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外滩,阳春四月。
和往常一样,临晨五点,陈文正就来到外滩,在黄浦公园选一块临江之处,面朝东方,修炼师傅传授的“一气混元功”。
他今年二十六岁,是上海某大学计算机系的毕业生,现在是某外资企业的销售工程师。他在校成绩中偏上,但在应聘面试时却被他的香港老板看中,可能是他对销售的独特见解,也可能是他的一表非凡的外型,也可能是他练武之人特有的沉着气质,总之,这家公司录用了他。现在他做销售已是第四个年头了,结累了一点点经验。他有着一股韧劲和耐磨的性格,话不多,但能洞察对方的心理。这种特殊的才能和他的身世有关,他出生于河南的一个武术世家,自打有记忆起就跟着父亲练武,父亲虽说是一位庄稼汉,但继承了祖传的一身好本领,尤其拿手的是太极拳,是本地有名的大侠。父亲对训练要求很严格,从陈文正八岁起就传授他混元桩,一开始,小文正站了几分钟两腿就开始发麻,父亲在他背后拿一根鞭子,只要小文正稍稍移位或屁股下蹲或立起,父亲就是一鞭子,久而久之,到了陈文正十四岁那年,已能一站就是一个时辰,这时他的基本功已比较扎实,他父亲开始传授他形意拳,六合拳和一般疗伤手法,在他十六岁那年,也就是上高中一年级的时候,他父亲开始传授他家传的太极拳。他曾参加全国农民运动会得过太极拳的第二名。后来上海某大学录取了他,他从河南的乡村来到了大上海。在大上海,他从一个地道的农民的儿子逐步变成了一个城里的知识分子,但他仍保持着浓厚的纯朴的乡下人的品德和本质。他每天坚持习武,风雨无阻,从不间断,就是出差再忙,也要偷闲练上一练。他练的“一气混元功”是他父亲的师兄一清道长传授给他的峨嵋派的道家秘传功法,是以通过对筋体的锻炼,来达到经络的畅通,他经过十年的修练,已打通了小周天和奇经八脉,浑身充满了真气和内力,所以即使是冬天,他也只穿一件西装就可御寒。
现在他练功完毕,一轮红日早已悄悄爬上了东方明珠,和煦的朝霞夹杂着一点黄浦江的腥风,透过渐渐散开的云雾,懒洋洋地向万物洒来。驶往武汉去的“江汉一号”客轮一声汽笛长鸣,宣告了这个世界都市繁忙喧闹的新的一天的开始。他抹了一把汗水,准备打一套家传太极拳。
这时他似乎察觉背后有人,回头一看,原来是每天都碰到的小光和小康,他们俩是大一的学生,酷爱健美操,是东方电视台“五星奖”擂台赛健美操单项的擂主。小光和小康都是上海人,两人刚刚成年都只有十八岁,小光略大小康二个月,他们每天都来外滩跑步压腿,时间一长,就和陈文正熟了起来,他们很愿意和陈文正聊有关体育啦武术啦等等有兴趣的话题,陈文正也爱用明显带有河南口音的上海话与他们交谈。因为一般上海人都很势利,看不起乡下人,若你不会讲上海话,在上海连问路也没人理你,或指给你相反的方向。小光和小康从没讥笑过陈文正,相反他们对他很尊重,很乐意用普通话和他讨论问题。说来也怪,小光长的很帅,有点象《还珠格格》里的永祺,小康呢则有些象尔泰。他们经常是行影不离,穿着一样的运动装,旁人不仔细分辩,很容易误认他们是双胞胎。
“看你们俩个鬼鬼祟祟的。最近有什么计划?”
“我们有个计划,怕你不答应。”小光故作神秘。
“跟我有关?我可没时间,每天忙得要死,还要经常出差。”陈文正便说边做一些准备活动。
“我们想跟你学太极拳。”小康比较直爽。
陈文正把左腿举过头顶,他拉了拉韧带:“我这三脚猫的功夫,中看不中用,那谈得上收徒学艺,练太极不是一二天的功夫,再说我年龄大不了你们几岁,不行不行。”
这时,只见小光和小康两人对视做了个脸色,不由分说,两人一起上前,左右按住陈文正,意图把陈文正按到旁边的石凳上,陈文正冷笑一声,他右手轻轻一拨,小光早已被弹出几米远,左腿顺势一勾,夹住了小康。
“你们两个想用强,好,先学一下怎么挨打?”
小光这时已一个鲤鱼打挺,正准备冲上来,听陈文正这么一说,赶紧膝盖一软,就叫起师傅来。
陈文正说:“慢,慢,慢,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们了。”
“你不是刚才说要教我们学挨打吗?”小光说,这时小康已被陈文正夹得喘不过气来。
陈文正是又好气又好笑,他松开小康:“你们两个起来,做师傅不敢当,大家都是朋友,这样,我教你们一套擒拿格斗术,可以作防身用,不过先得练基本功,你们基础还可以关键是力量,特别是手指的力量,我先教你们一些基本知识,你们回去可以拿几粒豆,用手指搓,搓到黄豆粉碎为止,到时我自然会教你们招式。”
小光和小康听了齐声说:“谢谢师傅。”小光又说:“我们今天在大上海请你吃饭,作为拜师礼。”
陈文正想了想,说:“我今天还要去客户那里,晚上有些应酬,明天周末,你们到我家里来就是。我在城隍庙附近租了一套公寓。”说着把地址留给了他们。
二
说是拜师礼还不如说是朋友聚会,他们平时在外滩就经常交流,但他却实很喜
欢他们,愿意他们交朋友,在上海,除了同事同学,他还没有一个知心朋友可以说说心里的苦闷和痛楚,他的生活除了公司客户和住所三点一线外,就是练武术。他不是上海人,在上海也没亲戚,他觉得和小光他们很谈得来。只是这样的聚会是第一次,陈文正很高兴,他频频和小光他们两个干杯,小光本来和小康商量好了轮流劝酒要把陈文正灌倒,没想到陈文正是从小练武,家传的内功心法,他来者不拒,暗暗地运气把酒逼出脚心涌泉穴,小光和小康那里招架的住。
小康的舌头都发硬了:“师。。。师。。傅”说话已说不出连贯的句子。
陈文正笑了笑:“怎么样?你们那点把戏也想来跟我玩?你们也不用叫我师傅,叫我文正就行。”
小光看来要比小康强一些,尽管满脸通红,还不至于醉倒:“那我们称你文大哥吧。”
小康附和到:“文。。。大。。。大。。。哥”说完他已打起呼噜来。
陈文正把小康抱到里间的床上,给他盖了一条毛毯。
