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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ξ 驭雪狂徒 ξ☆【本文作者】: 〖e-mail〗: 

   主角:寒雪,寒浩天
   雪地里一次舍命的脱逃,让他跌进寒浩天的怀里——一个出身黑道,有着神秘气质和冷酷手腕的黑色跨国企业帮主。
   倒在雪地的人儿泪湿的小脸、触目惊心的伤痕意外让他怒火狂焚。拾获斯诺是他的幸运。他的洁净和纯真让向来不屑爱情的寒浩天,执着将他占为己有。洗净后的他美得令人屏息,凌乱的银发、白皙无瑕的肌肤出奇地性感撩人。虽然,他的小雪人稍嫌单薄了些……
   毕竟,如此的恋情总避不开世俗眼光的磨难。以往他总得时时提防意图染指他的人,如今每晚窝在浩天的身边让他不再惧怕黑暗。然而,无论他拥有再多宠溺,仍比不上一个能传宗接代的大家闺秀……

  第一次写男男恋,却是长久以来的愿望。
  过去写文章的时候,文中的男主角总是像是有自己的意志般,会对其他的男配角偏心,这时候就觉得女主角在哭泣。所以很多次,文章到了一半就结束,因为男主角变了心。
  后来出片社征求男男恋曲,心动的我下笔神速。赶完稿将稿子交出去的同时,心中像是完成了个愿望一样快乐,已经无心去思考它会不会成为完整的生命呈现在众人眼前。
  投稿后的几天,我再度写起我的稿子,这一次男主角全心全意的疼爱女主角,再也不会变心。这才发现,原来了却牵挂,心就不会再捉摸不定。
  原来笔下的人物不但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也有我的意识。怪不得同学看我的文章时,总是会问,里头其中一个人物,是不是在写我自己?
  这次的文章亦同,即使不多,还是可以在某个角落发觉自己的存在。因此当自己看自己的文章时,感觉很怪也很好,似乎有个了解自己的人在跟自己说话。
  不知其他人为何喜欢看男男恋,在我,是欣赏这勇于面对世界的情感,以及超越性别的心灵爱情。第一次的男男作品,想来必定会有很多的缺点,我会很努力很努力改进。毕竟是我自己喜欢的文章类型,不努力都不成。
  教授曾在课堂上说,摆在抽屉里的文章,不是真正的文章,完整的小说是必须在众人眼下呈现的。因为这句话,我拿出了本来写给自己看的文章,希望与大家分享。这样的一个动作,使这本小说能有机会与大家见面,也许这并不是什么伟大的事,却让我体验到梦想是要实际行动才能完成,爱情也是一样。
  呵呵!写到这儿,手指自然而然的沉重起来,告诉我它再也无法继续耕耘这篇序文了。以前就觉得序文比主文难写,主文写的可是自己天马行空的幻想,序文却无法在梦里编织。从这里就可以感觉到,自己拥有不太多的理智。

第一章


  伦敦的冬天很冷,再加上连着下了七、八天的大雪,更是将四周的空气都给降下了好几度。马路上的车子只能以缓慢的速度前进,以防轮胎在下雪的路面上打滑失去控制。
  “这时候就觉得台湾比较好。”一台黑色长型轿车上的后座里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人看着外头行人穿着大衣长靴也抵不住侵袭的冷风,再看看自己身旁脱下厚重衣物的好友,不禁感叹道。
  另一个人看了他一眼,很久很久才开口:“今年夏天你在台湾也说过同样的话。”说什么这时候就觉得伦敦比较好之类的废话。
  “难道不是吗?”台湾的冬天的确比较暖和,伦敦的夏天也的确比较凉快啊!
  寒浩天不想理他这个废话连篇的好友,默默看着外头已经看过数十年的街道。
  他是个混血儿,母亲是台湾黑道龙头,父亲则是英国黑道大哥,两人在一次谈判时爱上对方,从此以后就干脆结婚将两大势力合并,在英国台湾两地来回跑。结婚的第二年生下寒擎天跟寒浩天一对双胞胎,兄弟俩有西方人的深刻五官,也有东方人的神秘含蓄气质。
  兄弟俩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倒比较像早已去世的爷爷;俊美阳刚的脸,可以吸引天底下的每一个女人。自从生下他们之后,父亲就老担心他们会跟他们的爷爷一样花心,女人一个换过一个,最后死在女人的床上。
  他跟寒擎天也许不像爷爷那么花心,不过身边的女人的确也从不曾固定过,让母亲无时无刻叨念着:都已经是二十五岁的男人了,再不赶紧找个老婆固定下来,搞不好等她死了都看不到孙子,她都已经是五十多岁的老女人了!
  结婚!?
  也许因为是孪生子的关系,他很清楚他跟擎天都没有结婚的打算,也不想生小孩。并不是他们讨厌小孩,而是不想负担教育的责任,以他们两人习惯自由自在的生活方式,很难花时间在孩子身上。至于所谓的另一半,至今就没有哪个女人让他心动过。
  突地,车窗边一道银色的光影自巷子口窜出,然后仆倒滑到车前。车上两人皱起眉头,司机则惊慌地踩下煞车,只听见砰的一声。
  “撞……撞到人了……”司机很确定那个被撞离车子三步远的是个人,身上隐约还可以看到血迹。
  两人不疾不徐地下车,走向那个挣扎着想起身的人,只见他一头银白色的头发杂乱无比,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
  “你没事吧?”寒浩天一点也不想蹲身扶起这个全身脏兮兮的家伙,他大概又是街上的游民吧。
  应翔天稍微“好心”一点,他弯身拉起可能被撞得十分严重的人。很多游民都会利用车祸,乘机坑人一笔或到医院住一段时间,这人也许又是其中之一,对这种人他向来不用客气。
  那人被拉得牵动伤口,轻轻喊了一声,挣脱出被抓着的手。
  此时巷子口传来呼唤声,他勉强转头看向巷子口,立即惊慌地拉住寒浩天的裤角。“拜托,救我,拜托!”
  从他仰起的脸,两人终于有机会看清他的长相——跟雪一般颜色的苍白肌肤沾满尘土,凹陷的双颊可以看出饿了不少天,可是一双蓝紫色的眸,漂亮得仿佛入夜时分的天空,清澈干净,除了惊恐之外看不出有一丝欺瞒。
  “臭小子,你妈已经拿了我的四十英镑,竟敢咬我还跑掉!”
  来人手里操着一根球棍,不但衣衫不整,裤子上的拉链还没拉。再看看银发少年身上被撕破的衣服及瘀青,不用多想也知道怎么一回事。
  “不要……不要……”这已经是第二次妈妈将他卖人,上次他好不容易才逃走,这一次……他好怕,讨厌那一双手在他身上又捏又摸的,还伸进他的裤子里,好恶心。
  如果是什么抢劫或帮派争斗,死了人他们也不管,可是他们最看不得强暴!会强暴的人根本就跟畜生没啥两样,看到喜欢的就上,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这一次应翔天很小心地拉起银发少年的手,发现他的另一只手紧抓着裤子,过长的裤脚包住了其中一只赤足,这大概就是他摔倒的原因吧!
  “你动手还是我动手?”应翔天看向寒浩天冷厉的双眼。
  “你动手。”脚下踏着皮鞋,不好在湿滑的地面上动手。
  “那我就不客气了。”将少年交给他,应翔天往前走了几步,面对那个拿着棍子的粗汉跟后头追来的人。
  “臭小子,想多管闲事也不看看自己的能力,再不让开的话我连你一起干!”瞧见应翔天一脸斯文秀气的娃娃脸、瘦削的身材,粗汉色迷迷的说。
  虽然斯诺比较诱人,可这多管闲事的家伙也挺对他胃口的,一旁扶着斯诺的人更是俊美得紧,外表神色冷归冷,却更有一份神秘感,惟一的缺点就是太过高大,最少也高他半颗头。
  听见他的话,银发少年斯诺更是害怕地发起抖来,他担心地望着应翔天,又看向粗汉。“别……不关他们的事……你别打他……”他颤抖着声音,想阻止粗汉接下来的动作,他不想连累其他人……可是他好怕。
  低头望着银发少年充满惊惧即将滴下泪珠的眼,寒浩天心头莫名一紧,用力抱紧他的腰,不让他无力的身子滑落地面。
  腰间的力量让斯诺终于注意到抱着他的高大男子,蓝紫色的眼眸瞧向寒浩天那张俊美的脸庞,突地愣住。
  好好看的一张脸,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脸庞!立体分明的五官嵌在刀削似的脸上,却不若西方人的粗犷,看起来十分柔和。挺直的鼻梁及微抿的双唇,显示出此人坚强毫不妥协的个性,笔直剑眉下的那双黑眸,有股让人忘记呼吸的力量,里头充满令人安定的光芒,让他不再恐惧。
  “你叫什么名字?”寒浩天有些讶异自己竟会在那双蓝紫色眼眸的注视下先开口,随着他渐渐安心的目光,心头流过一道暖流。
  “斯诺。”斯诺本能地回答。
  “斯诺?”斯诺是雪的发音,这是每一个人在听见这个名字时都会想到的。
  斯诺点点头,“我是在下大雪的季节出生的,所以妈妈叫我斯诺。”
  原来如此,他还以为是因为那一头银发及雪白肤色的缘故。不过,他真的很适合这个名字。
  “原来我们救了个小雪人呢!”不用一分钟就处理完那一群废物的应翔天,一过来就听见他们的对话。
  斯诺听见他的声音,猛然想起现在的状况,转头看向刚才那群人站着的地方,那里现在只躺了四个昏迷的“障碍物”。
  他没事了,他安全了!这是他脑海的惟一的反应。
  才想回头跟两人道谢,嘴边还来不及露出笑容,随即因为突如其来的松懈,全身的痛楚也侵入脑部,顿时眼前一黑,他跟着不省人事。
  寒浩天很自然地扶住他,不高兴地发现斯诺额际已经干涸的血渍。
  “怎么办?”应翔天看了一眼昏过去的人,现在已经很晚了,医院早已经关门。
  “先让他住我那里,叫韩森过来帮他看一下。”不想将他交给医院的急诊部,这里惟一能让他相信的医生只有韩森而已。
  应翔天讶异地看他一眼,再看看昏过去的斯诺,奇怪的思绪在脑中一闪而逝。这不像浩天的举动,如果是以往,哪会管这孩子的死活。“我马上通知,是大宅还是公寓?”他们在这里的房子可不只一处,最近的两个地方便是白朗特家宅跟浩天的私人公寓。
  “公寓。”发现斯诺的肩膀微肿,他抬手一摸,指尖的触感告诉他是骨折了。亏他还能忍这么久,一定是怕得不得了,才能忍受这样的痛楚吧!
  寒浩天弯身打横抱起斯诺,他苍白的双唇因为身体的移动发出细微的呻吟,两道漂亮的柳眉痛苦地蹙起。
  “很可能肋骨出了问题。”以往帮中常有打架、暗杀、群殴的事件,应翔天看多了同样的情况,立刻就猜出是怎么一回事。
  进入车中,寒浩天让斯诺平躺在皮椅上,快速地脱下他身上的衣物,发现他白皙的身体上除了胸前的瘀血之外,背后还有鞭痕,上头渗出新的血迹;而他细瘦的脚踝有一边肿起,发出异常的热度。
  “天啊!他还真能忍,都已经肿成这样了还能跑,一定很痛吧!”拿了条手帕到外头包了一些干净的雪,冰敷在他肿起的脚踝上,应翔天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可能是个骗子,没想到竟然是个受虐儿。”
  “联络韩森了吗?”寒浩天指示前头的司机开车,一边小心而熟练地处理这些大大小小的伤口,很难控制心中的怒火高张。这孩子看起来才十三、四岁,居然受到这样的对待,从身上那些旧的疤痕来看,恐怕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遭受这种非人的待遇。
  “联络了,韩森说最好先到他那里检查一下,以防有头部出血或其他地方内出血的状况。”应翔天将座位上的大衣拿起,盖在斯诺的身上。他们身为帮派的大哥,看多了这些情况,同情心已经被磨得几乎一干二净。可是这孩子不同,他们的处境通常都是自找的,这孩子却是什么事也没做,就得承受这些痛楚,上天是多么的不公平。
  擦去他脸上的污渍,应翔天惊叹,“他真是个漂亮的孩子。”
  拥有十分清秀美丽的五官及一双初生婴儿般清澈的眼眸,如果再胖一些,一定会是个人见人爱的宝贝。
  “可惜他的父母不懂得珍惜。”寒浩天冷冷地回答,这样的孩子对那种父母来说是一种奢侈。
  “等他伤好时怎么办?让他回家的话一定又会发生同样的情况。”过于单纯的心灵处在这种黑暗的地方,只有被欺负的份。继续待在那种家庭,情况依然会一再发生,直到这孩子的心被污染,或者是承受不起环境的坎坷而死。
  “我们钱多的是,不差多一张嘴。”
  “这倒是。”那接下来呢?
