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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爱情 作者:

  我是一个在城市边缘长大的人。或许这种独特的环境也造就了我家乡独特的人文。
  上大学之后回家的机会很少了,即使是寒假和暑假我也“近乡情怯”用一切可能的籍口拖延回家的时间。有限几次的回家,我并没有远方游子那种看到熟悉的土地欲哭无泪的感觉,因为除了天变的更灰以外,我没发现家乡有什么变化。
  直到今年暑假在家参加和我一样大的表哥的婚礼时,看到许多小学、初中时的同学拖家带口,我才惊觉时间的飞逝,曾几何时还在一起玩泥巴、打架的玩伴们都已经为人父母了,而我却还没有走出学校的大门。
  家乡的人一直都认为外地人的脾气不合适,又崇尚所谓的“亲上加亲”,所以论起来经常会有某个初中同学的男朋友是某个高中同学的哥哥这类的事情,说起话来也觉得亲切,可是我一向都不是很习惯这样亲密的气氛,加上我的母亲总是希望在这种环境中给我物色到一个女孩子,我也不得不敷衍他们一下就走了出来。
  说来好笑,我曾经和一个女孩子订过什么“娃娃亲”,据我母亲说,小时候在一起玩的时候,我哭着闹着,一定要那个女孩子作我的媳妇,于是我老妈就和那女孩子的母亲为我们定下了这门亲事。可是无论如何,我对这件事都没有任何的印象,而虽然在长大后它也不了了之,我母亲却一直很惋惜,常对我说起人家姑娘出落得和花一样,而我只能笑笑,不置可否。
  后来老妈又想出了给我相亲的办法,她找了很多从老远的县里来的小女孩,请人家吃饭,并拉上我要我相她们。这些女孩子一律是红仆仆的脸蛋,很腼腆的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我则吃过饭就走,不管他什么礼貌。事后母亲问我对那些女孩子的态度我也都说很好。
  其实我母亲这样做也有她的道理,她深怕我会找一个很高学历的老婆,恐怕这样就控制不了人家,摆不起她当婆婆的威风。既然她这样一番苦心,我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由她不厌其烦的为我找来一个个女孩子相。
  那天临走的时候,却意外的见到了小萍。那时她怀着6个月的身孕,正和另一个初中同学说话:
  "你等我生了再结婚吧,要不我都去不了你的婚礼了。”她挺着大肚子在高谈阔论,忽然看到我,就招手要我过去。
  想来和她已经有5年没见了,如果不是那依旧爽朗的声音,我真不会认出眼前这个大肚子孕妇是昔日活泼俏丽的小萍。
  照例是一阵寒暄,说什么互相忙,没有时间见面之类的话。后来也没有什么话题,我说我有事准备走了。站起身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似的说:
  "对了,我表哥过年的时候问起你,你要有空去找他啊,你们不是很好的朋友吗!”
  知道她是好心,没别的意思,我还是被她的话击的呆了呆,很木然的离开酒店。
  夜的街道依然车水马龙,热风阵阵扑面,而我的心情又开始无端的陷落了。
  杨凯,杨凯,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淡忘的名字,在此刻想起的时候,心里还是有隐隐的痛;而看着点点延伸至无尽黑暗里的路灯,我的思绪也回到了高中的时代。
  他是我的初恋,我想如果GAY的字典里有这个词的话。
  其实读高一的时候我还是一个孩子,一个连"毛片"都没有看过的,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照例刚入学要进行军训,而我们那一届学生的军训是最不规范的,因为没有和驻地的部队联系到场地,只好在学校的操场上以班为单位训练。学校有宿舍,分为走读生和寄宿生,我家离学校近,所以走读,但是军训的8天里都要住校。
  我至今还清楚的记得那天的大雨。
  那是下午训练结束后,天阴的厉害,我以为打一壶水的时间里不会发生什么,可是刚到了供水处,那雨就仿佛天上有人在泼水般倾泻而下,不到10分钟,操场上的积水就没过了人的脚后跟。老实说天津虽然多雨,但是像这样发疯般的瓢泼大雨我也是头一回看到。一时愣在水房门口,望着那密密麻麻的雨帘不知道该怎么办。
  "走不了了吧,同学?"我在发愣的时候,一个声音在背后问我。
  我一回头,就看见了提着只暖壶,拎着伞,只穿一条短裤,打赤膊的他,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一起走吧!"他晃了晃手里的伞,冲我示意。
  我本来想拒绝的,我不习惯别人对我的好意。可是他已经过来,用身体把我挤到了门外的雨中,然后抖开伞遮住了我。
  供水处离宿舍楼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可是我一路都没有说话,我不认识他。但我知道他一直努力把伞向我的方向倾斜,因为我的余光瞟到他那半边身体上细密的雨珠。他黑黑的,很强壮的样子,我心里也不禁为他的细心而感动。雨中一阵阵凉风掠过身体,我有一点不由自主的发抖,他立刻靠紧我,用他的身体来温暖我,这男孩的胸膛好热,我心跳的速度加快了。
  到了宿舍楼后,我对他说声谢谢,自顾自的朝我一楼的寝室走去,推门转身时却发现那男生也正施施然走在我的身后,见我回头,冲我笑笑:"你住107啊,原来咱还一个班的,我就在你对门!"忽然又想起什么来,大叫:"糟了,拖鞋丢了一只,一定是刚刚在水里被冲走了!"不等我说话,单腿跳着进了他的寝室.
