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热的一天，三十四度！但是天气真很好。比预定的时间早到机场，因为太兴奋了。早到，就好像希望可以早点起程。

做梦也没有想过会再见他。上次北京一别，以为自己会恨他，然後忘记他，之後永远不再见他。毕竟我们相距十万九千里，不再见面是很容易的事，想偶遇反是天荒夜谈。但是，如果忘不了他，相隔半个地球也会去见他。我，就是忘不了他。无论他如何待我「不好」，说永远不会爱上我，我仍然花尽我有的金钱，走去见他。这算不算是犯贱呢？

就是这样，我怀著雀跃战惊的心情，向著我所爱的人飞去。三个小时的飞机，看似是一瞬之间了。



只有永远

到落机时才发现，这个小机场不像其他大机场有天桥到机场，而是有楼梯让乘客自己走落机。哈，很好玩。但这个好玩的心情很快被紧张盖过。我好想在见到他那一秒，热情地与他拥抱一下。这表示欢迎和渴望。但是到见到的时候，自己因为背包太重，动弹不得，而他又不热情。就是那样，我们像陌生人般走出机场。

原来他的爸爸也来接机，一时之间，我弄不清楚了。我是谁？原来他不想他爸爸来的，只是太晚了，不得不请老爸帮忙。我只是空欢喜一场罢了。别以为自己有啥特别。

到酒店下塌，他为我订的房间太棒了！当我打开房门，是一个全海景！我太爱大海了，不知他是否早猜到。我是那种可以整个假期，每天待在海滩也不会觉闷的人。我太喜欢望海的日子！他也留下了。但是，突然我觉得很担心，我怕会像上次在北京一样，我们都不开心。我怕这次见面会更糟糕！

因为突然间，我们不知说甚麽才好。只有一片沉寂。

可能因为太快了。对于我来说，好似在做梦。以为自己仍在香港。现在见到的他不是真像！而他也可能是这样吧！无论之前我们通过许多次电话，但仍好像不是真的。昨夜我们还聊了一个多小时电话，都快见面了，浪费那麽多长途电话费干吗？可能是因为不太相信吧！还是他喜欢聊电话呢?

为了打破沉寂，我把东西都拿出来。一件一件解释。

「这条新款短裤，喜欢吗？还有你要的书。」

慢慢地，我们之间的不适应总算渡过了。

「等一下我们出去逛逛，然後去吃晚饭。夜晚我们去同志酒吧，好不好？」

「当然好。」只要有他与我一起，天涯海角也是好，就是我的天堂了。

「对，我也拿了香水来。来，涂一些。」

「哈，爸说我涂得多呢！」

「是吗？我闻不到！」

「只是因为它太淡了。」

「对！要非常近才可以闻到。」唉，可惜他不许我触碰到他。我好想抱著他，闻过够本！「那我自己涂好了。」我试过要抱他的, 但是给他推开。给他推开的感受非常不好。当时我好想立刻离开，也好让自己平伏一下心情。但是没有，我怕我一走开，他会永远不会再出现，我会永远失去他。

他说：「我是不是太胖了！」

「哪里！你很标准呢！我才胖！」

「不！我又胖又丑！没有人喜欢我的！」

「你说我不是人吗？」

「……」

他说：「好了，我们不如出去走走吧。」


这是一个美丽的海滩。我们沿著海滩走，一直走一直走。不知不觉地走到他曾给我的那一幅相的地方。原来是在一个有名的会议展览中心的旁边。我於是也在同一个地方，做同一个姿势，拍了同一样的相片。很有意思！

「好冷！」我觉得冷。凉风吹来，这里比香港凉快多了，大概只有廿三度吧！

「去坐巴士吧，我们入市中心，会暖一点儿。」他颇为细心。原来已经是下午八时许了！这里的日长比香港多四、五个小时！香港在下午七点已经全黑了。

「到哪儿去？」我问得有点傻。

「饿吗？如果饿的话先去吃饭吧！」

「好呀！有甚麽好吃？」

「你喜欢吃甚麽？」

「甚麽都吃，你介绍吧！你是地道人，一定会知道这里有甚麽特色食品。你决定好了。」

「真头痛，我不知这里有甚麽好吃的！其实也没有甚麽地道菜，都只是很普通的！」

「饺子呢？有地道特色吗？」

「还可以吧。」

「那饺子好了。」

於是去了一间饺子店，它就在去酒吧的路上。原来有好几种饺子，也不知道哪一种好味。所以叫他决定好了。但是他也不大知道。哈，最後点了两客一样的饺子。到上菜的时候，我才知道一客饺子有二十只！

