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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旧事 作者:


那是几年前的事了,当时我在一家国营企业里始终找不好自己的位置,又眼看着企业风雨将至摇摇欲坠,便很想提前做一下准备。于是,托朋友在电子商城留心招聘广告,自己在单位开始打字复印地准备材料。
想一想国营企业真是可怜,谁得着谁坑它一把,无怪乎夭折的那么多,即使长成年了也会是个癌症晚期。
不久,朋友打电话来说一家叫西碧(CB)的公司正在招软件工程师。我便带着足有半厘米厚的材料去应聘。
CB的总经理姓刘,是个高高壮壮的中年人,腹部已有些突出,拿着砖头一样的手机,煞是威风凛凛。
刘总看了我的材料,似乎对我的学历和工作经验都很满意,他还问我有没有什么要求要提,我说我家在外地,目前还住在单位的集体宿舍里,公司有没有条件解决住宿方面的问题。刘总宽厚地笑道:“公司里象你这样的情况还有几个,我打算买一处房子,让你们先住着,等公司以后效益好了,一人分一套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当时的感觉真是如听仙乐,同时更加悔恨自己在国营企业里磋砣的这些年。

那天晚上我心情极好,吃过晚饭就骑车去健身房。我不常去,因为那里实行会员制,对我这样的散客收费极高。
健身房里还是那几张熟悉的面孔,我想见的那个男孩儿也在里面。他穿着深蓝色的运动裤,白色的耐克背心,他长得不高,也不壮,但短发、浓眉、大眼、紧抿的双唇,再加上匀称的身材,总给我一种楚楚动人的感觉。
我们这已是第四次见面了,但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尽管我们看起来都不是怕生的人----也许是我“毒辣”的目兴灼怕了他吧----可我,这也是情不自禁的。
我想他又该走了,因为每次我来都基本赶上他要走的时候,我相信这次也不例外。但,没想到这次我错了。
我活动了一下身子,然后到双杠上舒展筋骨,他就站在旁边看着。当我在双杠上荡来荡去时,一个会员急急地挪走了一把双杠边的铁凳子,还嘟囔着说要是一会儿下来时磕着了可不得了。我还在双杠上,停顿了一下,望向那人说:“谢谢!不过,我有分寸。”那人古怪地瞅着我,他却瞅着我笑,我也冲他笑了笑,然后逞能似的做了个团体后身翻离杠,可是动作没做好,差点儿膝盖着地,险险地总算站住了,但我觉得很没面子,就不去看他,躺在一块斜板上开始做仰卧起坐。我做了很多,也做了很久,等我做完时,他已经走了,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在回去的路上,我想我一定要把下杠动作练好,让他见识见识。

3

第二天,我请了探亲假。利用探亲假去做试用工,这样就做到了有备无患。
新工作很刺激,写字间周围计算机公司林立,从五楼到七楼,少说也有一、二百家。在这些计算机公司里靓女帅男自然不在少数,我就根据这些判断着各公司的“实力”,后来才发现CB是最差的,不过这也可能跟它的经营性质有关,但做软件也要跟客户沟通,如果俊一点儿帅一点儿,客户不是更开心吗?
我的工作是编写程序,但我更想做SA(系统分析员),跟形形色色的客户打交道,了解并理解他们的需求,再把程序开发的设想与计划传达下去,真是又好玩又轻松,不过我知道我要是做了SA,那么刘总可就要没活儿干了。
几天后,我见到了CB的财务主管武小姐,她是刘总的未婚妻,CB公司是由她的父母创办的,刘总是从CB的技术骨干镀上她未婚夫的金后才成为CB的总经理的,可CB的财政大权还是掌握在武小姐手中。
我还见了武小姐的弟弟,武智----那个健身房里的男孩儿!
我几乎有些认不出来他了,原本温顺的短发被发胶之类的东西固定得跟刺猬似的,而且湿淋淋的;脖子上戴着一条金链子,链坠儿是一小块金牌,上面刻着俗不可耐的“忍”字;蓝色的丝绸衬衫,紧身的黑色牛仔裤……很新潮,很前卫,但失去了印象中他留给我的那种楚楚动人,我觉得有点儿可惜。
我继续埋头工作着,也许是在国营企业里养成的习惯吧----“领导一来,埋头苦干”。可其他人却都活跃得很。
“武姐,没给我们带点儿吃的呀!”
“小智今天真是帅呆了,要办个人演唱会呀!”……
我想,要成为一个打工族,我要学的东西还真是挺多。
“梆!梆!梆!”有人用手指敲我的显示器,我抬头看,是武智。他笑着冲我说:“我们好象以前见过”。这句话和他今天的形象一样都不是我所期望的,于是我礼貌地一笑,说:“是吗?好象是有点儿印象。”
“小智!你姐叫你呢”,这时刘总走了过来,拍了武智屁股一下,开玩笑说:“小帅哥,裤子刮这么大个口子,肉都露出来了!”
武智下意识地摸了摸身后,然后忿忿地说:“你骗人!”
我的心不禁一动,那感觉有点儿象----久别重逢。