小光继续与陈文正比酒,他有着一张英俊漂亮的脸蛋,酒精的作用使他的脸就象一朵绽开的桃花,他痴痴地盯着陈文正,陈文正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他不敢正视小光。
其实小光并没喝醉,他眼睛盯着陈文正,心里想着和小康打的这一块钱的赌,
这个赌就是如何让陈文正成为他们的同志。
他从小生活在一个富裕而又不幸福的家庭,他父亲是一位个体商人,母亲在他六岁那年跟一位相好私奔了。他父亲请了好几位阿姨把他带大,他学习不算用功,但资质聪明,父亲又有钱,请了家教,他现在是某大学服装设计系的自费生。他父亲发财后没有再娶老婆,但是经常光顾风月场所,有时还把不三不四的女人带到家里来玩,小光是处于发育阶段的男孩子,对性是充满了好奇,他有时偷偷在门缝里窥视他父亲和别女人作爱,他父亲是个粗人,经常与女人鬼混时发出淫荡和不堪入耳的叫声,全然不理会家中有一个未成年正处于发育阶段的孩子。小光生长在这样一个环境里,耳闻目睹,自然那颗花季的心要比其他同学早熟一些。他也追求过班上的女生,可对方家管的严,不准孩子与他这个“小流氓”玩,他正处于骚动期,五个手指就闲不住了经常“自摸”。
也是机缘凑巧,在他高中二年级时,他父亲给他请了一位数学老师做家教,这位有妻有子的数学老师要比他整整大一倍的年纪,表面上道貌暗然,为人师表,其实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伪君子,他是一位玩男同学的高手,有一天他趁小光父亲南下广州做生意,他带了一盒录影带与小光一起观看,那是一部典型的毛片,小光只是一个孩子,哪经得起这样的诱惑,看片子的时候,他那玩意已是硬梆梆的竖起,当他不知不觉发现数学老师的手伸到了他的裤裆时,他没有反抗,反而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快感。很快他沉迷于与数学老师的幽会中,每一次都是老套路,但他每一次都是异常的兴奋。好在不久那位老师在江西路同性恋角嫖男妓时被警方拘留,他父亲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问小光他有没有受到这位老师的性搔扰,他是死活也不承认,他父亲也没办法后来高三时他父亲给他请了年龄大有水平的女教师做辅导,女教师又耐心又严格,待小光象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小光感到了多年失去的母爱,也许是为了不让他父失望,也许是更为了不让这位象母亲一样的女教师失望,他静下心来,认认真真看一年书,终于考上了某大学服装设计系。
在大学里他和小康最投缘,小康出生在一个新疆知青家庭,从小跟着外婆长大,住在舅舅家里从来就没有得到过舅妈的好脸色,他父母每年从新疆回来过年,除了给一些钱外,实在是没有办法来教育和关心孩子。老外婆是个典型的小市民,除了心疼外甥给他做一些好吃的东西之外,也谈不上什么教育。好在小康有志气,再怎么也要考上大学,不能呆在外婆家受舅妈的气。
进了大学,两个命运相似的大孩子很快成了朋友,由于他们长的出众,他们很快被选进系里的时装表演队,大学里是六个男孩子住一个宿舍,两个人是同舍,吃饭,学习,锻炼,排练,跳舞,看电影,整天是行影不离。上海学生到了周末有回家的习惯,这两个孩子一个是无家可归,一个是有家不想回。有一天这种事就在两个孤寂无聊而又互相需要安慰的孩子身上发生了,小光是有一定的经验了,小康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可他觉得小光象亲兄弟那样疼他,从各方面照料他,他又觉得若不答应,他有些对不起小光。再说小光一表人才,那分疼他的关爱和呵护,使他不忍心拒绝小光,他也就逐步愿意了。好在中国的大学里两个男生很要好是最平常不过的事了。所以其他同学并没有任何怀疑。加上小光很豪爽,经常和同学们上馆子他请客,还得了个“小孟尝”的雅号,他们经常去参加健美训练,看到东方电视台“五星奖”擂台赛有健美操比赛,他们就报名参加了,他们专门请了编舞和健身教练,结果过关斩将夺得了第一届擂主,还获得了一张往返纽约的飞机票,当然他们没去纽约,而是把这笔钱请了教练和同学,买了一套健身器材给系里模特表演队,所以他们两人是系里甚至学校里的偶像,他们的肖像还进了学校的校刊。大家都知道服装设计系有一对健美操王子。
他们在外滩遇上陈文正后,被他的翩翩风姿所吸引,更是发现陈文正是武林高手,他们就很想结交陈文正,所以经常和陈文正打招呼,经常讨教一些问题,他们发现陈文正不仅不讨厌他们,而且很乐意与他们交往,他们从陈文正的眼神里隐隐约约感到一种信息,于是就又多了一种企盼。不知是谁倡议,他们赌一块钱,看谁能先把陈文正赢到手?小光自以为经验丰富,自告奋先行一步。
这时小光用食指在酒杯里沾了一些酒,他眼睛瞪着陈文正,然后在桌上画了一个圈,又抬起头看了一下陈文正,陈文正心想他在卖弄什么玄虚,只见小光飞速地在圆圈中间画了个S型,在在两边一边点上一个点,是个太极符号。
“文大哥,你能解释一下太极是什么意思?”
陈文正不加思索就答道:“《道德经》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里的二就是指阴阳太极。太极就是阴阳对立统一。”
小光把太极符中的S和两点涂抹成一团,他盯着这个符,不紧不慢地问道:“什么是阴?什么是阳?”
陈文正微微一笑:“天是阳,地是阴;太阳是阳,月亮是阴;白天是阳,晚上是阴;雄是阳,雌是阴;男人是阳,女人是阴;多了,自然界都是有阴阳组成,--------”
小光打断陈文正的话:“那么两个男人之间谁是阴谁是阳?”
