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   水

左右一尺就有漠不相关的学生，毕竟想写什么、想看什么太不方便了。

实验室刚刚搬家到新楼，可是一切设施还都没有到位，电话不通可以用手机 ——那是实验室有钱，可是有钱也解决不了上网的问题啊！于是，晴明每次要和在美国的导师联系，都要来开放了。晴明叹了口气——恐怕设施落实到位，晴明也该毕业了。哦，对面那个专心上机的男孩挺帅的么！虽然一看就是个过分老实的家伙。晴明不禁多看了两眼。

一查163和263的帐号，一大堆的垃圾邮件，却少有朋友们的来信。是嘛，网络上的朋友跟亲戚一样，要越走动越亲近。在这个信息横流的世界中，如果你沉寂了，很快你就被遗忘了。

晴明不禁有点孤寂的感觉。曾几何时，自己在网络上也是个十分活跃的分子呢。一个好友写信来褒奖他“有志兼济天下”，他虽然有些受宠若惊和愧不敢当，心里却是十分得意的。可现在……忽然如在空气中蒸发，失去了以往的存在。晴明反复地问着自己：“你幸福么？”理智和直觉都告诉他，他是幸福的—— 自从他和KM在一起。他的眼前浮现起一幅接一幅断片一样的场景……

一是每天的早晨，当晨光的熹微刚刚点亮房间的窗户纸，自己已经起床，而善于赖床的KM还埋在小熊图案的被子里，不耐烦地应付着自己的催促：“快起床吧！要迟到了！”然后自己到街上去打回豆浆油条，却发现KM还是不起来。他那有些天真然而帅气的脸庞胡乱贴在枕头上，头发乱如飞蓬，却没有了往日精心装扮的刻意，正象一个婴儿的沉睡。这时，晴明总不禁久久凝望。

第二个场景竟然是在肯得鸡的中关村分店里面，刁钻的KM既馋嘴想吃，又怕自己发胖，于是老是拉上晴明：“你去买那个买一送一的‘一块鸡’送给我吃么。” 等他吃到自己觉得有害减肥大业的限制了，剩下的就归晴明扫尾了。两个人坐在 KFC明亮的大厅中，说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这时候的晴明，总是微笑地看着快乐的他眉飞色舞。

再次坐到终端前，已经是夜晚了。今天晴明把钥匙忘记在房间了。只好呼了KM，却不料他晚上又要加班。于是在校园里徜徉了很久。他忽然发现自己久已经忽略的春天却已经那么地蓬勃了。白杨吐出嫩绿的叶子，散发着令人鼻子发痒的白毛；清华的校花紫荆也开得蓬蓬勃勃。

晴明试图接驳回自己中午时候被整班上机的人们打断的思路，又一次回想起KM的种种片段。

那是个深夜，KM下班回来很晚了，两个人去外面一家很贵的浴池洗澡，然后一起去吃饭（也许有把几天的几件事情混淆到一起的嫌疑，但在晴明的记忆里就是这样）。KM走在前面，时尚的他穿着一件黄绿色的贴身短袖衬衫（从北京的气候看来似乎冷了点），在他身上很好看、很性感，他边走边摆动着手臂，衬衫的格子也在扭动着。晴明忍不住大笑起来，说你真象只蠕动的菜青虫啊。可是真相却是，如果不是在大街上，晴明一定会冲上去从背后将他紧紧抱住的。和KM在一起的时间多是夜晚，因为一到白天，他要远到城市的中心他的公司工作，晴明也要到清华的实验室干自己的课题，正如我们这类人一样，白天在人前一直带着面具，到了自己隐秘的天地，才能放开胸怀真实地生活。记得最近一次晚上和他出去是去看朋友tree，约在中关村的大成永和喝豆浆，偏偏 tree有个不相干的老乡在场，虽然说话不能惬意，但是这么打着机锋，说些暧昧的只有我们仨明白的话，也挺有意思。一瞥之间，从KM的笑容中，晴明忽然发现了那么浓浓的爱意。

晴明不禁想起了俩人第一次相见的上一个圣诞之夜。俩人在一个朋友的聚会上相见，一起和大家去了“蝴蝶吧”，当别人在嘈杂的DISCO音乐中聊天的时候，他俩却逃跑出来，在寒冷的晚风中甜蜜的聊着，说着在千年的世纪自己各自的愿望……

话说前面说了那么多KM的好处，当那天晚上晴明离开了清华开放实验室，再跟KM 联系的时候，俩人才发现，原来都没有带钥匙！

当晴明终于在“家”门口见到撅着嘴的KM的时候，觉得实在是很滑稽，于是放声大笑起来。最后KM也撑不住笑了。结果只能在边上的破旅馆将就了一晚上。嘿嘿，当然KM少不了要埋怨都是晴明的错啦——说要不是早上你老催我起床我也绝对不会想不起来拿钥匙的。晴明陪着小心和笑脸哄着他，心里却说：“咱俩大哥别说二哥了吧！” 同时严肃保证以后早晨绝对不叫他起床了。其实那天KM已经几乎迟到了，最后只好打车去公司。