4

过了几天,武智带了一个同学过来找我,让我帮这个同学装一台机器,我很为难地对他说我刚到CB不久不守纪律不好,这是一个原因,另外,我初来乍到,对各个公司都不熟,抓件儿也有困难,让他再找找别人。
武智不高兴地说:“这点儿忙你都不帮,真不够意思。”
我只有苦笑。
又过了几天,武智捧了一台机器过来找我,让我给升一下级,我不好意思再拒绝,只好装模做样地拆开机箱,假装很内行地查看着。
“你今年二十几了?”这时武智问我。
“二十四了,你呢?”
“十六。”
我不禁抬起头看了一眼武智,真是花一样儿的年纪,我想。
“这几天你怎么没去健身房?”
“我……住的地方离那儿很远”,我不好意思说是因为钱紧。
“你知道吗,你那天落地的地方就是原来放铁凳子的,可你还不识好人心,说你有分寸,啧!……”武智在那里摇头晃脑的,却说得我面红耳赤。
这是,刘总进来了,问武智来干什么,武智大大咧咧地说:“把我这台破机器升一下级,连影碟都看不了,也不知当初是哪个笨蛋给装的。”
刘总的脸上不自然了一下,可随即就堆起笑容问武智:“你姐知道吗?”
“我姐管不着我,老武和老李也管不着我。”
刘总乐了,说:“好小子!你管你爸、你妈叫‘老武和老李',还说管不着你,我得立马汇报一下”,说着就操起了电话。
“汇报去吧,你这马屁精!”
这样的“玩笑”多少有些过火,我有点儿尴尬,就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份报纸假装看了起来。
“你姐说得高考后才能给你升级。我也帮不了你了”,刘总放下电话后,摊了摊双手,一幅爱莫能助的样子。
“哼!我上别的公司升去!”武智气呼呼地去抱那一堆拆散了的机器。
“小张,你还不动手帮帮他?!”
刘总的语气让我有些不快----不就是挣您点儿钱吗,至于从我身上找自尊吗?
我帮武智把机器重新组装好后,武智扒在我耳边小声说:“我今晚去健身房,咱们不见不散。”

