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成一跟张总到了饭店,才知道今晚要请的客人原来是林伟。柳成一有一点点不自然,可还是礼貌地问了好、握了手。
这是柳成一第二次见到林伟,第一次是在电信局的供应处里。林伟不是什么大领导,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计划员,但每年从他手里要花出去几千万元购买计算机及相关设备,所以在各个计算机公司眼里他就是一个财神爷。
柳成一很不服气这个只比他大两岁,而且还是毕业于二类学校的小伙子,但林伟长得真是很精神:眉毛又黑又粗,而且分得很开,薄薄的双眼皮,鼻直口方,下巴中央还有一个调皮的酒窝……所以,柳成一第一次见林伟就觉得自己很失态,无论是介绍公司还是介绍产品都不象以前那样流利,虽然张总没说什么,可柳成一还是感到张总对自己那天的表现不是很满意,也因此,再见林伟时柳成一仍然感到一点点地不自然。
菜肴很丰盛,但吃得很沉闷,也许是因为五十多岁的人巴结二十八、九岁的人有些尴尬吧,张总就提议:“成依,你给你林哥唱支歌吧”,他又回头对林伟说:“成依唱歌在我们公司可是很有名的哟!”
其实张总在蒙人,公司里也没举办过卡位OK大赛,怎么就知道我柳成一唱得最好呢?唱得要不是最好,那又怎么会有名呢?
柳成一在心里想。
自己心理压力本来已经够大了,可张总……唉!没办法!谁让自己挣人家钱了呢!
柳成一不情愿地翻开歌本,点了首《同桌的你》,一来因为他和林伟都读过大学,二来也可唱给同一张“餐桌”的你,再者这首歌除了“啦,啦,啦……”其余的唱起来都不费力。
一曲唱罢,零落地有几下掌声。柳成一回到座位上看到林伟正低着头听张总说话,张总探着身子,林伟却是端坐着,让柳成一看了觉得极不谐调,他甚至有些讨厌林伟的傲慢了,但对于造成这种傲慢的社会因素,柳成一则更是憎恶,但也只有无能为力。
回去的路上,张总要求柳成一以后再活泼一点,林伟这块儿业务九八年要是能做下来一半儿,全公司这十几号人就够活了。
“都是年轻人,你们应该更有共同语言”,张总这样说。
柳成一看着张总的鬓角已经有了几丝白发,心里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几十岁的人啦为了挣钱容易吗?自己是应该为他分点忧的,可……林伟要是个又老又丑的老头就好了,柳成一觉得自己摆平老奸巨(滑)还是有一套的。
2
柳成一跟林伟间的合作很平淡。
当电信局有采购计划时,林伟会给柳成一打电话,但林伟从不在电话里谈事情,每次都是柳成一到供应处取计划单,回来做预算,再给林伟送去。时间长了,柳成一就觉得很烦,因为每次见林伟,林伟的表情都是淡淡的,柳成一倒是一点儿也不奇怪,对张总林伟都是这样子,何况是对他?
有一次送完预算后,柳成一对林伟说:“林哥,我看你们这里有传真机,下次的计划单您传给我好吗?”林伟迟疑了一下,随即平淡地说:“好哇,你的传真号是多少?”
但,从这以后林伟再也没有联系过柳成一。
过了一个月,在查完营业报表后,张总把柳成一叫到了办公室。
“为什么这个月电信局没从这儿进过货?”张总开门见山。
柳成一说他给林伟打过几次电话,可林伟都说暂时没计划。
“不会连耗材都没计划吧?”张总质问道。
沉默了一会儿,柳成一红着脸说:“对不起,是我太疏忽了。”
张总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跟林伟打交道挺难的,可正因为难,我才让你去呀!”
柳成一很惭愧,真的,尽管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哪里,但想想平时张总对自己的器重,他觉得在这件事情上他的确有责任。
张总是个很有办法的人,几天后就借着参加展示会的名义,邀请到了林伟一起去海滨的一个城市游玩。随行的还有公司的一名财务小姐,她以前跟林伟没什么业务来往,张总带上她也许只想调节一下气氛。
那天,看着林伟穿着一身休闲装,背着一个双肩包,英姿飒爽地钻进张总的轿车前往机场时,柳成一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对林伟的感觉不是羡慕,更不是嫉妒,只有一种怅然若失的遗憾,就象身边有一个频频与你擦肩而过的人,可你们的缘份也仅仅是擦肩而过。
3
柳成一铺好了床准备睡觉,此时已是夜里十点半,突然他的手机响,柳成一感到有些意外,若在平时自己一定已经把它关上了,今天不知怎的给忘了。
电话里是一片流水声,或者说是波浪声,柳成一迟疑地问:“是张总吗?”没有回答,还是一片波涛声。
“一定是小芹子!”柳成一想起了那个爱开玩笑的小财务,就大声说:“快别闹了!怪吓人的!”可还是没有人回应,只有一片水声。
挂上了电话,柳成一想到可能是那个人,可他不敢相信。
第二天,他的手机又响了几次,接听后不是水声,就是鸟叫,有时还会有杂七杂八的人声,讲着他听不清也听不懂的话。
这样持续了好几天,柳成一每天都24小时开着机,因为他怀疑这种电话可能是那个人打来的。
等张总回来后,柳成一再也没接到那种奇怪的电话,只是林伟打电话来说有计划让他去取。
柳成一拿了计划对林伟说:“林哥,如果我有问题找您,可以打您手机吗?告诉我您的号码可以吗?”