陈文正没想到小光会这样问,他预感小光是有意往这上面引,他喝了一口酒,想了好一会,他看了看小光,小光两眼灼灼地发出光芒,他撇开与小光对视的眼光:“两个男人之间当然都是阳!”
小光“哦”了一声:“难道他们之间就不会阴阳转换?”
陈文正虽然可以称的上武林高手,可这架式还是第一回遭遇,他有些不知所措,他隐隐约约觉得小光这人不简单。
他没有回答小光的问题,说:“不喝了,再比你也不会赢,我们看一场电影吧。”
小光没有再问下去,他从陈文正避开问题的做法上从中看出了一些破绽,尽管陈文正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陈文正从书架上的一个盒子里取出一张牒片是获多项奥斯卡奖的《钢琴别恋》,他把它放进了VCD。
《钢琴别恋》讲一位酷爱音乐和钢琴的女人,为了得到钢琴,甘愿牺牲贞节以换取她心爱的钢琴,男主角从以性交换钢琴到爱上了女主角,情节很感人。
陈文正深深地被影片吸引住了,除了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他还悟出一个道理,这就是他父亲和一清师傅常教诲的太极拳的精要在于四两拨千斤,而四两拨千斤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太极,顾名思义就是阴阳,世界万物都由阴阳组成,人类是这样,生物也是这样,动物也是这样,连地球都有二极,可见阴阳平衡是自然的法则。体内阴阳平衡了,真气发动才能带动四肢,才能如何避重就轻,卸去对方的外力而利用对方的力量转化为攻击对方的力量,这就是太极拳的精髓。陈文正很明白这个道理,因而也更心里矛盾,他已二十六了,正在青春旺盛期,可他发现他对女性一点也没有兴趣,他看到女性那丰满挺拔的双乳甚至有一点点厌恶,在大街上他遇到年轻英俊小伙子不自觉地就会多看他两眼。他有一种负罪感,他受过传统的教育,深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已二十六了,双亲每一次来信都问他有没有女朋友,如果上海不找,就在乡下定一个,他每次都是回信说正在谈,城里人讲究事业,现在事业无成谈结婚太早,再说上海人过三十结婚不稀奇。可他知道自己的毛病出在哪,关键是对异性没兴趣,他看到女人丰满挺拔的一对大奶子忍不住就要恶心,他被这个问题缠绕好久了,他试过要纠正这种癖好。他买了很多爱情小说和电影牒片,试图从中挖一些对他有益的东西。
现在陈文正努力把自己放到影片主角的位置去体会那种男女之爱。刚才小光的问题把他隐藏在心底的悬念激活了,他也曾思考过这样的问题,小光今天的神情有些不对头,莫非小光是------?他有些不敢想下去。这时小光也已靠着他睡着了,他轻轻地把小光放下沙发,这时小光的手抓住了陈文正。
“文大哥”。
“你醒了。”
“嗯,我想洗个澡。”
“毛巾在柜子里,我收拾一下。”说完陈文正把餐具拿到厨房去了。
陈文正收拾完餐具,小光已洗完澡,用毛巾在擦湿漉漉的头发。
陈文正拿过自己的浴衣:“快穿上,光着屁股容易着凉。”
小光咧嘴做个鬼脸:“文大哥,我的身材怎么样?”
“不错,只怕中看不中用。”
“那你试试?”
“试什么?”
陈文正觉得有些心跳加快,他的眼光从小光身上移开。
他说:“我也洗个澡,你快穿上衣服,别着了凉。”
陈文正走进盥洗间,他旋开热水器的开关,水流哗哗地冲在他那健美的躯干上,他想起从懂事起父亲就教他练站桩,父亲很严厉,他稍稍偷懒就会受到惩罚。
大师兄对他最好,经常掮着他去逛集市,还常买些冰糖胡芦什么的给他吃,后来他上中学时大师兄娶了邻村的桂花做媳妇,他还生了好大一会闷气,觉得大师兄再也不喜欢他了。
等他考上大学,大师兄带着桂花和他们的娃来祝贺,他才发现大师兄是那么的黑黝,脸上布满了皱纹,身上的烟味呛人。
上了大学,他从弗罗伊德的《梦的解析》中知道自己有同性恋的倾向,可他一直不敢暴露出来,他在班里是体育委员,班上有好几个女生向他暗示过,有的还写来了情书。他和其中一位漂亮的女同学一起晚自修,看过几场电影,相处了几个月,他也没有吻过对方。女同学很是敬佩他,但她受不了这种冷漠,她与他分手了。
从此他专心练,武功精进很快,后来他又拜了一位老道长为师学《筋经内丹功》,已到了一火候。
毕业后他留在了上海,在公司里面,他想尽量表现出轻松,愉快和自在。他与漂亮的秘书小姐一起吃午饭,有时还一起去打保龄球。但他在他伪装的外表下他的心在哭泣,他经常被晚间做梦与男子同床而惊醒。他骂自己变态,他唯一的方法就是背诵《筋经内丹功》。
他从没想过要去搞同性恋,他觉得那是一种罪孽,他受过严格的训练,深知“一滴精一滴血”的原理,尽管刚才小光的引诱使他有一点点把持不住。
他洗好澡,穿好裤子,光着古铜色的背,他的体型虽不如小光和小康,可他的胳膊,胸肌,腿和腹肌都非常发达,甚至他的脖子也能接受重击。
他走出来倒了杯水,发现小光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避开小光炽热的眼神,
他能明显感到同类遇上同类的直觉,他端起水站到窗口。
突然他感到背上有手指象一根根丝线那么痒痒地轻轻地划过他的脊背,划向他的耳陲,他感浑身的颤栗和莫名的冲动,血仿佛要冲出脉管,心怦怦乱跳,下身噌的一下就挺直起来。他能听得到背后粗粗的喘息身,他猛一转身,一把把小光抱起放到了沙发上,小光仍旧光着身子,他睁着那双略带桃花的大眼期待着,他的那玩意已挺起,有一些淫水已漏出来。
只见陈文正缓缓地坐下,他用浴衣盖上小光的私处,轻声而又充满爱意:“穿好衣服。两阳是相拆的。”
小光一下子象泄了气的皮球,眼角有一丝无奈,又表现出了一种尴尬和自嘲的玩世不恭的神态。
晚上他们又喝了一些酒,小光脸上失去了平时欢快的笑容,他目不转睛地盯住酒杯里的酒,他慢慢地喝着酒,象是在品尝酒的味道,又象是在研究一本作品,又象是在琢磨一件雕塑,他觉得陈文正不可思议,很明显陈文正已被他打动心菲,他也被陈文正一身气质所强烈吸引,是什么会使陈文正最后放弃?他有些后悔和小康打这个一元的赌,他应该多花些时间和心思来研究一下陈文正,他不能轻易放弃,他又担心陈文正会看不起他,或者冷落他,他的心就象乱麻一样理不出头绪。
陈文正连正眼也不敢看小光,小光那诱人的胴体在他脑海里抹也抹不去,还有他那竖起的阳具,他正处于极度的矛盾中,他梦中和潜意识里多少次想要得到的,真放在眼前,他却不敢去要,还要装出一副假正经去伤害小光,他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么懦弱,不感正视自己的现实,明明想得到他,可偏偏拒之门外,他是多么一个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的完全扭曲了心灵的人阿!他拼命的喝酒,试图麻醉自己,这是他第一次不节制。
小康已是长长地睡了一个美觉,很是精神,他已注意到了两人的神情,他不露声色,和陈文正划拳,陈文正老是输,输一次就喝一杯。小光察觉有些不对头,可陈文正已醉倒了这次他没有运功逼酒,他是想一醉方休。
陈文正只觉得好像腾云驾雾,隐隐地听到一段对话:
“输了还是赢了?”
