时还得不出明确的定量关系,反正是两个男的肯定劲儿更大。   我对自己很满意,终于将科学知识拓展应用到情感领域。我脑波激荡,沉浸在愉快的智力活动之中,久久不能自拔。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意识到这些结论对我意味着什么。不管我和大光是否有过爱情,拔草之后(我们还拔了那么多次),爱情关系即将加速终结。这是严密的理论为我指明的道路,理不理解痛不痛苦都得面对。   我是个概念清晰的逻辑器,很快又注意到了这些定律中有两个关系,一个是爱情关系,一个是性关系。这些定律只表明爱情关系要结束,并没有说性关系要结束。这使我感到迷惑:是否可以继续没有爱情的性关系?从爱情和性欲类而不同的原理出发,似乎可以,为什么我就感觉不能接受呢?这是遗留给我的又一个问题。     不久之后我就认识到,由于爱情的稀有和短暂,没有爱情的性关系相当普遍,从乡村到城镇,从古代到现在,从中国到外国,从同性恋到异性恋。随着生活方式的变化和人们思维的拓宽,我们越来越意识到这样的关系对于个人身心健康家庭社会稳定世界和平发展人类生存繁衍的重要意义。在这继往开来激动人心的新时代,我们给了它一个气势恢宏的新名字--战略性伙伴关系。迁就忍让是维护这种关系的第一要素,摔碟摔碗,轰炸使馆,只要忍气吞声,家庭就和睦温馨,世界就友爱安宁。   如今回想起来,我都不禁佩服当年的自己。一个二十岁刚出头的小和尚,出于自己的情感困惑,克服蚊虫叮咬不怕酷暑高温,废寝忘食地埋首于浩秩繁卷之中,得到了一条定律一条推论和两个疑问,这是什么精神!现在有些同志还在黑暗之中摸索,就是由于缺乏理论指导。我劝这些同志多去读些书,再学学推理逻辑,同时培养一下现实灵活的态度,就会拨开迷雾,重见彩虹。有的同志一听读书就头疼,现在的书是越出越滥,可您只要先成为一个书评家鉴赏家(这并不比识别假医假药更难),就能找出好书来。真正的好书传播赤裸裸的真理,伟大的理论著作它就是写真集。看写真集您总还有点儿兴趣吧,当然了,写真集你也会看腻。不爱看书您就得聪明,越真的道理来得越简单。老毛的理论老邓的理论浅不浅显?但都足以建国治国,关键是要灵活运用。我们同志的问题还能比夺取政权管理国家更复杂?更何况我们有汗牛充栋的异性恋理论,细致入微的实验报告和生动活泼的参照对象,照猫画虎活学活用,同志理论宝库一定会日渐丰满,我们的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就这样,我用一个暑假探明了我和大光今后的走向。我忍住伤痛,下定决心要服从理论指导,结束我和大光的关系。怀着复杂的心情,我写了一首小诗。   莫须有的爱情   爱情神秘无影踪   栽花种草绿映红   花草不知何处去   笑问可曾有春风   第34贴     开学第一天,班主任老张兴冲冲地告诉我们,我们马上就可以搬到新建成的宿舍楼了。我们也都特别兴奋,这千年古刹我们早住够了。老张说为了使各个寝室的优良风气能够互相流通,我们要将原来的寝室打乱重分,原先在一个寝室的不得再住在一个寝室。我们都知道老张是为了拆散风月堂,但小和尚们实际都暗中高兴,就希望和风月堂的高手住在一块儿,好象良家女子对风尘女子的好奇。于是抽签抓阄的,重分了寝室。幸好我和大光没分在一起。说搬就搬我们迫不及待。   乔迁新居是一大乐事,拆卸破坏又是一大乐事,两大乐事让我们不亦乐乎。   等我收拾自己东西的时候,才发现我占用了太多阿呆的东西。阿呆是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其实没人叫他阿呆,可我就觉得他有点儿呆,就叫他阿呆好了。      阿呆进大学的第一天就在床头的墙上钉了一个大钉子,然后把一个硕大无比的大麻袋包儿挂在那儿。这严重地影响了我们的室容,我们的寝室长班长团书记辅导员,都找过阿呆,或委婉或直接地表达了让他取下那个大包儿的真诚而热切的愿望。可阿呆不吃他们那一套,就是不取下来。没办法他们请来了班主任。当老张一只眼慈祥一只眼威严地请阿呆把大包儿取下来时,阿呆还是木讷着说,那个包儿挂那儿挺好的。一个刚进大学的小和尚,就对老班主任如此不卑不亢,我和室友们都心砰砰乱跳,眼珠子也要蹦出来。我心里对阿呆佩服得要死,半张了嘴不知说什么好。多年以后,我才找到当时要说的那个词儿--酷。   阿呆学习特认真,这也是我觉得他呆的一个原因。一次我们俩一块儿做一道证明题,我很快就做出来了,看阿呆还没摸着门路,就连好心带显摆地要告诉他,谁想阿呆呼地就生了气,说要自己独立思考,完全没有一点儿团队精神。其实阿呆的数学奇好,有一次还大出风头。那次考试我们的数学老师也不知发了什么神经,出了一道据说是既要深刻理解概念能够熟练应用还要有灵感火花才能做出的题目,结果我们系六个班近二百人只有阿呆做出来了,把数学老师惊喜得如同发现了陈景润。   可能是因为上下铺的关系吧,我和阿呆从一开始就处得不错。阿呆不太主动搭理人,其实对人特真诚,我没少占他便宜。他的茶叶桂圆水果方便面,我想喝就喝想吃就吃,我的床头小书架小台灯也都是他不知从哪儿弄来我又如何霸占的。我们的一大堆课外书更是混在一起分不清到底都是谁的了。   收拾书的时候我问阿呆如何分赃,阿呆说都给你,我要用再去拿。我假装谦让了一会儿,就满怀着偷书不算偷的窃喜把书捆起来。捆好了就放在阿呆的自行车后座上,阿呆推着车,我在后面扶着搬到新寝室。   说起阿呆的自行车,也真算得上是一绝。那辆自行车,没铃没闸没挡泥没链盒,扶手和踏脚上的橡胶也没有,车座上更没座套了,真是能没有的东西全没有。这车整个就是个链条传动的教学模型,看到它你会清楚地了解自行车的工作原理,看到它你就能体会到我们是如何将一个简单的东西装扮得花里胡哨。有一次卧谈会,阿呆夸自己的车好骑,还说它性能优良,朴实无华,精干得没一点儿赘肉。我们说阿呆是人如其车车如其人呀。为了帮助阿呆更精干,我们就讨论他的车锁和后座算不算赘肉的问题,结论有二。一是车锁不算赘肉,阿呆的车虽没人偷,拾破烂儿的可总惦记着,建议阿呆一定要把车锁到车棚的铁拦杆上,免得连车带锁一起被收垃圾的弄走;二是后座有赘肉的嫌疑,虽然驮东西方便,但用手提着东西就用不着它了,建议阿呆尽快找一个女朋友,以便后座派上更大的用场,消除赘肉的嫌疑,彻底转正为必要部件。   阿呆卧谈会上不太发言,可我知道他多半时候微笑着在听。我常故意讲一些过火儿的话吓唬他,室友们就一致谴责说小柯毒害了阿呆纯洁幼小的心灵。其实阿呆愿意听我说笑话,搬东西的时候他就说可惜以后听不着你聊天儿了。我说隔墙有耳呀,再说你可以来我们寝室玩儿。   忙完了搬家,我想该和大光好好谈谈了。 第35贴      我还没找大光谈,辅导员就来找我谈了。原来小党就要入党了,辅导员来征求意见,邀请我参加小党的发展会。令我高兴的是辅导员还说我表现一直不错,等把该发展的同学都发展了,下次去党校学习就可以考虑我,还要我坚持写思想汇报。   看来我入党还大有希望,就算为了给老爸一点儿安慰,我也得再努力争取。需要努力提高的地方太多了,首先就得解决和大光的事儿。      开学头几天,大光好象有点儿躲着我,最后我们还是约好去大操场上谈一谈。   大光说:"暑假我想了很多,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在家里,我看到小外甥粉嘟嘟胖乎乎的小脸那样纯洁无邪,想到自己在堂堂著名学府里干着那样的事儿,我就感到自己是那样的肮脏。以前的我,心情是那样开朗,笑得是那样开心,可现在我总是被深深的罪恶感耻辱感包围着,没有真正的快乐了。假期里我很想你,可罪恶感又是那样强烈,我直想哭。小柯,我是很喜欢你,可我们再别那样了。"     听了大光的话,我的眼泪差点儿出来。泪眼朦胧地看着大光有些清瘦的脸庞,我真想和他抱头痛哭。我想起了自己在高中时第一次亲密接触之后的情形,虽然是心甘情愿,可过后也简直是流泪到天明。那是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好象受了委屈又无法诉说,又好象是什么最珍贵的东西不经意间就永远失去了,无论怎样追悔都无法挽回。   我抹了把并没流出的眼泪,对大光说:"大光我非常理解你的感受。小小少年,没有烦恼,眼望四周阳光照。少年儿童的天真快乐是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虽然两年前我们还是未成年人,可我们毕竟要长大。随着年龄由小变大,我们的烦恼都增加了。不过我们也确实有需要检讨的地方。虽说全球变暖营养加强现在孩子们都性早熟,青春全是大脚提前射门,可咱们上学期的步子迈得是太大了些,造成过热失控。不过也不要悲观,只要我们不再共同努力,自觉抵制内需,就能实现平稳着陆。"   看大光不出声,我又说:"你看现在学校多少新气象,我们搬进了整洁漂亮的新寝室,小党他们就要成为党的新血液,连老张都镶了全口新假牙要争做新教授,我们也要摆脱过去的阴影。一个人做为高级动物,屈服于自己的欲望最可怜最可耻。小孩儿没有做坏事的欲望和能力,不能说他们高尚;我们成年人有欲望有能力,要是还能克制得住,那才算是高尚。只要我们互相监督,一定能够脱离低级趣味,成为纯粹的人,高尚的人。"   一席话,说得大光和我自己都直点头。回去的路上,大光又变成了一个挺精神的小伙儿,我心里却有些嘀咕,我怎么就会认为屈服于自己的欲望是可耻的,难道人的欲望就是罪恶么,我真能克制住自己的欲望么。 第36贴     小党的发展会开得非常成功,我们都挺激动的。小党系统深入地讲述了他的思想发展过程,说在成长过程中对他影响最大是他的远房三大爷,一名老党员,什么厂的党委书记。开完发展会小假就假笑着问我,小党他是不是从小就过继给了他那个远房三大爷呀。我说,小假呀革命的家史痛说起来哪个不复杂,连李鹏都弄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周总理的养子呢,咱难为小党干啥?小假你别急,咱们辅导员也向我们征求发展你的意见了。   