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完治是在他出国前三个月。有时候我总觉得天意弄人,为何要到他出国前最后一段日子才让我认识他,可更多时候,我还是要感谢上苍,毕竟,他让我拥有了完治生命中的三个月。 那是初秋的晚上,应一个网友之约去茶坊聊天,他身边有一位很阳光气的男孩子,朋友说他叫完治,也是网友,大家一起约出来的。就这样顺其自然的认识了,似乎不象网上文章中写的那样戏剧化,那样不期而遇。记得那时完治对我是微笑的,整个晚上他对我好象特别感兴趣,总是问这问那,离别时竟然有了一点依依不舍,至少我这样认为。 第二天完治打电话约我一起出去玩。见面时完治又对我微笑着,象孩子一样眨着眼睛。“你是不是喜欢我?”我突然无意识的问他。完治歪着头想了想,“你说呢?”一个不置可否的答案。就这样我们开始正式的交往了,一如平淡的开始,我们的往来也平淡,没有大悲大喜,唯一的区别就是开始就知道我只能拥有完治三个月。就象是一只蛾,明明知道那是火,可是却没有办法拒绝这种致命的诱惑,直到燃烧到玉石俱焚。 在一起的日子总是过得太快。我们彼此都没有单独的住所,和父母住在一起,总是有这样那样的麻烦,相处的时间只能是一方父母不在的时候。完治还在上夜校,我总是去接他,不管多晚不管多累,我总是要准时在校门等他,给他带一些小玩意,有时怕他饿了,就近买了麦当劳,等他下课后一起吃,完治也照顾我,每次都让我多吃一份,两个人象大孩子一样在路上边走边吃,互相看着对方,似乎就有一种甜蜜。 有一天晚上倾盆大雨,本来说好不去的,可是一个人在家里突然有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想去见他。当时已经快要到完治下课的时间了,我拿着伞,冲出家门,跳上一辆taxi。偏偏在路上堵车,长长的车龙似乎一点也不能理解我急切的心情,总是在不紧不慢的蠕动。可我已经不能再等,马上下车向完治的学校跑。当时的情景别人一定觉得可笑,一个人不顾一切的在雨中狂奔。我足足跑了两站地,当我到完治学校时整个人已经完全瘫软,全身湿透了。完治哭着扶着我,“这是为什么啊?这是为什么啊?”我对他笑着。是啊,为什么?明明知道我和完治不会有好的结果,我是为什么啊?当我扪心自问的时候,我发现是因为我爱他,我深深的爱着一个我不该去爱的人,我不愿去想将来,我害怕自己会不敢独自生活在没有完治的日子里。 一起上街时,完治就象是小朋友盼望过年一样,兴奋新奇,一路含糊不清的唱着儿歌或是“有怪兽,有怪兽……”之类奇怪的歌曲,蹦蹦跳跳的,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每一个角落都要仔细端详。为他买了一枚银戒指,完治笑着问:“算是订婚吗?那可要跪着向我求婚哦。”我毫不犹豫的准备跪下,完治一把拉着我,脸不好意思的红着,左顾右盼。他小心的收着戒指,放在袋子里,不时拿出来看看,又马上用布擦擦,似乎不愿让一粒灰尘粘在上面。完治很认真的说:“我出国后一定天天戴着,看到它就想到你。” 有时上班特别累了,到完治家里时已经浑身无力。完治会帮我收拾床铺,不容分说先让我好好睡一会,当我醒来时,饭菜已经全部准备好了,而且此时他一定在床头看着我熟睡的样子,一双手摩挲着我的头发。“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阿勇,真的,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说着就哭了。我抱着他,其实我何尝不愿这样,可是命运偏偏开了我们一个玩笑,我们只能拥有彼此的三个月。我也不止一次的想,我现在好好读书,去考GRE和完治一起出去,说起来挺容易,可是资金担保、联系学校……所有这些没有一两年是很难办到的,我们之间的感情能够坚持分离的两年时间吗?我可以吗?完治可以吗?