  最后的疑问他没问出口,未来的事自然有时间去作解答,他又何必多问。
  ***
  斯诺张开眼,他没见过的天花板,往下看一些,他没见过的摆饰,再往下看一点,他没见过的地板,上头还铺着白色毛茸茸的地毯;柔软的大床、手臂上的点滴、身上的纱布……他到底在哪里?
  还记得晚上妈妈带他到一间的屋子,然后留他一个人在那里,过了一分钟,他看见店里的熟客奈森笑着走近他身边,要他不用紧张,然后就伸手开始脱起他的衣服。
  他吓了一跳,想到上次也是这样被一个陌生人脱个精光才知道要逃,这一次衣服才刚被解开一个扣子,他立刻就用力推开奈森往外跑。奈森不一会儿就捉住他,他害怕之下咬了他一口,结果被打了一顿,头撞到墙壁就昏了过去。再醒来时,他身上只剩下一件裤子,而奈森正一脸猥琐地触摸他。
  他忍住不停涌上来的恶心感,趁奈森一个不备,踹了他一脚才跑出来。跑出来之前他顺手抓了一件衣服穿上,刚刚才跑到巷子口,就被车子撞到……
  所有的记忆,一一回到脑海里,斯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可是想了这么多,他还是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你醒了?肚子饿不饿?”刚从公司回来的寒浩天,一眼就看见床上的斯诺一脸茫然地发着呆,大眼圆睁的模样可爱极了,他捡到的这个小雪人在清洗过后实在是漂亮,可惜就是瘦巴巴的。
  闻声转头,斯诺看见了晕过去前那一张令人安心的俊脸,蓝紫色的双眸霎时一亮。“啊!是您,是您救了我……啊!”满心的感激,脱口而出的自然而然就成了敬语;他想挣扎起身,却引来全身一阵剧痛,禁不住轻呼出声。
  “别动,你全身上下共有三处骨折,要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能痊愈,头部还有轻微的脑震荡,所以必须……”他看见斯诺的表情立刻停口。很显然的,他不知道骨折跟脑震荡是什么东西。“算了,你别起来就是了,还有,不准对我用敬语,我的名字叫寒浩天。”他有英文名字,不过他希望从他口中听到的会是习惯的中文。
  “寒……浩……天……”发音有些奇怪,斯诺自己听了也怪怪的,于是又念了一次,还是同样奇怪。
  寒浩天不知道自己的唇角正勾起一抹很浅很浅的笑容。“叫我浩天就好了,浩天会吗?”
  斯诺很认真的点头,又说了好几次,终于说得有模有样:“浩天,对不对?”
  “没错。小雪人,你几岁了?”
  “十六。”得到他的称赞,斯诺笑开了,他好喜欢眼前这个大哥哥。
  “十六?”他还以为只有十三,他看起来是这么小,也许是长期营养不良吧。
  “肚子饿了对不对?你已经睡了两天。”这两天他一直睡得不是很安稳,常常做恶梦,每次都是他到客房握住他的手,他才安静下来。他最后干脆抱他到主卧室来和自己一起睡,这才免去一堆麻烦。
  斯诺对自己睡了两天的事并不很惊讶,有一次被妈妈打了之后,他一个人在房间里昏迷四天才醒来,还是被看不过去的房东给叫醒的。那时候一个好心的大姐姐带他到医院,医生说了一堆他听不懂的话,然后让他住了一个星期的医院才让他回家。回家后的第二天那个大姐姐又来一次,却被妈妈赶走,接下来也就再也没见过她。
  拿起刚才放在床头、自中国城买回来的燕窝粥,舀了一口到斯诺的嘴边。“已经不烫了,快吃。”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照顾人,要是让他的属下看到,八成会眼珠子掉一地,下巴怎么也合不起来。
  连吃了几口之后,斯诺美丽的眼睛突然湿湿的。
  “怎么了?烫到了吗?”见着他的泪水滑落,寒浩天的心再度纠结,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一次突然的感受也许可以说是偶然,但同样的感受一再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发生,那就该好好正视了。
  斯诺连忙摇头。“没,没烫到。”
  “那为什么哭?”他的眼泪让他心疼。
  一滴眼泪又再度滑下。“从来没有人这样对我……”他好害怕等伤一好,他就必须再回到那黑暗的地方,想到母亲手中的棍子跟奈森摸着自己的手,身体忍不住又颤抖起来。这一次回去,一定逃不掉了,奈森在那里有很多的帮手,他一定会想办法报复,然后妈妈又会一再把他卖给人……他不要,他好怕!
  恐惧完全写在他清澈的双眼中,寒浩天一眼就明白他在怕些什么。“你不想回家吗?”
  斯诺用力的摇头,更多的恐惧进驻眼底。
  “别摇了。”寒浩天双手固定住他的双颊。
  都脑震荡了,还摇得那么大力,不头昏才怪。“不想回去的话就留在我身边吧!”
  斯诺惊讶地张大一张小嘴,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寒浩天又笑了。“我说,不想回去的话就留在我的身边。你愿意留在我的身边吗?”
  呆了半晌,不争气的眼泪又滑下,斯诺忍不住起身抱住寒浩天,这是他惟一懂得表达自己心情的办法。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你真的愿意让我留下来吗?”如果可以,他想学很多很多的事,这样就可以报答他的好心。小小的身体抱起来很舒服,这是寒浩天的第一个念头。
  “没关系,不过我有个小小的条件。”
  “我答应。”他什么都答应!
  斯诺睁大双眼的可爱的模样,让寒浩天又想笑了。“我是中国人,有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台湾,所以你必须要学习中文,当然英文也要学好。”看他的样子,也知道他一定不曾接受过教育,稍微难一点的字汇他就听不懂了。
  “我学、我学,我会很努力学的。”只要能跟他在一起,他什么事情都做。从很久以前,他就很羡慕那些能够自己翻书、看书的人,不像他,除了偷偷学来的二十六个字母跟自己的名字之外,什么也看不懂。
  “然后,我必须替你取中文名字,小雪人。”
  斯诺静静地瞧着他,听他说话,他好喜欢他的脸、他的气息、他的声音、他的一切,他让他觉得好安心、好快乐。这是以前他从来都不曾有过的感觉。
  “就叫寒雪好了,斯诺的中文就是雪,这名字最适合你了,小雪人。”
  斯诺快乐地将“寒雪”两字说了一次,也许是刚才在念寒浩天时抓到了诀窍,一次就成功。“寒雪?”
  “没错,寒是姓,雪是名。”小雪人不但漂亮,而且很聪明。
  “寒雪。”对这个新的名字,寒雪很快乐地又念了一次。
  “我就叫你小雪,其实小雪人也不错。”
  寒浩天说的都是中文,除了雪字之外,其他的他一个也听不懂,所以傻傻地在一旁笑着。
  寒浩天不是笨蛋更不迟钝,在发现了自己对这可爱的小家伙有一种莫名的怜惜之情之后,他就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有些讶异让自己感动的对象,居然会是同性。他从来不认为自己也会有对人心动的一天,即使可能,他也以为该是女人。
  “小雪人醒了啊。”应翔天一进入主卧室,就看见斯诺卧坐在床上,傻傻地对着寒浩天笑,那模样说多惹人怜爱就有多惹人怜爱。
  “啊!你是另外一个好心的大哥哥。”寒雪立刻认出应翔天。
  “大哥哥?我已经二十五了……”
  “小雪已经十六了。”寒浩天又喂了他一口粥,很满意地看着一碗粥即将吃完。
  “十六?小雪人,你真的十六了?”他的身高连他的肩膀都不到,大概只有一百五十五而已,跟浩天更是差了四十多公分,怎么看都像是个孩子。
  寒雪点点头。“再半个月就满十七了。”
  寒浩天说:“会再长大的。”依照他的骨架来看,至少也能有一百八十左右,不过成长期都已经过了一半,长期营养不足的结果,能长到一百七就已经不错了。
  “其实这个体型也不错不是吗?抱起来刚刚好。”应翔天若有所指地看着寒浩天,从他刚才温柔地喂小雪人吃东西的模样,他就已经猜到怎么一回事。
  “是刚刚好。”寒浩天肯定了他的想法。
  “你啊!”他真的不知道该如说浩天这个人,平常人一旦发现自己爱上个同性时,通常都会不知所措或者难以接受。浩天稳重的个性的确是不会不知所措啦!但是也接受得太快了一些。
  人之所以抗拒自己是个同性恋,通常就是因为世俗难以接受,会遭受不少人的非议及异样的眼光。而浩天狂妄到极点,他根本就不在乎世俗的看法,所以他只知道该把握的东西,就绝对不会放手。
  “你想你爸妈会怎么说?”这句话是用中文说的,他不打算让寒雪知道两人之间的对话。
  “那是他们的事。”他的人生不受别人的控制。
  “那小雪人呢?他会是个天使男孩吗?”
  寒浩天看人寒雪茫然的双眼。“就算不是,我也会让他成为天使男孩。”他想要的东西,从来就不曾失手过。
  应翔天叹了一口气。
  “我想他是你的了。”浩天真正施展魅力,没人能躲得过。“这段路不好走,小雪人很容易受伤害。”紫蓝色的眸子太纯澈,什么都不懂,只能被好好的呵护。
  “我知道。”看见寒雪嘴角有一小颗饭粒,寒浩天微笑地俯身吻去那颗米粒,满意地看见他的小脸慢慢涨红,美丽的双眼中并没有抗拒,除了害羞还是害羞。
  看着这一切的应翔天只是在心里咕哝:
  小红帽这回真的被吃定了,因为救他的猎人本身也是一只不怀好意的大野狼。
  ***
  寒雪摸摸自己的唇,就想起寒浩天的吻。
  浩天的唇软软的很舒服,吻上去的一瞬间有麻麻的感觉,让他全身使不出半点力气,一颗心怦怦地如擂鼓般狂跳。
  他为什么吻他呢?
  到现在他依然不明白,是因为浩天喜欢他吗?还是就像是大人吻自己的孩子一样?
  妈妈从来不曾吻过他,可是他看过在街上行走的家人,父母总是慈祥地吻着自己的孩子,嘴边带宠爱的笑容。浩天是因为这样所以吻他吗?因为他像个孩子?
  可是他已经快十七岁了,虽然老长不高,但已经不是个孩子。
  他很喜欢浩天的吻,也喜欢睡在他温暖的怀里,鼻间都是属于他的味道。若不是身体还没好,他好想窝在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就这么一觉到天亮,不会有任何恶梦干扰。
  “在想些什么?”应翔天摸摸他的头,小心地将他自床上抱起,尽量不碰到他尚未痊愈的伤口。
  伦敦的事情都已经办完,下一站要前往爱丁堡,因为浩天必须先过去找大长老,才由他过来接小雪人。
  “翔天,你被吻过吗?”在翔天的怀里也很舒服,但是他还是比较喜欢浩天的吻。
  “我吻过人,还没被吻过。”对这种亲密的事,他一向采取主动权。“为什么问这个?呵呵!想起浩天的吻了吧!”小雪人一向藏不住事,所有的想法全写在脸上。
  寒雪没说话,脸蛋却红得不得了,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啊!要多吃点。”从楼上抱到楼下,一点重量也没有,上次韩森帮他做检查,才三十二公斤,实在太瘦了。
  “我有吃。”这几天浩天让他吃了好多东西,以往三天的量还没现在一天的多。而且很多东西都是他没吃过的,包括他不喜欢的苦瓜跟生贝类。
  等司机打开车门,将他抱进车内后,应翔天在他对面坐下。“还要再努力,你四餐的量才不过等于我们的一餐,是男孩子就要多吃点,这样才会有力气。”话是这么说啦!不过身边有浩天在,根本就用不到什么力气,再加上小雪人的体质不是很好,一辈子都成不了孔武有力的男人,说这些话跟废话没什么两样。
  “我知道,翔天,我们要去哪里?”
  “爱丁堡,浩天已经先过去了。”
  “爱丁堡在哪里?”这一辈子他只在伦敦东区的旧式贫民窟待过,活动范围超过自家里算起五公里的范围。
  知道说了他也不懂,应翔天微微一笑。“在很远的地方,要很久才会到,你可以先睡一会儿,到了我再叫你。”
  寒雪摇摇头,望向车窗外的景色,这里的建筑物他从来都没见过,看起来比他住的地方还要漂亮许多。白色的小屋子,上面是暗橘色的瓦片、透明的窗子……
  “这里好漂亮。”
  “这边的房子比较新,是采维多利亚式的建筑,所以看起来小巧典雅。等一下再过去就是老式建筑了,几乎每一栋都经过很长久的时间,西区的建筑大多如此,自古以来为政治文化中心。”虽然知道他不懂,他还是说给他听,能学多少就学多少。
  寒雪转过头看向应翔天,眼里有着担心。“我要学的东西很多对不对?”
