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风尘 作者:晓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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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爱过,恨过,哭过,笑过……
所有的生命和爱,仿佛都在今日化永恒!情感历程不经意的走过了几个阶段,不知还有多少的故事会继续上演……
决意再一次封闭所有的记忆,让自己重新审视业已疲惫的心灵。
在感情辞典里,找不到“后悔”这个单词,付出了真情,便已足够……
白天越来越短,夜晚越来越长;
文字越来越少,思念越来越多;
记忆越来越浅,情感越来越深……
--谨以以下文字怀念那段痴情岁月
[出 轨]
和往常一样,穆文来到了男生宿舍查房。他是一位年轻的教师,二十出头。由于专业出色,便留在了这所艺术学校任教。不过,仍有不少人,特别是第一次碰见他的家长,都把他当成学生,这也难怪,谁叫他长着一张乖乖的“娃娃脸”呢!
几个顽皮的学生正在打闹,一见阿文进来,立即停手。阿文一笑,回头才发现宿舍角落的那张床铺坐着一个新生,而他的父母正在帮他收拾被褥。那位母亲手上一边动作,嘴里也没闲着:“这么多东西,连一个柜子也没有,怎么放得下嘛?”
宿舍里一共住着六个男生,每个男生都配有专用的柜子。这个新生的柜子原来让先到的学生给占了。阿文听见了,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生气的大声说:“大家都是一个宿舍的室友,应该互相关怀、礼让,怎么可以自私呢?快点儿给这位新同学腾出一个柜子来!”那几个调皮鬼伸伸舌头,赶紧腾出多占的柜子。
那位母亲露出了笑容,连忙对阿文说:“谢谢你哦,同学!”
“真没办法!”阿文心想,他脸上微微一红,说:“不用谢!我是这所学校的教务主任,有事请找我!”
“哎呀,真对不起,老师!”母亲吃了一惊,“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年轻有为啊!”
阿文又是微微一笑,点点头推出了宿舍。
这是阿文和小宝的第一次见面。而第二次的见面,却是让阿文感到气愤。那同样是一个夜晚,同样该阿文查房。他正在叫个室长督促室员洗漱,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跌跌撞撞的从二楼下来。居然是小宝!一股刺鼻的酒味儿扑面而来,阿文疾步上前扶住他。
“你喝酒啦?”
小宝依然不知所云的胡言乱语,阿文见状也不再追问什么,叫上几个同学,把小宝扶进了宿舍。按照往常的规矩,小宝是要被记过的。但是这次阿文没有上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
经过多方“调查”,阿文终于知道了小宝喝酒的缘故:小宝原来学校的一位女生给他写来了长达十几篇、共有几千字的长信,内容嘛自然是“情”啊,“爱”的。
“想不到他还会处处留情嘛!”阿文心里一笑。和小宝第一次见面后,阿文便开始留意起他来,也对小宝的的情况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小宝是从839厂--一家国家保密单位的子弟校转来的新生,17岁,专攻萨克斯风。因为长的很象香港“四大天王”之一的刘德华,所以被别的同学叫做“小Andy”。
周末,阿文一个人在自己的宿舍里写日记。 “难道我爱上了小宝?”阿文问自己,有摇摇头。他实在不能想象也不敢考虑这个问题。自己为人师表,怎么可以去打乱小宝单纯的学生生活呢? 可是,心里却不时涌起一阵烦扰--因为时常思念小宝。有好几次,阿文都被思念折磨得拿刀片割自己的手背。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我开始为这个没有结局的故事受伤,我不敢回首,因为昨天已经满目创痍,伤痕累累……
[挣扎]
开始时,小宝对阿文的“特殊关怀”还不知不觉,但经过一段时间后,他也觉察到了。但他却根本没有想到的是--阿文会“爱”上自己!阿文开始和小宝“兄弟”相称。阿文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对小宝好好的关怀,让他在各方面都感到温暖。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尽力去做!”在别的同学眼中,这种“特殊关怀”自然只是穆老师“偏爱”学生的表现而已。
有几次,小宝曾不解的问阿文:“穆老师,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呢?”