「早知随便点另外一种饺子好了，就不用只尝一种饺子。可以多试一种呢。」 我觉得有点浪费。香港人都喜欢多点些菜，大家一同分享，一同吃的。

「为甚麽？我们喜欢一个人吃一碟的。」

「但你不觉得两个人点两客不同的菜可以多试一些吗？」

「不觉得。这就是我们不同的地方，是文化不同，习惯不同。有好多不合适的地方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说我们不可能是一对，因为有太多不同了。不似其他人，所以你喜欢北京的人吧。所以你喜欢大哥的……」

「……」「不，没有人会喜欢我的。我太不可爱了。」

他总是这样，有话说不清。但是不知为何，我会那麽死心塌地的爱上他。是命吧。

「吃饱了？结账去酒吧了？」他开始觉得闷了。

「唔。」

那是一间不算大的酒吧。气氛普通，只是因为这一带只有它一间是专门给同志的，才有点意思吧了。不过不说出来也不看不出是同志酒吧。人也不多，又没有绰头，给人很可怜的样子。

可能我也不大喜欢去夜店吧。所以在这间酒吧似是很闷。两个人坐在那里，没有甚麽事好做。他也不跳舞，不唱歌。啊，不是这样，只是他不会与跳舞罢了。我没事可做。就这样呆到十一时多才走。若果不是他说不走，我早就坐上半小时已经消失了。因为太吵了，连唯一可做的聊天也不可以！

「你好，还记得我吗？」旧相好？

「阿……你好。」有点不耐烦的样子。

「有好一段时间不见你呢！啊，这是你的朋友吗？」嘿！留意到我呢！

「是的。」头也缩起来了。真的不耐烦了。

「那，有时间再好好的谈吧。」厉害！能放能收！

我问：「是谁呀？」

「只是见过一次面的。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是朋友带我来的。同桌中也有他。我朋友说他想追求我的。」

「然後呢？」

「没有然後。我不喜欢他。他也没有我的电话，自然没有成功。」

「但你的朋友可以给他呀！那不就可以找到你吗？」

「不要提他了。」

「那算了。」

这个酒吧的老板颇好，经过小哲之前的要求。他竟为我预备了一个特备节目。虽然不是原本那个同志聚会，但也算有心了。而那个同志聚会则会在我离开这个城市两天後才举行。

「不错的表演呢！老板。」

「多～～谢。你觉得那个男孩好看吗？」天！他不是想介绍男妓给我吧！

「太黑了，看不清楚。但身材不差呀。哈哈。」有点样子呢。

「嘻嘻。」

「……」不敢再说，怕他真的把他叫过来，那怎办？

还好，他识相，没有再说下去。我不嗜这些的，太没意思了。不明白，为何要做男妓呢？难道真的那麽生活艰苦吗？还是其他的原因？听过有一个例子，做男妓是因为被男友抛弃了，所以去自毁。很可怕。

小哲曾经也说过想试做男妓，因为好玩。他说不会和他们真的做爱，只是玩玩他们罢了。不过遇到心仪英俊的人，就很难说了，可能会与他一夜情。我听到心里很痛，怎可以这样？不是只会与心爱的人，那个长相厮首的人才会做爱的吗？每一次想起他真会这样做的时候，都会落下泪来。虽然他说只是玩玩，但闻者心伤……

最後还是因为他老爹传呼他，才救我回酒店。

在计程车中，我告诉他老板说话的意思。他原来听不出弦外之音！「是吗？可能他也以为我是男妓了！我时常带许多外国人来这里。好呀，好呀！有机会也叫老板给我介绍一些人就好了！」天！希望他只是说笑就好了。

回到酒店，聊天聊天。不过他总不忘打开电视。一边看电视，一边东拉西扯，像是应酬我。「明天记得买书，开始教你广东话了。」

「好呀！好呀！我好想学好广东话的！你一定要教我！」这才把他引过来。

「当然。」如果不教他广东话，我怕我们之间会没有话题了。他对著我总好像把我当似透明，根本不存在似的。又好像不想我了解他，把自己收藏得很小心。

「睡觉吧，明天要上学呢！」

「那明天我怎样？你整天都要上学呢！」

「我找朋友来陪你好了。」

「我不要，我只想你陪我！」

「但我要上学。」

「……那，你找个甚麽人来陪我？」

「这也是个问题，他们只是普通朋友。不知道他们可靠不可靠。」

「你怕他们把我吃了？」

「是的。」

「那我自己一个人磨时间好了。」

「好吧。」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呀！睡过头了！」

「才十二时多，还可以去下午的课吧？」

「不去了，我们出去逛逛吧。」

「也好。」於是梳洗好。去逛街了。



「这个商场是最大的了。甚麽都有。我最喜欢逛这个商场。」

「这间唱片店最便宜了，我买唱片都是在这里买。」

「这间食店我最喜欢的。它的拌饭最好吃。」

他一一介绍给我知道。我好开心好开心。我可以真真正的正认识他。虽然他不认识自己住的城市，但也有自己喜欢去的地方呀！

走了那麽多的地方，我也不觉累。如果是在香港，我早就投降，去找吃茶店了。但与他在一起，时间会停住，所以不觉累，也不知已经夜深了。「回酒店吧。」

「不过回酒店也没甚麽好做。」

「也可以休息一下呀！」

「那回去吧。」

到酒店，坐不多时。「我想回家一回儿。」

「那麽，甚麽时候回来？」

「不太久的，只是一回儿。」

「那好吧，早去早回。」不过他去了五个小时。他这样回家不止一次。之後每一天都是这样子。说是一回儿，却去了半天。如果只是去一、两个小时也罢了。在酒店等也可以。但是半天！在酒店等就很浪费时间了。还有的，就是他总是说「一会儿」，但就去了四至五个小时。中间的时间他总叫我在酒店等他。这不是太过份了吗？