  因为连续暴雨的缘故,实际上那回军训只断续持续了3天,学校无奈只好让我们回家等着开学。而开学后天气却出奇的好,真成了一种讽刺。
  我喜欢秋天不是因为她收获的丰盛和诗人们所赞美的那些美丽,我只是很单纯的喜欢,说不出原因。而开学那天的阳光却是记忆里秋天少有的艳阳。
  教室和座位早已经分配好,我拿着入学时发的座次表找到自己的位子。那时教室里人还不是很多,大家又不认识,所以没有和谁打招呼。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又拿出座次表来辨认早到的同学。
  忽然想起该注意一下我的同桌,座次表上的名字是"杨凯"好象很不错的名字,我拿出张纸,仔细的擦干净身边的桌椅。
  "早啊,这么好还帮我擦桌子!"一个很爽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抬头的时候,却赫然发现那天在雨中和我共伞的男孩已经站在了面前,早晨的阳光淡淡的洒在他身上,给他笼上一层柔和的光辉。
  “你……说什么?”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说你帮我擦桌子啊!”他指了指,放下书包,“这是我的位子。”
  “你是…杨凯?”
  “对啊。”
  直到现在我还是不太明白当时自己的感受,似乎很复杂,有点高兴,有点期待,还有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杨凯实在是那种很阳光的男生,他开朗好动、好玩、好交朋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和全班上下都混的很熟,每回下课他就在教室里飞来飞去,所有人多成了他的哥哥弟弟姐姐妹妹,相比之下,我这个同桌倒是和他最冷淡的一个了。
  实际上这都怪我,他总是找出各种各样的话题来逗我,而我总是很不配合的敷衍,逢着要出去玩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忘记叫我,尽管大多数时间我是拒绝,心里也对他很感激,慢慢的和他成了好朋友,说起来才知道他就是我初中同学小萍的表哥。
  有一天上物理课,他一定要和我换座位,坐在里面不知道搞什么小动作,又不让我看见。下课时他给我一只雕成的木马,很小很小,也不是很精致。他说:“时间太短没刻好,就这样送给你吧,希望你开心一点!”不等我说话就跑了出去,然后又回来在我耳边说:“因为你笑的时候很好看。”
  我把那只木马摆在桌子上,看着他粗粗的线条,心里很不是滋味。
  后来就好象钱钟书说的一样,我和杨凯的友谊就像热带植物般迅速的发展。他是寄宿生,不常回家,而每当我家里包了饺子或是做了其他什么他喜欢的菜我就叫上他一起回去。一开始他不好意思去,后来也习惯了,和我的父母很熟,他就是那种和谁都混的很熟的人。有时候也会一个人来我家找我。他在班上还是那样受欢迎,但是只要我叫一声,无论在干什么,他都会立即放下,回到我身边,一付可以为我而死的神情。
  我们都是刚刚升入高中,对学习没有任何压力,疯闹了半个学期,学校进行了期中考试的摸底,我的成绩一塌糊涂,而杨凯稍微比我好一点,也十分不理想。那天在我家吃饭,我妈狠狠的骂了我们一顿,我不耐烦,起来要走,他暗暗的拉住我,作痛心疾首状:“干妈你说的对,我们太疯了不好,你放心,期末我和大宇都会好好学习的。”
  回学校以后我一直不和他说话,我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他还一本正经的训我:“好歹他们是大人,你得给他们面子,真不成熟。”
  “我就是幼稚,谁成熟你找谁!”我甩开他扭头就走。
  “你怎么生气了,哎,别走……”
  他哄了我好久我才肯放过他,事后他说我不可理喻,我骂他是狡猾的骗子,赚我老妈的感情,他很冤枉的叫:“你妈就是我妈啊,还赚什么!”然后坏坏的搂住我说:“连你都是我的,小孩!”