“缘分,我们俩有缘分呗!”阿文微笑,婉转的回答。是的,这是一种缘分。
“穆老师,小宝抽烟被校长给捉住了!”一个下午,阿文正在起草文件,班上的一个同学急急的跑过来报告。“什么?”阿文一惊,他放下手中的工作,赶紧来到校长办公室。
一见阿文来了,校长便说:“穆老师,你的学生可真行啊!”
阿文心里有急有气为不争气的小宝。自己为他付出那么多,在校长和其他老师面前尽说他的好话,只愿他能给所有人留下一个好印象。可小宝他--
“校长,让我跟他谈谈。”
“自己说吧!”阿文压住心头的火气。
小宝仍紧闭着嘴唇,一言不发。他知道自己错了,但眼下这所学校的学生,十有八九都会抽烟,为什么只把自己当典型呢?阿文心里混乱极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不止一次对你说,叫你不要违反校纪校规,可你偏偏不听!你要我怎么办?”
“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小宝的倔脾气上来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阿文实在想不到所关心的小宝会这样跟自己说话,他感到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战。
“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小宝又重复了一遍。
阿文气急了,抓住一支烟就往小宝的嘴里塞,“你不是要抽烟吗?那么就让你抽个够!”
“你干什么?”小宝把脸一撇,心里觉得穆老师今天怎么一点都不理解自己,他的反抗是明显的阿文感到自己彻底失败了!
几个月的相处,他原以为小宝会是一个好学生,至少在自己的“特殊关怀”下,不会出太大的乱子。可是--阿文迷惑了!难道自己真的太单纯了吗?!他的身体深深陷进了沙发,心灵的疲惫让他无法安静下来。
“如果你不再需要我管你的话,你对我说,我从此以后将不会再管你了!”
“是!”小宝的回答干脆而简洁。
“轰”的一声,阿文仿佛感到天旋地转。他实在想不通,这个“是”字是从小宝嘴里说出来的!!停了足足有十秒钟,阿文终于对小宝说:“你可以走了。”小宝立刻转身走出了阿文的办公室,身后重重的留下了关门声。
泪水在阿文的眼眶里转了又转,终于流了下来。其实,阿文是一个既刚强又脆弱的人。说他刚强,在初中时经常和同学去攀岩,脚被树枝划了一大条口子,鲜血直流他也没有叫过痛;说他脆弱,高中时参加歌唱比赛,朋友们都说他能拿大奖,结果只取得了优秀奖,他觉得对不起朋友的关心,竟在后台伤心的哭了好几个小时。
阿文太看重感情了。偷偷的跑到三楼排练厅,提着刚买的一瓶白酒,阿文越想越伤心,嘴对瓶口“咕噜咕噜”的便把白酒喝光了。
一瓶白酒啊!--阿文从不沾酒,即使是啤酒,一小杯也会让他脸红的象关公。 几分钟后,酒精开始在阿文的胃里燃烧,他的脸开始变的潮红、发烫,意识也渐渐模糊,言语也不流畅了。跌跌撞撞的朝楼下走,好几次都跌坐在楼梯上。
“穆老师你怎么回事?”马芸看到了阿文,急急上前扶住他。马芸是阿文的好友,也是一同留校任教的同事。
“我--我--没--没什么--”阿文结结巴巴的说,眼睛似闭非闭,身体也东倒西歪的,“我-我--只是有点--难受--”阿文开始抽泣。一些学生听见哭声,纷纷从宿舍里探出头来。
“快叫司马老师过来!”马芸毕竟是个女孩子,一个人也没法抬动阿文,只好把司马--阿文的高中同学叫来。在阿文的努力下,司马如今也在这所学校里工作。不久司马来了,他马上把阿文背进了宿舍。
“阿文!阿文!!”司马大声叫喊,可是阿文这会儿已经什么也不知道了。
“阿文,你也太不值得了!换了是我,非得狠狠揍他一顿不可!”司马是个急性子人。
“不--不要打他,我--我舍不得--”虽然喝醉了,但阿文似乎又是清醒的。
“你准备为他和多少酒?!这已经是第三回了!”司马真的生气了,他似乎有点开始不认识眼前的这个“阿文”了。因为在他心目中,阿文是一个活泼、可爱的阳光男孩,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呢?