辅导员给我们发了好多小书让我们学习。在学习之余,我就又琢磨关于个人利益和个人欲望的问题,我觉得这是我入党的主要障碍。通过学习思考我认识到,人不能没有个人利益和欲望,关键是要有正确的欲望,如果我们每个人都只有为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而奋斗的欲望,那该多好。可我们都有一些不好的欲望,我喜欢男孩儿就是不好的。一旦被敌人发现,就会成为他们要挟我的把柄,会给党的纯洁形象刷漆抹黑,那会给革命事业带来多大危害?即使同志们原谅我,那也会影响革命工作。女同志会因为我不欣赏她们的女性魅力而无法焕发出巨大的革命热忱,男同志会因为我对他们垂涎三尺心怀鬼胎而无法安心工作,这样意志消沉的女同志和提心吊胆的男同志在一起干革命工作,就不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而是男女搭配,简直受罪。我不能影响同志们的工作热情,破坏党的伟大事业,我下定决心要和我的同性恋欲望做斗争,我要以顽强的毅力培养我对女人的欲望。即使不能完全抻直,至少也要减小曲率。   我想我该找一个性感的女人来帮助我。   我开始留意合适的人选。老妈正册副册中钦定的十二钗,前风月堂和尚们引来的小姐们,校园里食堂里教室里碰见的女同学,电视上电影上报刊上招摇的女明星,我象一个功能强大速度奇快的浏览器,阅尽人间好春色;可我更象一个严不透气密不漏水的筛选器,春风不度玉门关。但我绝不会轻易放弃。我相信只要开动脑筋阔宽眼界耐心寻找,一定能够找到合适的人选。 第37贴      这个女人该是谁呢?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就是玛丽莲梦露。   我选梦露来治我,有太多明显的理由。1梦露是全球公认的第一女性性感偶像,用这个重磅肉弹来对同性恋进行定向爆破应该最有效,要是不幸没成功那也充分说明咱是瞎子闹眼睛--没治了,别的招儿也就歇菜吧;2梦露已经香消玉陨做了古,她不会找我任何麻烦,咱也算是响应了古为今用的伟大号召,3梦露风流放荡,不会介意我的想入非非,没准儿九泉之下,还会没事儿偷着乐;4梦露是美帝国主义荒淫堕落的杰出代表,利用她,那又是洋为中用,化腐朽为神奇,变荡妇为神医。于是,一个外国人,不远万里,舍身忘死来到中国向一个在痛苦中煎熬的小和尚伸出了白胖胖的援助的双手。   我买了一本《玛丽莲梦露─凄艳的一生》。这本书文字一般,滥施同情企图为这只美国狐狸精翻案,这我并不太感兴趣,我主要看的是书中大量的艳照。别人不在的时候,我就一边看艳照,一边找感觉。为了加强治疗效果,我还改编了那首著名的新疆民歌《阿娜木汗》做心理暗示:   玛丽莲梦露什么样?身段偏肥不算瘦。   她的眉目象弯月,她的腰身象绵柳,   她的大嘴很多情啊,眼睛直向你挑逗。   玛丽莲梦露什么样?身段偏肥不算瘦。   玛丽莲梦露住在哪里?一掊净土掩风流。   总统哥俩轮流睡,谁在黑夜下毒手?   杀她为何不见血呀,世纪之谜难猜透。   玛丽莲梦露住在哪里?一掊净土掩风流。   看了又看,唱了又唱,可就是找不到感觉。真不明白,面对着珠圆玉润洋色洋香风情万种的梦露,我怎么就呆若木鸡。折腾了一段时间,我终于放弃了。含情脉脉地看着校园里来来往往千娇百媚的女孩子们,我傲视群雌地在心里冷笑着说,玛丽莲梦露都治(直)不了我,您又能耐我何如?   现在想想真是荒唐可笑,那本《凄艳的一生》竟然和什么文选啊修养啊之类的书并列,曾经是我争取入党的必读书,甚至看得更多。后来几经迁徙,那些修养文选什么的早都扔了,可不知为什么,这本《凄艳的一生》我却一直留在身边。    第38贴      要我时时刻刻以党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我可做不到,要是我真的牺牲了倒是可以保证时时刻刻不走样地做个高标准的革命烈士,我就无比热切地盼着为革命献身的机会。由于我革命的劲头儿比恋爱的劲头儿还高涨,革命就比爱情还短暂。牺牲的机会没等来,梦露的治疗不见效,没多久,我就又回复原状,成了那个除了上课作业,只知饮食男男的小柯了。   跟大光戒除拔草,不是那么容易,比戒毒戒酒戒烟戒赌戒网戒贪都难。我们一开始还在一起做作业看电影打排球什么的,后来发现这样太危险了,渐渐我们减少了来往,可每次两人迎面碰见,就更加尴尬,当然有时也免不了心猿意马。   一天晚上,我一个人正在寝室看书,大光悄悄地进来了。我们都没说话,大光随便抓了本书也坐下来看。阳台的门开着,微风轻轻地吹拂,空气中暗香浮动。寂静中,每一次翻动书页的沙沙声,都如同蚕儿在轻噬,让人心酸欲泣。不知过了多久,大光放下书走过来,轻柔地摩挲着我的手,我的眼泪就要夺眶而出。大光颤声说,出去走走吧。我恍恍惚惚地合了书刚站起来,大光却一下子慌里慌张地跑开了,丢下我傻愣愣的不知该怎么办。   微风依然轻拂,暗香依然浮动。我怅然伫立良久,感觉自己就象脚大的吴妈。 第39贴      虽然我脚大,可我毕竟不是吴妈,我没有象伊那样发抖大叫且跑且嚷又哭又闹寻短见。我不想证明自己正经(我无法证明而且还可能得出我不正经的结论),我也觉得是否正经是个无关紧要挺没意思的个人品质,如同阑尾的长度。小时候每学期结束,老师都要给学生写鉴定,我还帮着炮制了不少,鉴定上从不说某某同学是否正经,可见是否正经不是我们考查革命接班人的标准。所以我一直没要求自己正经,反而觉得正经等价于无趣。我愿意做一个有趣的人,哪怕是个有趣的坏人,而不想和吴妈一样不解风情。可也不能怪吴妈,阿Q前辈那样鲜活的生命,那样飘飘然飞一通的绝顶轻功,都不是那些乡下女人能消受得了的,象阿Q那样出色的人物,不幸困于未庄,就只能断子绝孙,特立独行。吴妈也有她可悲的地方,和阿Q不成,可伊也不该一辈子就做小孤孀,总该考虑考虑别的男人。这样想着,希望就从我的大脚开始向上茁壮滋长。   这个希望越长越大,越来越清晰具体,后来我发现他长得和阿呆一个模样。 第40贴   重分寝室后,阿呆果然常来我们寝室聊天儿。由于不能和大光拔草,我也以更大的热情投入到宿舍的聊天儿活动之中。   我的新室友们都是挺有意思的人。从原风月堂分来的是田中。田中个头不高,眼睛甚小但擅送秋波。田中君不是日本留学生,就是因为名字的前两个字是田中,我们就拿他当日本人对待,有时是日本友人,有时是日本仇人,其实田中最想冒充日本情人,可惜他一句日语的不会。不过田中倒是冒充了一把台湾人,骗了外校的一个女生。那个女生看起来挺成熟,可没打听一下那时大陆有没有台湾学生,食宿又是啥规格,就相信了田中,总是和他讨论统和独的问题,愣把田中逼成了台湾问题专家。后来那个女生提出要用"两岸一家"代替"一国两制"解决台湾问题,田中害怕弄不好就此成了民族罪人,决定赶紧摊牌。田中就跟人家说,您不要看到驴子偶而做了个马的动作,就把驴当成了马。那个女生回答说,我从小不分五谷不辨禽兽,这回看来得先接受劳动改造,才能插手献身于海峡两岸统一大业,就告别了白驴王子,扭头接着找白马王子去了。   还有阿毛。阿毛总是和祥林嫂似的,一遍又一遍讲述他和小芳姑娘那过程漫长曲折结果扑朔迷离的恋爱故事,每次讲起来都是历史回顾,现场直播和股市预测三部曲,全班人轮流给阿毛做知心姐姐和情报分析员,几乎每个人对他和她的故事都耳熟能祥。阿毛和小假有些相似的地方,都有敏锐的观察能力并且锋芒毕露,不同的是,小假是用恋人的热情从政,阿毛是用政客的执著求爱。尽管我们都对阿毛的坚韧不拔表示钦佩,可总听同一位男主角的大段内心独白,嗓音又不怎么好听,女主角还历久弥坚永远不换,我们都有些厌倦,就象广大影迷劝张艺谋换女主演一样劝阿毛,可阿毛矢志不渝。现在和阿毛失去了联系,不知他那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究竟怎么样了。   老掐也是个有趣的人。他是个只破不立的批评家,逮谁咬谁。有一次这小子还借了《孽子》来看,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我偷着把那本书拿来看了一遍,想和老掐交换一下读后感,考虑再三还是打消了念头。因为和他谈这本书,我就得或者装扮成一个热爱文学的青年,或者暴露出我同性恋的本来面目,这两样我都不愿意,再说我也害怕万一我有和他相左的意见,他找我掐架。如今每当网上发生论战的时候,我还总是怀疑有老掐矫健的身影在其中混战。虽然我对网上掐架喜闻乐见,但小时候淘气被我姐掐出了后遗症,到底没敢积极参与,否则卷入几场论战,没准儿真能和老掐在网上重逢。不过这就要冒着被掐得遍体鳞伤的危险,虽说不打不相识不掐不相逢,可我对挨掐的惧怕总是胜过和对老掐的想念,所以始终没舍得自己这一身糙皮厚肉。   有了这几个人,我们这个寝室就挺热闹。阿呆下了晚自习就常来我们寝室坐一阵儿。阿呆话不多,总是笑眯眯地听我们神侃,有时他就拿了哑铃或拉力器,边练把式边听我们聊。 第41贴     别人虽有趣,可我清楚阿呆来我们寝室是冲着我来的。虽然是个呆子,可常来看我还总拿好吃的东西给我,这样虽然我和阿呆不是上下铺了,但我依然享有原来那个铺位的待遇和福利,看来老爸常说的人一走茶就凉也不全对,关键要看和原单位关系的深浅。我的口舌肠胃生性朴实,满足之后立马就产生愉悦感,而不象有些器官那样满足没满足都要忸忸捏捏做痛苦思考状。消化系统喜不自禁就近就请血液循环系统分享它的愉悦,于是我面色红润有些心动。阿呆几乎天天来,有时我们一起上完自习,他回自己寝室放了书包也要来坐一会儿。这样我就建立起了一种条件反射,有几次他没来,我就很惶惑不安,象马戏团的小狗儿一样伸了舌头,摇着尾巴漫无目的地在寝室里颠来跑去,直到见到了阿呆才安静下来开始甜蜜的喘息。阿呆要是有段时间没拿好吃的东西给我,我就象占惯了便宜的人偶然失了算,一阵阵义愤填膺。   慢慢地阿呆在我眼里就象换了一个人似的:脸庞越来越英俊,身材越来越健美,笑容越来越温暖,小柯我越看越喜欢。更难得的是这家伙又呆又憨,叫他舂米就舂米,叫他种稻就种稻。