  “是啊!可是你很聪明,一定能学得很好。”就怕累坏了他,他比别人少了十多年的学习生涯,需要非常努力才能迎头赶上。
  “我会很努力的。”他想当个有用的人,能帮得上浩天的忙。
  “我相信,不过努力归努力,别用功过头把身体搞坏才好。”韩森说他有先天性心脏病,等他身体养好一点时,就立刻帮他动手术,手术成功率很高,不会有太大的危险,成功后就可以跟平常人一样。
  “嗯。”寒雪的注意力又被外头的景色吸引过去,外头是一栋很大的建筑物,建筑物上有一个大钟。
  “这里是众议院,钟是有名的大鹏钟,再过去旁边是最好的爱丽思音乐学院,就在女神像的后头;至于有名的大英博物馆跟白金汉宫虽然就在附近,可是我们不会经过,有机会再叫浩天带你来看。”
  “音乐学院是只学乐器的学校吗?”
  “当然不止,还包括唱歌跟理论及作曲等等,浩天在这里读过书喔!”他主修小提琴,副修钢琴跟理论作曲。
  听见浩天在这里读过书,一双大眼忍不住紧盯着建筑物瞧,直到消失在路的尽头。“每个人都要学吗?”总觉得除了他之外,每一个人都懂得好多东西,不像他,什么都不会。
  “当然不是,浩天是个特异分子,你不必学他。”这世界上哪来那么多的天才,可以每一样都学,还学得有模有样。
  “喔。”寒浩天果然是不一样的。
  寒雪单纯的心越来越崇拜寒浩天,几乎把他当成无所不能的神。
第二章


  爱丁堡是苏格兰的首府及第二大城,位于福斯湾的南端,古代诺塞伯雷的国爱德温于七世纪在此建立一座古堡而得名。
  寒浩天住的地方离王子街花园不远,由于冬天的游客不多,所以相当安静。车子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寒雪在车上睡了有一段的时间。
  他被寒浩天从车里抱出来时,因为骤冷的空气,于是醒了过来。
  “冷吗?”寒浩天感觉他的身子抖了一下。
  “一点点。”没想到这里的天气比伦敦还冷,即使身上已经套了好几件衣服,还是可以感受到寒气沁入骨髓。
  “进屋就不冷了。”寒浩天双手更抱紧了些,快步走进开着暖气的屋中。
  一进入屋子,就看见几个佣人站在门口迎接,让怕生的寒雪害羞地躲进浩天怀中。若不是上次脚扭伤得太严重,他也不需要这样被人抱着到处走,尽管他很喜欢浩天的怀抱,可是这样好像很不礼貌。
  “他们不会笑你的。”身后的应翔天,好笑地瞧着他的动作。
  闻言,寒雪偷偷露出小脸,不意却对上管家严厉的眼神,吓了他好大一跳,再度将脸埋进寒浩天的怀里。
  寒浩天扬眉,抱着他进入主卧室,以眼神指示其他人跟上。“小雪人,抬起头来,我介绍这个家的成员给你认识。”寒雪乖乖听话地抬起头,端坐在床上仰望床前的一群人。他发现不管是男是女,每一个人都长得好高大,管家甚至比浩天还高上半个头。
  “你现在看的这位是盖特,也是这个家的总管,他以后会教你一些简单的礼仪及英文,如果你想学盖尔语的话,他也可以教你。旁边那位红头发的美女是盖特的妻子也是我们的厨师佳贝,再过去这位是我在这里的秘书杨平,从今天起他负责教你中文,接下来是琳娜、坎特、珞妮跟杰森。”
  “你们好,我叫斯诺,寒雪是我的新名字,以后请多多指教……这样可以吗?”最后一句是跟寒浩天说的,他怕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当然可以,要不要再多睡一会儿?”
  一整天没看见寒浩天,让他有些不安,一时忘了身边还有其他人,一双小手立刻抓住寒浩天的衣袖。“你也一起吗?”陌生的环境让他非常不安。
  寒浩天挥手示意其他人退下后,温柔地替他盖好被子。“我还要整理一些东西才睡,你累了的话就先睡。”
  他立刻摇头。“我等你。”
  “我要弄到很晚,听我的话先睡,等一下我会过来的。”寒浩天伸手蒙住他的双眼,等他闭上眼睛才放下。
  寒雪长长的睫毛虽然听话地乖乖合上,仍不安稳地微微颤动着。
  “不准张开喔!”若不是事情要在短时间内解决,他其实很想抱着小家伙入睡。
  寒雪很乖的点头,就算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可是只要是浩天说的话,他就一定听。
  长途的路程连平常人都觉得累,更何况是身体状况不佳的寒雪。
  在寒浩天的陪伴之下,他没多久就睡着了,微弱的气息均匀的呼吸着,就像个初生的宝宝一般脆弱。
  看他惹人怜爱的模样,寒浩天差点就放弃等一下的工作上床陪他一起睡。他多花了十分钟的时间,才放开寒雪的手往书房走去。
  在黑暗中熟睡的寒雪,在寒浩天离去没多久之后做起恶梦,这早已是多年来控制不了的梦魇。从小到大他一直必须在睡梦中提防酒醉的母亲拿棍棒殴打他,要不然就是小心母亲的客人将主意打到他身上,从来没有一天好好睡过。能让他安心的寒浩天一走,多年来的“习惯”又再度回来。
  所以,当管家进入卧房检查暖气是否够温暖时,呈半梦半睡状态的寒雪立刻惊醒,一脸慌张地看着门口的盖特。
  盖特在黑暗中并没发现床上的寒雪已经醒来,他确定室温刚好之后就立刻离去并关上房门,让些微的灯光完全消失在大门外。
  满室的黑暗,让寒雪想起小时后被关在衣橱里的日子,他连忙起身找寻电源开关,直到灯光亮起、松了一口气之后,他才感觉到胸口跟右肩上传来的痛楚。
  半小时过后,寒浩天进房就看见满室的灯光,跟蜷缩在床边靠近电源开关的寒雪,他不安稳的睡颜上有着泪痕。
  他之前到底受过什么样的折磨,让他如此地容易不安?
  小心翼翼地抱起他让他重新躺好,寒浩天关上灯上床躺在他身侧,右臂将他轻揽入怀,并小心不碰到他的伤处。
  在闻到寒浩天气息的一瞬间,寒雪在睡梦中轻叹了一口气,微蹙的眉头才又舒展开来。
  ***
  “呐!这些是你要的资料,我劝你还是不要看,否则一整天的心情都会很糟糕。”应翔天将一份调查报告放到寒浩天的桌上,一张脸臭臭的。
  那些资料是有关于寒雪的成长记录,里头除了虐待跟就医记录之外,几乎找不到其他的东西。
  “小雪人的母亲有吸毒跟酗酒的坏习惯,每次只要喝醉酒就会打小雪人出气,很多次都是邻居看不过去才将昏迷不醒的小雪人送医急救。听房东说只要他母亲心情不好,就会把他关到衣橱里三、四天不让他吃饭洗澡,没钱的时候就像上次我们遇到的情况一样,将小雪人卖给自己的客人。根据社工人员的观察,沙娜·安德森早在十多年前已经有精神异常的状况。”沙娜·安德森本人是个美女,运用自己出色的外貌跟人上床收相当高的费用。后来遇上了小雪人的父亲而陷入情网,正打算认真过生活时却被抛弃,因此将所有的恨意都转移到小雪人身上。当她出手打小雪人时,嘴里骂的都是小雪人的父亲。
  “上面没写父亲的名字。”
  “跟沙娜上床的人太多,除了沙娜自己之外,根本不知道是谁,而沙娜在我们遇到小雪人那天时就已经失踪,这些资料都是从邻近医院跟社工局那里找来的。我想反正也没必要知道小雪人的父亲是谁,所以就调查到这里为止。”看完了整份调查报告,寒浩天随手丢进一旁的火炉。
  “就跟你说看了一整天心情都会不好。”想到小雪人曾受过那么多的苦,想快乐也快乐不起来。“他今天好吗?”“正在跟盖特学英语。”他才说着,就听见主卧室传来笑声。
  应翔天扬扬眉。“好像玩得很快乐的样子。”
  “盖特是个好老师,小雪是个认真的好学生,才不过几天的时间而已,他已经学会字典上十分之一的字了。”小雪有语言方面的天份,所以学习的速度很快。
  “你怎么不自己教,你也是一个好老师啊!”他心想:寒雪最希望被教导的人,应该是浩天。
  “我有我的工作,空闲的时间我打算带他到处看看。”如果用空闲的时间教他,就没有机会带他到处走走了。
  “浩天?”寒雪怯生生地站在书房门边。
  “怎么自己走过来?你的脚还没完全好。”寒浩天从座位上站起身,快步来到他身边,轻而易举地抱起他。
  “没关系的,已经不痛了。”脚踝早恢复原状,上头缠的纱布只是固定用的,避免因太大的动作造成二度伤害。
  “韩森怎么说?”在三人沙发坐下,寒浩天修长的手握住他细瘦的脚踝检查。
  “他说已经可以走路了,可是还要缠着纱布,不可以走太久。再过几天胸前的纱布也可以拿掉,只有肩膀可能还要半个月的时间。”摸摸自己的右肩,寒雪不懂为什么都不痛了,却还要缠着厚厚的一层纱布,痒痒怪不舒服的。
  “今天课都上完了吗?”帮他拨开垂在眼前的头发,他喜欢看那一双蓝紫色的眸子闪烁的光彩。
  “都上完了。我把ㄅㄆㄇ都背完了,还学会说‘你好吗’跟‘我的名字叫寒雪,请大家多多指教’。跟之前学的话加起来我已经学会刚好一百句,杨平还教我一句话,说你一定会喜欢听,所以我很努力的学喔。”长长的一段话,大部分都是相当标准的中文。
  “哪一句话?”那小子不知道又作什么怪。
  “小雪爱浩天。你喜欢吗?浩天,‘爱’是什么?”杨平只告诉他发音,却没跟他解释那是么意思。
  “好小子,居然玩这种把戏。”一旁的应翔天立刻笑出声音。
  寒浩天瞪了他一眼,转头对寒雪微笑。“我喜欢你这么说,不过以后只能说给我一个人听,别让其他人听到。”真不知道该称赞,还是该揍杨平一顿。
  寒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浩天,‘爱’是什么意思?”
  “以后你就会知道。”他不打算这么早告诉他答案,否则以他超级害羞的个性,知道后就没办法时常听到了。“累不累?”摸摸他的双颊,这两个星期中他胖了一些,越来越漂亮了。
  “不累。”他的精神很好,每天都睡得饱、吃得好、穿得暖,这样的生活就像在做梦一样,让他常常无法控制地捏捏大腿,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寒浩天仔细端详他的脸色,确定他真的精神充足。“不累的话我带你到外头走走,顺便帮你买些衣服。”
  听到他要带他出去,寒雪一张脸立刻漾起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让身旁的两人都看傻了眼。“真的吗?去哪里?”
  “你的伤还没好,所以我先带你去看花钟,再到王子街去买些衣服跟书。先去换件衣服,外头很冷,叫琳娜把那件新买的白色大衣拿给你穿上。”
  “好!”他一说完,小小的身子立刻溜下寒治天的大腿,像只小鸟一样快速跑到一楼找琳娜。
  “他很容易满足,上次佳贝把一块刚烤好的饼干递给他,他像拿到什么宝贝一样捧在手心,两眼睁大大地瞧着。我问他干嘛,他居然回答我原来饼干也有热的,而且闻起来好香。”
  寒浩天微笑,这件事他也听佳贝说过,小雪现在已经成为全家的开心宝贝了。
  “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的笑容变多了。”之前浩天跟他那个大哥最不同的地方,就是擎天不管何时何地老挂着一脸白痴的笑,而浩天却是十年也看不到一丝笑意在脸上,让人怀疑当初两人出生时是不是一个多了一条神经,一个少了一条。
  “是吗?”他不是不会笑,而是一天到晚面对一群恭敬严肃的属下,实在是没有笑的必要。至于工作跟帮内事务更是无聊得可以,能不打呵欠就不错了,还要他笑。
  “没错,如果让银狼他们看见你现在的表情,包准会吓掉他们的眼睛。”
  “这个主意不错。”那群属下的确是缺乏刺激。
  “浩天,我换好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寒雪已经换好外出服,身上那件大衣几乎把他整个人都给盖住,只露出一颗小小的头;脖子上的围巾又将小小的头遮去一半,只剩下鼻子以上部位。
  寒浩天可以想象,等一下他帽子一戴上,整个人就只剩下眼睛还在外头了。
  “天啊!”应翔天好笑地走过去,“小雪人真的变成雪人了。”受不了他那么可爱,他双手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怀抱。“老天,你真是可爱毙了。”好像个娃娃。
  寒浩天也这么觉得,因此他能容忍寒雪让翔天抱一下,不过也只有一下下。
  “你可以放开了吧?”他硬将寒雪身上那双大手撤去,自己弯身拦腰抱起他。“你身上有香香的味道。”
  他一手抱住寒浩天的颈间,一手放进口袋掏出一个小香包。“是这个,佳贝刚刚帮我放进去的,闻起来甜甜的好像糖果。”
  让他很想立刻就吃了他,寒浩天心想。
  “你喜欢吗?”他摇摇上头打了一个蝴蝶结的香袋。
  “喜欢,很适合你。”现在不能吃就先来一个吻吧!寒浩天吻上他的唇。
  寒雪手中的香袋差点没掉到地上,他圆睁着双眼看寒浩天轻轻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这是第二个吻了,证实了第一个吻那种触电的感觉不是他的想象。
  “喜欢吗?”他喜爱看他害羞的样子,故意在他脸红得跟苹果一样时问出口。
  寒雪害羞地点点头。“喜欢……”
  “什么?我没听到。”寒浩天故意对他使坏。
  天真的寒雪哪知道他是故意的,以为他真的没听到,只好深吸一口气稍微大声一点又说一次,然后害羞地将脸埋进他的颈间,不敢看他的脸。
  一旁的应翔天摇摇头。
  真的是被吃定了。
  ***
  王子街的街道一边是苏格兰式建筑,另一边是深谷有铁路经过,寒雪几乎是屏息地看着这奇特的景观。他这辈子连山都没见过,哪有看过如此奇特的景象,最近几天因为脚伤的关系,都不曾出过门,现在他才知道外面的景色居然跟伦敦有如此大的差异。虽然是在城市里,还是可以看到很多绿色的大树在远方连成一片,高地的气候蒙上一层雾气,吸起来即使隔着围巾还是冰冰凉凉的。
  “我们今天先到深谷的这边看看,明天我再带你到另一边的爱丁堡古城跟圣吉莱斯大教堂瞧瞧。会不会冷?”