阿文不语,“自己还能为他喝多少酒呢?”他混乱的大脑已经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了。酒力越来越重,越来越深,阿文大声的哭、大声的笑,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出心中的郁闷。
小宝是第二天来到阿文的宿舍的。阿文的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又红又肿,和平日里帅气的他叛若两人。小宝静静的坐在阿文的床前。他没有想到,自己竟会导致这样的事情发生。
“穆老师,穆老师--”小宝轻轻地叫。阿文其实是醒着的,但是他没有应声。泪水顺着眼角慢慢的流,浸湿了枕头。
“穆老师,我错了!”小宝退步了。
“小宝,我只是真的希望你一切都好,不希望你出过错。我难道希望你挨处分吗?”
“我知道了,穆老师。我不该气你!”小宝有点惭愧了。
“你明白就好,穆老师不会怪你的。”阿文有一次妥协了。
[出 逃]
“嗨,阿文!”一个尖尖的女声从街对面传来。阿文转过身,在人群中寻找声音的来源。
“阿文,好久不见!”一个衣着入时、浓妆艳抹的女人走过来。阿文足足看了有三秒钟,才发出一阵欢快的声音:“嗨!怎么是你?穆蓉!毕业后你到哪儿去了?这么久都不给当哥的一个消息?”他象打机关枪似的说了一大通。 穆蓉是阿文的同学,因为同姓而结为兄妹。
“还能到哪儿?珠海呗!”穆蓉一边说,一边点上一只“MORE”香烟,姿势挺优雅的。
“哦?不错嘛,去特区发了没有?”阿文调侃。
“发个鬼!不过,钱倒是挣了一点。”虽然不承认,但穆蓉的脸上仍有一丝得意的神情。
“走,上我那儿去!咱兄妹俩好好叙叙旧。”
“行!”穆蓉的性格还是那样干脆、直爽。
和穆蓉的相遇,也可以说是阿文的一次人生转折点,因为他从穆蓉那里感染了对沿海特区的羡慕和向往,他认为自己的能力应该可以干出一番大事来。同时加上正好借此来减轻对小宝的思念。 但是他却怎么也想不到,以后的发展,并不向他所想象的那样简单。
新学期刚开始,阿文便向学校递交了辞职报告,并收拾好了行装,正式离开了学校。许多人都对阿文的行动表示不解,纷纷劝阻他。可此时的阿文已经被“跳槽”冲昏了脑袋,怎么会听的进去呢?
“阿文,可能珠海去不成了!”还是一个下午,穆蓉急急的打电话给阿文。
“怎么会事?不是和你姐已经说好了吗?”阿文心一紧,因为他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哎呀,我怎么会知道事情会搞成这个样子呢?我姐打电话回来说,那边正在查暂住证,外来人口都在躲呢!我们这个时候去,不被抓进去才怪!说不定还罚你个千儿八百的。”穆蓉为难的说。
“那我该怎么办?”阿文有点迷路的感觉。
“这样吧,你先在家里等着我的消息。”
“也只好如此了。Bye?bye!”
阿文望望天空,阴沉沉的,象此时阿文的心情。 “回学校?我?行吗?”一连三个问句,阿文把司马问了个糊涂。
“怎么不行李校长那儿我已经说好了,你只管回来吧!”司马拍着胸口说,“我知道你此时情况不是很好。”
“司马,你真是我的好哥们儿!”