“你赢了。”
“看我的。”
“你不要试了,文大哥是真男子,不知怎么,我有些害怕。”
“我们来一次,帮你解决一下。”
陈文正已听不到声音,他脑子胀的昏昏沉沉,酣声已打起来了。
第二天他们去外滩练武,陈文正教他们两个练站桩,他很严格仿佛当年他父亲训练他一样,手把手地教小康怎么练指功,却连小光碰也不碰,但总是指责小光这也不对,那也对,有时不免说几句粗话,小光一开始还能忍受,后来干脆不练了。
他很忿忿地说:“你不想教我就算了,用不着这样挑三拣四,吹毛求疵,我没做错什么,是自己心里不平衡,”他还要说下去。陈文正已满脸通红,他把手伸出来,看着小光,小光迟疑了一下,也把手伸给陈文正,他们用力握了握,彼此觉得有一股暖流流向对方。
三
陈文正坐在南去的双层列车上,他穿着藏青的西装,白色的衬衫上打了一根暗红的金利来领带,这是当今中国洋买办标准的出差服饰。他的任务是争取南方某省会的邮电97工程。他在出差前和某省会城市邮管局的黄付局长已通过电话,这个项目参加竟争的公司很多,黄付局长答应见他是因为他代理的是某大公司的产品,这种产品在其他几个省已被采用,所以有成功的经验,因此他还是很有信心拿下这个项目,关键是要找突破口。他想到这里,取出便携电脑,整理一下他的演示稿。
见过黄付局长,对方很客气,听完他的演示后,希望他回去后根据客户的要求做一套方案,他邀请黄付局长共进晚餐,黄付局长说晚上有重要会议。
回到宾馆,他想就这么回去,老板肯定不满意,想起有个赵同学在市府信息中心,就给他打了个电话。
赵同学很热情:“老同学,你找对人了,你怎么在这个公司做?我有个朋友,是主管邮电的付市长的儿子,我们关系不错,怎么样?介绍你认识认识?不过你要有数?你们上海话叫拎得清。”
陈文正虽说不上生意场中的老手,可熏淘了这么几年,还是满拎得清的。
宾馆二楼餐厅包房内已摆上了一桌丰盛的酒席,有烤乳猪拼盘,清水大闸蟹,清蒸甲鱼,白灼台湾草虾,椒盐大黄蛇,鱼翅海鲜羹,时令点心疏果,两瓶精装五粮液,红中华香烟。
大家分主宾做下,陈文正的同学几年不见,已是发了福,看来他的状况不错,坐主桌的一位十左右,很胖,眼睛眯的象一条缝,塌鼻梁,狮子口,只有耳朵很大,面色还算红润这位就是吴付市长的公子。吴公子相貌不济,脾气还算豪爽,他说黄付局长怎么不来给他打个电话。赵同学拨通了电话。
“喂,黄局长,我是吴京,我们在建国宾馆有位朋友请吃饭,你要来给个面子。”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陈文正解释黄付局长有会议。
“有什么会?我叫他来他敢不来。”
“那我们就等一等”
“不等了,吃完饭还有什么活动?”
什么活动?陈文正也想不起来,他就打算请吃个饭。
赵同学赶紧说:“打保龄。”
“昨天刚打过。”
“卡拉OK”
“这里现在就可以唱。”
“洗桑拿。”
“不错!怎么样,陈老弟?”
陈文正赶紧表示同意,今天豁出去了。
一会黄付局长已赶到,他见是陈文正,很客气地解释本来有会,现改期了。陈文正赶紧敬酒,黄付局长已不推让,酒过三杯,已和陈文正称起朋友来。吴公子趁机提醒黄局长:“生意应该给朋友做,朋友是不会亏待你的。”黄付局长连连称是。
饭后,吴公子邀黄付局长一起洗桑拿,黄付局长说:“那是你们年轻人的娱乐,我老了,老婆管的紧,陈先生,你的方案做好后早一点给我,这是我家里的电话,我还要和郑局长通个气,下次你来我带你见见郑局长,虽然我主管,可郑局长是当家的,他也是听吴市长的。”说完就先告辞走了。
赵同学问:“怎么样?有没有戏?”
陈文正笑了笑:“项目拿下来我不会忘记你们的,我们一般给一个点。”
吴公子说:“好说,朋友之间不谈这些,我们将来合作的机会很多,现在去温沙堡洗桑拿。”
他们坐上了吴公子的桑塔那。温沙堡桑拿城坐落在一条繁华的大街上,这里客人很多,值班理见是吴公子带了客人到,屁颠屁颠地跑前跑后很快就腾了一间包间。
他们三人更衣后进入温泉和蒸汽浴室,吴公子和赵同学都啧啧称赞陈文正的体型,他们两人一身的粕肉。
蒸汽完毕,他们睡在休息室里,值班经理亲自端了各色点心和水果进来,谦恭地附在吴公子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弄些上档次的来。”只听吴公子说。
值班经理点头出去了。
不一会,进来几个只穿着三点式的妖艳女子,陈文正知道一定是鸡。
他赶紧把浴衣穿好,几个鸡己都向他扑来,他忙说:“你们服伺这一位,我不用。”
吴公子哈哈大笑:“想不到陈先生还是如此高雅,来小姐们,你们谁先现帮我按摩按摩呀?”