  “不会。”寒雪紧抓着寒浩天的手,惟一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写满兴奋。
  “真的不冷?”寒浩天是有些担心的,再过一个星期他们就要往北边更高的高地去,他很担心小雪这么瘦小又单薄的身子没办法忍受高地的寒冷。爱丁堡的宅邸只是为了方便公司上交易,而爷爷留下来的产业却是在更深入的高地地区,爷爷可是道地的苏格兰人。
  “不冷。”有浩天在他身边帮他挡住大部分的寒冷,他又穿了这么多的衣服,怎么会冷呢?
  “那就好。来,我们去买衣服,有什么喜欢的东西跟我说一声。”他拉着寒雪进入店里,很快地帮寒雪订了几套衣服。依照他的体型,也只能穿儿童的衣服,如果是在领地,十一、二岁的孩子也比他高大。
  寒雪的目光不在商品本身,而是上头的标价,一件衣服要一百三十六英镑,一英镑可以买两个好吃的牛油面包,一百三十六英镑就可以买两百七十二个,若是以前可以让他吃上半年还有剩。
  小脑袋瞬间将衣服转换成小山一般的牛油面包,看到下一件衣服又是一座小山似的面包;等寒浩天买完衣服,他已经在脑袋里盖成一座大山似的面包山。
  “在想什么?”
  寒雪将刚才的念头一字不漏地跟他说,惹得寒浩天一阵大笑,旁边的店员也憋笑憋得很痛苦。
  “记得咱们上次坐的那辆黑色车子吗?”
  寒浩天说的是那辆很大的黑色轿车吧!“记得。”
  “那一辆要五十多万英镑喔!”
  “咦?”他无法想象一百多万个牛油面包放在一起是什么模样,整个脑海里除了面包还是面包,每个角落都是面包。
  “呼吸,傻瓜。”瞧他一副被面包给压得喘不过气的模样,寒浩天忍不住提醒。
  寒雪用力摇了一下脑袋,才将脑海里的庞大面包山给甩开。“浩天……衣服又不能养活人,为什么衣服会比面包贵啊?”这真是难以理解的一件事。
  这问题不好回答,却难不倒寒浩天。“因为一件衣服可以穿很久,面包吃了就没有了。”
  原来是这样,浩天真聪明,为什么他会想不到呢?他实在太笨了。
  “还有想要的东西吗?”
  寒雪摇摇头,想到这些东西的价钱可以养活很多人,他就舍不得花。
  “浩天……”
  “嗯?”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不但帮他疗伤,给他好吃的东西、很多的衣服,还让人教他许多东西。他对每一个人都是这么好吗?
  迟钝的小傻瓜,他表现得都这么明显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心思,就他一个人仍迷迷糊糊。“因为我喜欢你啊!”“真的?”寒浩天说他喜欢他耶!他有没有听错?
  “当然是真的,我从来不说谎话的。”
  寒雪确定他没听错之后,嘴边难以控制地拉出一个幸福的笑容。“我也喜欢浩天,好喜欢,好喜欢!”难得他放开害羞,伸手揽住寒浩天的颈子,开心地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等到他发现自己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时,一张脸又红了起来。
  宠溺地摸摸他的头,寒浩天干脆抱起他,给了他一个更像吻的吻,使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像只猫咪一样躲在他怀中喘息。
  也许是寒雪娇小的身材,及过分漂亮的脸,即使他的声音比一般女孩子低些,也没人怀疑他的性别。不论是顾客还是店员,都以羡慕的眼光注视这一对看起来十分搭配的情侣。
  “走吧!现在花园的人比较少,我带你去看花钟。”就算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他还是比较喜欢一个人独自享受小雪人可爱的模样。
  ***
  自从离开爱丁堡进入高地深处之后,大多数的时间寒雪都是待在主卧室的床上不曾离开,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韩森在他离开爱丁堡前替他动了一个手术,好像是他的心脏有问题。这些事他不太懂,只知道刚拆开不久的纱布又重新缠上胸膛,而且又得有一段时间不准下床。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这里好冷,冷得他连动都不想动,有种一离开大床就会变成冰块的错觉。
  可是在第二个星期的某日,他一个人拔掉点滴,惊慌地冲出卧室穿过长廊跑到大门口。
  因为浩天有事必须赶回台湾一趟,而他才刚动完手术不久,又还没学会中文,所以要被留在这里。
  这件事浩天昨天就跟他说了,可是一旦浩天真要离开,他却无法不感到惊慌。一再道别之后,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地追到大门口。
  “小雪,你怎么这样就跑出来了?”盖特惊讶地看着寒雪只穿了睡衣,连鞋也没套上,就一脸苍白地奔跑过来。他连忙脱下身上的大衣,套在他身上。
  “盖特,浩天呢?”寒雪左瞧瞧右看看,眼珠子绕了一圈之后依旧没发现寒浩天的踪影。
  “二少爷人刚刚离开。”佳贝看了盖特一眼,要他直接抱寒雪进屋。寒雪的身体太单薄,又刚动完手术不久,受不了这种凛冽的高地气候。
  “浩天已经走了?”寒雪忍不住失望地哭了起来,眼泪不停的落下,却一点声音也不曾发出。
  “别哭啊!少爷很快就会回来的。”其实他也没这个自信,但是他就是心疼寒雪这样眼泪不停滑下。
  “是啊!二少爷很快就会回来。要不然小雪赶快学会中文,就可以到台湾去找浩天了。”杨平也跟着安慰他。
  照理说,二少爷选上一个同性的人作为恋人,应该没有人赞同,甚至该据理力争的反对,可是每句反对的话在见到小雪之后,全烟消云散。别说那一张脸是多么的惹人疼,就连那单纯如孩子般的个性,都让人舍不得骂上一句。会爱上这样的孩子,实在是找不到反对的理由。听说小雪还是个受虐儿,真想不到居然有人会狠心到对这么纯洁可爱的孩子动手。
  “学会中文就可以去找浩天了吗?”寒雪只想到学会中文就可以去找寒浩天,没想过学会中文需要多久的一段时间。
  “是啊!”杨平也取下围巾帮他围在脖子上。
  “我会很努力学的。”一想到浩天会有一段时间不在身边,陡然消失的安全感再次让他流下泪水。
  “那就别哭了,一直哭会弄坏身体的。”盖特抱着他进入大门,沿着寒雪出来的路线走回温暖的主卧室。
  “我知道,可是停不下来。”他好难过。
  盖特让他在床上躺好,重新帮他盖上被子。“你看,都流血了。”细瘦的手臂上原本插着针头的地方,因为拔起的方式不对,流出一条细小的血迹。
  曾经当过护士的琳娜,立刻小心地将点滴的针头再插回臂上。
  “对不起……”他不是故意让自己流血的。
  “算了,别哭了,先睡一会儿,等一下起来叫杨平马上教你中文好不好?”不知道二少爷曾不曾想过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我现在就学。”他想赶快学会。
  “不行,先休息一会,你看看自己的脸色,那么苍白!读书是要用心的事,精神不好的话,效率也不好。你乖乖睡一会儿,等精神好一点的时候我们再开始。”
  等他闭上双眼,众人才纷纷离去。可睡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寒雪再度因为恶梦而惊醒,一个人习惯性地睡到靠近灯光的角落。
  ***
  “谁打来的电话?”坐在位于台中郊区的住宅中,应翔天奇怪地看着寒浩天一脸忧虑地听着电话。
  寒浩天挂上电话。“是杨平打来的,他说小雪得了肺炎,情况不是很好。”
  “怎么会这样?”应翔天连忙自沙发上坐起。
  “韩森说他的身体不适合生活在高地,再加上他一向有睡不安稳的习惯,先是得了感冒,然后因为缺乏充分的休息所以并发肺炎。”
  “你要赶过去吗?”
  寒浩天摇摇头。“杨平已经用飞机送他过来了,今天晚上会到机场。”
  “生病的人怎么能够长途旅行?”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是最快的办法,幸好我的飞机里面的设备都很齐全,不会让他太累。”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回台湾的时候就带他一起过来,也不必管他是不是刚动完手术。
  “这样也好,干脆把英国那里的事都交给一个人负责,你就不需要再来回跑。”
  “我也是这么想,这个人不论是在公司或是在帮中都必须是举足轻重的角色,这样才有说服力。”寒浩天慢条斯理的翻动手中的纸张,但他的眼光不在纸上,而是在应翔天的身上。
  应翔天敏锐的神经立刻感应到他的想法,像臀部被狠狠捏了一下似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别,千万别是我!我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明天我要到南部整顿游离帮派,而且公司在雅加达的企划也在等我开始,还有下一个月要到澳洲去勘查市场,顺便联络在地权威,再来接着又要到大陆本土进行协商交易,还有……”
  寒浩天才懒得理他长长的一大串话在说些什么,他直接打了通电话到英国通知主事人换成应翔天。
  “你不能这么做!”应翔天冲上去想挂掉电话已经来不及了,他咬牙切齿的瞪着寒浩天。
  寒浩天冷冷地勾起一抹微笑。“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
  呜……命中弱点。“你是老板。”
  “是老板要听属下的命令,还是属下要听老板的命令?”
  “是属下要听老板的命令。”他真的是倒了大半辈子的霉才会有这种老板。
  “很好,后天早上的飞机可以吗?”
  他能说不可以吗?“当、然、可、以。”
  “很好。”早该这么做了,养了这么久的人材不就是要好好利用的吗?“我会替你加薪的。”谁说金钱买不到时间,多花点钱加个薪,他的时间就空闲多了。
  “我宁愿不要钱。”应翔天忍不住低声咕哝。
  寒浩天听到了,不过只是扬一扬眉,便去做自己的事情。
  ***
  飞机降落在水机场,寒浩天正在下方等着,不在乎机场每一处不断投射过来的眼光。
  登机门一打开,寒浩天立即走上前去,毫不迟疑地走进前侧的小房间中,寒雪就在里头的单人床上睡着,一个月前红润的脸色不复见,小小的一张脸蛋上那一对弧形优美的眉正微微皱着,惨白的小嘴微弱地呼吸。
  跟着一起来的韩森还没说话,睡着的寒雪仿佛感受到寒浩天的气息,缓缓张开双眼,毫不犹豫地就找到他日思夜想的身影,嘴边牵起一道美丽的微笑。
  看见他的模样,即使心中再疼不过,也不由得跟着牵起一抹微笑。
  “浩天……”寒雪蚊蚋般的声音,仍可以感觉出他的快乐。
  “好久不见,小雪人。”摸摸他的头发,他发现额际仍烫手。“都一个月了,怎么一点也没变胖,还是这么瘦?”
  寒雪微笑。“我很努力吃了,可是胖不起来……对不起……咳咳……”停不下来的干咳让他皱起眉头。
  “别说话了,睡一下,我就在你旁边。”握住他热烫的小手,寒浩天一向不动声色的脸庞透露出担心。
  从小到大,他跟擎天两个人几乎从来没生过病,就算得个感冒也不曾发烧过,所以他不知道小雪现在的状况到底是好是坏,可光看小雪的样子似乎非常不乐观。
  寒雪深深看他一眼,感受到手里实在的触觉,这才安心闭上双眼,喉间仍轻轻咳着。
  等待他呼吸稍微平稳之后,寒浩天才将目光转移到一直不曾说话的韩森身上。
  韩森确定寒雪真的已经睡着之后才轻声地回答:“他已经连续七天都没有退烧,通常肺炎的患者发烧五天到十天是常有的事,只要体力够好,小心照顾观察都可以撑得住。
  小雪人的身体状况你也很清楚,我担心他的体力撑不了那么久。再加上他只要睡着就会做恶梦,之前因为在昏睡中不停哭泣而有脱水的情况,这都不是好现象,我才要杨平准备飞机立刻过来。我知道他只要在你身边就能睡得安稳。”说着,他将眼光放回熟睡的寒雪身上,果然秀逸的两道眉已不再聚拢,平和地舒展着。
  “他做恶梦的情况没办法改善吗?”