“咱哥俩还说啥呢!”司马有点不好意思了。 一个旅行包,一个大皮箱,便是阿文的全部家当。他又回到了学校。
熟悉的教室,熟悉的同事,熟悉的学生,熟悉的一切-- 回来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阿文依然和以往一样,认真的去“爱”着小宝,他总是认为小宝会有“明白的一天。他完全没有去理会外人的态度,他怎么明白,自己所认为的“真爱”,在其他人的眼中却是那样的不可思议。
傍晚,阿文回到宿舍。
“我是不是病了?”他摸摸额头,不烫,“怎么回事?”他自言自语。
“你得的是‘相思病’!”一个粗粗的声音从阿文背后传来。
“咳,怎么是你?司马,吓我一大跳!”
“门虚掩着,我就进来了,”司马耸耸肩,然后自顾自的点燃一支烟,坐在沙发上。
“阿文,不是我说你,你到底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你的事都快传遍全校了!”
“我的事?什么事?”
“你和小宝的事!”司马大声的说,“你知道别的同事怎么说你的吗?为人师表却和学生乱搞关系!”
“什么?!”阿文被激怒了,他的喉头上下急促的抖动,“谁说的?我找他去!”
“怎么?还想找人打架啊?看看你,‘为伊销得人憔悴”!你都快茶饭不思啦!你还想不想要工作?”司马越说越激动,手上下挥舞着。
阿文沉默了。是啊,自己真的变化太大了。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小宝,--尽管小宝还不“明白”。“快振作起来,否则真的没有人帮得了你!”司马说完便离开了阿文的宿舍。--对于阿文的事,他是最清楚,甚至有点嫉妒,因为阿文从没有对他那样好过。司马理解阿文,但是他更知道,一旦这件事让校领导和小宝的父母听到,后果--
“但愿我的担心不是多余。”司马暗暗祈祷。
[梦 想]
很快,一年时间过去了。阿文和小宝依然是那样好的让人嫉妒,当然快乐的同时,也会有伤心的流泪。阿文将这段时间的心情整理了一下,写进了自己的日记本,并命名为“浪漫红尘集”。他时常把它翻出来温习走过的悲喜岁月,同时这样也更增强了他爱小宝的勇气,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等你,用一颗心;准备好,一生一世--” 阿文把自己的日记放在了小宝那里,让他慢慢的看,也让他明白自己的“梦想”。
阿文的梦想是这样的:等到了小宝毕业找到工作后,便让他和自己住在一起,相互照顾。闲暇时,便结伴出游,到那些风光优美的地方去旅游,到那些从没有人去过的地方,--
星期一,上午有阿文的课,是小宝那个班的。阿文走进教室,微笑着向学生致意。当他的眼光落在熟悉的座位时,却发现小宝今天没有来!他心中满是问号,但还是等到上完课后,才把小宝的好友宾仔叫到自己的办公室了询问。
“听说他家里有点事,至于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宾仔搔搔头说。
“你过去吧。”阿文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这种感觉让他紧张、惶恐--
“穆老师,请你过来一下。”下午上课前,阿文正准备上楼,李校长叫住了他。
“有事吗?李校长。”阿文有点不解,平常李校长很少找自己谈话的。
“你的课我让马芸老师代讲了,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说完,李校长回身走了,留下满头雾水的阿文呆呆的站在楼道中。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阿文走进了校长办公室。
“穆老师,有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李校长老花镜后面的眼光有点奇怪。
阿文深深的呼吸了一下,“直接说吧!”
李校长见阿文这样,推推眼镜,慢慢的说:“你和小宝--”他故意放慢速度,并从眼角余光里看阿文的反应。阿文一惊,“难道--?”