有一个鸡伸手去解陈文正的浴衣,手还未伸到他面前,已痛的大声叫起来。
陈文正正色地说:“对不起,我没有兴趣,你们陪这两位大哥玩,我喜欢看。”
那个被弄痛的鸡说:“是不是变态啊?不玩女人玩男人啊?看你长的这么标致,姐们是喜欢你。你倒不知趣。要玩鸭子,我帮你拷。”
还是赵同学打园场:“这位陈先生是练武之人不近女色,来,我们玩吧。”
陈文正也不知那二个钟头是怎么熬过来的,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看到女性,但他看到的是如此丑恶不堪的场面,对他的心灵冲击是震撼的。他强忍着无比的厌恶,一直背着《筋经内丹功》的口诀,看到他们一个个哼哼唷唷精皮力尽,总算出了口长气,。鸡们一个个出去了,值班经理送来了账单,打了八折,上面写着服务费3499元,陈文正没说什么,他把信用卡递给了值班经理。
在回去的列车上,陈文正取下了领带,他有些兴奋,看来拿合同的希望很大,因为吴公子答应帮忙盯紧黄局长。吴公子对陈文正很满意,拍着胸脯保证帮他把合同拿到手。
出了新客站,他回到了住所,推开门,他略显意外。家里已整理的干干净净,被子叠的整整齐齐,书柜也整理过了,厨房还漂出香味。他有些不信地又看了看,小康已蹦跳过来了:“文大哥,你回来了。”
“小光呢?”
“他家有些事最近来不了,他有一封信给你。生意怎么样?”
“我饿坏了,先吃饭。”
他拆开信,是一张白纸。他感到一点点心动,他趁小康不注意把那张白纸放进了裤兜。
他们享受着小康做的饭菜,一边看着新闻联播,在播了几条国家领导人出访后,播音员请大家注意今天的《焦点访谈》节目是关于哈尔滨某常务付市长贪污受贿被刑事逮捕的新闻。
吃完饭,陈文正洗了个澡。
他很兴奋,绘声绘色地向小康描述着他出差的经过,在简要讲了和黄局长如何周旋,黄局长见了吴公子一付奴态,温沙堡发生的丑剧后,他很得意。
忽然,小康问:“文大哥,你在那种情况下也能熬过来?我有些不信?难道你对女人不感兴趣?”
陈文正没有正面回答,他盯着小康的眼睛,小康的眼睛没有小光漂亮,但很清澈,那付神情真里带一点点淘气,同时又充满着无限的柔情和期待。他禁不住用力搂着小康,用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小康的眉毛,他缓缓地吹了一口气在小康的眼睛上。小康趁势躺到文正大腿上,他用手摩挲着陈文正大腿根部,陈文正的防线崩溃了,他不停地背着《筋经内丹功》的口诀:“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本始,神明之府也。治病必求于本。故阴阳四时者万物之始终也,死生之本也,逆之则灾害生,从之则苛疾不起,是谓得道,道之大敌,为一色字,色之害人,甚于虎狼。修仙家只要留得精住,便可长生。如有不节,则侵克年龄,蚕食精魂,真气去矣。即日夜打坐,有何益乎?语云:油尽灯灭,髓竭人亡,诚非虚语-------”。他心里似乎清醒,可控制不住体内冒出的另一种邪念和欲望,体内正邪两股力量在激烈地交锋,他平时坚信正能胜邪,可不知怎么这次《筋经内丹功》口诀不管用。他那玩意已不由自主地勃起,小康已感觉到了陈文正同意的信息,他拉开了陈文正裤子上的拉链,用舌尖有力地舔着陈文正的阴茎,陈文正闭上双眼,尽情享受那强烈的快感,多年的压抑一抛而空,他是人,他感觉到他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欲的人。他仿佛看到了多年沉睡的火山要喷发,看到了起落架上的火箭点火要发射,看到了大漠荒处的油井要喷涌。他隐隐约越迷迷糊糊仿佛在欣赏一株含苞待放的鲜花,那花开了,是一朵夺目亮丽的雄蕊。他眼睛湿润了,他不记得是怎样粗暴地从小康后背撕开了他的衬衫,象一头饥渴久未进食的饿狼一样吻着小康后背,他把小康轻轻抱起,放在沙发上,他吻着小康的眼睛,眉毛,耳朵,颈脖,和乳头,他们俩长时间的接吻,他感觉到小康的舌尖送入他的嘴里,还有一点点淡淡的清香,他喜欢这种清香,他把它都咽下肚去。
自此以后,总是小康陪伴在陈文正身边,小光虽说照常来练武,可没了往常的热情,眼睛上渐渐起了黑圈,明显睡眠不足。陈文正很是疼他,他悄悄地和小光谈过几次,表示愿意和他一起共度几日。
可小光不同意,他说:“文大哥,我要的是你的心,你现在心里有了小康,你
就不能不顾他的感受,我们以前是特好的朋友,他现在碰都不碰我一下,他心里只有你。”
陈文正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给他一些祖传秘方服用,怕他伤了元气。
他又忙着公司的事,手上有好几个案子等着他去处理。南方某省会的邮电97工程已近尾声,就等着去签合同了。
春去夏来。一天,他收到了黄付局长的电话,叫他去一趟,他想该是签合同的时候了,他通了老板在公司做镇,自己乘了飞机赶到南方某省会,一到邮管局,黄付局长神色不定关上门:“陈先生,我们是朋友,有些话对你说,你不要激动。吴付市长被隔离审了,大家都知道你是吴的朋友,所以这个项目不能给贵公司了,但我们是讲义气的我和郑局长在各种会议上都将贵公司是有实力的,有样板工程,可是现在风声紧,这次恐怕不考虑了。”
陈文正听了如当头一棒,他下意识地拧了拧耳朵,没有听错。他用哀求的口气请黄付局长再帮帮忙,黄付局长拿了一个装有厚厚一搭钱的信封给陈文正,说:“大家还是朋友,来日方长,这是郑局长和我还给你的,希望能保密。”
陈文正还能说什么呢?他欲哭无泪,他沿着大街走了好长一段路,他想回公司该怎么交代?