5
< 那天,我吃过晚饭骑车去了健身房。
健身房里的武智又恢复了乖乖仔的形象,我不得不重新调整了一番心态来适应眼前的他,因为这几天我已经习惯了前卫张扬的武智。
我们相视无语却非常默契地在各类健身器械中穿梭着,一个小时后我们相继走出了健身房。
外面的月色很美,我去推车时,武智说:“能不能先陪我走走?”我说好哇,心里却捉摸着他今晚是怎么了。
“你觉得我白天和晚上是不是挺矛盾的?”武智问我。
“其实没什么呀,白天率快外向,夜晚安静平和……多完整的一个人呀!”我厚颜无耻地拍着马屁。
“其实,我挺喜欢安静的。从小,我就想做一个乖孩子,彬彬有礼,让人疼,让人爱……”
----原来,武智真是第一面的那种楚楚动人。
“我猜你的家庭一定很幸福”,武智问我,却不需要我的答案。
“我一看到有礼貌的人就想,他的家庭肯定是很幸福,不象我的家……开始他们没做生意时,我们还是很好的,可后来他们做生意了,忙了,有钱了,就全变坏了……”
我没想到武智会跟我讲这些,只好抱起肩膀做深沉状地听着。
“先是爸爸,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后来妈妈又迷上了麻将,他们谁也不顾家,谁也不顾我,他们只顾生意,只顾着挣钱,所以他们又分不开。”
“后来,姐姐又违心地找了刘胖子来照顾生意,可全家人却又处处防着他,这个坏小子呢,还真就总打着我们家产的主意,整个家庭就象个奸商大聚会……我要反抗,要引起他们的注意,只能把自己磨成刀,时不时地捅他们几下,要不他们就把我给忘了……”
我想不到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心里会有这么多的事儿,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我知道你喜欢我!”武智的话吓了我一跳,可随即又想到一个十六岁少年嘴里的喜欢和我们二十四岁的喜欢是不一样的概念。
“我也喜欢你,所以才跟你讲这些。但我不能让他们看出来咱俩个好,因为我总觉得只要是我喜欢的东西,他们总会千方百计地从我身边夺走它,就算不是故意的,也是命中注定的。”
这孩子的想法真怪,我打了一个哈欠,有些困了,白天的工作实在是很辛苦。
“我们回去吧,你明天还要上班。”
没想到武智这样善解人意,我竟觉得怪感动的。
6

以后我和武智又去了几次健身房,但我见武智的冲动始终没有囊中羞涩的压力大,我只好撒谎说最近身体有些不大舒服,不如周末我休息时陪他上街玩去,武智很高兴地答应了。
那个周末实在不是个好天气,阴云密布的。为了省钱我提议带他去一个大学同学那里借书,那天他穿着跟健身房里类似的休闲装,所以他就张罗着要散步去,好看一下城市的风土民情,我说好哇,心想这回连车费都省了。
我们边走边聊,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竟手拉着手了。他给我讲他小时候的开心事儿,讲他小时候有多淘气,在幼儿园里给小朋友判分儿,用油笔在人家脸上打对号,后来脸上都画满了,就往人家耳朵眼儿里画,害得人家妈妈给孩子洗了一个多月耳朵才洗掉。
我们都哈哈笑着,我觉得跟武智在一起,自己也变得有活力了。
那一次却是访友不成,还在屋檐下避了半天的雨,后来雨过天晴时我们开始往回走。
雨后的街道清爽宜人,空气中弥漫着花草树木饮雨后愉快的芳香。我们还是有说有笑的,当路过一个面包店时,武智张罗着饿,我就给他买了一块刚出炉的面包,他吃了一口,又撕下一块递到我嘴里,很烫,有股面粉原始的味道,但很好吃。
吃完了面包,在一个街角处,一个中年男子叫住了我们。
“小孩儿!”他说,“这有两张音乐会的票,送给你们吧。”
我有些高兴,因为在这人眼里我还是和武智一样的小孩儿,就不管票是真是假,连声地说谢谢。
票上印的是市体育馆,再过一个小时就开始了,不象是假的。我和武智边走边商量,我们都不知道市体育馆在哪儿,而且,音乐会?听了就得困,还不如送给一对恋人了。可送给谁呢?我们边走边评选着,那样子肯定是贼眉鼠眼、鬼头鬼脑的。
“这个男的还算帅,但那个女的没有胸呀!”
武智的话总让我吃惊。没办法,只好凑合着听了。
“我喜欢这个女的,但那个男的太讨厌,给他还不如撕了。”
“这一看处的就不到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特务跟踪呢,给他们真是糟蹋了”
… …
就这样我们一路选来竟没找到一对合适的,可一个小时转眼就过去了,我真想跟武智说“其实最合适的就是咱俩了”,可那又有点儿象勾引人家小孩子,我可不想那么缺德。
那个周末我和武智在一起过得十分开心,武智是个早熟的孩子,但他也能早熟到可以理解我吗?