“穆老师,”李校长继续说,“刚才小宝的父亲打电话过来,说今天的课就不上了。但是,他同时给我讲了一件让我感到震惊的事--”李校长的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作为一个教师,你怎么可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来说。
“搞同性恋是吧!”阿文倒是坦然了,他已没有任何顾忌,因为他知道,一定是自己写给小宝的日记让他父母看到了。纸,终归是包不住火的!
“李校长,我知道该怎么做!”阿文一字一句的说,然后转身离开校长办公室。
中午,阿文的辞呈便放在了李校长的桌上。
“喂,快看,就是他,那个搞同性恋的老师!”几个学生小声议论,“听说他和小宝关系挺好的,不知道他们有没有--”
阿文装作没有听见,自顾自的从他们面前走过去,但是他已感觉到,所有的污言秽语,讨厌、鄙视的目光已向他扑来!
他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小宝是在下午到学校的。 他的手里拿着一样东西--阿文的日记本。 阿文回到宿舍时,小宝已等在屋里。
“穆老师--”他欲言又止。
“你不必说什么,把我的日记本放下。我只想一个人安静一下。”阿文婉转的下达了逐客令。 小宝担心的看看阿文,而后无奈的离开了。
阿文趴在桌上,眼睛一眨不眨,仿佛一座雕塑。 初秋时节,小雨绵绵,外面的一切都显得那样的萧瑟。足足有两个钟头,阿文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他终于哭了!哭的那样痛快、伤心、绝望--“难道我的生命注定是个错误吗?!”
阿文的精神终于崩溃了!
“人言可畏”啊!
“人言可畏--”
“或许还有来世吧?”阿文望着窗外,呆呆的说。
翻出日记本,翻出像册,翻出所有的记忆,阿文将日记一篇一篇撕碎,将照片一张一张的取出,仔细抚摩,-- 火盆里的火熊熊燃烧,映红了阿文俊朗的脸庞。
“小宝,你在哪里?我在想你,你知道吗?”
“小宝,我走了,你会想我吗?”
“小宝,如果还有来生,无论我做男人你做女人,或是你做男人我做女人,我将永远爱你!”
“源尽情未了--”
药瓶里有100颗安眠药,桌上有一杯清水,阿文的下一个动作是--
恋恋风尘(下)
[改 变]
睁开眼睛,到处是素白色.
“我来到天堂了吗?”阿文心想。
“谢恬谢地,他终于醒了!”马芸眼睛肿肿的,司马也是。
“我这是在什么地方?”阿文想抬头看看,但是感觉脑袋昏沉沉的,只好又躺下去。
“阿文,别动!”马芸忙去扶住他,“你现在市中心医院特护病房,医生说你需要休息。”
“是啊,我是太需要休息了。”他又环顾四周,“小宝怎么没有来?”心一酸,眼泪又掉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阿文变得非常沉默,马芸和司马千方百计的想逗他开心,可他似乎对任何事情已经无动于衷,只是每天怔怔的望着窗外,看着白云、蓝天、小鸟-- 表面沉默的他,其实内心却象大海潮汐一样激烈的起伏。生命好象走过了一个世纪,面对“重生”,阿文问自己:“该怎样去度过?” “医生,医生--”马芸大声叫喊。
这是一个星期六的下午,马芸和几位同事打算在周末看看阿文,顺便带给他一个好消息:他们已经帮他找到了工作--一间广告公司的艺术总监,这也和阿文的特长对得上号。 可是,当他们来到医院,却发现阿文竟然不见了!找遍了整座医院,依然没有他的踪影-- 马芸颓然的坐在阿文的病床边,无意间回首,突然发现桌旁有一张小纸条。
“我走了,不要找我。 阿文”简单、明了,却又那么的凄凉--
“阿文的伤口不在表面,而在心里--”马芸望着窗外,淡淡的说。离开熟悉的城市,离开深爱着的人。阿文再一次深情的回眸--
[重 生]
M市。“阿俊,把今天录制好的新闻带送到台长室审查一下。”陶主任对一个男孩子说。
“OK!没问题!”阿俊转过头来,一张俊朗的脸上,充满了年轻人的朝气与活力。 从陶主任手里接过带子,一蹦一跳的走了。
“真是个长不大的男孩子!”陶主任笑着摇摇头。
晚上9点过了。
马芸到M市出差,由于路上塞车,坐了3个小时才到。到了之后,又因为迷路,只好边走边打听。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跃进了她的视线,“天!那不是阿文吗?!”马芸看一个大男孩正扛着摄象机在拍摄新闻节目。
“阿文!你怎么会在这里?!”马芸高兴的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头。
男孩子转过头,但却是一副迷惑的样子,“你是在和我打招呼吗?”
