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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若犹红 作者:无奈


  在网络上呆得久了,慢慢的,对有关网络的所有期盼就变成了漠然。
  我相信我就是这样的。
  在经历了一场毫无浪漫情节可言的如今想来近乎荒唐的网恋之后,我变成了一根老油条:对网络既熟络又漠然,每天和一群天南海北的甲乙丙丁说着有关这些那些的感情话题;慢慢地,我也就倦了,我不再去相信那些用键盘打出来的感人话语,我让自己回到现实中来:每天早晨下楼买油条,每天骑着小毛驴按时上班,和办公室里的女孩子们聊些关于ICQ和聊天室的话题。
  我23岁,却象是经过了半个世纪一般地老练、漠然和不可救药。


  我是属于金牛座的,一个老实的、诚恳的、不愿变通的星座。
  我对金牛座的爱情观嗤之以鼻:老牛是崇尚一生一世专一的爱情观点的,古板得犹如被展览的恐龙化石。
  这世界有天长地久的感情故事吗?我是金牛座的,我不相信。


  我在网络上的名字叫孟婆汤。
  传说人死后在转世为人之前,必要经过一座奈何桥,奈何桥边有一位叫孟婆的老妪,过桥转世之前,都要喝她三碗孟婆汤,喝了汤,便忘了前生所有的恩怨情愁,转世投胎,重新做人。
  我努力忘记那场因为对网络的痴恋带来的爱情故事。
  那是一场干瘪的、枯燥的、荒唐的爱情故事。一年过去了。除了记得自己对那场感情的神经质地执着和痴恋以外,我已经忘记了很多其中的情节了。
  ----我那时候是多么相信网络呀!那是除却掉物质、功利、外表后的干净的、纯粹的、崇高的爱情。在经过一番毫无创建的见面、上床、再见的过程后,我从一只鲜活的鹌鹑变成了一根插在木棒上的油炸鹌鹑,身经百练、油光发亮。从此网络对我的诱惑一天天成长。

  我发现自从你开始不相信网络开始,你才真正成为一个网络上的精灵,因为这时候你才可以驾驭自己的情感,思量什么时候应该说什么话,以及怎样说出来的话才是最动人和充满诱惑力的。
  我对自己在网络上的魅力充满信心,我蜻蜓点水般点过一池荷叶,却不在任何一张叶子上停留。我确信得不到的东西是最美的,而我就成了我点过却没有停下过的荷叶心中的最美。


  慢慢地,我也倦了这样的游戏了。


  我有个聊友叫无聊。
  叫无聊的人通常都还能聊,至少能听懂你的笑话。
  在跟无聊经历了那样蜻蜓点荷的游戏后,却与他结成了好朋友----扣除掉了情欲感情话题之外,我与他总算相交甚欢。
  我与他同在一个城市里,一个南边的、没有什么活力的小城市里。
  每天,我们总是通过电话线在网上说一些打情骂俏的话。在我连番拒绝了他要求见面的请求之后,确信了我们之间不可能有什么发展机会,无聊倒是变得自信和随意起来,聊的话题也就开多了。

  自从结束了那段感情以后,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坚硬的、冰冷的、没有感情的人了。我打回了几个飞向我的绣球,让我更加确信自己的心冷若冰霜、百毒不侵。
  “你的心真狠!”
  我清楚地记得无聊说过这样的话。
  坐在电脑前的我只是非常平静地笑了一笑。
  “我根本就没有心,以前的心死了,现在这颗是塑料的。”
  我在键盘上敲出这样的话回敬他。