  “我试了很多方法,可是这是长时间累积下来的恐惧,短时间内是消除不了的。我曾经做过简单的催眠,才知道他的母亲常常在他熟睡的时候,掐住他的脖子使他窒息昏迷;这比殴打还容易造成梦魇,黑暗死亡的恐惧占据了他所有的意识。”死亡深植人类的心灵,它所带来的恐惧感比痛觉还要深刻。
  寒浩天喃道:“以前我就知道这世界不是公平的,可是小雪人让我感觉到不公平下的悲哀。”每个人的出生都有自己需要克服的困境,只是依小雪人的能力没让他有脱离的机会。
  “小雪人不是惟一的受虐儿,他甚至可以说是幸运的,至少他还有机会遇到你。可是很多孩子在还没见到希望的时候就被扼杀了。”很难想象今天寒雪若不是遇到浩天,或者遇到的人不是浩天,那他会变得如何?
  “可以移动他吗?”他不会让小雪再回到那样的环境。
  “小心点就可以了,机场附近的空气不太好,车有开过来吧?”
  “当然。”寒浩天小心地横抱起寒雪,小小的脑袋就躺在他宽阔的胸膛上,一直不曾修剪过的银发已经长及肩,在阳光下闪耀着耀人的光芒。
  韩森提起点滴跟在一边下机,蓝色的双眸始终在两人身上打转。
  遇到浩天真的是幸运吗?
  寒浩天高大的身材蕴藏着惊人的温柔,小心而缓慢地将寒雪送进舱门旁边的轿车中,一点也不曾惊扰到熟睡的寒雪。寒雪漂亮的脸上自见到寒浩天之后,一直带着浅浅的微笑,似乎完全不曾感受到病痛的折磨。
  他几乎可以确定寒雪一定会没事,只要浩天能待在他身边,就可以撑过这一段难熬的时期,但之后呢?
第三章


  幸福是什么?
  对寒雪来说,幸福就是睁开眼睛的时候可以看见喜欢的人在身旁。
  “在想什么?”在床边看着书,早已发现睡醒的寒雪一直静静地瞧着他,不说一句话。
  寒雪摇摇头。“什么都没想。”
  三个月前,他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东西吃,再不然就是坐在应召站的后门等待依然沉睡的母亲能早点醒来,拿吃剩的东西给他。
  汤姆也是妓女的孩子,跟他差不多大,可是已经有一份卖早报的工作。他也曾经想跟汤姆一起去卖早报,多多少少赚点钱,他就不需要常饿肚子。但妈妈不准,只要他一去找可以做的事,就会被狠狠的打一顿,因此他一直都是无所事事地早上醒来就等夜晚来临,任随时光飞去。至今他仍不懂,妈妈为什么不准他到外头工作,多赚点钱总是好……至少她可以多买瓶酒。
  现在他醒来,不再只是等待黑夜的来临。
  醒来的一瞬间,双眼转了转,四处找寻寒浩天的身影。寒浩天的身影映入他眼帘的同时,胸口好似满溢着什么一般,涨得满满的,这样的感觉他从来没有过。让他想笑又想哭。
  “烧已经有点退了。”寒浩天摸摸他的额头,已不如昨天那样烫人,只有脸色依然苍白。
  也许就像韩森所说的一般,他已经变成小雪人的特效药。
  “对不起。”
  “为什么这么说?”放下手中的书,他坐到床上拥他入怀。
  “我还没学会中文,英文也没学完,我不是故意要生病的。”当他注意到自己的身体不舒服时,已经开始发烧,还没说上半句话就昏倒在盖特的身上。
  “小傻瓜,没有人能在三个月的时间完全学会两种语言的,杨平已经跟我说过,你在这段期间学会一千多个字,简单的话你也会说了。盖特也说你可以开始自己看英文报纸跟书,这样的进步还不够多吗?可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能学得这么快的。”
  可见他有多用功在学习上!照顾他的琳娜说他除了吃饭跟睡觉之外,其他的时间全在学习上,他将杨平跟盖特两人教的东西牢记在心里,教过的东西绝对不忘记,短时间吸收这么多的东西可不容易。
  汲取他身上的气息,寒雪咬咬下唇。“真的吗?你不生气?如果你不高兴,你可以……”像妈妈一样打他,做错事就应该要受罚。
  “可以怎样?”
  由于他抱着他看不见他的表情,不过从他的语气中得知,他不喜欢其中的某些话。
  “可以……打我……”寒雪仰头看着寒浩天的脸,微拧的眉头显示出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他就知道他一定生气了,他好笨,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打你?”寒浩天的语调阴森森的。
  “嗯。”寒雪紧张地低下头,下唇又更咬紧一些,身体也僵硬起来。
  瞧他这副样子,他真的以为他会打他吗?
  “小雪人。”
  “嗯?”寒雪眼睛颤抖地闭上。
  “看着我。”
  “啊?”
  寒浩天双手捧住他的下颚,抬起他的头,看见他的眼睛张开又闭上。
  “我说看着我。”
  寒雪颤巍巍地张开眼。他想打他的脸吗?
  “你真的认为我会打你吗?”
  “我、我不知道。”浩天是他见过的人之中对他最好的一个,可是做错事本来就应该被打的。
  “你认为我是那么不知是非、残暴的人?”
  “不是的,浩天是好人,是最好的人。是我不好,浩天打我是应该的……”浩天不可能会做错事,错的一定是他。
  “有人说你不好吗?”
  “没有,可……”
  寒浩天打断他的话:“有人说你做错事了吗?”
  “没有,但……”
  他再度打断他的话:“既然没有人说,你就没有错,我为什么要打你?”大拇指摩挲着他的双唇。“何况……我不会打你,永远都不会打你。即使你做错了事,我也不会打你。”连一点小伤也不愿意他有,他怎可能舍得打他?以自己的强壮、他的弱小,恐怕他连一拳都忍受不起。
  费力抬高手捧住颊上大而修长的双掌,起码有他的手两倍大。“为什么?为什么?”寒雪不懂。
  自从跟浩天见面开始,身边的一切事物便脱离了他以往所认为的常态,完全无法理解何是何非。
  寒浩天微微一笑,低首将右颊贴在寒雪的左颊上,并拉下他的手用双掌包围起来。“因为我舍不得,更何况欺凌弱小是不对的,除非做了很严重的错事,否则没有人拥有随意付人的权利。”
  呆呆看着包住他的大手,寒雪仍然不是很明白寒浩天的意思,不过他说他舍不得打他,听得他好高兴,仿佛快飞起来的感觉。
  寒雪闭上双眼,感受心口那份灼热的悸动,连眼眶也热了起来。
  从一无所有到载了满满的幸福,突来的丰盈使他害怕。如果有一天,再度回归到一无所有时,那该怎么办?怎么办?
  ***
  台湾的季节到三月中旬已经不冷了,百货公司里的春装也早已上市。街上的人群比冬天多上不少,年轻的女孩子已换上薄薄的衣料,跟着三三两两的好友或者是男友四处游荡。绕完一圈的街,手上也多了不少的购物袋。
  寒浩天从上高中之后就很少到百货公司买东西,所有用的、穿的、吃的,都有数本日录在手,再不然就是直接订做。这么多年没到街上走走,这才发现周遭的景象变了很多。
  所幸寒雪需要的并不多,单单一个科学博物馆就足够让他眼花缭乱地看上一整天。尤其是馆内正好在展览埃及文物,他的一双眼睛不可思议地直盯着里头的木乃伊瞧,连眨眼都忘记了。
  “浩天,他们真的会复活吗?”敬畏地触碰隔离用的玻璃,经过浩天的解释知道他们之所以如此慎重地对待死去的人,是因为他们坚信自己必能获得重生。
  “恐怕是很困难。”这东西他看过不知道多少遍了,早知道他会这么感兴趣,当初离开伦敦之前就应该带他到大英博物馆去仔细看一下,那里的木乃伊不知道比这里多上多少倍,进去里头的人会有一种被众多的尸体注视的感觉。
  “既然千年的时间也不见得有人复活过,为什么他们会世世代代虔诚地接受这样的说法?”往前走了一步,寒雪看到一个小孩子的木乃伊。
  “这就是宗教,想想看,耶稣的故事是在多少年前开始,至今没有人见过耶稣,但在这世界上,相信的人依然只多不减。”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人们需要希望。”
  寒雪回过头看向他。“希望?”
  “是啊!小雪人有过希望吗?”
  垂下双眼,寒雪想了好久。“我不知道。每天早上醒来,我会希望妈妈记得给我一份早餐,不会让我饿肚子。醒着的时候希望时间赶快过去,睡着的时候就可以忘记疼痛和饥饿。睡前我会希望妈妈不要喝太多酒,可以让我一觉到天亮……这些算是希望吗?可是和他们的希望是那么的不相同,应该不算是希望吧?”
  “那是希望。每个人的希望都不相同,你的希望来自于身体的渴求。而他们的希望……”他指着玻璃柜里头的木乃伊。“是想要延续荣华。”生于富贵,享受权力的滋味,自然而然的对这样随心所欲的渴望也就比别人强。佛教说下一辈子,而他们是希望借由复活来继续。“最重要的是,人们害怕死亡,死亡的恐惧来自灵魂深处,因此必须借由宗教来告诉人们自己的存在不灭。”他笑了笑,以为小雪人一定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却发现他的眼睛有着哀伤及了然。“大家都知道在这里活着,只为有一天在那头死去。”人们的希望其实是很渺小的,大家只是不愿意放弃自己。
  “浩天,你的希望是什么?”
  寒浩天微微一愣,没人问过他同样的问题,他也没去想过这一个问题,但是现在他却可以很清楚回答寒雪:“也许我比他们都还要来得贪心,我的希望是永远。”简单的字眼就这么闪过脑海,连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
  那,最贪心的人应该是他了!寒雪反握住牵着他的手。他们的希望、浩天的希望都有实现的可能,只有他的希望明白地告诉他不可能。
  以往他的希望很小,而现在他的希望却太大。
  有人希望轮回,有人希望复生,浩天希望永远,而他希望“停留”。只要停留,就不会失去……
  看不见时间的流动,但从世间万物的变化、人群的人来人往,告诉他希望正不停落空。
  ***
  到了中午用餐时间,他们只走完馆内的一半,干脆留在馆内的二楼餐厅用餐。此时正好有一群幼稚园小朋友刚用完餐准备下楼,与两人擦肩而过。小朋友瞧见高大的寒浩天跟银发蓝紫色双眸的寒雪,纷纷停下脚步好奇的观看。
  “银色的耶!眼睛的颜色是蓝色的!”
  “才不是,是紫色的!”
  “是真的吗?”他们刚刚在馆内看过一堆不会动的动物人像样本,乍见安静站在寒浩天身旁的寒雪时,不由得将他当成样本。
  “好漂亮呢,是精灵。”一个小女孩甚至走过去双手攀住寒雪,想要摸摸他那一头亮丽的银发。
  走在前头跟后方的两名老师,尴尬地走过来抱起小女孩。她们比小朋友更早注意到这特别的两人,高的那一个俊美得让人脸红心跳,娇小的那位则漂亮精致得让人怀疑是个假人,尤其是那雪白的皮肤,真想摸摸是不是真的有温度。
  “对不起,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小朋友,别一直围过来,让大哥哥跟大姐姐离开。”
  “大姐姐?”寒雪四周望了一下,哪里有大姐姐,除了他跟浩天之外,没有其他人了啊!
  寒浩天看见他的动作,强忍住笑。
  “老师,他是男生。”一个聪明细心的小男孩,注意到寒雪喉间不甚明显的喉结,一开始他就知道他是男生。
  “啊!对不起,对不起……”刚刚说话的老师更尴尬了,刚才她就搞不清楚他是男是女,可是近看他的肌肤细致得找不到一点瑕疵,于是下意识就把他当成女孩子,才脱口而出“大姐姐”三个字。
  寒雪终于明白她口中的大姐姐是谁了,嘟嘟小嘴,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也无一丝不悦。
  也许是生长环境的关系,从小就没人跟他解释过男生跟女生之间的不同,只知道这世界有男有女,并不明白这其中的差异。所以当初奈森想强暴他时,他是因为讨厌他的触摸及害怕他的暴虐才逃跑,而不是因为两个都是男人。因此寒浩天吻他的时候,他完全不知道男人吻男人是违背一般常理的事,何况他也喜欢他的吻。
  “没关系。”他说的是中文,而且相当标准,再加上好听的声音,让那个老师非常讶异。
  “你是台湾人吗?”