“你不是穆文吗?”马芸也茫然了,--她敢肯定,站在她眼前的这个人真的千真万确是阿文,因为世上哪有如此相象的人呢?但是,他却好象不认识自己?!
“我叫阿俊,你可能认错人了!”男孩子说。
“阿俊,快过来,开工啦!”一个同事在叫他,阿俊回头应了一声,又对马芸说:“我要工作了,你真的认错人了!”
说完,他扛着摄象机又忙活开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马芸自言自语。
广电中心。
阿俊正在写稿子,同事王威走了进来,拍拍他的肩膀,“嗨,对面经济部又来了几个漂亮妞儿,你给评评看,谁最上镜?”
“瞧你那副‘淫贱’相,台里来了任何一位女性,肯定逃不出你的‘魔掌’!”阿俊调侃道,手中的笔依然未停。
“别这样抬举我嘛!把别人说的象那谁似的。”
王威诸位解嘲,“千万别作出一副‘纯情少男’的模样,这年头可不吃香了!”
“积点口德吧你!”阿俊一边收拾稿件一边说,“你这种人,非得送去当太监不行!”
“你--”王威急了。
“嘿,可别较真儿!”阿俊大笑,“不过,我真要看看你所说的‘美女’是个什么漂亮法?”点上一根烟,他故作老练的跑到对面的经济部去“侦察”,--美女没有,小帅哥倒是有一个。
这个小男孩的头发很长,一张瘦瘦的脸,表情是现在的流行的COOL-“酷”!整个感觉是前卫,而且有一点“郑伊健”的味道
“小兄弟,抽烟吗?”
“怎么不抽?”一种奇怪的语气,似乎在说阿俊有点“少见多怪”。
阿俊一笑,递上一支烟,偏过头想:“这个小男孩还挺有意思的!”
“来这干嘛?”
“实习!”干脆。
“你叫什么名字?”
“阿南!”
或许真的是一种缘分,仅仅一周的时间,阿俊居然和阿南成了一对好朋友! 用阿南的话说:他们之间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通过交往,阿俊逐渐了解到阿南的具体情况。 阿南今年17岁,从小被父母放在外人家养大,和家里人的关系很紧张,--阿俊还记得,有一次他陪阿南的家人吃饭时,阿南叫了他父亲一声“爸”,他的父亲眼中居然有泪?! 或许阿南真的小时侯的记忆太残酷了,所以才会导致他现在的这种性格:沉默寡言。
阿俊发现自己似乎喜欢上了阿南,但是他没有在阿南面前表现出来,这种感觉他只深埋在心底-- 经常,阿俊和阿南都会喝得烂醉,而且都会在深夜的大街上唱着同一首歌,都会对对方说:“你是我最好的兄弟!”并都为之而感动-- “既能同度开心/也能同度艰辛/ 困难能令友爱加深/ 纵然跌倒伤感/你能化解伤心/ 从头认清死与生/ 风雨来临愿走近/给我力气与关心/ 世上难觅数人/知我谅我的人/ 最是明白我的心/ 当有成就共兴奋/当有落寞两分忧/ 岁月流逝以后/跟你互说因由/ 我愿来为友谊举杯畅饮--”
“阿南最近似乎闷闷不乐,一定有心事!”阿俊注意到了阿南的细微变化,决定问一下。 吃过了晚饭,两人之间似乎陷入了沉默。
“我们出去走走吧!”终于阿南开口了。阿俊直觉阿南有些话要说,平日里他可是最直爽的人。阿南一直走,一直走,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阿俊迷惑了,“到底为什么?难道我做错了什么吗?”