7

在CB的工作很枯燥乏味,应聘时刘总许诺的房子也迟迟没有兑现。于是,当探亲假结束时,我离开了CB,又回到了原来的单位。因为CB不会成为我事业的一块基石,它只是我偶尔拐进去的一个小胡同。
对此,武智并不完全理解,也许他还是固执地认为只要是他喜欢的,他的家人都会有意无意地从他手中夺走吧?
武智在我离开CB的第一个周末来看我,那一天他穿戴得十分艳丽,同宿舍的几个人几乎是用好奇的目光瞅着他。武智却满不在乎,他揽着我的腰,拉着我的手,一幅亲密无间的样子。
宿舍里的人陆陆续续地找营生渡周末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了我们俩个。
此时,温暖的阳光正照在窗台上,一盆不知名的什么植物欣然地翠绿着,几只苍蝇站在玻璃窗上拍着手唱着听不懂的什么歌,一条刚洗过的裤子滴答滴答地往盆里掉着水珠……
我和武智平躺在床上,头挨着头,武智正在小声地给我讲他的家事:他的姐姐和“姐夫”定下来十.一结婚;CB又招了两个搞软件的;他高三了,准备努力学一年,凭自己的本事考上大学……
“还有”,武智扬起脸看着我说:“我还挺想你的。”
“为什么想我?”我也想他,可我认为原因可能是不一样的。
“因为咱们是好朋友……”武智握着我的手不容置疑地说。
好朋友!
----爱情是友谊与性相加的和,我与武智之间的友谊已经足够了,缺的只有性,可我似乎并不很着急做这个加法,因为武智尽管早熟,但本质上还是青涩的,我想我应该等到武智彻底成熟的时候,当他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时,或者他领着女友来见我,或者是他自己来见我……
“你能说出几个形容友谊的成语?”我问武智。
“……两肋插刀,义薄云天……”
“两肋插刀就是我被一个匪徒胁持着,那匪徒让你在自己的两肋各插一把刀,要不他就杀死我,你怎么办?”我问武智。
“----那……还是杀死你吧!”武智笑道。
“义薄云天就是说我们的友情比大气层还厚,这你总该做到了吧?”
“这还差不多,我对你的友情现在就有半根油条那么长了!”
我们在床上嬉笑打闹着,相拥着睡在周末温暖的阳光下……

8

四年以后。
现在我已经有了一份自己满意的工作。武智在外地的一所大学读计算机专业,他说他毕业后会重组CB,搞融资,发行股票……我说他不会成功的,如果没有我。
我们还是很要好的朋友,会时常通通信,他回家时也会来看我。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日渐孤独。身边的朋友、同事大多数已经娶妻生子,他们每天都在柴米油盐中摸爬滚打,在电视剧集里随着虚构的人物起起落落,渐渐地我们也就没了共同的语言。这时,我想我该收割了----那几年前不言性的一段友谊。于是我写了一封信给武智,问他在学校的爱情状况如何。
武智的回信是这样写的:
张:
您好!
“哥”字让我省掉了,因为用的是同学的油笔,能省就省点儿。只有严以律己、好借好还才能再借不难,你看我这些年是不是进步了不少?
在学校的这三年,我一直按照您教导的“友谊加性等于爱情”的原则去寻找爱人,但我小小年纪,人家又怎会信得过,又怎能看得起,所以加不上性我的一腔痴情也就只能友谊着了。
您关心我的爱情状况,那您的又如何?不会告诉我您只遇到了性而没碰到过友谊吧?
这么多年,我做过的很多性梦都和阳光有关,不知你的性梦里都有什么,能回信告诉我吗?                            智
看来武智真的成熟了,能问出这么有“深度”的问题。我的性梦也总跟阳光有关,是阳光下一个蜷曲在我怀里的男孩儿,难道我要写信告诉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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