  寒雪摇摇头。“不是,我从英国来的,才来三个星期而已。”
  “你中文说得真好,一定是学了很久吧?”只差没北京腔而已。
  “谢谢,学了快四个月,我只会简单的,难的还不会。”幸好老师说话不快,他才能立刻听懂。
  “四个月?你好厉害,智商一定很高。”哪像她光学个英文学了六年都学不好。她的话里面有几个字他听不懂,于是看向一旁的寒浩天。
  寒浩天用英文重复了一次,他晓得小雪人很用功,可是没想到会说得这么好。
  明白意思之后,寒雪很高兴地向老师道谢,又说了几句话才离开。旁边的小朋友依依不舍的将焦点放在寒雪身上。
  “你很高兴。”这是肯定句,寒雪的心情一向写在脸上、表现在动作上。
  “嗯!我第一次跟陌生人用中文对话,她竟然听得懂耶!”
  进入速食餐厅,寒浩天替两人各叫了一份餐点,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我让你去上学好不好?”
  这件事他想过了,而刚才小雪人跟幼稚园老师流利的对话更加确定他的想法。
  “上学?”寒雪愣住。
  “是啊!多一点的交谈可以学得更快。”
  “可是我没上过学。”正常的话他应该是十二年级的学生,现在上学,从一年级开始吗?
  “我可以让你到大学附设的华语中心上课。”那里的学生年纪较大,比较不用担心会被欺负。“就在附近而已,你也可以多认识一些朋友。要吗?”他帮他打开蕃茄酱倒在纸张白色的部分。
  寒雪吸了一口可乐。“好。”浩天要他去他就去,去学校应该可以多学点东西,以后就有机会帮得上浩天的忙了。
  ***
  寒浩天的效率一向惊人,隔天寒雪就被司机送到有着一大片绿林的大学。学期中突来的学生总是吸引人注意,尤其还是一个漂亮得跟洋娃娃一样的学生。教授一下课,来自不同国家的学生就聚集到寒雪身边,用英文夹杂中文及各地语言跟寒雪说话。
  寒雪一开始吓了好大一跳,他很惊讶,但渐渐的,他就习惯跟比他大上几岁的这些同学相处。因为漂亮的外表、纤弱的模样跟天真的心灵,他一下子就成为班上的宝贝,还收到不少见面礼。由于这些同学家里大多挺有钱的又十分热情,礼物一下子就装满寒浩天买给他的米白色小背包。中午还和一群人跑到国际街去吃简餐、喝咖啡,寒浩天给他的零用钱他一块钱也没用到。
  喜欢上课的寒雪不只修华语中心安排的课程,还去修外文系的课,没课的时候就跑到中文系旁听,不过很多都听不懂就是了,他去只是去认字跟学发音。
  他到处跑来跑去的结果,造成一天之内全校有差不多一半的学生都知道校内多了一个像洋娃娃一样的留学生。
  第二天再去上课时,甚至有别系的学生“凑巧”经过教室,就为了看寒雪。
  第三天,寒雪已经记不得到底有谁跟他说过话,谁是他的同学,谁又不是。
  一个星期之后,他发现钱包里头的钱一毛也没动过。
  于是,他得到一个结论:台湾的每个人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大家都跟圣经上的天使一样,这个地方真好。
  “雪儿,今天去Blue House吃饭好不好!”
  “大家一起去,那里新开了一家饰品店,吃完顺便去逛。”
  长相太过中性的结果,不论男同学、女同学都会邀请他参加活动,还给了他一个“雪儿”的昵称。他们说实在找不到比这个更适合他的小名,听起来就很可爱、很纯洁。
  “好。”寒雪不懂得拒绝,什么都好,反正他也喜欢跟同学在一起。
  “雪儿现在多高啊?”一位篮球社的男同学帮他拿起装了很多书的背包。
  “干嘛问这个?想找雪儿打篮球吗?”
  寒雪笑了一下。“一百五十八了,我又长高三公分喔!韩森说我可以长到大概一百七十左右。”这四个多月他都吃得很好,处于成长期的他,身高突飞猛进。
  “韩森是谁?”
  “帮我动手术的的医生。”他还学不会简单说话的方式,所以每一件事都是用最直接的长述句说出。
  “动手术?什么手术?”所有人都很好奇。
  寒雪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跟心脏有关系,好像是心脏有问题。”幸好他们很多都是外文系的学生,他不会说“心脏”两字的中文,就用英文代替。
  “心脏。”一个女孩子马上告诉他怎么说,他们都知道寒雪正努力学中文。
  “谢谢。”他立刻将这个字记在心中。
  “那已经好了吗?”
  “好了。”
  “那来当我们的经理吧!”带着小雪出去比赛一定很受欢迎。
  “才不好,你们的汗臭味会污染雪儿,来我们的聚光社吧!”
  “不好、不好!你们没看见雪儿那么纤弱的模样,会累坏的,来弹古筝如何?雪儿如果弹古筝的话,一定是很美的画面。”
  这次大家都说得很快,其中又有很多他听不懂的字,所以他完全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你们在说什么?可以再说一次吗?我听不太懂。”
  古筝社的美芸立刻抢先一步道:“雪儿想不想学乐器?”
  听到学乐器几个字,他蓝紫色的眼睛亮了一下。“想,我想学。”浩天会很多乐器呢!他也想学。
  “这个给你。”美芸掏出背包中的基础教本,里头还有五线谱的看法。“今天晚上到社团来,我可以教你,这个送你。”她又拿出几个像是指甲的东西。“这个一定要带着,是弹乐器时套在指头上的。”
  “谢谢!”寒雪满怀欣喜地收下用具,顺势抱了美芸一下。
  “啊!我也要。”不公平,他早就想抱雪儿了,只不过一直找不到机会。
  “想都别想。”美芸抱着寒雪往后退一步,半转过身,让来人扑了个空。
  “我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另一个外文系同学抱个正着。“好香,雪儿你身上有擦香水吗?可是闻起来又不像。”
  “你闻到的是这个。”他从口袋掏出在英国时贝佳做给他的随身香袋,他一直都带在身上,味道淡淡的很好闻。
  “里面是什么?”
  “贝佳说装了荷兰芹、鼠尾草、迷迭香跟百里香。”他后头几个字说的都是英文,而且是比较少见的,有几个人完全听不懂。
  “啊!我知道!就跟Scarborough Fair里头所唱的一样嘛!”那是一首英国传统民谣,里头就有提到这些会散发香味的植物。
  “是啊!贝佳有唱给我听过喔!”说着,他柔柔地唱起贝佳教他的歌曲。动听的曲调,诉说着记挂远方过去的爱人,希望见着他的人们,能借着这些植物,将她的想念寄托给他。
  几个会唱的同学也跟着哼唱了起来,一路上就看见一群学生不计较别人的目光,一首接着一首老歌唱到目的地。
  ***
  “浩天、浩天,我回来了。”放下背包,寒雪立刻冲到书房,看见寒浩天修长的身影就站在书柜旁,他一如往常地就紧紧抱住他。
  咦?不对!浩天身上的味道怎么变了?他正想抬起头看个清楚时,下颚猛然被一只大手轻抬起来,小嘴被吻个正着。
  吓了一大跳的寒雪,正想开口问话,双唇轻启的一瞬间,温热的舌头顺势伸进他的嘴内,另一只大手则摸进他的衣服内。
  充满技巧的挑逗,让天真的寒雪双腿发软,无法控制那一双手及舌头带给身体的感觉,没多久的时间,他已衣衫半褪。
  是浩天的脸没错啊!可是不一样,不知道哪里错了,感觉就是不一样。“浩天?浩天…啊……”
  一只手已经拉下他的裤子,熟练地在他大腿内侧摸索,细微而敏感的刺激,让寒雪发出呻吟,一时之间意识已游离。
  等他再回复意识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褪去衣裤,两人已经躺到沙发上。
  “啊……你……不对……浩天……”觉得哪里发生错误的寒雪,眼泪开始滑下,身体仿佛不像他的一样颤抖不已。对于这样陌生的感觉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任由他处置。
  雪白的小脸已经火红一片,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双手紧抓着沙发,他看见那人眼底恶作剧的光芒越来越强烈,而他两眼的泪水更是停不下来。那人修长的手指顺利地找到寒雪最敏感的地方并恶意玩弄着,让寒雪叫喊出声。
  寒雪声音逸出口的一瞬间,小嘴再度被吻住,稚嫩的寒雪承受不住如此熟练的挑弄,完全失去了理智,随着身体的感觉而摆动。
  “你真可爱,好纯真直接的反应,让本来只想玩玩的我也兴奋起来。我想浩天应该不介意吧……”双唇先是附在他耳边,然后来到他的腹部。
  即将崩溃的寒雪根本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只感到湿滑的舌尖柔软地滑到下身,缠绕住炙热的同时,他嘤咛出声。
  “求……求你……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些什么,那种感觉好痛苦,好像身体快融化一样。终于寒雪小声地哭了出来。“不要、不要了……”他的身体整个弓了起来,难以忍受地蠕动着。
  “别哭了,小可爱,我会心疼的,很难受是吧?等一下就好了。”
  “你在做什么!”突地,书房门口传来一道声响,可惜寒雪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只是不停地哭着,哭到几乎无法呼吸。
  “真是的,你来得太早了,我都还没玩到呢!”寒擎天缓缓离开寒雪的身体,有些吊儿郎当地说。
  门口的寒浩天,看见寒雪的眼泪已经完全湿了整个沙发的座面,过分激动的他已经失去知觉,昏过去的他,仍抽抽噎噎的,似乎有些呼吸困难。
  他走过去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温柔地盖住寒雪赤裸的身体,回身给了和他有着一模一样脸蛋的寒擎天一拳。
  面颊挨了一拳的寒擎天跌到地板上。“我道歉,是我的错。”他本来只想调戏一下寒雪,可是漂亮纯真的寒雪让他失去控制。之所以不停挑逗寒雪,其实得有很大的控制力才没真正侵犯他,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能让他完全失去控制的人。
  紧抿着双唇,抱起昏过去的寒雪回到主卧室中。
  他跟擎天一向为所欲为惯了,和彼此的女人上床,只要是她们愿意都无所谓,可是寒雪不一样,他太天真,不是可以玩弄的对象。
  “你喜欢这个小家伙?”抚着脸,寒擎天还是第一次看见浩天这么温柔地对待一个人,也是第一次因为别人而给他一拳,还是毫不留情的一拳。
  “没错,我不准你碰他。”如果不是兄弟,如果不是太了解擎天的个性,他早就当场一枪毙了他。
  “放心,我不会再碰他了,不只因为他是你喜欢的人,也因为我怕了那种失去控制的感觉。”斜眼看向寒雪,只见他仍不停地掉泪,心里很愧疚,他太过分了。
  寒浩天警戒地眯起双眼。“你不会也动心了吧?”他不喜欢这个答案。
  寒擎天懊恼地搔搔头,坐了下来。“我是动心了……别瞪我,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像天使的小家伙。如果不是他心里只有你,我一定会跟你抢,不过……”从一开始小家伙就可以认出他不是浩天,若非他那张跟浩天一模一样的脸,他早一开就被踢开了。小家伙充满困惑又纯然天真的脸,在他的撩拨下变得艳美中带着羞怯,让他心猿意马起来。
  寒浩天不再看他,他知道擎天想要说的话。他跟擎天一样,只要喜欢就算抢别人的东西也无所谓,可前提必须是被抢的东西愿意才行。
  “怎么办?他一直在哭。”寒擎天走至他身边。
  寒浩天皱起眉头。“小雪人,起来。”他轻拍寒雪哭得红通通的小脸。“小雪人?”
  “怎么会这样?”寒擎天也有些惊慌。
  “他未经人事,又脆弱,怎么禁得起你的玩弄?打电话给韩森,他应该还在台湾。”他又拍了一下寒雪的脸,还是没醒来,单薄的胸口急速呼吸,泪水完全停不下来。
  他也有错,他早该跟擎天说的,那今天的事就不会发生。瞧他哭成这样,一定很无助吧!“醒来,拜托,小雪人快点醒来,”他弯身送了口气进入他的小嘴,摇晃着他的双肩,过了一会儿才看见寒雪睁开双眼。
  没想到看到寒浩天,他哭得更凶了,整个人埋进棉被中,拼命地哭。
  “别哭了,已经没事了,没事了。”寒浩天拉下棉被以防他真的窒息,接着再紧紧的抱住他轻声安慰。
  慌乱的寒雪在他怀中无意识地挣扎,微弱的哭声拧痛寒浩天的心。
  打完电话的寒擎天走进主卧室,看到这副景象,罪恶感越来越深。
  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寒雪几乎又陷入昏迷状态时,韩森才赶了过来。很久就认识两兄弟的他,一看就猜到发生什么事,他责备地瞪了寒擎天一眼。“他不是可以玩弄的对象,小雪人的精神很脆弱,很容易崩溃的,你想让他发疯吗?”一边说一边打开工具包,他马上替寒雪注射了两针。“去倒杯水来,他有脱水的现象。”人都已经开始发烧了。愧疚感又加深层的寒擎天,马上去倒了杯水,回来时韩森已经接好点滴。
  “喂他喝完。”他接过杯子交给寒浩天,怜惜地替他整理好散乱的银丝。“等他醒来再让他喝下一杯,确定他平静之后跟他解释清楚。”
  因为药剂的作用而沉沉睡去的寒雪没办法张口喝水,寒浩天只好一口一口喂入他口中,确定他喝完整杯的水。
  此刻,寒雪已经不再哭泣,安稳的睡着,偶尔还传来一声难过的呻吟。
  “他没事了吧?”