毕竟世界变化太快,两年的时间已经足够来改变一个人的思想、感情,特别是象我们这样,天各一方。所以我们只能是珍惜现在,珍惜彼此三个月的时间,如果两年后当我出现在异国,出现在另一个他面前,彼此还能够说一声“我爱你”,那我们的感情就经受的考验,可是我们真的能做到吗? 假日里我们相约去广场放风筝,整个白天我们象孩子一样在广场上从东跑到西,从南跑到北。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从来没有觉得疲倦。风筝在我们手里飞呀飞得好高,完治说:“我出去以后也会象风筝一样,不管我飞得多远,我的心总在你手中的。”有一种陶醉的感觉。可是在这个时候,风筝飞得太远,细细的棉线承受不了压力,“啪”的断了,风筝竟飘飘然的飞了,一直到看不见。我们都沉默了,我无法掌握完治离开我之后的生活,也许他也会象风筝一样,越飞越远,终于飞出我的视线。又想到了柯以敏的歌,“断了线,分隔你我的天,我只能远远看着你,自由出没云彩间,一直到模糊了我的双眼。” 我一直在有意无意提醒完治我们还有多少时间,今天是认识一个月,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今天是你上飞机前第40天、第30天……日子过得好快,彼此之间都有了一种焦虑。完治有时也会给我讲出国签证办得如何了,今天又去开证明……我茫然的听着,随便的附和着,还要装作很开心的样子。诸多琐事困扰我们,情绪变得暴躁,好几次都是不欢而散。一次当我负气要离开时,完治关着灯默默的坐着,我有一点心痛,走近安慰时才发现他在悄悄的哭泣,完治说:“我一心一意对你,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对我。”我默然了,那一晚我跪在完治面前,第一次用我的真心对天发誓,我要爱他一辈子。从那一晚开始,我也下定决心,一定要考出去,不管怎么苦,我也要陪在完治身边,我要用我的生命去爱护他,为了他我情愿改变我的人生方向。 我常常梦见完治,梦见我们分别的情景。在偌大的机场,我只能远远的看着完治和家人告别,我想大声叫“不要走啊,完治,不要走!”声嘶力竭的,可我的声音消失在空气里,没有人听得到,周围的人漠然来去,好象我不存在一样,我想跑过去拉着完治,“不要走,不要走啊!”可是离得太远,不论我怎么追逐,完治总是离我那么远那么远。我累了,倒在地上,影像渐渐模糊,只能看到完治模糊的影子走出候机厅,走上一条属于他自己的道路,没有我的道路……从梦里惊醒时,枕头总是湿了一片,在这样孤独的夜里,我只能默默坐着,回想我们在一起的快乐日子,心也会一阵一阵痛起来,我的身躯精神已经极度疲惫了,完治啊,我们到底能拥有多久,三个月?还是两年后的永远? 真的到送别的时候了,我独自在机场外面徘徊,我不敢去送他,我害怕到时我们会禁不住抱头痛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这是完治在中国的最后时刻啊,是我最爱的人在中国的最后时刻啊,当所有感情的到计时全部归零时,飞机“轰”的起飞了,在机场外面看着这庞然大物飞过头顶,飞向远方……我才意识到上海的冬天怎么这样寒冷啊,好象连心都被冻住了……我跟着飞机跑啊跑啊,泪眼模糊着,“完治,等我,等我啊……”
断了线, 分隔你我的天 我只能远远看着你, 自由出没云彩间 一直到模糊了我的双眼 ……
后记:故事是真实的,发生在我一个朋友身上。现实生活中的完治也快要走了,一次他们兴高采烈的告诉我,完治要去的那个国家同性恋是合法的,甚至可以以夫妻身份申请永久国籍,这无疑更坚定了他们勇敢面对生活的信心。谨以这篇文章献给他们,献给所有和他们有相同经历的朋友们,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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