当陈文正托着疲惫的身驱半夜赶回上海,打开房门的时候,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光和小康两人赤裸裸地抱在一起睡着了,衣服扔了一地,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直楞地看着这两个熟睡中的大孩子,他爱他们,但他又觉得他受到了背叛,他想叫醒他们严责问他们,可又觉得他们也没做错什么,他忽然醒悟他们本来就是一对,但不知怎么又把他牵涉进来,他看着这两个健壮青春的胴体,他们相亲相爱的神情,他真想去搂住他们,可他怕惊吓了他们,只是拿了条毛巾毯替他们盖上。
他轻声退出来到客厅沙发上,他太累了,所有他妈的事都扔一边吧!什么公司签得到签不到合同,还有他与小康他们的三角关系,什么道德约束啦,他要好好睡一觉,他已打定主意,明天就提出辞职。
当窗户外的阳光刺得他揉开惺忪的睡眼的时候,小光和小康已站在他面前好长时间了,他们只是看着他,两个人的神情有些可怜吧吧,他们在想陈文正发火该是怎样?
陈文正的眼光从小康脸上扫到小光脸上,再从小光脸上扫到小康脸上,足足扫了几分钟。他出乎意料地说:“你们昔日的气焰哪去了,你们都坐下,告诉我这阴阳的真相。”
四
陈文正来到新客站大钟底下,离开车还有半小时,他买了一份新民晚报,看了一下标题,有一则新闻是昨晚警方大行动扫荡江西路同性恋角,其中有某佛寺的主持和尚也被拘留。
他叹口气,想起他和小康他们的关系,他有些不寒而栗,他知道这个社会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他更害怕让家里朋友同事知道。但他已陷入情网,深深而不能自拔。他在两个人之间衡量,说心理话他比较喜欢小康,因为他和他发生过,但小光勇敢,坚毅,热情,他也很喜欢他。
现在他知道他们的游戏了,他们本来就是一对,在外滩凭直觉,他们觉得陈文正也应是同类他们就打了个赌,谁能和陈文正好谁就赢一块钱。他只值一块钱,想到这里,他苦笑摇了摇头。
本来小光觉得他赢的把握大,所以第一个尝试,不想失败了。小康获得了意外的成功,但他实爱上了陈文正,要不是同情小光和旧情复发,他原本不想再与小光发生关系,小光陈文正也有托付终生的意思,则是小康占了先,他觉得他什么也没了。
陈文正没有责怪他们,他们在他眼里始终是大孩子。他定了一条游戏规则,在某一时刻某一地点,他会同时通知两人与他会合去黄山,谁先到谁就算赢。现在他就在等赢者。
这时,他听到一声文大哥的叫声,是小光,他穿一件浅色T恤,白色牛仔短裤,运动鞋,背着背包。青春气息透过他强壮的身躯象浓烈醇香的美酒一样放射出来,陈文正似乎看到了他念大学时的影子。他微笑了,举起右手,小光也举起右手,他们对掌致意:“走!上车。”
火车慢慢驶出站,陈文正的心情就象那火车碰铁轨的声音一起一伏,他的眼睛盯着窗外,他起短短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想起老家的大师兄,想起他辞职时公司的同事们奇异的光,想起南方某省城发生的那一幕幕丑剧,想起他和两个天真充满幻想的大孩子之的浪漫。
小光见陈文正陷入深思,不敢打搅,他感到兴奋,幸运和一丝满足,他想文大哥肯定更喜欢小康,小康也对文大哥更痴情,那次要不是他百般引诱,欲火难熬,小康本来是不会再和他发生关系的,他们从打赌已变成了正式竟争,他们压根也没想到陈文正会提前回来,他想今天先到的本来应该是小康,不知他怎么会没来。
正在这时,一个气喘嘘嘘的声音打破了他们的沉默:“文大哥,我总算找到你了!”
陈文正抬头一看,一张躺着汗略带泪水的脸,汗水已湿透了整个胸脯,一鼓一鼓的掩盖不住青春的荡漾,是小康。
陈文正有一点意外和激动,他站起身把小康的行李接过来放到行李架上,示意小康坐下。
“我打的从高架走,本想快一些,没想到堵车,等我到大钟下,我就知道我输了,不过我想还是要来。我买了一张软座票就上来了,总算找到了你们,你们不会嫌弃我吧?”
陈文正没有说话,在小康没来之前,他却实有些遗憾,他觉得这个赌打的太荒谬了,更荒谬的是他又利用他们两人来赌自己,他怎么了?他还是那个河南来的陈文正么?他还是那个武功高强懂阴阳太极八卦的陈文正么?他还是那个风度翩翩周旋于客户之间的陈文正么?他变了,自从遇到小康和小光,他完全变了,他堕落了?他居然有勇气上黄山,他辞了一切,难道这是他想要的新生活?他紧紧地握着小康的手心里一团糟说不出话来。
小光见状,他怕了小康胸口一巴掌:“我们是铁哥们,文大哥一直在想你呢?”
小光和小康又恢复了昔日的友好和欢快的本性,陈文正受到了感染,既来之,则安之,现在似乎没有退路,他反正已无所牵挂,他暗下决心,希望通过黄山之行实现新的自我,他再也不想让假面具一直这样带小去,他似乎作出了选择,以一个武功高手的姿态去迎接个社会的挑战。他让小康坐下,三人挤在了两人的位置上。
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
黄山奇异险要的风光使三人暂时忘记了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他们比竟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他们比起了武功,小光和小康不分伯仲,陈文正明显功力深厚,开始不久已远远超出他们,他只能停下来拍拍照,喝口水,或和沿路的小贩讨价还价。
他对两个小伙子说:“你们还不如送货的山民和抗滑干的农民,你们天天在健身房练的一身好肌肉,但没练内力,所以爬山就不行。”
小康说:“文大哥你并没教我们吐纳练气,你是从小练的,我们当然跟不上。”
“既然如此,就不比了,我们慢慢走,反正今晚住在山上,多拍些照片,看看风景。实在走不动可以坐缆车,明天下山才是真正难呢?”