  第一次和枫聊天是通过无聊介绍的。


  那天晚上无聊满怀了兴奋地要为我介绍个朋友,他告诉我说,这可是一个很不错的男孩子哦。
  “又帅、学历又高、又有技术!”
  他给了我一个ICQ号码。当时我没有在意,我反对任何不经过缘分而被拉扯在一起的亲密关系。
  我对他说不感兴趣,既没有记得这个号码,也没有把他加为好友。
  几分钟以后我ICQ上的消息就响了,他就是枫。
  他先说你好,然后说是无聊让我找你的。
  我就有些窝火了,我对着头像上叼着根烟斗的无聊喷:你怎么把我的号码给他了!
  无聊还是那句老话:你跟他聊聊吧,他真的挺好的,又帅、学历又高、又有技术。
  我把这句原话发给了枫。
  隔了一会儿,枫回话问我说:我没念过大学,你介意吗?
  我笑了,说不会啊,怎么会。
  枫说:那就好。
  刚刚开始的两个聊友总是守行规地介绍些自己的情况,再说一些很表面的话题。
  我们的话题聊了20分钟,枫就说:我很想见见你。
  我本能地抗拒了,我总不喜欢网上的朋友很快地见面,这很容易就让我想起滥情这个。
  我对他说:这个城市里有许多出色的男孩子,你一定可以找到你喜欢的人。
  然后我就下了。


  我依然过着自己的生活。
  生活不如网络,会生产那么多出采和意外,但毕竟真实。
  我很快忘记掉这个叫枫的男孩,有时间,我会去想工作、前途和怎么赚钱。


  如今想来,任何与枫无关的情节都可以忽略掉了,这其中包括快过年了,我买了些过年的年货、去了趟杭州找到一份好工作等待回音,与一些老同学聚会在某间餐厅里打牌、将一台电脑搬回家,等等,等等。
  如今想起来,这许多事情都是与枫的相识阶段同时进行着的,而现在重新翻出来,值得回忆的,却只有枫了。
  生活中许多的柴米油盐、鸡毛蒜皮的事原来都是可以忽略的,只有你用心贯注着的感情,每一个发展、滋长、延伸的日子都成了你最值得回忆的纪念日。


  再次遇上枫是几天以后的事情了。
  通过回忆,我企图把所有与他有关的事情连接起来,变成一个完整的故事,保持它原来的样子,却有些力不从心了。
  我只依稀记得,几天后遇上枫,我们重新开始聊天,如此反复,慢慢地开始熟悉起对方来,从一个毫无意义的、千篇一律的头像慢慢地变得具体、生动、充实、丰盈起来。
  在没有了解他之前,他只是一个概念,一个网络上无甚特别的符号,犹如工具、连接、刷新等等。只有当你用心去感受着电脑那端的他,与他用心交流的时候,你才能感受到电脑那边是一个与你一样真实的人。
  与枫的聊天,按部就班,无甚特别可言,没有插科打诨,嘻笑怒骂。开始的时候一切都是平静的、舒缓的、松弛的、随意的、偶然的。


  第一天。
  “你的心在哪里?”
  “丢了!”我说。
  “丢哪儿了?我去找回来!”
  “你找得到吗?我的心丢在大桥的桥洞里,丢在宾馆的大堂吧的咖啡罐里,丢在乐购超级市场的CD盒里,丢在杭州日报社的打印机里……”
  “明天我就去找!”
  …………


  第二天。
  “我都找过了,可是没有找到。”枫说。
  “你去哪里找了?”
  “我去超级市场里,去桥洞里,去宾馆里,去日报社里……”
  “不要找了,丢了也许就找不回来了。”
  “那我再去找找!”
  …………


  第三天。
  “快过年了,给我拜个年啊!”我说。
  “那你得给我发红包!”
  “这个当然!你的头磕得越大,我的红包就越大!”
  “那好……咚……咚……,看见了吗, 我磕了这么多,你的红包在哪儿呢?”
  我乐了:“你照照镜子看。红包不就在你的额头上吗?”
  “又让你给耍了,你赢了!姜还是老的辣呀!”
  “你斗不过我的,傻孩子,当心我把你给卖了!”
  “那也是我心甘情愿!”
  “那我真卖了你怎么办?”
  “那我就帮你数钱!”枫执拗地说。
  …………


  无聊总是在我和枫聊天的时候同时在线。
  在我和枫只聊过三次的一天里,他笑嘻嘻地问我想不想要枫的电话号码,我本能地说不要,少多事!我警戒他。
  那天晚上我却接到了枫的电话。
  该死的无聊未经同意把我的电话告诉了枫!
  我与他的聊天友好而生疏,网上能交流得很好,但对着电话,却生分起来,我和他只说了5分钟就挂断了电话。
  我们还是网上聊天吧,好吗?我说。