为了这个问题我们吵过好多次了。而且吵得好厉害。在第一次吵的时候，他真的要离开我了。他把所有我带给他的礼物都留在酒店，然後回去了。要我跑去把他找回来。当时我真怕会找不到他。我只有他的传呼，如果他不理我，是可以永远不理我的。网友就是有这个坏处，也可以说是好处吧。要失踪，可以完全人间蒸发。当时，我真的好惊。不是害怕之後的旅程要一个人走下去，而是害怕会永远失去他。我实在太爱他了。

其实我解释後就会没事，会心平气和的了。但他不明白我。他觉得我小事化大，他一点也不觉得他那样做有不妥的地方。但是，我远道而来，总不可以把我丢在一旁不理的吧！不过他还少，不懂人情世故。要别人永远让他。

之後那几次吵架，我学乖了。在大家都要动真火的时候，说不再吵了。

他解释，在国内，十八岁以下的子女，不得在家外过夜。他今年刚好十八岁，才可以不在家过夜。但是，我不是第一个他陪过夜的人吧？不过，我实在好感动，起码，他每一个晚上都与我渡过。不让我一个人闷。也知道，明白他还是小孩，总应该每天回家一次，好让家人安心的。可能，我已经是颇为特别的一个了。

第五个晚上，我们吵了最後一次架。也算是最糟的一次。因为是在外头，吃饭的地方吵的。本来叫了一大顿食物。我也再没有心情吃了。虽然只是几分钟的事情，但一切都不再一样了。

其实吵架是有好处的。那样我们都了解对方再多一些。我接受我们会吵架，因为两个人一定有许多地方不同。也会有对对方不满意的地方，若果不说明白，而积在心中，对两个人的关系会做成致命的伤害。最终只有分离。

当然，我们始终要分离的。明天我就要乘飞机走了。但我一定会回来！我要再见他！



本来，这个故事不想写到这样就完结的。只是到了这里，我和小哲发生了一些事。终於，我哭了又哭。最後，我寄给他一封信，要了结我们的关系。也不是了结，可以说是我要离开。因为我们从来没有开始过，只是我一直缠著他，他一直也没有承认过我们的关系啊！我们一直只是朋友啊！

离开，只是因为我太想他了，一直无法平静自己，投进太多感情了。他想慢慢来发展，但是我的感情投进去太快了，一点都不冷静。它好像火一样，一下子迅速展开，一发不可收拾。

也不算是离开，而是我不会再与他联系，不想再知道彼此的消息。但是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会一生为他祝福。这份爱，已经化成浓烈得分不开的爱。不一定要拥有，可以掂念已经满足。

因为他人缘太好了，有太多的人因为喜欢他而从老远的地方去找他，而他也人品太好了。每一个人他都会好好的去接待，也会在他们的酒店过夜，一直好好的陪伴他们。所以，我一下子觉得，原来我也是他们的其中一个。一个毫不起眼的人，一下子否定了他之前待我好的事情。否定了一切，所以心很痛。

不是他的错，又是我的错了。他待人好，是应该的吧！是很好，很难得的。但是，作为一个喜欢他的人，想长相厮首的人，却感到痛苦。如果只是想做朋友，那倒没有所谓，大家第一次的见见面，过过夜，玩一下，有甚麽大不了？但对於我来说，却不是这样。我不可以接受这样的事情。我不会这样做，也不想他这样做。所以为免自己一直痛苦下去。倒不如现在离开，如果他爱的是其他人，我不会去死缠他的，也不会去争的。

就这样，我们的故事结束了。没有好的结局，也没有不好的结局。这个也不是梦，它是真真实实的发生过。它总括来说也不痛苦，当然中间有许多眼泪，有许多心痛得弯腰的时候。但是，我真真实实的爱过一个人，而它也给过我甜蜜，令我心醉的时候。虽然他不喜欢我，但我爱他。虽然他说，太多人给他的只是一个梦，最终梦醒了，只是一场空，那个人也走了。不，我不是给他一个梦。我不是走了，我宁可现在就死了，成为一个鬼魂，天天在他的身边，保佑他。

所以，这不是一个梦，是有血有泪的事实。小哲，我永远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