昨天晚上，晴明去了毕业后即将就职的公司，正好赶上了部门的饭局，吃喝了一晚上，等回来已经有些醺醺欲醉，当他走进院子，看到窗户的窗纸上晃动着KM的熟悉的身影，心里不禁涌起一种无可比拟的温暖和快乐。

这两天KM在玩Prince Maker III，于是要晴明给他改游戏里的钱财，他已经培养出来一个建筑女工和一个王国公主，晴明也给他培养了一个魔界公主，他还要什么南国公主、兔国公主和猫国公主。嘿嘿，要换了晴明早没有那么大瘾了。

晴明回过头来看着他专著而英俊的侧面，觉得一切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半夜醒来，晴明觉得灯光好刺眼，却原来发现KM还没有睡觉呢，想必在给什么公主当爸爸呢。当两点终于关灯后，黑暗中，KM说起要晴明赶紧找楼房：“这地方简直是个猪窝，而且还上不了网。你老是懒得去找，真是个懒蛋！”晴明不由从内心叹了口气出来：“可是不是所有懒蛋都面临要延迟毕业的压力啊！”屋子里沉默了下来。晴明不仅想起了实验室主任老太太熟悉的面孔和娇嫩得与年龄不相称的声音： “这个实验你做不完就不能毕业！……计算你做不完就不能毕业！……”虽然晴明对自己毕业的工作量和质量都有充分的自信，但谁也架不住这么整天的压力。老太太真不愧是在文革中叱咤清华的一代红颜啊。尤其是前一段时间，晴明真地感觉要垮下来了。而回到家里，当他想好好地倒在床上睡一觉的时候，KM却总会有些事情指派他去做：“你给烧壶开水吧！……你去中关村给我买张ZIP盘好吧！……”晴明真地有点恼怒，他觉得自己也不是整天悠闲的家庭妇男，为什么要担负起所有的重担呢？当两人一起开始租房子，从糊墙纸到买被褥，KM都没有动过一根指头。

那天周日的早晨，KM要晴明带他到清华里面的澡堂去洗澡。晴明也是脾气上来了，坚决不带，给他画了张地图让他自己去找。躺在床上，晴明隐约看着KM站在那里生气，然后什么也不说地就带上门走了。后来他跟我说，他当时戴着墨镜站在公共汽车上，根本不笑，弄得售票员也不敢跟他说话。晴明知道KM爱笑，倒真想不出他不笑是怎么酷的样子。

当然，KM对晴明的改变和影响还是很大的。就在那次不和之后，KM曾大声对晴明说：“两个人在一起重要的是快乐，不要把你我各自的不高兴带到我们中间来！”晴明当时虽然有些气他不关心不体谅自己的压力和苦衷，但却不知不觉间受了他的感染，虽然主任老太还是那么苛刻，晴明却能以比较欢快的态度去应付了。他忽然感觉KM就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精灵，仅仅用魔术棒一点，就带来了全部的快乐魔法。
记得早些时候好朋友realblur曾经问这“弱水”是什么意思。有朋友解释为“弱水三千，唯取一瓢。”那其实也挺好的，呵呵，不妨把这跟KM讲，让他明白晴明对他的心。但这却不是晴明最开始想的。
在那遥远的西方，有一座美丽的昆仑山，上面住着永远不会老的西王母。但是在昆仑山的周围，是三千里连鹅毛都不能飞渡的弱水。
晴明只是觉得，自己曾如一根飘浮不定的鹅毛，在天风浩荡中曾那样不由自主地飞去飞来，眼看着韶华和山河从自己的眼底和身边掠过而无法停留下来，却只能长久地随波逐流。而当KM来到他的身边，他就如遇见了弱水，虽然陷身在生活的烦恼中，整天想的都是去找房子、给KM买自行车，却感觉自己终于有了根，是那么的充实。中午又快过去，下午还有紧张的实验等着晴明，晚上估计得加一个通宵的夜班赶论文了。晴明忽然想起了早晨的时候，当自己离开房间，KM还在被窝里赖着，当他轻轻把嘴唇印在KM柔软而温暖的嘴唇上的时候，他那么清楚地看到了KM那美丽的睫毛，听到了他轻微的呼吸。
在那遥远的西方，有一座美丽的昆仑山，上面住着永远不会老的西王母。但是在昆仑山的周围，是三千里连鹅毛都不能飞渡的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