小光和小康坚持要爬上去,坐缆车太对不起自己了,难得的锻炼机会,其实他们要比一般游客身手敏捷多了,只是与陈文正相比才显逊色。
他们一路观赏着奇松,怪石,云海,在各式各样的温泉里嬉戏,在这里可以看到百年松,冷杉,银杏,中国胶皮糖香树,樟木和冰川时代的古树遗迹;这里怪石星罗棋布,有“仙人指路”,“南海十八罗汉”,“童子拜观音”,“飞来石”等;这里漫山遍野开满了杜鹃,美人花,茶花,李树花,百合花,紫薇花。陈文正最喜欢百合花,它散发着一种特有的略带苦味的香味,他采了一朵放在了皮夹里。
小光和小康早已融入大自然的绚丽怀抱里,小康还朗朗地背了一首李白的诗。他们目不暇接,到处拍照留念,三人忘记了烦恼,忘记了约定,忘记了不愉快的过去。
忽然小康指着远处的两棵迎客松兴奋地嚷道:“文大哥,快看那,那两棵树联在一起哎。”
陈文正顺着小康所指的方向望去,两棵挺拔的青松联根屹立在悬崖峭壁上,一高一矮,仿佛一对情侣:“那是连理树,一棵是雌树,一棵是雄树。”
小光大声反驳:“两棵都是雄树。”
小康拍了小光肩头一下:“文大哥说的对,一棵雌树,一棵雄树,才叫连理树。两棵雄树怎么能叫连理树呢?”
小光哈哈大笑,几乎直不起腰来:“那我们以前算不算?你和文大哥又算不算?难道我们不是两雄,你是雌还是我是雌?帮帮忙,朋友!我看你给文大哥惯坏了?脑子不知哪去了?”
陈文正也被小光逗得大笑起来,小光直爽豪放的性格和武术是相通的,他比陈文正勇敢,似乎他才是武林高手,傲笑江湖。小康推了小光一下:“去!去!去!你是捣浆糊!”
他们三人躺在“醉石”前修息了一下,据说李白游览黄山来到这里,看到如此优美奇异的风光他喝得酩酊大醉,绕着这块巨石大声歌唱,最后这块石头也和李白一齐醉倒在地上,文正多么希望他也能醉倒再也不用爬起,他几次想对他们两个说对不起,可话到嘴边缩了回去。
晚上他们夜宿月屏楼,由于白天太累,小光和小康已很快打起了呼噜,陈文正听着窗外树叶在夜风中摇曳的沙沙声,忍不住起来看了看他们,两人睡得很熟,小光的一条腿还压在了小康的胳膊上,两个人都只穿了一条短裤头,毛毯已被踢到床下去了,他检起毛毯替他们盖上,他们还是大孩子,他想。
他坐在地毯上打了个坐,家传心法很有效,很快他进入状态,只觉脑子嗡的一声,他感觉身子已飞出了窗外,他飞呀飞呀,飞到了一坐城市,他进了一家家门,有个年轻英俊的小伙来迎接他,好像是小康,他和他上了床,一会这个小伙又好像变成是小光,陈文正道自己走火入魔了,他想逃跑已来不及,只觉得那一股热东西就要从那玩意里喷涌出来猛然间他看见他父亲带了大师兄手里拿了绳索来捉他,他一下子吓醒过来,暗暗叫声惭愧,庆幸自己没有失了元神。
他重新回到床上,练功是不行了,好在他底子好,放松一下就睡着了。
第二天他们向天都峰进发,他们拾阶而上,天都峰很陡,有的地方只能紧贴着山崖,手足并用拉住铁索匍匐上前才行,越往上,铁索上挂的锁就越多,这叫同心锁,是那些年轻夫妇和情侣永结连理的象征,当然也有些是同志挂上去的。
小光和小康的背包里也各有一把锁,只是他们互相都没告诉对方,也没向陈文正吐露,他们都想爬到鲫鱼背时再拿出来与陈文正一起挂上,到时看陈文正接哪一把他们就心中有数知道陈文正喜欢谁?
在他们的前面有四个大学生,看来也是结伴来的,这四个学生体力要差一些,所以陈文正很快就超了上去,小光和小康不甘示弱,他们也准备超这四个学生,天都峰的路就够一人上一人下,两个毛头小伙子,身材本来就魁梧,再加上一较劲,就撞着了这四个学生中的一个,只听一声尖叫,那个学生被撞出了路,手挣开了铁索,眼看他就要滚下山去。
见此险情,小光一把伸过手去,正好拉住了那位同学的脚脖子,但他也被拖出了那条路,小康见此情景,一面大叫“文大哥”,一面一个猛扑抱住了小光的双腿。三人尖叫着滑下山去,其他游客也是齐声惊叫。
这时,只见陈文正双足一点,几个起落,他已到了他们三人的下方,他在一霎那间连接三人,止住了他们下滑的势头,周围是一片寂静,约过半分钟后,不知是谁带头,周围的游客报以热烈的掌声,那位同学的伙伴们也已赶到,他们连声向陈文正道谢。
陈文正看了看小光他们的伤势,还好只是一些皮外伤,他取出一些药粉替他们敷上。又给这位同学看了看。这位同学留着长发,穿着休闲的浅黄色的外衣,一双明亮而清晰的大眼睛,陈文正注意到这位同学与小光他们相比要瘦弱一些,但同样散发出一股让人挡不住的朝气,更是小光他们不具有的,他在朝气后面还有一种灵气,看得出他很聪明。陈文正打心眼里暗暗称奇,天下如此之大,他却能接连而三碰到如此清秀轩的人物,不能不说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真真是上天的按排了。
小伙子很大方,伸出一只手给他:“谢谢你大哥,我叫阿陶。”
陈文正迟疑了一下把手伸过去:“陈文正。”他只觉得对方那瘦小白晰的手比他这把断金切的手还要有力,就在握手的一刹那,一股电流“唰”地流遍了他的全身。
陈文正不敢往这方面多想,他回头搂了搂小康和小光说:“今天你们两个中间无论谁出了事,我也就不回去了。这里很险,我们手拉手,上面的人拉下面的人一把,再扶着铁索上去。”
小康很动情地说:“文大哥,刚才一刹那我想我完了,你现在这么说,我觉得死了也值得。”
那位同学看着陈文正他们三个,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但没说出来。
经过两个小时的攀登,他们终于到达了鲫鱼背,鲫鱼背名负其实,象一条大鲫鱼卧在海拔1800米的天都峰顶,它有几十米长,只能容纳一人通过,两面用铁索栏杆栏住,往下两边都是光溜溜的万丈深渊,要是刚才一幕发生在这里,那肯定是粉身碎骨,尸骨难寻再有几个陈文正也不顶用。
从这里遥看东海,群山巍峨,云海茫茫,气象万新。
大家是忙着拍照留念,那位同学坚持要和陈文正合个影,他挽住了陈文正的胳膊,头微微地靠向陈文正的肩头,这时陈文正除了听到自己胸口“扑通扑通”的心跳外其他什么也听不到了。