  十六七岁的年纪里,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是爱,我们只是很单纯的觉得和对方在一起很快乐,我们都需要彼此。
  有时候他也和我一起回家睡,两个人在床上打闹很久才肯安静的睡下。我常在半夜醒来,看到从窗口透进来的月光洒在他赤裸的胸膛上,他的肌肤反射着月光,随着平稳的呼吸一起一伏,让我常常冲动的想去抱住他,拥着他睡觉,为了控制这种冲动,我就和着月光数他长长的睫毛,一根一根,一直到天亮。
  冬天的一个夜里,可能是暖气没有了,我半夜被冻醒。我有个很奇怪的毛病,热一点没关系,却十分怕冷。醒来后在那里挨着等天亮。也许我的发抖吵醒了他,过了一会,他翻身问我:“是不是冷?”我轻轻“恩”了一声,他就悄悄的钻到我的被子里,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用一只胳膊搂住了我,又用他的身体靠住了我。
  开始挣扎了一下,但是他很使劲的压住我,不让我动。他的身体特别热,那是我从未感觉过的温暖。他在我耳边说:“睡吧。”可是我却更加清醒。他只是抱着我,没有做什么,我很高兴,却又有一些失落的期待,仿佛希望他会做些什么。然而过了一会,他的呼吸渐渐平静,似乎睡了。我的精神也慢慢放松,慢慢睡了。
  可能过了很久,我半梦半醒的时候,感觉他搭在我身边的手慢慢抚上了我的身体。我立刻清醒了,心也很快速的跳起来。他的手在我身上抚摩,一点一点的往下试探,我不敢呼吸,但是那种肢体的触觉让我情不自禁的把身体伸展去迎接他的手,他又把头伸过来亲吻我的脖子,我使劲闭着眼睛,一只手紧紧抓着床单,而当他的手要碰到我的那个部位时,我抓住了它。他抬过头看我,眼睛里充满了渴望,我不只不觉的松了手,抚上他温热的胸膛,于是我们就把第一次互相给了对方。
  后来我总是习惯抱着他才能睡着。他的身体对我充满了吸引力,上课的时候我们也会偷偷的在桌子下面拉着手。
  高二文理分班时,我为他报了理科,可是尽管这样我们还是分开了。他进了4班,我在5班。学习的压力大得多,每个人的桌子上都摆满了参考书,永远是做不完的习题与试卷,讲不尽的例题与答案。我们的时间都少了,我不回家吃饭,中午只在学校食堂买一点东西,回教室吃,吃过就把自己埋在成堆的书本里,他也是差不多。这样就只有晚上自习后,课间的20分钟我们才会见上一面。每回打铃后,我们都很有默契的出来,到操场上走一圈,相互说些今天都做了什么试题上次考试的成绩如何这样的话,而似乎我们也只有这些好说了。
  其实我真的想他,上课时老走神,想他的笑、他的话、他的卷发、他黑黑的皮肤,可是见到他时,这些思念的话又说不出来。
  每月我们只有2天的假期,他总是回家,周五的下午,我骑着单车带他到汽车站,他坐在我身后,把手伸进我的衣服搂住我,整个身子都靠在我身上,说着一定给我打电话的话,我心里永远有说不尽空空的失落感。
  这样平淡又有规律的日子过了一年多。一直到高三我们都维持着这种关系,而对外则是最要好的朋友。学生们都忙,没有时间理会别的事情,一直也相安无事。
  高三开学后,见了他几次,他说身体不是很好,我没有太在意。而有一天我刚到教室,班上一个和他同寝室的男生就告诉我说,杨凯夜里发高烧,送了医院。我很着急,下了课跑到医院才知道他得了肝炎,已经转院了。给他家打电话,他母亲告诉我这种肝炎是“接触性传染”的,要我们过了一个月的隔离期才可以看他。
  接下来学校就到处洒消毒水,说是防止病菌扩散,他用过的东西也全部埋掉了,我忿忿不平,心想学校真是小题大做,可也没有办法,终于过了一个月,我才见到了他。
  那天我是和他们寝室的7个人一起去的,但我们还不能进他的病房,相互隔着病房的玻璃讲话。他瘦的多了,脸色不好,头发乱蓬蓬的,胡子也没有刮,最让我心惊的是白眼球上那触目惊心的黄。我没有和他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就转身出来,我不想他看到我的泪水。
  后来我又单独看了他好多次,但他不要我再来了,要我好好学习。他的父亲对我亲切又和蔼,想来他说了我不少的好话。我也看到了他弟弟,一个和他一样灿烂的阳光少年。他们告诉我,杨凯要休学一年,已经办好了手续。
  他出院后我就没有见过他,偶尔打来电话,说怕影响我的学习。高三的课业越来越重,小黑板的红字总在提醒着我们,高考就在眼前,这样的压力下,想他的时间也渐渐少了。