这样一位天上掉下来的呆哥哥没人赏识没人爱,看来就专等我小柯显身手。当然我也奇怪为什么以前没打阿呆的主意,看来距离能产生性感这话没错儿。但也不是有了距离就有性感,还要有适当的心情适当的时机适当的技术去发现,好比哥伦布之于新大陆。阿呆就和新大陆一样,悄然怡然地存在了很久,等着被发现。新大陆地大物博,土著又不堪一击,一经发现便如人间天堂,诺大一张白纸,可以画最美的图画,也可以写自由民主富裕平等的神话,而阿呆就是我建筑爱情的新大陆。 第42贴      我要找个机会向阿呆表白。那一天阿呆找我去爬香山,回来后我心潮澎湃,激情难抑,晚自习的时候就写了一篇长文给阿呆看。这篇珍贵的历史文献现在已经不知弄到哪去了,我只能凭记忆整理出一个简化版。   北京西郊山一座   两个和尚去爬坡   小柯腿酸气也喘   阿呆鼓励又拽又拖   夸父追日是楷模   不怕困难别退缩       登上高峰放眼望     景色贼美胶卷不多   人生如山很曲折   要想成功得拼搏   别的事情都好办   唯有真爱难逮难捉     感谢阿呆brother   教我如何stronger   无论情场多艰险   不再哭泣on your shoulder   事实上,那天晚上阿呆看完我的长文之后又为我做crying-shoulder一人次,我得寸进尺轻手蹑脚地吻了他,可阿呆呆呆地没反应,我心惴惴不安。 第43贴      第二天晚上,阿呆表情凝重地来叫我出去,还拿了些水果什么的。我们就在一座身份不明的建筑物下面吃水果。吃着吃着,阿呆突然搂住我,凶猛地吻起来。阿呆如狂风暴雨,让我透不过气来。我的大脑几乎处于完全缺氧状态,只剩几个顽强的脑细胞依靠着残存的一点点儿氧气,痛并快乐地赞叹:阿呆这家伙劲儿真大。   我和阿呆就这样好上了。   我们象大多数沉醉于爱河中的人一样,觉得自己心地善良容光焕发,看天天蓝,看水水清,一个令人麻酥酥酥酥麻的场总是包围着我们,使身边的一切都蒙上了温情脉脉的面纱。阿呆最喜欢和我握手。在图书馆自习时,他总要坐到我对面,看一会儿书,就笑眯眯地要和我握手,弄得我心旌摇荡,不顾别人五颜六色的目光,握着他温暖的大手就不想放开。由此我认识到手对于人类的意义,它们不仅仅使人能够制造使用劳动工具,也不仅仅使人直立行走节省一双鞋,它们还使人类比其他动物多了握手这一表情达意的途径,难怪有爱不释手这一说。我也彻底理解了人民群众和伟大领袖握手的幸福激动,"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赞颂讴歌的就是这种热烈场面。   就在我和阿呆为爱陶醉,为期末考试忙碌时,大光给我送来一个小字条儿。 第44贴      那天我刚进寝室,正往门旁的壁橱里放东西,大光黑着脸过来,把小条儿给了我就走了。   小条儿上写着:"看到你和别人在一起,心里就越恨!祝你幸福!"   我看了好几遍,心跳得厉害:先是一个恨字叫我心惊肉跳,但读到那一句祝福,一阵阵暖流又在心中激荡。我把小条儿收在一个日记本里。   和阿呆在一起,期末考试也变得可爱了。考试过后,一个充满了相思情调的寒假开始了。 第45贴      再开学,我和阿呆久别胜新婚。   可我有点儿贱,渐渐觉得我们沉迷在温柔乡里实在平庸。我喜欢深刻的痛苦,胜过浅薄的幸福。如果能使幸福也深刻,那真是两全其美。我要深入挖掘阿呆的内心世界,我要为我们的感情赋予深刻的意义,最起码也要使之具有代表性。伟大的爱情不能只是两个人之间的卿卿我我,都要具有代表性才有价值,比如受封建制度残酷迫害的一对贵族青年,比如为共产主义而奋斗的老革命和新女性,比如在文化大革命中苟延残喘的半个男人和整个女人,比如人鬼情未了的高分低能的书生和门纲目科属种各不相同但都一样美艳的妖精。万一我和阿呆的故事成了千古绝唱,后人在缅怀我们的时候总不能只说阿呆小柯的动人事迹反映了九十年代初期大学校园里两个小和尚之间的真挚爱情吧,那太没内涵太没历史意义了。   可是我们生不逢时,但深刻意义就靠挖掘。   我就从无偿而彻底地泄露我家的内幕开始。这也不是我的专利发明,互相披露家庭内幕是大多数人谈恋爱时的一个重要话题。这个话题不仅使双方亲密,而且使双方的脾气秉性都有了根据和解释,更重要的是日后如果双方有争端,恋爱时刺探来的内幕都是两人战争的良好导火索催化剂机关枪和原子弹,还能将更多的人卷入战斗,扩大战争规模收获更大战果。   我竭尽全力将我妈和我爸推向了离婚的边缘,分文没花就将我姐梳妆打扮成虎妞那样的老姑娘,我则处于爸权主义妈权主义姐权主义三座沉重大山的压迫之下,苦大仇深。 第46贴     我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觉得象,怎么我以前就没意识到我们严重的家庭危机,没意识到我凄苦悲惨的身世?看来对阿呆的爱真的激起了我对家庭和自身的深刻反思。   在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带动下,阿呆也零零散散地给我讲了他的心事。阿呆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呆大姐上大学一年级时死于白血病;呆二姐的婚事呆父呆母不同意,断绝关系,再不许她进家门儿;呆小弟刚刚考上大学,和我一点儿没相似之处。呆大姐的早逝让我难过,我想哭,却发现我给白血病人的眼泪在初中时代就毫无保留地捐给了山口百惠在《血疑》里演的那个幸子;知道还有一个呆小弟我很高兴,这说明阿呆并不是拿我填补兄弟的肥缺,我自己倒是有这么个嫌疑;可我对呆父呆母对呆二姐的处理办法一时还不理解,为何如此绝情?况且呆大姐早逝,理应对呆二姐更疼爱才是。阿呆父母都千里迢迢来看过阿呆,我都见过,象是极和善的人,我怎么也不能想象他们能够做出这样绝情的事来。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越面善越有欺骗性,还不如我老爸老妈那样满脸横肉能够时刻让人提高警惕。不过即使我老爹老妈横成那样,与阿呆父母相比还是自叹弗如,他们真敢玩大的玩狠的呀,不象我爸妈总坚持不了原则。这说明阿呆父母心中就有那种崇高如日月星晨般的道德律,指挥着他们大义灭亲。将来我要是有幸成为这个家庭的一员,我一定和他们并肩战斗捍卫正义道德维护公共秩序。这个想法让我脸热心跳,真是不知羞,离那步还早着呢,不过我真得改改好吃懒做的陈风陋习了,也许我该学学烹调缝纫?   心灵探索就是有用,这不,两个小和尚的恋爱就和崇高的道德律沾了亲。   阿呆的家事虽然不令人愉快,但却使静静微笑的阿呆在我眼里更加深厚宽广。互说家庭秘闻又让我有说不出的快乐,我好象第一次发觉原来身边人的隐私比不相干的名人隐私更能激发我的兴趣。我乘胜追击,再挖掘阿呆的恋爱史。   阿呆说他以前对一位女同学有过朦胧的好感,大概怕我嫉妒,他赶紧说就有过一点儿好感,早淡忘了。其实我根本不介意,我知道我已经牢牢占据了阿呆的心-我的爱情新大陆,那个女同学,就当她是个穿着草裙顶着瓦罐儿与狼共舞的女土著好了,不足为虑。阿呆从没问过我的事,我自然无需坦白从宽。这也是投奔新大陆的一个好处,过去的劣迹可以一笔勾销,一脸无辜样;先前的光荣又能拿来炫耀,满身优越感。 第47贴   在我对阿呆进行心灵探索的时候,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了,阿呆就开始和我商量着要出去玩儿。这我才知道,原来北京城里城外那么多好玩的地方,阿呆都没去过。阿呆说不是因为他呆,是因为他想把好地方都留着,要和最爱的人一起去。我嘴上说这不就是呆么,心里却在打鼓,就和那些为信徒施洗的小传教士一样,不知自己配不配这荣耀和使命。   我希望自己是一片空白,才对得起最纯的色彩;   我愿意过去是千年等待,让最暖的阳光来覆盖。   我体会到了烟花女子要从良的心境。既然阿呆厚道,那我偷偷摸摸地从良好了,于是我也就对春游提起了兴致。   一天下午,大教室里只有我和阿呆两个,坐在最后一排,边写作业边商量着春游的事儿。想到燃起篝火烤上野味儿再和阿呆在滚烫的大炕上肌肤相亲而眠,我不禁和阿呆拥抱着吻了起来。   吱的一声轻响,教室门开了,是大光。大光举起相机,镁光一闪,就给我和阿呆照了相。大光动作极快,根本没有象电影里的英雄那样,举着枪痛陈罪状口若悬河,给敌人反击的机会。这以后每当再看到电影里那些愚蠢的清算场面,我就为那些没有生活体验的编辑导演汗颜。大光拍完照转身就跑,我和阿呆追出楼去,大光已经不见踪影。      外面风和日丽,晴天绿树,乱花浅草,生机盎然。   正是人间的四月天,在春的光艳中一切交舞着变。 第48贴      阿呆说不怕,我们身体已经分开了,就算拍到我们在一起又有什么可怕。可我还是害怕,而且不仅仅是害怕,偷情被抓的羞惭,隐私被窥的愤慨,清白被污的委屈,悔恨震惊愤怒恐惧百感交集。我说阿呆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避避风头。还好,阿呆的呆还是一如既往坚持不懈,没有问我为什么。   我一个人天旋地转头重脚轻翻肠倒胃失魂落魄心神不定地回到宿舍,看到小和尚们没异常反应,才稍稍松了口气。得抓紧和大光谈谈,阻止他传播小照片儿。   晚饭后,大光先找我来了。大概由于我脸上显露出太多的恐惧,大光的脸上也带着一丝恐惧,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对恐惧的恐惧?这叫我更恐惧。他一开口就说要取回那张小纸条儿。我忙不迭甚至还挺得意地取了小条儿给他。看来老爸教导我要注意保留珍贵资料还就是有用,也许凭这个我还能争取一个宽大处理的机会。大光接过小条儿死死盯着我,就象电影里机智勇敢坚贞不屈的地下工作者一样,把小条儿塞到嘴里,嚼了几嚼,喉节儿一动就咽了下去,然后转身走了。   我如梦方醒,后悔不迭,原来这个小条儿对他也是个威胁。我一时糊涂就丢了杀手锏。   总结起来我在小条儿上犯了太多的错误。首先我对小条儿就不够重视。