  “应该是没事了,小雪的精神一向不太稳定,遇到他无法理解的事就容易激动。既然带他离开原来的地方,就要好好照顾他,别让他受到伤害。”他这几句话是对寒浩天说的。
  寒浩天的确对小雪很好,但是还缺少什么重要东西,如果他迟迟不能发觉自己少了什么,他很担心小雪会受到无法弥补的伤害。这一直是他心里头的隐忧,也是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多待上一段时间的原因。
  “你的话似乎还没说完。”寒浩天手里拿着湿手巾,帮寒雪擦去一脸的泪水。
  “是还没说完,不过连我自己也还不太清楚想的是什么。”
  纯粹只是心里的一种感觉,也许只是对一件永远不会发生的事感到忧虑……最好是永远不会发生。
第四章


  寒浩天非常不喜欢眼前的状况。
  在五个小时之后,寒雪终于醒来,然而看见他的第一个动作,竟是用棉被卷起自己的身体,然后躲到离他最远的一角。结果因为躲得太急,砰的一声,人掉到地板上去。幸好地板上铺着地毯,人才没摔伤,可是接着他又狼狈的爬起,继续朝远方躲去。
  寒浩天还没说话,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寒擎天正巧经过主卧室,把一切看在眼底,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知道他应该感到惭愧,可是小家伙的反应实在可爱极了。
  寒浩天朝他瞪了一眼,走向寒雪。寒雪听见笑声看向声音来源处,不禁全身一震,错愕地来回看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他一定还在做恶梦,否则怎会有两个浩天?
  “小雪人,你现在看到站在房门口的人是我的哥哥寒擎天,他……”寒浩天话还没说完,刚刚一直躲着他的寒雪已经移步到他身边,恐惧地躲到他身后。
  “他……他在……是他……”寒雪几乎是马上就明白了怎么一回事,那就是他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原因,原来今天回来时在书房的人不是浩天。
  就算语不成句,寒浩天也能明白他的意思,瞧他情绪又再度激动起,他赶紧安慰地抱住他。“没事了,别怕。擎天只是认错人才会那么对你,他不是故意的。”他们跟韩森都认为宁可说谎,也别让寒雪明白事实。认清现实的荒唐面对涉世未深的他并不好。
  寒雪闻着熟悉的味道,渐渐平静下来,人躲在寒浩天怀里,偷觑了满脸歉意的寒擎天一眼。
  “对不起,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了。”寒擎天稍微往前走了几步,蹲下身与寒雪的眼睛对望。
  寒雪看看他,又看看浩天,迟疑好久才自寒浩天怀中坐正姿势。
  “你愿意原谅我吗?”他不想就此被小家伙讨厌。
  仔细端详那一双与浩天一模一样的眼睛,却闪现完全不同的光彩,寒雪眨眨眼,吸了一口气点点头。他除了还有些害怕之外,并不讨厌眼前的这个人,他觉得他对自己并没有恶意,甚至和浩天、韩森看他时的神情有些相同。哪里相同他并不知道,只知道那种感觉他很喜欢。
  寒擎天觉得自己心中的大石头此时才放下,这种担忧的感觉真是前所未有。
  “如果是我先遇到你的话,不知该有多好,可以让我抱一下吗?”前两句话是说给自己,也是说给浩天听的。
  没见着寒浩天皱眉的样子,寒雪有些心有余悸地起身走了过去,寒擎天立即毫不犹豫地抱他入怀。
  只一秒钟的时间,寒雪就被拉了回去,身上的棉被也掉了下来,只剩下寒浩天帮他套上的一件睡衣。睡衣是寒浩天的,穿在寒雪身上不但松松垮垮,还露出好大一片白皙的胸膛,上头很碍眼地留着几颗寒擎天种下的小草莓。
  寒浩天更不高兴了,到目前为止他因为担心寒雪的纤弱,他跟寒雪只到深吻的阶段,身体上的碰触仅止于之前寒雪行动不方便时,帮他做简单的清洗而已。
  “好了,抱完就滚出去,已经很晚了。”
  寒擎天太明白他眼中的寒意是什么意思,所以很识相地离开主卧房关上房门。
  “先把床头那杯水喝完,再上床休息。”寒浩天摸摸寒雪因为哭泣而微肿的眼,他一张小脸依然苍白。
  “浩天呢?”寒雪这才发现已经是深夜一点半了,即使已经睡了一阵子,他还是觉得很累,四肢无力。
  “一起睡。”他的事早已做完。
  他拉着寒雪,两个人一起爬上床。
  照例,寒雪已经习惯窝进寒浩天怀里的动作,就像只小猫一样蜷在主人的身边。寒浩天也很习惯地抱住他,让他的小脸抵在他的胸膛上。
  当强壮的手臂环住他腰身的同时,浓浓的倦意也跟着席卷而来,让他眼皮沉重地合上。
  寒浩天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正以为他已经沉沉睡去的同时,略微苍白的樱唇说道:“浩天,今天我开始学古筝了喔!”他勉强睁开双眼抬头看向寒浩天,这本来是他今天一回家就打算跟他说的一件事,没想到会拖到现在。
  “你喜欢学那个?”真教他意外,很难想象小雪人弹古筝的模样。
  “嗯……我想跟浩天一样……”
  “跟我一样?”他是会一点古筝没错,不过纯粹为玩票性质,根本不专精。
  “翔天哥说……你会……很多乐器……所……”寒雪实在是太累了,说到一半就睡着,小嘴还很诱人地微张。
  “呵……”低沉的笑声逸出。“小傻瓜。”
  如果我会的你都想学,恐怕在变成老公公之后你都学不完喔!
  他怜爱地吻住寒雪微张的粉嫩樱唇。“祝你有个好梦。”
  像是听见他的话一般,寒雪的双唇不自觉地抿了一下,缓缓勾出一道甜蜜的微笑。
  ***
  “雪儿,怎么这么多天没来上课?”早上第一节课,寒雪刚进入教室,身边立刻围上一群比他早到的同学。
  见到寒擎天的第四天后,寒雪才又回到学校上课。他一直以为自己的身体没那么差,可是那天哭到脱水,隔天连张开眼睛的力气也没有,好像所有的精力都在一天内消耗殆尽一样。
  “我不舒服,所以在家里休息。”现在已经好多了,只是有点疲倦。
  “感冒吗?”
  寒雪摇头。“韩森说我是因为脱水的关系,才会不舒服。”
  “这样啊?怎么不多休息几天?你的脸色还不是很好呢!”
  “没关系,我已经好很多。韩森叫我不要太累,要多喝水,也不要在太阳底下站太久就好。让你们担心了,真对不起。”
  “你没事就好,干嘛跟我们说对不起?”
  “就是说嘛!老师来了,回去坐好,午餐我们去吃好一点的东西,补充一下营养。”同样来自英国的杰瑞,回座位前跟他眨了眨眼睛,一脸滑稽俏皮的模样,寒雪忍不住微笑。
  在一群同学里杰瑞对他最是呵护备至,常常逗他开心,并且教他很多事。
  听说是因为他长得很像他死去的妹妹贝姬,他有看过贝姬的照片,真的和他很像。不过贝姬不像他这么瘦,而且有着一头跟杰瑞一样淡金色的耀眼长发,眼睛是美丽的海蓝色,白皙的双颊健康红润,比他好看多了。
  杰瑞曾说过别看贝姬很健康的模样,其实她有心脏病,在十四岁那年因为心脏移植手术产生排斥反应,手术后的第二天就去世了。
  贝姬生前不愿意让家人朋友担心,不论何时何地,总是笑得一脸开怀,即使是在心脏病发作的时候,也都是她这个病人在安慰所有人。
  因为贝姬太好了,上帝舍不得让她待在人间太久,才早早将她带回天上。
  说这话的时候,杰瑞总是一脸担心地瞧着他。
  寒雪立刻告诉他,他不是贝姬,别担心。他的身体虽然不强壮,可是在上次的手术过后一切都算正常。
  杰瑞却深吸了一口气,摸摸他的脸颊说:“一样的,你们都是一样的。”
  直到现在,他仍不明白杰瑞为何那样说。
  这时,坐在后头的杰瑞拿了一份讲义给他。
  “这是前天老师发的讲义,上面有很多关于中国的历史故事,每一则都很精彩喔!”
  寒雪看了一下厚厚的一本讲义,上头较难的字都有英文注解。
  “今天要讲的是第二则,是中国历代四大美人的故事。”杰瑞继续小声的补充。
  等他大概看了一下上头的附图,讲台上头的教授已经开始说起有关四大美人的传说,虽然有些地方教授的说明与史实不符合,可是每一个人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在中国因为重男轻女的观念根深蒂固,女子的地位永远只是附属品。”下课前,教授开始做结论。
  “从四大美人的遭遇,我们可以看到她们随着所跟随的男人共享荣华,一起落魄。中国有句话是这么说的:自古红颜多薄命。意思是说自古以来,拥有绝代容姿的女子,命皆不长久,不然就是境遇坎坷。也就是说具有美丽外表的女子,通常会成为君王或是商贾大富的妻妾;复杂的环境、险恶的人心、权力的争夺,常使这些女子必须学会以残酷的方式求生存,如果学不会,只有沦落孤寂一生的下场,甚至是死亡的境地。”
  说到这里,教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接着补充道:“所谓红颜薄命,其实不一定只能用来形容女人,不过这又是另外的故事。有兴趣你们可以去找‘断袖’这一辞的由来,或者是汉朝哀帝和有关董贤这个人的史料,找不到或看不懂的话,下次我再说给你们听。”他接着在黑板上写下一堆参考书名。
  “啊!我听过这个故事!”云和在教授离开之后,突然大声地喊。
  “真的吗?那是什么故事?”最喜欢中国故事的海格匆匆抄完笔记,立刻跑过来一副万分期待的模样。
  “那是说董贤虽身为男人,可是却拥有倾国倾城的美貌。”云和很得意今天刚学到的成语立刻就能用上。“在朝当官的时候,被那时候的皇帝看到而爱上他的美貌,结果就变成君王的床伴。”才学了两年半的中文,他不知道可以用男宠这个字眼。
  “一天皇帝起床准备上朝时,发现自己的袖子被董贤压住,他舍不得抽出袖子吵他起床,结果就用刀子割掉袖子让他继续睡觉。”
  因为大家中文程度都只处于尚可的阶段,所以没有人埋怨他说故事的方式不够优美文雅。
  “如果董贤长得跟小雪一样,我也舍不得叫他起床。”海格突然插嘴说道,一双褐色的眼睛陶醉地看着一旁的寒雪,很显然已经把自己想成汉哀帝,把寒雪当成董贤。
  结果一大堆人也跟着附和,让寒雪红了一张脸。
  “后来呢?”不好意思的寒雪赶紧岔开话题。
  “后来汉哀帝死后,董贤也在禁卫军捉他判刑之前跟着自杀而死。”
  “为什么要判刑?”
  云和耸耸肩,“好像因为其他人认为皇帝爱上一个男人是不对的,朝政之所以败坏都是因为董贤迷惑皇帝才会这样。”
  “他真的是这样吗?”
  “谁知道。不过就连现在很多中国人还是不认同同性恋,更何况是在那时候。皇帝是多么重要的人,当然就更不被认同……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对不对?”
  “男人爱上男人是不对的吗?”寒雪握一下双手,觉得胸口闷闷的很不舒服。
  海格摇头,“我觉得不能说不对,只是大多数人都不能接受而已。”他家就住在格林威治附近,同性恋看多了,并不觉得奇怪也很能接受。
  “尤其是东方人,好像对同性恋非常歧视,真是奇怪,不就差在不能生小孩而已不是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能这么说,其实你的国家跟我们英国还不是都有同样的不平等对待,有些公司甚至明文规定不雇用同性恋呢!”
  “是啊!而且同性恋比较容易得爱滋病……”
  “喂,那是不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性生活乱交才容易得爱滋病。”马上有人反驳。
  “嗯……我承认错误,我更正,不过比较起来,同性恋得爱滋的比例的确比较多。”
  “没办法,找伴不容易,而且爱滋病是血液传染。其实如果……”
  寒雪有一下没一下地翻动笔记,对于大家的讨论只听进一半,后来根本心不在焉,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心情突然乱糟糟的,整理不出半点头绪。
  ***
  “再三个月就是我们两人的生日。”寒擎天躺在沙发上,两腿跷得老高,手里翻着书,嘴边咬着一条鱿鱼丝。
  “你是在跟我要生日礼物吗?”寒浩天眼睛盯着电脑,敷衍地回话。
  “呵!我是这种人吗?”他又从塑胶包装里抽出四、五条鱿鱼丝,放进嘴巴里头啃。“老妈还没告诉你?”