  上大学前和他通电话,据他说他在家过的很爽,每天租来牒看看,或者吃吃东西,轻松极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听着电话里他有一些飘渺的声音,忽然觉得和他是那么的陌生。
  我大一的时候他读高三,我一直坚持每个星期都写信给他告诉他我这一周都干了些什么,把握的大学生活描述给他,我希望我的信可以成为他紧张学习里的一个轻松的调剂,我还告诉他如果没有事情就不必回信,专心的学习。一开始他的回信很频繁,后来慢慢少了,我以为是他学习紧张,可是听那些留在本城读书的同学风言风语说起来,他现在变的厉害,从来不学习,白天踢球,夜里点着蜡烛和人家打麻将,输赢还不小,此外还添了很多坏毛病。我不相信,继续给他写信,我不知道这是我心甘情愿还是已经成了一个习惯。
  一年的时间好快,转眼就是他参加高考的日子,我放了假立刻赶回去,希望他高考时可以陪在他身边。7月6号下午我怀着满心的喜悦学校找他宿舍的人却说他在踢球。我想这是考前的放松,就到操场上找他。
  我以为我会一眼就认出他,可是操场上一群赤膊的男生里,我找不到他。只好大声叫他的名字。半晌跑来一个半披肩发,脏兮兮的男孩我看了半天才知道是他,而他也意外:“你怎么来了?”
  我早准备好的话却说不出来,真没想到我们是这样的重逢,而我敏感的发现,对于我的出现,他只有意外,没有惊喜。
  晚上请他吃饭,在餐厅里,他很熟练的点上只烟,问我要不要,我摇头。两个人默默的吃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他开口了:“你写的那些信我都收到了,还没谢谢你呢。”
  “谢什么,应该的。”
  “有时候忙,就没回。”
  “不是说了不用你回的……”
  …………
  又是沉默,这时那边桌上几个男生吃过饭结帐出去,经过我们,其中一个拍拍他的肩说:“凯子,快回吧,我们三缺一,就等你了。”
  他的眼神掠过一丝尴尬,迅速的瞥了我一眼,把那男生打发走,对我说:“开玩笑的,别理他。”
  这餐饭我们吃的都不好,这么长时间不见从前那个开朗乐观,总是带给人欢乐的杨凯已经消失了,面前这个留长发,抽烟,打麻将,吊儿郎当的人对我来说是那样陌生。吃过饭,我要走,他也没留。于是在第二天,我就买了火车票回到了学校。后来才听说他高考之后,连志愿也没有填就进了一家私企工作了,那是他家里早就联系好的。
  从那之后我就没有见过他了。关于他的一切我也不再留意。我的大学生活让我慢慢忘记了这个人,一直到今天,已经快4年了,我甚至没有想起过他,不过即使想起又能怎么样呢?
  回到家的时候夜已经深了,父母在饭店里应酬还没有回来,我翻出了陈年的箱子,那里一个精致的小纸盒里,我一直精心收藏着他送我的木马。我把它放在桌子上,旋开了音响,于是一支支伤感的老哥就回响在午夜的房间里。
  不巧的是在听小萍说起杨凯的第二天,我去买火车票的时候,竟然在街上和他不期而遇了。
  我当时正准备点上一支烟,打火机亮起的刹那,我清晰的认出他在我身旁骑着摩托呼啸而过。我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喊出了他的名字,他绕了个圈子,把车停在我的身边。我们相互笑了一下。
  "毕业了?"他问.
  "还没,明年毕业。"我说着,深深吸了一口烟.
  "什么时候学会的?"
  我知道他指的是我抽烟的事,只是耸耸肩,没有回答,又是一阵沉默,他说:"我赶时间接我女朋友,咱们再联络!"
  "那好,再见。"
  看着他的摩托绝尘而去,我忽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交了女朋友,也许马上要结婚了,可我却一点也不难过,尽管现在想来,思念他的痛还是那么真实。虽然我的第一次给了他,可是我们俩从来都没有说过诸如"我喜欢你"这样的话。或许我和他的爱情只不过是少年无知的一场春梦,就仿佛叶子上的露水,当太阳升起的时候,它们就会消失不见。
  我甩了甩头,朝火车站走去,我知道,远方还有人在等待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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