这说明我还没有跟上信息时代的步伐。什么是信息?就是一张张小条儿。现在大家都重视信息,就是说重视小条儿,比如说找熟人办事儿的小条儿,情人约会的小条儿,政府收购农产品时开的小条儿,还有网上聊天儿室的小条儿,尤其是联合国网上聊天儿室里世界各国特派长驻聊天儿员在那里传的小条儿。比如暧昧的J(此处读钩儿)国,要打牛气的A(此处读尖儿)国,钩儿国聊天儿员就给尖儿国聊天儿员发了个小条儿说我国要打你国你看怎么样?尖儿国正是强势,盟国多,敌国也多,聊天儿员接的小条儿就特别多,忙不过来有时小条儿就接不稳。钩儿国聊天儿员等了半天不见尖儿国聊天儿员的回音,认定对方对挨打没意见,就袭击尖儿国的玛瑙港。刚开袭一会儿,就收到尖儿国聊天儿员的小条,说刚才你和我说什么,小条儿掉了。你看小条儿关系到战争与和平,不接稳当行吗?接了小条儿还得正确分析理解,否则用时髦儿的词儿来说那就是误读。误读是一个历史极为悠久的全球化现象,西方误读东方,东方误读西方,美国误读中国,中国误读美国,还有对误读的误读,对误读的反误读,意识形态的误读,地缘政治的误读,商业利益的误读,误读如此之多,我小柯误读一张小条儿算什么,可以原谅。   可误读小条儿做不出正确的回应,就会导致可怕的后果。大光给我们拍照就是可怕的后果,而我又轻易地失去了以小条儿相要胁反攻倒算大光的机会,小照片儿就会带来更可怕的后果。我可真是一错再错,难怪人们说,爱情让人糊涂,恐惧让人驯服,仇恨让人聪明。 第49贴      提心吊胆又过了两天,我终于鼓足勇气再次和大光谈判。   我们的谈判紧张脆弱,如同老女人靠拉皮儿手术再造的处子肌肤,吹弹即破。   我觉得欠大光一个解释,可我怎么解释?给他讲爱情性欲一胞双生类而不同,男男419定律及其推论,还是应该保护绿色植被别乱拔草?我能解释清楚吗?如果每个行动我们都要有合理解释,那除了自以为是的哲学家心理学家精神分析专家,别人就都寸步别行了。再说我给出解释他就能理解能接受?人与人之间有时就是难以沟通,就象白天不能明白夜晚的黑,就象老鼠不能明白蝙蝠的飞。   于是我们很快就将问题由为什么转化为怎么办。大光给我口头约法三章。   1 绝不许和阿呆再有来往;   2 不许和其他任何男人有密切来往;   3 必须在指定地点上自习,以便监督管理,一次发现不在,小照片儿立     马公开。   想到小照片被公开的可怕,我连忙答应。见我积极配合态度老实,大光给我放宽了政策,允许我自己挑选上自习的地方。我就选择了图书馆旧馆。旧馆采光不好桌椅黑黑乎乎,很有监狱的气氛,门前的几棵大树就能冒充一片森林,放风时是个好去处,更重要的是旧馆是借阅社科文艺类书籍的地方,这使我感觉自己不是同志犯而是政治犯。   我冒险去和阿呆简单交代了一下。阿呆有些不解又心疼地看着我,我早已经由明艳的花儿变成了土,很低很低。   我的软禁生活开始了。 第50贴   我渐渐喜欢上了软禁生活。我每天可以读很多书,我的作业全部独立完成越写越快,我越来越有把握在期末考试中取得全年级第一名。虽然是由于我的过错造成这样的局面,但想到自己有机会为过去的荒唐赎罪,为现在的爱情受苦,我的软禁还有保护阿呆的重要作用,我就感觉特别悲壮凄美。还别说,我关在阴森森的旧馆里,真有一点儿白娘子被压雷峰塔的意思,她还不如我呢,连本书也没得看。法海将白蛇压到雷峰塔下,这也是一种成全,否则哪会有动人的传奇故事,世上只不过是多了一对儿人鬼混杂的平庸夫妻罢了。那法海是否出于嫉妒,鲁迅他老人家说那简直是一定的,其实未必,他也可能是出于怨恨和报复。   我当然也想念阿呆。想得受不了,记起了望梅止渴画饼充饥的典故,我就利用在美术班学来的那点儿手艺画阿呆。这我才发现阿呆的温暖笑容我是再熟悉不过,可他的眉眼高低我还观察得不够。我就利用一切可能接近阿呆而又不违反约法三章的机会,仔细观察阿呆,认真记下尺寸比例,不久我就无比熟悉阿呆脸上的一草一木了,我画的阿呆越来越象。在用最细腻的笔触画着他的时候,我就用自己的全部去感受他,一笔一划都是身心的接触渗透和融合,那种意境奇妙无比难以言传。   一天,我画的阿呆引起了旁边一位娇小玲珑的女生的注意。她探头探脑张望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说:"同学,你的画我看看好吗?"两个大男生不能在一个小女生面前忸捏露怯,我就把阿呆递给她看。她眯了眼看了一会儿,然后啧啧称赞:"同学你是建筑系的?你画得可真好,是临摹罗立中的那幅'我的父亲'吧,你还没画白羊肚儿手巾和缺口的破碗,我看着就象!"   惨遭这次表扬之后,我就画得少了,有空就看闲书,与禁书亲缘关系越密切的书我越爱看。 第51贴   大光时常来巡查。时间长了,我们也象一些犯人和看守那样建立起一种特殊的情谊。一次下大雨,大光还给我来送伞,我却谢绝了他的好意,奋不顾身昂首阔步走在雨里,任凭泪水与雨水一起滂沱。这用现在流行的词儿来说就是装酷,但其实就是犯人没改造好觉悟还比较低。   当然我也不是顽固不化,咱是犯人就不能乱沾便宜瞎提要求,那一点点儿可贵的待见咱得留着用在刀刃儿上。和大多数犯人一样,我最想看的就是我的犯罪档案,好弄清楚自己被抓了什么把柄,明白自己犯罪的程度,看看量刑是否适当,寻找上诉减刑的理由,最不济可以琢磨琢磨今后做案应该怎么改进。我小心翼翼地向大光提出看小照片儿的要求。象那些捕捉到明星隐私的狗仔队和买进了名家杰作的收藏家不愿放过获利或显示的机会一样,大光似乎也急着要给我看小照片儿。   那张照片是够恐怖的。我不知道自己竟是那样丑陋,欲望和恐惧一起扭曲着我的小脸儿。还是阿呆厉害,有点儿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气概。我们的身体虽然分开了,但还是离得很近,两个人的手都舞在半空中,好象动物世界片头那两只求欢或搏斗的袋鼠。照片拍得很有水准,我和阿呆的身体和手周围都有运动摄影中那种模糊虚影的效果,极具动感。我只知道大光有些艺术天赋,不知他还擅长摄影,还是最难的运动抢拍。   羞耻和恐惧把我缩成一团。胆战心惊地我问大光,能不能给我一张照片,我好时刻用来提醒吓唬自己以便牢记教训,不越雷池一步,更好地遵守执行约法三章。大光欣然同意。   我也利用一些机会对大光做策反工作。我说,大光你就象是从旧阵营里杀出来的英雄,反戈一击正中死穴,真是厉害。可大光你要是曝光我和阿呆,那又象是贼喊捉贼,别人也会怀疑你的性倾向,咱俩的事就得暴露,那更可耻丢人;你是该对我怀恨在心并狠狠收拾我,但你应该找别的借口,比如说我总讲老张头儿的怪话,我现在不抄作业但以前总抄,这些效果更好,你还没有暴露自己的危险。   可大光不为所动。他坚定不移地说他是被始乱终弃的受害者,要用最有效的手段进行反击。想想也是,他要是个女生,小柯我能这样随便甩人家吗?这样越想我越受良心谴责。随着我认识的提高,大光又告诉我,相比之下他更恨阿呆,说阿呆乘虚而入抢走了他最心爱的人。这就有点儿赞美我的意思了,我差点儿禁不住想看两个男人为我争风吃醋拔刀相向。我说是我主动向阿呆投怀送抱的,大光说你还护着他,遂气更甚。   一天大光来找我告状,说阿呆拎着哑铃去恐吓他了。这就有点象犯人家属威胁司法人员,不太合适。我说我去劝,大光说不许你们说话;我说那你就和他打么,大光说他那么高那么有劲儿我可不敢惹。我听了心里得意,美哉阿呆!壮哉阿呆!可最后,大光还是表示了他要和我们粉身碎骨身败名裂同归于尽的坚强决心。大光总是不能豁达洒脱,这真叫我绝望。   窗外碧树繁花,风唱鸟啼。我渴望自由,我更想念阿呆,他不歧视不抛弃我,还偷偷往我床头送好吃的,真是犯人家属的榜样。 第52贴   软禁生活还是有收获,我读了不少书。虽然没达到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效果,但却有一点儿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的劲儿了,我写起东西越来越流畅,作业总是得全班最高分儿。不知我在哪里上自习,那些小和尚就利用中午和晚上休息时间来抄我的作业。   一天晚上,班刊总编小文借了我的实验报告去抄,送还时竟然赞叹不已地说,小柯你的文笔竟然这样好,一份儿破实验报告你都写得行云流水文采飞扬妙语联珠,描写准确想象丰富,真是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的完美结合!我们的班刊《禅》就要参加全校班刊大奖赛,小柯你一定要帮忙!   小文盛情相邀,我也有一个犯人被破格赏识的感激,就赶紧向大光交了书面申请,只过了三天大光就给了口头批示:办班刊可以,别的你就别想。   我就和小文等人一起办班刊。我劝小文改变陈旧的形式,内容上多贴近小和尚们的日常生活,我们还一起认真学习了《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经过努力,我们的参赛班刊终于出炉了。这份班刊图文并茂,反映了和尚班众多人物多彩多姿的性格和生活。我至今还保留着这份报刊的复印本。这本《禅》的第2页至第8页的内容摘抄如下。           -- 第2页 -- 这间小庙我当家 (图1班主任老张正在语重心长循循善诱,十几个小和尚 又装爹来又装妈  围坐在周围,表情千奇百怪。)  咱也不知忙个啥 (图2两位辅导员的合影,英俊辅导员已毕业,非英俊辅 屁颠屁颠哼和哈  导员接着读博并继续哼哈。)            -- 第3页 --          又红又专两手抓 (图3小党在读小平文选,脸上浮现出会心的微笑。) 老邓文选育新葩 悠然采菊东篱下 (图4小假在做实验,一脸卧薪尝胆的神情。) 休道英雄戟沉沙              -- 第4页 --     能弹会唱真潇洒 (图5大光怀抱吉它神情忧郁,不知是不是又在唱童安格 走廊水房展才华  的那首"让生命等候"。)  猫腰躲进象牙塔 (图6孤标傲世的艺术爱好者小文手托香腮在沉思,香腮 难逃秋冬与春夏  上爬满青春痘儿。)            -- 第5页 --    霸占真理靠吵架 (图13老掐拿着指甲刀正在修整磨砺兵器。) 见到异端我就掐 台阶会找少尴尬 (图14阿黄和小杠端着饭盆都是一脸坏笑,不知是阿黄 荤素都吃多味佳  又贩了黄,还是小杠又抬了杠。)              -- 第6页 --   家花总不如野花 (图9小数手拿GRE备考资料,他目光炯炯和美钞一个色 俺也要把洋队插  儿。) 货真我就开高价 (图10田中君穿着风月堂的行头,摆着影视歌舞剧多栖 是驴咱从不装马  超级名模的派头。)            -- 第7页 --   自古和尚多奇侠 (图11大光给我和阿呆拍的那张照片,别说我们的架式 念完经书练擒拿  还真象在练武功。)  小猪才拱又拖拉 (图12画面上只有四双劳动人民的手,正在修筑长城, 大胆咱就搓搓麻  老张看了说要做指纹鉴定。)            -- 第8页 -- 情网恢恢漫天撒 (图7老坠目光迷离身姿婆娑地倚着校河的栏杆,不知又 让我如何逮捕她  掉进了哪张网。) 没追到手不做罢 (图8阿毛和小芳合影,一头蹲坐的大石狮子横亘在这对 不甜也要强扭瓜  可怜的人儿之间。)          我们的班刊一举获得了全校班刊评比金奖,小和尚们又都露了把脸,自然非常高兴,当然除了大光。   雷峰塔倒掉了,我们也放假了。 第53贴      大学最后一年开始了。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我们要比别的学校多读一年,是因为比人家笨吗?要是说多一年多学东西,那我可不敢苟同,可别以为我是谦虚。反正后来和别的学校的毕业生聊天儿,总感觉自己好象留了一级又象是虚报了年龄。   第一个学期的前半段儿,小和尚们都是在颠沛流离中度过的。我们分成好几个小组,奔赴全国各地做社会实践和毕业实习,其实就是为教研组的老师们做项目。阿呆,我,大光,被分在不同的组,虽然这使我对阿呆相思成灾,可也少了对付大光的麻烦。社会实践最有收获的是老坠,他和一位在乡镇企业接电话的小王姑娘好上了。据说,这样的恋爱模式是我们系和尚班的光荣传统。老追既恋了自己的爱,又传了全系的统,满面春风,令人侧目。   实习结束回到学校,我才更深切的意识到,雷峰塔虽倒了,可法海还没有逃进螃蟹的肚子里,大光依然是跟踪埋伏在我们周围的一颗不定时炸弹。我和阿呆只好发之于情止之于礼,避免将他引爆。   大光时不时给我打电话向我通报他是否要爆炸。不知现在打电话的条件改善没有,我们那时是在楼道里听传呼,一边忙不迭地喊"来了来了"一边奔向一楼的传达室。我们住五楼,所以电话多的话就可以代替课外锻炼。   大光也找我面谈,每次我都没弄错面谈的时间地点,而且不迟到不早退。后来大光越来越神通广大,已经把我调查得清清楚楚。常听人说最了解你的是你的敌人,看来此话不虚。大光知道我以前为什么和小党上课拉着手,知道小假为什么那么快交了女朋友,知道老坠为什么和无数女孩玩感情游戏最后找了个农村妞儿。最令我震惊的是,小数早在四年前就向班主任辅导员告发了我对他进行性搔扰,难怪他们总提醒我要注意和同学交往!   费了多少心思,耐了多少寂寞,担了多少风险,做成的却原来还是一件皇帝的新装!     既然真相早大白于天下,还怕什么呢,我和大光就好得有点儿明目张胆肆无忌惮。   临近放假的一天,大光又找我,说我和阿呆不怕他是欺人太甚,如果我们再逼他,他就给我家里写信。看来这家伙真如阿呆所说成了病人。我也不示弱地说,到底谁欺谁谁怕谁谁逼谁,你要还嫌不解气,你就写好了,反正我爸我妈都是文盲。 第54贴     大学时代最后的一个寒假开始了。   一天晚上,我老爸带着一丝笑意地问我:"你在学校和同学有没有胡闹开玩笑啊?"我心头猛地一抽,这家伙真他妈的写信了?!     我妈也叼着烟幽灵般地飘进来了。看来他们已经互通了情报。我从小习惯于家里争争吵吵,他们这样罕见的默契我真不习惯,摸不清底细我更加害怕。   颤颤微微地从老爸手上接过信,我聚了半天焦才终于看清纸上的字迹。      小柯的父母你们好     不知是不是受家庭的影响,你们的儿子小柯是同性   恋。他在学校和男生乱搞,同学劝阻,老师批评都无济   于事。他为了他爱的男人宁愿放弃名誉奖学金入党和推   荐直博的机会。他们整天偷鸡摸狗禽兽不如,败坏了班   风校风。你们一定要负起家长的责任,配合学校对小柯   这匹害人之马进行治理整顿。   为了防止万一我爸我妈不识字,大光发挥他的美术特长,精心绘制了几幅小图,通俗易懂地表达了惩治同性恋这一旗帜鲜明的主题。   我看得气急血涌。我怎么对得父母,这就是我对他们二十多年养育之恩的报答?这就是我大学四年多的收获?这些年我到底干了些什么,学了些什么?想到学了些什么,从小到大被灌输得遍数最多的词句一下子还真都蹦了出来!什么临危不惧视死如归,什么镇静从容灵活敏捷,什么因地制宜见机行事,我眼前也浮现出董存瑞黄继光邱少云杨子荣阿庆嫂的光辉形象!我突然获得了无穷的勇气和力量!我要向英雄们学习,与老爸老妈巧周旋,我要向革命京剧样板戏中的名角们一样,英姿飒爽地亮个相,机智勇敢地打个大胜仗! 第55贴      借着昏暗的灯光,我迅速审视了一下我的对手-老爸和老妈,估摸了一下我的处境,制定了我的战术。     老爸:男,五十多岁,大学毕业,机关里的小职员,至今官场不得志,      较守旧,市俗。   我妈:女,比五十多岁小两岁,大学毕业,机关里更小的小职员,至今      情场不如意,较激进,浪漫。   两人关系特点:你右我就左,你左我就右,只要你活着,我就和你斗。      我的战术:利用两人关系特点,团结一个,打击另一个。   可行性分析:老爸老妈观点一致是极小概率事件,几乎等于不可能,所         以战术可行性无限趋近于100%。   战果预测:全家4人(不计我姐夫,他是我姐的包身工,我爸妈的钟点        工,在我家的内部事务上,他被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我的        战术成功,至少我可以获得50%的支持率;战果的扩大完全取        于我姐的立场,她要是支持我,那我的支持率就是75%;但我        姐这个两欺(栖)动物多半会一半是陆地一半是海水,因此        我最可能获得62.5%的支持率,这样的支持率在任何民主社会        里都应该选举成功立法通过。   盘算至此,我已经稳操胜券毫不紧张,下面的任务就是挑拨离间,看看到底谁支持谁反对谁革命谁反动谁开明谁落后,当然我也要尽量争取更高的支持率。  第56贴   我拼命掩饰住内心的喜悦,说:"爸,妈,你们知道我肯定不象这封信里写得那么糟,可我喜欢男生却是真的。"   屋里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   他们一不出声,我就有点儿紧张。还好,我妈终于反过劲儿来了,捶着腿就哭将起来:"这是做了什么孽呀!放着如花似玉温柔贤惠的你不要,偏去找五大三粗刁蛮泼辣!这是做了什么孽呀!"   我耐着性子让老妈将她的咏叹调反复唱过几遍,柔声说道:"妈您换换词儿,别让我爸误会了。要是受不了这刺激,那您就象刘大妈那样先昏过去一会儿?"那时电视剧《渴望》放得正火,那里面的刘大妈遇着个事儿就昏过去,再醒来时,那些烦心事儿屁影皆无,因此她成为我妈的偶像。   我妈没好意思昏过去,我爸吭了声:"又吵又闹不理智,就不能给孩子一个安静的成长环境,难怪人家说孩子同性恋是受家庭影响。"   我赶紧说:"爸,妈,你们可千万别自责,我同性恋怎么会是受家庭影响?爸您热爱几乎所有女性,当然您最爱我妈;妈您说天下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当然我爸是例外,在这样的家庭熏陶下,我应该不是同性恋才合理呀!"   我妈也平静了一些,来了探讨的兴趣:"那会不会是我们没把你生好?我本来就不愿和你爸生小孩,都是您奶奶猛劝劝的,你可别怪我!"   我说:"不怪不怪。虽然有人说同性恋是先天的,可那也不能怪你们哪。那些什么染色体呀基因呀,科学家都还没弄清楚,你们又把精力都放在业务和家务上,没有任何业余爱好。再说你们生我时,黑灯瞎火心醉神迷的,哪能摆弄明白什么基因染色体?"   我爸顺着就说:"都怪你妈她总不让开灯。"   我妈气得真要昏过去了:"你个老不死的不要脸!你以为人人都象你!只贪色不重情!但凡你有一点儿感情我们家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我谦虚地问:"那请问老妈,情为何物?"   老妈的浪漫劲儿一下子就上来了:"情为何物?它让人生死相许!两个人真心相爱,那境界那滋味,刻骨铭心,魂牵梦绕!你爸他哪里懂!世上人欲横流真情却少,都太世俗啦!真正的爱情它超越金钱门第,超越种族国界,超越空间时间,一句话,真正的爱情它超越一切!那是两人心灵在融合,那是两颗心脏在碰撞!"   我抓住机会连忙问:"妈,按您这么一说真正的爱情是不是也该超越年龄性别?两颗男心或两颗女心是不是也能碰撞?"      我妈已经激动不已了,说:"儿呀,我现在全明白了,什么男女呀性别呀那全是皮肉色相!只有真情才最重要!儿,你从小就是有情有义的好孩子,妈才不管什么同性恋异性恋,只要你追求真正的爱情,妈就支持你!"      我的泪水早已流了满脸。   可我妈一支持,我爸就反对。我爸说:"感情用事,不切实际。我看还是想想解决问题的办法,明天让你姐翻翻她的医学书,看看有没有治疗的办法。"   我止住泪,说:"倒是有不少方法,不过似乎都不见效。最常用的办法好象是给我看美男子的小画片儿,等我一动邪念,就用高压大电棍猛打我。"   我妈一听火冒三丈,噌地就站起来:"你个老东西,亏你想出这恶毒手段!你动我儿一根儿毛儿试试!我看该用大电棍打你个老家伙!"   我赶紧劝阻老妈的张牙舞爪:"妈,您消消气儿,那招儿也不是我爸想出来的,您要把他打坏了,回头心疼侍候他的还是您。"   