“离家已经很远了。”阿俊对阿南说。
“--”没有回答,阿南依然不停的往前走。
“阿南!”阿俊终于叫住了他,“有什么事你要告诉我啊!”
阿南停了下来,掏出一根烟点上。“我想我们还是分开住好一点。”阿南说。
“我知道这时候离开你,你心里肯定不好受,”
阿南猛吸一口,“但是,我也是有自尊的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阿俊还是没有明白。
“我父亲说我只知道成天跑到你这儿吃、住、玩,帮你花钱!”阿南的语气急促起来。
“我不在乎啊!”阿俊觉得阿南想的太多了。
“可是我在乎!”阿南激动的说,“我在乎!我也有我的自尊,我不想被别人说成是一个无用的人!”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阿俊知道,阿南是那种说一不二的人。渐渐的,阿俊发现阿南在疏远他,彼此之间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虽然阿南偶尔也会到阿俊的住所去玩,但是通常带上的都是些阿俊不认识的人。阿南和他们在阿俊的屋里吃、住、玩、聊天--仿佛无视阿俊的存在。这一切一切,都伤透了阿俊的心。有很多时候,阿俊都会“自觉”的走出去,留下阿南和他的朋友海阔天空的谈着一些阿俊不能参与的话题--
一天晚上,阿俊和几个同事到酒吧散心,阿南也在一块儿,但却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阿俊几次主动打招呼,但阿南却象没有听到似的,脸背过一边,和另外一个朋友闲聊。阿俊其实心里已经很生气了,但他尽量不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只是不停的喝啤酒--加有冰块的啤酒真的好凉,阿俊感觉自己的心似乎也凉了!
过了不到几分钟,阿南起身要走,对阿俊冷冷的说:“我走了!”
阿俊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恼怒,“寻完了开心,拍拍屁股就走了?”他拦住了阿南。
阿南听到这句话,脸色突变。他推开阿俊,“让我走!”
话一说出口,阿俊就后悔了。他拉住阿南,“算我说错了好不好?原谅我吧!”
阿南大声说:“我们之间完了!”然后就冲出了酒吧。阿俊飞快的跟了出去。 一路上,他多次拉住阿南的手,可是阿南都挣脱了。
“阿南,这一份感情来之不易,我们都应好好珍惜它啊!”
阿南冷冷的看着阿俊,“来的容易,去的也容易!” 听到这句话,阿俊的心又一次收紧了。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阿南很不耐烦的说。
“有!我有好多话要给你说!”阿俊也激动了。“你做事有没有考虑我的感受?”
--转过头来,阿南却已经走了!阿俊又一次追上去,“阿南,你告诉我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已经不能再忍受你了!”阿俊只感到大脑一片空白!!
“他居然‘不能忍受我’了?”
“总有原因吧?”