林伟头也不抬地说:“我没有手机。”
柳成一不相信,他决心一定要把问题弄清楚。
他把从自己手机上抄下来的号儿给了一个在移动局工作的朋友,那个朋友不久打电话来告诉他机主的名字叫林洁。
问题似乎已经清楚了,可柳成一却不知道该怎能么办才好,据说每个人在处理感情问题时都会很弱智,他今天终于相信了。
4
柳成一和林伟还是平静地合作着。
看着林伟那淡漠的表情,柳成一甚至想是不是自己想错了,难道林洁另有其人?
这天,张总找到柳成一通知他第二天出差,跟林伟去北京考查终端服务器。柳成一听了很高兴,他相信北京之行会让一切水落石出的。
在火车上,柳成一直截了当地问林伟:“你认识林洁吗?”
林伟奇怪地瞅了一眼柳成一说:“认识,她是我姐。你怎么认识她?”
柳成一突然觉得自己准备得很不充分,一下子就没词儿了,只好坦白地说:“不认识,只是随便问问。”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的回答很不合逻辑,就只好尴尬地笑笑。
林伟也笑了,却比柳成一的笑要轻松得多。
在北京忙了一天,晚上回到宾馆已是八、九点钟,两个人洗漱完毕,倒在床上无聊地看着电视。
柳成一头一次与林伟独处这么长时间,他觉得很幸福、很紧张,他怕自己一松懈吓跑了林伟,也怕自己一谨慎错过了林伟,他就这样矛盾地枕在床头看着电视、瞥着林伟。
林伟此时也很不平静,遥控器在他手中快成了打字的键盘,他用挑选电视节目掩饰着自己的不安。
“你查了那个电话号码,查出我姐名字的对不?”林伟眼睛盯着电视对柳成一说。
“是!”柳成一如实答道。
“……有一次我出差,原来以为会跟我心爱的人一起去的,可他没去,我心里特别的难受。虽然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可只要我能经常看到他,能喜欢他就行了。那一次我玩得一点儿也不开心,无论走到哪儿,我都会想要是他在该有多好哇!我就用我姐的手机给他打电话,可我不敢跟他说话,我怕他会奇怪,我怕他会嫌弃我,我只好让他听听我身边的声音……”
柳成一的心跳得厉害,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他只觉得心里酸酸的,眼睛酸酸的,鼻子酸酸的……
5
柳成一和林伟都记不起来那天是谁上了谁的床,为此他们还争论了很长时间,都认为自己的“童真”是被对方给霸占了。
从北京回来后,张总惊喜地看到柳成一已经把林伟给“搞定”了,他很是后悔,要是自己早点儿安排他们两个出趟差就好了。
当然,从那以后张总的生意也越来越红火,年终时柳成一的红包自然不小,而且还象国营企业一样给评了个“九八劳模”。
柳成一跟林伟谈起这件事时说:“为了生存,我只能向你出卖我的肉体,我这个‘劳模’可真不是好当的。”
林伟笑道:“你就知足吧,我那门口等着出卖肉体的一堆一堆的,都提着裤子等着我呢,你要是不看着,我早就上了。”
“如果有一天,我们分手了,你还会在生意上照顾我吗?”柳成一一脸正色地问。
林伟想了想,老老实实地答:“说句心里话,不会的。”
柳成一有些黯然,是自己往“卖”上靠的,可现如今倒真有这种感觉了。
林伟搬过柳成一的肩头,看着这个让自己刻骨铭心爱着的男人,轻声说:“我知道别人为什么敬重我、巴结我,可社会不会永远这样,早晚有一天我会一文不值的。我知道你为什么爱我,就象我知道自己为什么爱你一样。我需要你的帮助,在我还没有一文不值之前,我们可以一起考研、一起出国……就算没有永恒,就算有一天我们真的不得不分开,我也会记得你曾给了我一个最美、最美的爱的故事,你说是吗?”
柳成一把头靠在林伟的肩上,用脸庞感觉着林伟颌下的硬胡茬,说:“林洁的弟弟,你该刮胡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