不知是被我妈吓住了,还是觉得电击我这么懂事儿的孩子太残忍,我爸口气软了下来,说:"那将来要不要孩子?"   我妈又生气了:"传宗接代!你就是丢不了你那封建小农意识!不愿生就不生!谁生孩子不是为自己,还装做是为了人类繁衍而生生不息!再说了,现在科技这么发达,生孩子马上就要工业化,再不用推推搡搡一身臭汗,还毁了我美好的体形。"   我听我爸在嗓子眼里嘟囔:"就没见你有过美好的体形。"   我妈怒斥道:"你说什么!"   我爸慌忙改口说:"那不结婚,不怕人家说闲话?"   我妈冷笑道:"结婚,那一张破纸害了我一辈子!闲话,老柯你也怕人说闲话?为你这个老东西别人戳我多少脊梁骨!为了我儿子老娘我更情愿!我儿他那是真正的爱,我还觉得光荣!"   顿了顿,我妈又说:"这闲话也得看是谁在说。我看写这信的他就不是好人!肯定是嫉妒我儿模样俊成绩好招人爱!"   我爸对这点儿倒赞同:"我看他也没安好心。"   大概是我妈的狂轰乱炸使我爸招架不住了,他就要收兵:"行了,今天的家庭会议就先开到这儿,省省力气,明天还得吵呢。"   你不佩服我妈的精力就是不行,她斗志正旺不依不饶:"你看你把孩子弄得那个委屈,你倒要挺尸睡大觉了!不行,你非得明确表个态不可!"   我爸说:"你看你又闹偏激走极端。我还没想通,不过就这封信来说,我看要听主席的话,敌人赞成的我们就反对,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赞成。别误解我的意思,我可不是完全赞成,但也不能象你似的总做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   我妈就揪住我爸,质问他她什么时候做过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   看他们早进入了角色,纳入了正常吵架的轨道,我长出了一口气,回到自己屋里。   那一晚,我含着泪带着笑,好象整夜没睡,又好象睡得无比香甜。 第57贴      我一直坚持认为老爸老妈无休止的争吵不是在浪费生命更不是窝里斗,一定具有什么重大意义和价值。现在才明白为了接受我的亮相,他们一直在大张旗鼓地做准备。   我妈把金陵十二钗正副册上的小姐们忘了个一干二净,总是缠着让我讲阿呆。我后来只好把阿呆给我的信给她看。老妈象天山童姥拿到了武功秘笈,连忙躲到自己的房间去看。还信的时候,老妈微笑的脸上还挂着泪痕,说:"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写得又这么好,通篇全是大白话,却又含着多少深情厚意,不象你爸那酸臭样乱拽词儿,你可得好好待人家呀。"说着说着,老妈就哭天抹泪地给我讲她动人的初恋故事。   老爸的态度还那样。我已经感恩不尽了。我妈说:"孩儿,你别理他,那个不通情理的老顽固,等我慢慢收拾他。" 第58贴      转眼间,大学时代的最后一学期就到了。我早早回到学校,阿呆却还没回来。我一边整理东西,一边期待着。   第二天上午,看到大光从空荡荡的楼道那端走过来,我突然象猫扑向老鼠一样扑向大光。我说的猫扑老鼠是指传统意义上的那种扑,因为不知是不是受动画片儿的影响,我觉得现在猫和老鼠原来那种不共戴天的死敌关系已经大大改善了,老鼠怕猫那是谣传偏见,猫抓老鼠那是运动休闲。好象这世界上所有的矛盾都在缓和,要是看到狼和小羊一起散步吃草我绝不奇怪,可要是狼来找我我还得跑。   我当时就不顾缓和矛盾的历史潮流,扑向大光。大光转身抱头鼠窜,我丧心病狂地追赶。他跑我追不知穿过几扇门,不知跑过几段楼道,我终于追上了他。我撕着咬着踢着打着把他逼到护栏上,就把他往楼下推,大光死死抓着护栏,我们都歇斯底里地不知在叫喊着什么。附近几个同学跑过来,说同学别打架呀就合力把我拽开了,大光跑掉了。   我慢慢平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干什么。向下望去,一层到五层的楼梯盘盘旋旋,我头晕想吐。   几天后,我还在后怕。我不禁又来到那段护栏边,一遍遍回想演练当时的情景,拼命想说服自己无论怎样都无法将大光推下楼去。那几位拉架的同学好象再也没见到,其实我当时哪还看得清楚他们的模样。印象中他们穿得乱七八糟,趿拉着拖鞋叼着烟,都是懒懒的神情,拉架也是不紧不慢爱理不理的样儿,好象看惯了爱恨生死。我现在还在想他们到底是几年级,那楼里全是本科生,怎么会有比五年级还高的年级?   知道自己体内潜伏着不受我控制的巨大力量,这让我对自己充满了恐惧。 第59贴      过了两个星期,我爸来信了。他在信中写到:   经过和你妈进行激烈的思想交锋(你放心,这次没有肢体冲突)和自己学习思考,我的认识上了一层台阶,有了一个飞跃。小平同志说不管黑猫还是白猫,抓住耗子就是好猫,我在考虑是不是同样可以说不管男人还是女人,拥有真爱就是爱人。看来我以前对小平同志的猫论领悟得还不深,没能灵活运用它来指导日常生活。我正在准备给《人民日报》写信,看是否有在全国范围内再次展开猫论学习的必要。   这次不得已向你妈低了头(主要是为了你),我还要继续和她斗争下去。我们暗中较劲儿展开健康长寿竞赛,我要和她斗争到新世纪,绝不甘心提前退出历史舞台。   你姐也支持你。她要我一定转告你两件事。1从那封信来分析,那位写信的同学精神型不太好,不知是由于先天遗传还是受了外界刺激,你一定要注意保护自己,有了事情要及时向老师和组织反映(这是我的建议,切记切记!)2她要你一定带阿呆(是叫这个奇怪的名字吧?)来家里玩儿,大家认识了解一下,你妈和我都很欢迎。什么时候和阿呆的父母见面,再来信商量吧(视你们感情发展而定),免得你妈又说我办点啥儿事儿都猴急不着调儿。     读着老爸的信,我心里这个郁闷:亲人们啊,为什么你们总是让我感动,一次又一次真叫人受不了。 第60贴   我也学会了大光的招术,打电话约他面谈,并答应绝对保障他的人身安全。晚上,我们来到大操场的看台上。   我说,大光你想过没有,我也可以给你家写这样一封信,可万一全家老小真闹出个好歹来,谁能负起这个责?    大光说他是一时冲动犯混寄了那封信,信刚塞进邮筒,他就后悔了,等来了邮递员,可人家说信扔进邮筒就属于收信人的了,千辛万苦顶风冒雪明查暗访也要送到收信人手里。   我说,大光那天我要杀你就更不对了,还显得非常愚蠢鲁莽没修养没智谋。本是同性恋,相煎何太急!我们旧恨新仇就算两清了吧。   大光说,我现在也越来越害怕,这样下去不知会闹出什么事儿。   看来大光也在畏惧自己体内那股难以驾驭的力量。爱也好恨也好,强烈的感情就象是病,来时如山倒,去时如抽丝,象疾风暴雨让人无处躲避,象沼泽淤泥让人无法自拔。   我说,再有几个月就毕业了,我们平平安安度过吧。咱们三个小和尚,只是苍海一粟,爱呀恨的,对呀错的,我们认着真较著劲儿,最后又能怎样?还不都是一场空。好聚好散吧。    星空下的大看台,好象一个大舞台。我看到时光在流逝,情感在变幻,一出出故事在上演,热烈归于平淡,谢幕时独立天际,没有掌声。   仰望夜空,星汉灿烂,我学屈原做天问状。 第61贴      我和阿呆都被推荐读硕士。阿呆选择了他父母老家,一座风景美丽的南方名城的一所学校。他父母已经退休,夏天就回老家定居。我则在本校接着读。我从来没想过要去南方,北京似乎是我能接受的最南的地方了,而且我老爸一心希望我将来留在北京工作,好象那样我就算入朝封了官。   阿呆和我好象就没谈过将来的事,不知是因为他觉得什么都不能把我们分开,还是因为他早明白我们的感情根本没未来。   我是早不存幻想的了。尽管曾经情不自禁地和阿呆热烈地谈婚论嫁,但那只能是一时的痴人说梦。纵然阿呆能够继续我行我素,但说服阿呆的父母太难了:阿呆下辈子也练不出小柯的口才,派我去呢,我得先去老呆家卧底,这一卧就又要敌营十八年,小柯的青春都耗尽了;阿呆说他父母很和睦恩爱,我对付紧密团结一致对外的敌人还没经验没把握;最重要的是,阿呆的父母有为了革命原则而大义灭亲的前科,这足以让我却步。怎忍心让他们再与一个儿子断绝关系?阿呆已经给了我最真挚的爱,我夫复何求?!   后来我发现一些关于幸福永恒现在将来的词句开始闪现在我和阿呆的对话里,阿呆也开始说我象他弟弟了。我们在为别离做舆论准备,就象大制作之前的花边新闻和大运动之前的社论文章。   那时有句话好象刚开始流行,只要曾经拥有,不求天长地久。我总怀疑它和我的男男419定律有点猫腻儿,它又那样合辙押韵琅琅上口,显得非常的油滑下流,我不喜欢。      我声嘶力竭地宣扬过程论。一段生命,一份情感,都是一个过程,不必眺望未来,只要珍惜现在,全身心投入体会儿它的分分秒秒,不能只抻脖儿遥望未来和目的,而忽略了现在的感受。   阿呆说他也在建一套理论体系。一天他神秘兮兮地说:"告诉你一句话,是一位哲人说的。人生的本质是痛苦,原因有两个,一个是你得不到想要的,另一个是你得到了想要的。"   我问阿呆愿意承受哪种痛苦?阿呆笑眯眯地说,我没事儿,这句话是为你准备的。   我知道我将概念清楚明白无误一丝不苟地承受着第一种痛苦。想到以后再不能和阿呆在一起,想到再不能对阿呆好,想到阿呆的好将全是别人的了,想到别人将代替我和阿呆欢爱一生,我心里就象放了一台快速旋转锋利无比的绞肉机。发觉自己的精神面貌和大光越来越接近,我也开始担心自己的精神型是否正常。   大光和我的关系有了明显改善,毕业设计遇到问题还来和我讨论。可他还是仇视阿呆,说阿呆凭什么那么强硬。   那时觉得有大光这个亦敌亦友的人在我和阿呆周围也挺好的。幸福如同一张美丽的画,画在轻薄的纸上,一阵轻风就会将它卷走,适当的痛苦和烦恼就如同沉甸甸的镇纸,将幸福的画卷放稳展平。 第62贴     曾经看似遥遥无期的毕业,终于就在眼前。宴席还是能散的好,免得坏了胃口。小和尚们将各奔东西:小党要去一家巨牛无比的进出口公司,小数要去美国的一所名校读书,小假也留校读研并已经开始给低年级的小和尚班做辅导员,老坠为了给小王姑娘弄个城市户口要去一家大型国企,大光分到他家乡省城的一个好象专业不太对口的单位,他说他也想出国了,去那个单位将来好跑一些。   