“没有原因!那么,你想要我、希望我说出什么样的原因来呢?”阿南看着阿俊。
“我最后问你:我还是不是你的‘兄弟’?”阿俊深深的呼吸,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这只要你自己才知道!”说完,阿南头也不回的走了。阿俊无助的跌坐在路边。看着阿南的背影,然后他也缓缓的转过身去,他只感觉和阿南的距离越来越远--
[放 手]
这一次,阿俊没有向以前那样喝酒、哭闹,他只是象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一样,依然成天笑容满面的面对每一个人。他知道,自己付出的已经太多太多,或许“放弃”
反而意味着“拥有”--
在生命里,有些爱是我们必须割舍和放弃的,有些爱是值得我们用一生去追求和付出的-- 可是,当彼此真的明白的时候,却发现已经太迟太迟了--
又是雨季。
今年的雨比任何一年都要来得集中,老天似乎在不停的往下面倒水,不到半天时间,小溪变成了河流,河流变成了汪洋。
“铃--铃--”这时候,新闻部的电话总是最忙碌的。
“喂,请问找哪位?哦,我知道了,您放心,我一定转告!”阿俊左手的电话才说完,又忙不迭的拿起右手的电话。电话是防汛办打来的,说今晚有紧急汛情要立刻播发;同时各级领导要到抗洪第一线去视察,需要记者跟随采访。
“陶主任,让我去吧!我年轻力盛,今晚的任务一定完成!”阿俊自告奋勇。
陶主任看着阿俊好一段时间,“好吧!不过你记住:千万要小心!!”
“记住啦!陶主任。我办事,你放心!”
虽然穿着雨衣,但仍然不时有豆大的雨点钻进来,阿俊扛着摄象机,深一脚、浅一脚的冲在视察队伍的前面。
“小伙子,行不行?”政府办的工作人员看见阿俊吃力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你看我这么棒的‘国防身体’,象是有问题的吗?”在这种形势下,阿俊仍不忘调侃一下。
“你这个小伙子,挺不错的嘛!好样的!”
这下,阿俊反倒不好意思了,又扛着摄象机窜到前面去了。水已经齐胸深了,阿俊还在不停的抓拍镜头。可他全然没有注意到,离他几十米远的地方,一股洪流带着上游的木材正急速朝他冲来,而他,却依然专心致志的拍着、拍着--
“小心--”当有人发现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阿俊回过头来的时候,一根腰粗的原木已经无情的打在了他的脑袋上--
“快,快,救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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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站满了人,市委、市政府办公室主任,电视台的领导、同事--大家都站在阿俊的病房外,焦急的等待着医生出来。 手术室里,阿俊已经呈昏迷状态,脸色苍白,耳、鼻、口都在流淌着鲜血--
一个小时过去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
五个小时过去了--
终于,医生出来了!
“他的脑部伤势严重,是脑挫裂伤。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抢。虽然现在他的性命是保住了,但是他--”医生看看众人,没有说下去。
“他会怎么样?”
“按照以往的经验,他有可能会成为--”
“植物人!”
“--?!”病房里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变的凝固了,有几个女生忍不住哭了起来。
“唉,真是太可惜了!多有前途的小伙子啊!没有想到--唉!”
阿南是当夜就赶到医院的。整整一夜,他没吃没睡,蹲在病房门口等。 现在他听到的竟是这样一个残酷的消息!
“阿俊,我的好兄弟!我错了,你醒过来啊!!你醒过来听我给你说话啊!!--”
阿南终于流泪了!流得那样的肆无忌惮--
“你知道我这个人是死要面子的,那天晚上我不该那样对你!阿俊,你醒醒啊!!--”
阿俊似乎睡着了,没有任何表情,不知道笑,也不知道哭,什么都不知道--
一周过去了。
一月过去了。
一年过去了
--俊仍然安详的躺在床上,别人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或许阿俊再没有机会了吧? 看一看这纷乱的世界,美丽的、丑恶的、喧闹的、寂静的世界,看这春的萌芽、夏的热情、秋的沉甸、冬的冷静--
“又是秋天了,阿俊。”
阿南手拿一束花,来看自己的“兄弟”。
“阿俊,你曾经对我说过,我是你最好的兄弟,我们曾经最爱唱的那首歌,我今天带来了,放给你听,好吗?”
阿南轻轻的按下放音键,熟悉的曲子又一次响起:“既能同度关心/也能同度开心/困难能令友爱加深--”
阿南的眼睛逐渐迷离了,他抬起头,看着窗外萧瑟的深秋,回身对阿俊说:“天气凉了,注意身体。”
窗外,一片树叶正无声无息的飘落--
晓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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