小康嫉妒的眼睛象两把锋利的刀,他看着这位同学,在心里说,你别臭美,文大哥他是我的。小光则很乐意帮他们照相。
照完相,陈文正和这位阿陶轻声交谈些什么。小光和小康在翻他们的背包,小光的背包在刚才出事时已划了个大口子,看来丢了一些东西,小康的背包则是拉链早已松散,东西已掉了一半,刚才由于太险,他们没有顾得检查背包,陈文正问他们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两人的眼神都有些异样,小康甚至显得很无奈,他用拳头捶打着自己的脑袋,陈文正安慰他们人没事就行,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丢了几样东西就算了。
小光说:“文大哥,难道你真的不懂吗?我们都带了一把锁,本来让你挑一下,我们要和你把这把同心锁锁在鲫鱼背上,可现在一把锁都没了,我们觉得好遗憾。”
陈文正好一阵激动,他不露声色,说实话,他很难取舍哪一个,但他不可能再与他们保持这种三角关系,他忽然觉得他应该退出,本来他们就是一对,为了个赌,倒弄假成真了。再说他遇到阿陶后,他发现他与阿陶有一种神交的感觉,他觉得与阿陶在一起很自然,而且也有那种冲动,但他觉得发生了他与小康和小光他们的事以后,他已毁了自己的前程,他不可能和阿陶有什么结果,他眼睛眺望着远方,思绪是象滚动的车轮,止也止不住。
这时阿陶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锁:“嘿,两位同学,我还有一把,如不介意,把我的这把锁借你们。”
小光和小康理也不理阿陶,陈文正同意:“今天我陈文正对着大山发誓,你们两个我谁也不偏谁,我们就和这位小兄弟来个天都峰四结义。”
五
时光如电。新年元旦的灯笼还挂在上海虹桥国际机场的大厅里,陈文正正在和两个穿了一式夹克牛仔看似双胞胎的小伙子告别,他们长的是那么相像健美,也许只有他们的父母才能分辨,他们正是小光和小康。他们和陈文正一一拥抱,目送陈文正走进出关处,在通过边检后,陈文正再次回首,向紧贴在玻璃墙外注视他的两人挥了挥手,再见了,朋友,多珍重。
在飞往加拿大的飞机上,陈文正要了一份报纸。
这时只听有人轻声问了一下:“你是文大哥吗?”
陈文正很惊奇,抬头一看,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是阿陶。
“你怎么在这里?”
“我还想问你呢?自从黄山结义后,我写过好几封信给你,可从没收到你的回信,我想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怪,我一直盼望能再见到你。”
“哦,对不起,我想给你回信,可没勇气,你不了解我。”
“我了解,天都峰上的事,我看得出来。不过谁一生中又不犯些错误呢?不要对自己太苛刻,要相信自己的判断,更要对自己有信心。我也一直在寻找,我想我们能同系一把锁是命运的安排。”
“你去读书?”陈文正想换个话题,他真的还不具备足够的心里准备,去加拿大本来是对命运的一种逃避,可谁又想到会再次遇见阿陶,尽管飞机上的邂逅有些使他相信命运的神使鬼差。
“是的,我得到了多伦多大学的奖学金。”
“我去满地可,我办了移民,满地可有我一个亲戚在那里。”
他们坐在一起,一点困意也没有,阿陶靠在陈文正的一侧听陈文正讲他怎么练武,怎么读大学,怎么与客户打交道,他想把他与小康和小光的事也讲出来,可想了好多次终于又咽回了肚里。
阿陶沉浸在与陈文正的偶遇中,他忽然轻声背诵到:“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刚柔相摩,八卦相荡,变在其中矣,阳极变为阴,阴极变为阳。天地相邻-----”
陈文正吃惊非小,他接下去背到:“天地相邻,阴阳配合,而生成之道存乎其中,故五行之化无乎不在,你是谁?怎么会《筋经内丹功》的口诀?”
阿陶很坦然地笑了笑:“文大哥,你以后教我太极拳好不好?我怎么知道《筋经内丹功》的口诀并不重要,关键是阴阳在不同的时间空间里是会转换的。你说是不是?”
好个阿陶,他要比小光高明,甚至比陈文正高明,他怎么逃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飞机进入加拿大领空。陈文正从舷窗向下望去,他想起毛主席的《沁园春.雪》,“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那是一个冰雪的世界,逃避看来也不能解决问题,就象这茫茫白雪,无疑是给逃避者一种艰难的暗示。
飞机开始下降,多伦多机场跑道上都是雪,只有航标灯在飞雪中或隐或现。
出了关,陈文正和阿陶道声再见准备去转机,阿陶则坚持要送陈文正。
“转机还有好几个小时,不用送了,记得给我发email,自己多保重。”
阿陶点点头,他取出一张照片给陈文正,那是他们在黄山上的合影,照片背后贴了一朵白里黄的百合花。
陈文正目送阿陶依依不舍出了机场。
他等在托运行李处,手里拿着那张散发百合花香的照片,想起阿陶关于阴阳的理论,若有所悟。这时已轮到他办理托运,他忽然问到:“请问哪里办退票?”
阿陶正在门口孤伶伶地等着机场的班车,忽见陈文正已推了行李微笑着迎面走来,阿陶兴奋地跑上前去,把陈文正的行李搬过来和他的放在一起。
雪越下越大,昏沉沉的,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哪是路,他们稍稍靠近了一些。
他们等待着下一次班车。
(1999年4月24日完成于加拿大麦吉尔大学,还迎来函评论 f_mcgill@hotmail.com )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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