阿呆定了全班最晚的车票,直接去那个南方城市,因为他父母已经在那里了。我没定车票,未来的导师抓壮丁,要我先干点儿活再回家,我欣然同意,因为我觉得提前投入到热火朝天的研究工作中去,将有利于减轻那就要如期而至无法逃避的离别的痛苦。   吃过散伙儿饭,小和尚们就开始走人了。   大光要走的前一晚,我感觉到有点紧张。我叫阿呆别来我们寝室,可阿呆除了我小柯他怕过谁?我最不放心的就是阿呆的这个劲儿,以后又有谁能象我小柯这样机智灵活地做他的护呆使者呢?   果然,大光在我们寝室门口转来转去。我叫阿呆走,他却要把我在美术班上画的那些个破画拍成照片,我只好叮嘱他万一有什么事儿一定要冷静。   后来大光到底忍不住,朝阿呆砸了个啤酒瓶子,阿呆躲开了,听我的话他没吭一声。   尽管我和阿呆都没动,大光还是飞也似的跑掉了,如同撞见鬼影。我知道他不是害怕我们,他是害怕他自己。但愿他了却了一桩宿愿。 第63贴      阿呆走的这一天终于来了。   那天早晨,我一睁开眼,就见阿呆坐在我床边,笑眯眯地看着我。早晨的阳光沿着一个刁钻的小角度射进寝室,把小房间弄得和读者文摘精华本一样温 馨。   阿呆和我都穿着白色紧身背心儿,相拥而吻就象两只交颈的大白鹅。我不断默念着咒语希望时间停住,全然不顾此时别人是否正处在悲惨或难堪的状态。   咒语不灵,我一把撕开了阿呆的小背心儿,在阿呆胸前狂吻,直到我再没一丝气力。   歇了一会儿,我问阿呆:"呆子,知道我刚才干什么了吗?"   阿呆娇羞地说:"我昏过去了,不知道。"   我说:"我在你心上刻了字。"   阿呆吓了一大跳,忙问:"刻了什么?"   我又扑到阿呆胸前去狂吻,过了好一阵儿,我才象那些刚看完名胜景点的观光客一样,心满意足兴高采烈地告诉他:"我刻的是小柯到此一游。"   在火车站,阿呆让我注意他是穿着我最喜欢的那一身衣服。他说不一定哪一天他会溜回北京,他一定要穿着这身衣服,否则小柯那家伙就会不理人。   火车就要开动,阿呆向车门走去。突然他又跑了回来,搂住我凶猛地吻起来。狂风暴雨如同那次初吻,我的大脑又几乎处于完全缺氧状态。   阿呆狠狠地亲了最后一下,说:"我的自行车实在嫌难看你就扔,可内带很新,你扒下来用吧。"   我脑袋里又是只剩下几个顽强的脑细胞了,依靠着残存的一点点氧气,既要闪躲周围好奇而冷漠的目光,又要思考该跟阿呆说点儿什么,它们苦苦挣扎终于凑成了一句话:"呆子,别再往墙上挂大麻袋包儿了。"   列车开动了,阿呆从车窗探出头来,笑眯眯地向我挥手,我想象电影里那些经典的告别场面一样泪眼模糊,却没挤出一滴泪;我又想做一个苍凉的手势,却不知道那该是个怎样的动作。   回到宿舍,僧去庙空。那种空旷让人伤感,为了消除不良情绪,我得找点儿事儿干。我就去扒阿呆的自行车内带。   看到阿呆的自行车,和阿呆在一起的一幕幕都闪到眼前来,这使我觉得自己特别做作矫情。我狠了狠心,把自行车放倒,它躺在那里象瘦骨嶙峋的一匹马。     没扒过内带,费了半天劲儿才扒出一截来。阿呆从不骗我,那内带果然是鲜红崭新。我占了点儿便宜就兴奋,接着用改锥去又别又撬,谁知一个不小心就在内带上扎了一个大口子。破了一个口儿的内带,依然崭新鲜红,看着它,我突然悲从中来,竟痛哭了起来。 第64贴      和尚班里发生的故事就如上所述。   现在来说说和尚班以后的事,算是一点儿跟踪报导。   我和阿呆保持了近两年的联系。他还是那么呆,寄一张明信片,写着让我们来分享这杯美味可口的橙汁儿吧;来一封信,说我一天都在想你,稀里糊涂去教室却发现书包忘了拿。   我们再也没见过面。余音绕梁,终成绝响。   记得阿呆最后一次给我打电话,好象要说什么却终于没说,两人都沉默着,忘了是谁先挂断了电话。   阿呆有了女朋友的事儿是从阿毛那里听说的。阿毛为了追小芳毕业后也去了那座南方名城。那一次是阿毛出差来北京回学校看我。他还没有和小芳强扭成瓜,也开始留意别的女孩,更大的进步是阿毛也开始讲一些别人的恋爱故事了。阿毛说:"别看阿呆挺呆的,都有女朋友了。"我立即象毛主席那样充满了人情味儿地问:"漂亮吗?"阿毛说:"挺漂亮的。人家还是主动追的阿呆呢。女孩性格开朗,跟我聊的比跟阿呆都多。她说阿呆是有点儿呆,可我就是喜欢他,阿呆这家伙特得意。"我听着笑着,脑袋里在想呆子是否给她看过我在他心上刻的字,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大光据说去了欧洲的一个国家,是和他老婆一块走的。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结的婚。听说那个国家生活安逸风光秀丽,气候温和还依傍着海洋。   老坠一毕业就和小王姑娘结了婚。后来他们单位不景气,老坠就来北京打工。老坠走路还是摇晃,已经有点儿驼背了,倒使他上下身的比例改善了不少。老坠毫不见外地直夸小王贤惠。小王不但贤惠,还精打细算事半功倍地生了双胞胎女儿。老坠说起女儿们来更是喜不自禁,把全家福拿出来给我看。照片上和和美美其乐融融的一家让我想起以前一篇小说里的打油诗,改了几个字说给老坠听:   昔日老坠闹女荒   如今女人满身旁   乖巧可爱两娇女   端正贤惠女霸王     老坠听了笑死了,说小柯你还是那么逗乐儿,可真好,忙叫我把诗写在照片背面。 第65贴   我一直在北京,硕士毕业后先在一家研究单位工作,三年前跳槽来到这家假洋鬼子开的外企,还是做所谓的研究开发。刚到这家公司不久,就听阿毛说阿呆结婚了。那段时间我一边干工作一边想阿呆。我读着文献中那些与或非与非或非异或乱七八糟复杂无比的逻辑推理,脑袋里却全是阿呆和我说过的话,这些逻辑运算和阿呆语录交织作用在一起,突然使我豁然开了窍。阿呆说"人生的本质是痛苦,原因有两个,一个是你得不到想要的,另一个是你得到了想要的",就在那一瞬间,我终于找到了解脱痛苦的办法:   人生的本质是快乐,方法有两个:当你想要却得不到,那么想一想你得到后的痛苦,你就会快乐;当你得到了想要的,那么想一想你得不到时的痛苦,你就会快乐。   我发现了使全人类摆脱痛苦获得快乐的方法!我兴奋不已,我想告诉阿呆让他知道快乐的秘密然后我们再一起去争取诺贝尔奖,却发现我已经早和他失去了联系。我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一心要找一个人来分享这个快乐的秘诀。我们公司的头儿老韦和那些同事都没意思,他们只配痛苦不配幸福,我不愿告诉他们。中午出去吃饭时,正好遇到校友小希。   小希人不错儿,我又急着要闪烁智慧的光芒,就请小希一起吃饭。服务员还没拿来菜单,我就把我的发现告诉了小希。小希听了哈哈大笑说,我当是什么伟大发现呢,这个道理我初一时就想通了。我要申报诺贝尔奖的成果顷刻间退化成初中生的水平,这使我没了胃口,饭很快就吃完了。临别时,小希突然对我说:"小柯,我们生活在一起肯定会非常幸福。"   聪明的人很容易接受更聪明的人勾引,自作聪明的人更容易接受更自作聪明的人的勾引。现在我就和小希生活在一起。小希对我只有一项要求,人前背后饭前便后睡前醒后都要乐呵呵地说一遍或数遍:"小希和小柯很幸福。" 第66贴   这就是当年几个小和尚目前的状态,也算是故事的结局吧,估计这个平淡的结局以后也不会改写。我们的故事之所以平淡,我看根本原因在于没有死人。我们这几个小和尚身体都不错,又牢记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的号召,养成了坚持锻炼身体的好习惯,并且时刻注意交通安全,所以至今没一人过世。这使我只能将就着用这个不煽情的故事写随想。我知道弄死个把人就能把情煽起来,可那次杀大光未遂之后,我至今对杀人的念头退避三舍,即使是纸上谈兵我也害怕。爱也爱了,恨也恨了,杀人就免了吧。我就佩服金大侠能手起笔落,杀人不辍,几十年乐此不疲。最近得知金庸金大侠对夏梦夏美人长期精神恋爱,就猜想他老人家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养成了屠杀肉体的爱好?不杀别人吧,我就考虑自杀,可我要自杀了我又没法接着写了。老实人写文章的苦闷。   我完全是为了写作才考虑自杀的。其实我喜欢现在这样平淡的生活,并时常为拥有这份平淡而心存感激。年轻时就是不甘心平淡,高举青春的火把赤着脚飞奔,要将生命燃烧。烈火熄灭还是归于平淡,只是多了灰烬,灼痕还有温暖的记忆。   现在想一想这几个小和尚中,可能只有我是同性恋。他们几个大概是那种所谓境遇型的同性恋吧,幸或不幸地在和尚班遇到了我这个家伙。对这个问题我不多说了,感兴趣的话您还是去读一读王金溪女士等专家的著作。不管我们是什么类型的,重要的是我们在最难忘最宝贵的青春岁月相遇交织在一起,爱也真恨也真,爱也好恨也罢,总是自己人生的一段经历。我不知阿呆和大光回想起那段往事会有什么感想又是怎样的心情,可能他们都淡忘了。也许偶然一天在随便一个地方,他们接到了王金溪女士或其他哪位同性恋研究专家发出的调查表格。在填您过去是否有过同性恋经历这一项时,他们可能会想起和尚班想起小柯,然后在是与不是之间不知选择了哪一个。他们填完了调查表,也许不经意之间也会和小柯我一样哼起那首老歌: 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阳 忧郁的青春年少的我曾经无知的这么想 风车在四季轮回的歌里它天天地流转 风花雪月的诗句里我在年年的成长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一个人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等待的青春 发黄的相片古老的信以及褪色的圣诞卡 年轻时为你写的歌恐怕你早已忘了吧 过去的誓言就象那课本里缤纷的书签 刻划着多少美丽的诗可是终究是一阵烟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两个人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流泪的青春 遥远的路程昨日的梦以及远去的笑声 再次的见面我们又历经了多少的路程 不再是旧日熟悉的我有着旧日狂热的梦 也不是旧日熟悉的你有着依然的笑容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我们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回忆的青春 第67贴   我和小希在一起确实非常幸福,幸福得我们总想冒充幸福专家。