  枫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我的感受。
  他总是在每个聊天快近结束的时候,轻轻问一句:我们可以见见面,好吗?
  每次面对这样的一个问题,我总是会象被针扎了一般抗拒着弹出很远,刺得自己也生疼。
  我重复着那句话,“我的心丢了,现在这颗是塑料的。”
  我总是在重要的时候想起那段已经终了的网络爱情,它让我抗拒着枫的真心和耐心,也让我抗拒着心里那一点点的,一点点的期待。
  原来我以为自己将名字取做孟婆汤,便能真的象喝过那三碗汤一般忘了前世今生,重新做人,现在终于恍然,唤自己为孟婆汤,正是自己放不下往事、放不下死去的爱情的明证!
  

  和枫的第二次电话发生在腊月二十八。
  那天聊着聊着枫又提出要和我见面,我照例拒绝了他。
  隔了许久,他从键盘上打过来三个字:我哭了。
  我突然莫名的惶恐起来,我意识到自己的过失了,我在用自己的过去伤害着一个爱我的男孩啊!
  我说你别这样,你这样让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说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很伤心。
  我突然心里就很烦躁起来,我说你等着,我给你打电话。
  我迅速跑到楼下一家宾馆的大堂里,拨通了他的电话。

  电话那头他的声音传过来带着一丝喉音,缥缈得象从几千里海洋冰山宇宙外传过来的声音。
  我突然很心疼,我问他你没什么吧。
  他说没什么,一时间觉得自己很凄凉。
  我感叹说你毕竟还太嫩了。
  我陪他聊了很多,关于工作,关于电脑,关于无聊,后来我终于听见枫笑了,只维持了一秒钟。
  他叹了一口气说:唉,哭也是因为你,笑也是因为你。
  我突然很感动,我对他说:你好傻。
  然后他说:明天是大年三十,晚上只有我一个人值班,我等你电话,好吗?
  我说好啊,我一定会给你电话的。
  他又说我明天一定整天都开机,我等你,真的!你千万别忘了,啊!

  放下电话,我走出大堂,对着飘着雨的天空呼出一口气,想:明天,肯定也下雨吧!


  大年三十那天果然下了雨。
  那天一天里发生了些什么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或许我去酒店洗了个澡,去街上剪了个头发,与姐姐去买她过年穿的新衣,直到去酒店吃年夜饭,酒席上觥筹交错,你来我往,毫无酒量的被灌了几杯剑南春后,已经七荤八素了。
  我不记得如何被抬进电梯,不记得谁开了房间的门,不记得谁帮我脱了皮鞋盖了被子,不记得谁帮我熄了灯盖了被子,我的眼皮重的要命,脸上涨着热气,酒精的味道向喉咙里涌,脑子里总是有一根神经鼓动着在告戒着自己:不能睡,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酒意中。
  ----天地都混沌了,却总有一句话在耳边回荡着说:我等你,真的!我等你... ...一个声音在心里慢慢响起来:我等你,我等你... ...

  我抓起了电话,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我听见枫在电话那头令人高兴的声音“新年好啊”。
  “新年好啊”我说。
  … …
  时间伴着他的声音溜地悄无声息,我脑子也慢慢地清醒过来。

  有人敲门,小表妹塞了两根烟花给我,做了个鬼脸后离开了。

  “怎么了?”他问。
  “她们给了我两个烟花。你住哪里,我放给你看。”
  “好高的楼,我会看不见啊。”
  “我朝天空放,你判断一下,哪一个烟花是我放的,好吗?”
  … …

  挂电话的那一刻,我轻声对枫说:我喜欢你。
  他没有听清楚,追问我说:什么?
  我突然勇气尽失。
  “没什么!”我平静地说。

  满天烟火鞭炮声奔腾起来,夜空被彩色的光彩点亮了。
  一个名字在心底荡漾开来。我对着窗外满天的烟花,轻轻地说:枫,我喜欢你。
  新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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