不过最近我有了两点儿小烦恼。   第一个烦恼是我又开始梦见阿呆了。我梦见我和阿呆又去爬山。我们沿不同的路上山,看谁爬得快。我手脚并用全力以赴地往上爬,到了山顶看见阿呆早在那里笑眯眯地等着我。我们紧紧拥吻在一起,感觉无限幸福温暖。梦醒了,我发现自己嘘唏哽咽,还挺难制止。扭头看看睡得和木头一样的小希,我觉得自己象藏了奸情一样惭愧,于是无比轻柔地抱着小希,不知该不该讲这个梦。   第二个烦恼是我不知怎么结束这篇随想。我的故事大概就是这样了,可我想写的不仅是故事,而是随想。故事交代完了,随想却总不断。我估计着如果老韦和小希对我大脑的占用率只要还达不到百分之百,我就会这么随想下去直到死翘翘。我总在担心我是否已经说了我目前最想说的话,今后想起这些往事我还会有什么想法,我最该说的那些话它们是否已经到来,真是无边无际没完没了。其实就是故事的那一部分,我也已经做了尽可能的简化。最平常的故事也都是千头万绪,虽人有百口口有百舌也难尽述其一。事实是我在大学后三年一直是和尚班的班长还入了党,这其实可能是我害怕大光揭发我的最主要的原因。但这样写起来就太麻烦太复杂还有损我在网上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高大美好形象。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人所不欲也勿施于己。自我批评也得讲情面,如同老卢的《忏悔录》老巴的《随想录》。再说这样写的话,我还得费劲巴力地探讨领导干部的同性恋问题以及党员同志和群众同志的区别与联系。现在这些不断拾起的鸡毛蒜皮和不断想起来的只言片语,就伴着我对阿呆的思念牵挂对小希的欠疚对老韦的害怕,不断地袭击我的大脑,破坏我的睡眠。   我已经花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写这篇东西,再这样下去,就会影响正常的工作和生活,我狠下决心,今天一定要结束它。 第68贴   写完上面那一贴,我回去吃午饭。刚进门,小希就从厨房冲了出来,扎着小围裙,手上还提着小菜刀。小希练过武术,肌肉发达身强力壮,所以除非双方完全自愿的肉搏外,我可不敢招惹,尤其是当这家伙手里还拿着凶器的时候。   小希对我直嚷嚷,写完没?真当自己是贺岁片《没完没了》要写到过年啊!告诉你,刚才你们那个该死的老韦可来了电话。   我吓了一跳,忙问怎么回事儿。   小希说,你耐心听我说呀。那个老韦真讨厌,上来就问:Is小柯家there?我一听这假洋鬼子腔我就火,我说:这儿没家属no田鼠,我happen to和他一起住,您有什么事儿我传个话好了。我就讨厌这些小业主,带着政工干部的作风。你一个资本主义企业,也配玩我们社会主义那一套!有事儿你公司上班时说呀,找什么家属!   我耐不住了说,你看你又罗嗦了一大堆,到底什么事儿。   小希没好气儿地说,什么事你自己还不清楚?你天天上班写连载聊大天儿,人家没立马炒你还让我劝你就算客气了。你写一点儿也倒没什么,干吗弄得那么长?   我一听别人批评我的文章我就来气。我说,长篇连载怎么了?那些电视连续剧长不长?长的连续剧还能救人命呢。我们公司的小扇你认识吧,他九十多岁的老奶奶癌症晚期,大夫说准备后事吧老太太没几天了。谁知这时候电视台开播那个上百集的《老鹞子》,古装言情搞笑加武打,老太太一看上了瘾,就忘了让癌细胞扩散,身体越来越好,还直嚷着要找演老鹞子的女明星签名。小扇他们一看,赶紧和剧组联系,请他们一定要不停地拍下去,救扇奶奶一命。人家那个大明星特别有爱心,还寄来了签名玉照。这影视明星和抗癌明星的交往一时传为佳话。可是广大观众不了解这个动人的故事,说《老鹞子》乌七八糟越拍越傻,结果愣是把人家连续剧逼得收了尾。这可好,俏格格前脚刚被埋进公主坟,扇奶奶后脚就进了火葬场。小扇全家这个悲愤哪,就要打官司。可不能告剧组见死不救呀,人家续集的续集都给你拍好了,还高风亮节善解人意地说,也不光是为老太太,我们也想趁热多拍多放多拉广告多赚钱。小扇一狠心真来了气魄,就要告全国亿万电视观众。你说这官司大不大,难不难?秋菊那小孕妇就敢告个小村长,我们小扇要告全国人民!哎,你说真要是全国人民都成了被告到时候可怎么办呢?法官庭长什么的也都是被告,谁来办案呢?再说哪搞那么大个儿的法庭啊,能装下全国人民,我看得选个代表。小希,你说全国人民的代表是不是就是国家主席江核心?可江核心一挨审,咱们国家就得乱了套。你说人家美国人民怎么就那么没心没肺气度非凡,弹劾柯林顿总统他们也不慌张,该干吗干吗,连热闹都懒得看。你说他们是制度成熟呢还是因为大家全是移民没归属感而缺少政治热情呢。再说,为这个连续剧审判江核心太不公平了,人家江核心情趣最高雅,怎么能去搅和《老鹞子》这样俗不可耐的东西?你们爱放啥不放啥,咱们江核心本着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文艺方针,绝不会插手娱乐圈文艺界。那么多国内外大事和琴棋书画就够他忙的了。这个官司呀我看没法立案没法打。   小希气得拿刀就在我眼前晃悠,说你还有心思没边没沿地胡扯?!老兄,想想自己的燃眉之急吧。   我一下泄了气,说小希你聪明绝顶,快帮我想一招儿。   小希说,我早给你把招儿想好了。你姐不是来安定医院进修了吗,让她给你弄一张诊断书,就说你得了妄想症,总以为自己是王朔,码字儿爬网还骂人。你们老韦不是天天要求你们发挥创造力和想象力吗,就说是他把你逼成了妄想狂。他要敢惹咱,咱就告他破坏社会主义生产力,他要老实些,咱就找他提职加薪分红放假。发挥创造力和想象力,都发挥成了妄想狂,至少也得算个工伤吧。   我听得直拍手,小希你可真厉害!   小希从不被廉价的溜须拍马所迷惑,接着说,还有一个附带的好处呢。你写文章不就是喜欢别人吹捧害怕别人挑刺儿么,你说你是妄想狂还象王朔,谁还敢惹你!你就不用担心什么少林寺赵老师的来找你麻烦了。欣赏你的人还可以借机说你是文学界的梵高,把你那些胡言乱语说成是真知灼见;那些不喜欢你的人,知道你是病人也会出于同情原谅你;就算是真有人敢出来和你过不去,大家肯定帮你骂他,和病人计较你不是更有病,也省得你到网上装好几个人累得够呛还骂不过人家,被发现还成了笑话。   我手都忘了拍,说小希你就是精就是毒啊。   小希说,别废话了,快给你姐打电话吧。我去把里脊炒上,咱就吃饭。   我就打电话。我姐还是一如既往地支持我,说明天就去开诊断书,还给我详细讲了妄想狂的临床表现。   放下电话,小希已经把饭菜摆好了。我们边吃边聊。      我说,小希你再帮我想想怎么结尾吧。我好象要一直写下去停不下来了。   小希白了我一眼,是不是旧情复发死灰复燃啊?就真拿自己的裹脚布当个东西了。我看你就象不自信的母鸡下蛋,总担心下出一个见不得鸡的蛋来让别的母鸡耻笑,但分娩时间也不能太长,那样对产妇和婴儿都不好。   我说,怎么也是两个月的辛苦呀,最后这圈还想画圆点儿。   小希说,也别说,写文章这结尾是最难,弄不好就功亏一篑。我一直在怀疑曹雪芹是不敢给《红楼梦》写结尾。没准儿那后四十回就是他自己写的,还托高颚的名,不然也是他们串通好了的,你说他们俩有没有可能是一对儿?   我说,小希你都瞎说什么呀,回头我看还得让我姐给你也开一张诊断书。 你就帮我想一想结尾吧。   小希说,你就说"故事讲完了,小希和小柯要吃饭上班困觉过幸福生活,随想还有也不想写了,对不起,谢谢,完。"不就完了吗?   看我气得要昏过去,小希不忍心了就说,那我来给你担骂名吧。我一会儿正正经经地胡诌几句小诗,算做结尾。你要是以后不满意不高兴了就怪我好了。   我们就这样说定了。   吃完饭,我们撑得个滚肚儿溜圆,碗也懒得洗就赖在沙发上。   我说,小希,我这一写开了,才发现写东西的感觉特好。我现在才感觉到我这胸膛里跳着的还是一颗心,它不是一个泵!   小希说,好啊,原来你就是拿个泵来糊弄我!   我把小希搂了过来,小希呀,再有时间我就写咱们俩的故事,写我们你快乐我快乐的生活。   咱们的故事有啥可写的?小希撇了撇嘴。   我说,你就天天找茬儿闹别扭,增加生活情趣,俗人写俗人俗事给俗人看最有意思。   小希说,好啊。咱们现在就进行角色定位并且必须得付诸实践。你对我特好特忍让,我从第三者一直玩到第N者,玩累了回来你还得笑纳我,安慰我这颗受伤的心。那咱们的故事叫个什么名字?   我说,就叫"Gay到中年"或"贫嘴小柯和小希的幸福生活"吧。   小希说,你就不能起个堂堂正正响响亮亮的名字?又是移花接木偷梁换柱的!   我突然感觉有些凄然,把小希搂得更紧,叹了口气说,都成了习惯了,谁叫咱是Gay呢?      歇够了,我去洗碗。洗完了,小希说结尾诗已经写好了。我拿过来一看,什么呀,整个一个蹩脚文人的套话加高级政客的空话。小希说,我们讲好了你就得用,否则我再不做饭,没准儿我还有兴趣帮老韦炒了你!   小希遇到啥事儿都有辙,谁遇到小希都没招儿。我只好屈服。   小希的结尾是这样的:   和尚上情场   爱恨归梦乡   随想写千行   还是头光光   对不起,谢谢,完。 ----------------------------------   无奈时光流转,如何回到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