  “没。”关上电脑,他对寒擎天的话爱理不理的。
  “他说要替我们办个生日宴会。”他一看完书就往桌上一丢,双手拍拍臀部的两侧,从沙发上起身,活像脊椎装了弹簧一样。
  “八成又想做什么无聊事。”那两个老人家,将帮里跟公司的事交给他们之后,脑袋就跟着退化,老想些三岁小孩都不屑玩的把戏。
  “还好啦!至少玩得有声有色。”寒擎天脑袋跟弟弟一样聪明,不过就是老不正经,说话只要听得懂,根本不管句子或成语合不合适。“他们是想从参加宴会的名门淑媛里找个媳妇,最近老念着再不结婚,他们两人就快要进棺材了,看不到孙子死不瞑目之类的话。再不然就是什么当年的兄弟好友,个个都成了爷字辈的人物,就他们两个还在当人家的老爸老妈,这是多丢脸的一件事。”事实上,他们两人的脸皮比城墙还厚,整天叨念这些不过是无聊找事做罢了。他们自己还不是快四十才结婚,老妈还差点变成四十岁的高龄产妇。
  寒浩天已经将注意力转移到刚刚送进来的午餐上,不是很注意在听寒擎天到底说了些什么。
  “不过老妈真的帮你找到一个合适的对象,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再怎么说,妈妈总是对自己生的孩子有某种程度上的了解。
  “你看过?”
  “昨天回家一趟正好看到你的对象正在跟老爸聊天,不算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不过也很难得了。看起来十分灵活聪明的样子,气质不错。”寒擎天起身从旁边的书柜取出一本书,又躺回沙发上。能坐就不站,能躺就不坐,这是他的一贯原则。
  “你喜欢送你。”午餐的菜色不错,不过他还是挑掉上头的红萝卜搁置一旁。他这个人并不挑食,但是既然饿不着肚子,何必勉强自己吃不讨厌也不喜欢的食物?
  “她不是我喜欢的那一型。”他讨厌那种端庄的女人,他要的女人必须是能陪他一起玩的。
  “你也会挑?”
  “当然,玩玩归玩玩,结婚归结婚。那种大家闺秀我玩不起。”
  寒浩天没再回话,斯文优雅地解决眼前的食物。
  “你会到吧?”寒擎天指的是生日宴会。
  “再说。”
  “其实我很希望你去,又不愿意你去。”沉默一阵子之后,寒擎天将书本盖在脸上,闷闷地说。
  寒浩天听见他的话只是微微扬起右眉。
  拿开书,睨了他一眼,寒擎天叹了一口气。“没什么,当我没说过那句话。”老妈介绍的那个女的真的相当不错,他很担心浩天真的会心动。如果浩天心动了,小雪一定会受到伤害吧!这也正是他希望他去的原因,也许小雪的心能改放在他身上。
  不过……很难,小雪的世界可以说是只有浩天,如果他失去浩天……
  寒擎天猛打了个哆嗦,他不敢想象结果会如何。
  ***
  才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寒雪已经能用古筝弹出一首简单好听的曲子。
  寒浩天在知道他正在学古筝的第二天,便买了一具具有历史的古筝给他,古筝的颜色不若一般的深褐色,而是泛着优雅的酒红,上头雕饰着精工的象牙,是非常美丽的一具琴。
  第一次碰乐器的寒雪,当然不可能知道即使是一具普通的古筝也是以五位数计算,稍微好一点的就是十几二十万,而这一具却是以七位数计算。他只是像每个收到礼物的孩子一般高兴极了,一张小脸因为兴奋而染上艳丽的桃红,一整天目光就盯着那具古筝看,让寒浩天觉得被冷落了,有股将古筝烧掉的冲动。
  结束一首曲子,寒雪偷偷瞧了正在工作的寒浩天一眼。
  古筝买来后不是摆在客厅,也不是放在卧室旁边的隔音室,而是放在书房。结果每次练琴的时间,浩天不是在工作就是在看书,他都很怕会吵到浩天。刚开始他只敢很小声地弹,可是浩天都会告诉他弹大声一点,这样才进步得快。久而久之,琴声才稍稍正常了点。
  可是,真的不会吵到他吗?
  “练完了?”寒浩天从报表里抬起头看向发愣的寒雪,这一个月来他胖了不少,虽然还是太单薄了些,可是脸蛋已成为完美的鹅蛋型,再配上精致的五官,让原本就清秀绝伦的脸庞,更是动人得让人无法逼视。谁都想不到贫民窟的陋巷里,居然会有如此好相貌的天使吧!
  “嗯?”发呆的寒雪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小嘴微张地瞧着他,一双大眼无辜迷糊的模样,让寒浩天心头一阵骚动。
  离开座位,他走到寒雪身前,轻而易举地将他一把抱起,亲了他的小嘴一下。
  虽已经习惯他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可是寒雪依然会脸红。“去哪里?浩天。”环着他的脖子,他看向那一张阳刚俊美的脸。
  寒浩天真好看,他从没见过比浩天更好看的人了,只要盯着浩天的脸,常常会让他忘记现在是何时何地。
  “卧室。”
  “要睡觉了吗?”可是现在才刚好十点,平常他都是十一点睡的。
  “没错,是要‘睡觉’。”进去卧室将寒雪放下之后,寒浩天第一个动作便是吻住他那张柔软无比的粉唇,右手迅速解开寒雪的上衣第一颗扣子。
  “浩天?我可以自己换睡衣……唔……”好不容易找到空档,才说不到一句话,他的小嘴又被堵住。
  “今天我们换新的方式睡觉。”说话的同时,他已经解开寒雪上衣的每一颗扣子,而且只剩一边的袖子还在寒雪身上。
  他从来就不会是控制欲望的人,若不是寒雪之前身体状况不佳,他早就这么做了。
  “新的方式?啊!浩天……”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脱个精光,让寒雪本能地抱住身体。
  “要抱就抱我。”拉开他双手的同时,寒浩天扯下自己的衬衫,让寒雪细瘦的双手抱住自己。
  温暖的体温自浩天身上传来,惹得他一阵战栗,心跳莫名地开始加快。
  寒浩天满意地看着他的小睑染上红潮,他有技巧地抚摸着身下白皙柔滑的肌肤,尤其在有疤痕的地方加深力道地来回抚过,使身体敏感的寒雪不由得收紧双臂。
  “你真是个美丽的小东西。”哪一天叫韩森除去这些受虐的痕迹,一定会更美丽。
  寒雪茫然地瞧着他,浑身因他双手的抚摸,而感到酥软无力。
  下一瞬间,寒浩天来到胸前,轻轻吸吮咬搁着,让寒雪发出低吟,而骤然失去温热厚实胸膛的双手,不知所措地抓住被单。“浩天?”微哑的声音有着疑惑,也饱含欲潮。
  心头乱七八糟的寒雪,只能感受他那温柔的触摸,在手指滑过敏感带时逸出颤抖的呻吟。
  被他天真自然毫不掩饰的模样挑起欲火,寒浩天已经可以感受到自己胯下的紧绷。
  “怪不得擎天控制不了。”连他也是,被寒雪纯然的欲念给撤除了理智。
  “浩天、浩天……”寒雪无助地瞧着寒浩天,不清楚自己的身体是怎么一回事。
  安慰地给了他一个微笑,寒浩天温柔地轻吻他的双唇。“我是浩天,你知道的浩天。”他从床边的抽屉拿出一罐东西,抹了一下手。
  “浩天……”看着他的双眼,他跟着低喃。
  “对,浩天,再说一次。”寒浩天温柔地引导他放松。
  “浩天……”后方进入异物,寒雪先是一阵惊慌,随后因为手指的撩拨,甜蜜的冲击力开始支配全身。“啊……浩天……”
  随着他的叫唤呻吟,寒浩天已经开始瓦解最后一丝理智。
  ***
  隔天早上醒来睁开眼睛,寒雪发现窗外的阳光好亮,睡得迷迷糊糊的他看向床头的闹钟,上头指着九点四十八分。
  原来已经九点四十八分了,怪不得阳光这么大。
  九点四十八分!?
  当时间再一次闪过脑海,他这才猛然想起今天第二节有课!
  火速起身下床,脚尖刚碰上地面的一刻,物体掉落地面的声音跟着响起,而且是很大的一声。
  在厨房弄早餐的寒浩天一听见声音,立刻放下盘子,跑回卧室。
  卧室的水蓝色大床旁,有一个看起来既无辜又可怜兮兮的物体正蜷缩在地板上,同样是水蓝色的床单包裹着赤裸的身体,一双大眼水汪汪的仿佛快哭出来一般。
  “怎么了?”好笑又心疼地将寒雪自地上抱起,寒浩天才发现他额头一大块红红的。
  “跌倒了……好痛……都好痛……”不只额头很痛,腰也痛、下身也痛,痛到连站起来都有困难。
  揉揉他额上的红肿,寒浩天心里有些歉然。
  不知是他太久没做爱还是他的自制力变弱,明知道小雪是第一次,还是忍不住跟他做了三次。第二次是在帮他洗去汗水的时候,第三次是在今天早上起床瞧见他天使般诱人的睡颜时。
  身体纤弱的小雪怎堪一再地刺激?会不舒服是一定的。
  不过他倒是一点后悔的意思也没有,只因从没经验的小雪,却能让他拥有到目前为止最满意的性经验。初经人事、毫无技巧的小雪,让他次次都达到最高潮,这也是他忍不住一夜跟他做了三次的原因。
  亲亲他的小嘴,寒浩天帮他套上今早被他扔在床底下的大睡衣。“再休息一下会好一点,等一下我帮你涂药。”
  寒雪点头,忽然又想到上课迟到的事。“来不及……来不及上课了……”虽然舍不得,他仍从寒浩天身上挣扎起身。
  “傻瓜!”稍微用点力,他就将寒雪固定在怀里。“你连站都站不稳了,还想去上课?到时候叫同学抱你换教室吗?”“那怎么办?”寒雪可怜兮兮地望着寒浩天。
  “怎么办?别去不就行了,等身体好了再去学校。”真不知道该说他笨还是聪明。
  “喔!浩天,你去哪里?裤子……我的裤子还……”见浩天抱着他走出卧室,感觉下身凉飕飕的,这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一件浩天的睡衣,其他的一件也没穿。
  “等一下还是要回床上休息,不用穿了。”他喜欢看他娇小诱人的模样,韩森说他还会再长,可是他觉得现在他的身高刚刚好,抱起来很舒服。
  “可是……”话只开了头,寒雪一张小脸已经害羞地红了起来。
  他本来是想说衣衫不整是不礼貌的行为,而且只穿一件睡衣一不小心就会曝光,但一想到昨天自己不但早已被看个精光,全身上下也早被摸遍了,身体肌肤还清晰记得浩天指尖的触感。
  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些什么,寒浩天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将他放到餐桌椅上时故意伸手抚摸过他的大腿滑向股间。
  “啊!”寒雪吓一跳地叫出声,小脸更红了,红得有如着了火一般。
  寒雪可爱的模样,让寒浩天忍不住给他一个深吻,吻着吻着自己也着了火。
  结果,今天早晨的餐桌上第一个上桌的不是早餐,而是色香声味俱全的全套喷血大餐。
第五章


  “啊!啊!救命啊!”寒雪的声音慌张急切。
  “别紧张啦!”寒浩天闲闲的语气带有笑意。
  “不要啦!怎么会这样?啊!”他快哭出来了。
  “碰一下不就好了。”
  “啊!”
  “别乱动。”
  “可是……”
  “你看,不是叫你别乱动的吗?死了吧!”寒浩天一点也不在意萤幕里的主角会被一群僵尸分尸,啃骨头的声音刺激着脑神经。
  “可是很恐怖嘛!”寒雪很委屈地嘟起小嘴,不忍看自己的角色被僵尸分尸,啃骨头的声音更是教他毛骨悚然。
  “这个好恐怖,我不要玩了。”寒浩天怕他无聊,弄了一台电动玩具让他玩,放了一片什么“恶灵古堡之圣女传说”之类的游戏。一开始就出现咬人的僵尸,光是呻吟的声音就教人神经紧张,更别谈老担心背后或门边,甚至天花板墙上出现的恶心怪物,跟手中随时会用完的子弹。
  “那玩这个好了。”寒浩天才要放进另一片光碟,寒雪立刻拿开。
  “不要,我自己选。”浩天每次都喜欢选吓人的东西给他看,上次也放了一片恶心的鬼片。
  寒浩天耸耸肩,放手让他自己选,反正不管哪一片,都是吓人的东西,当初选这个就是存心吓他的。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整天抱着赖在他身边的小雪人,还可以观赏他多变的表情。
  “啊!你故意的。”上头的光碟,不管是哪一片,名字听起来都让人觉得不舒服,聪明的他自然想得到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比较好玩。”
  “才怪!”
  “我觉得比较好玩。”小雪人表情实在好玩极了。
  果然,听他这么说,寒雪的小嘴马上嘟了起来。“我就知道。”微恼地用力抱紧他宽厚温暖的胸膛,这是他惟一能想到的抗议方法。
  他那一点力气对寒浩天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甚至可说是很享受他的报复行动。
  “小雪人。”
  “干嘛?”他还在抗议中。
  “再这样抱下去会出事喔!”
  “什么事?”
  “我想你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力气变大了喔。”寒浩天状似正经的语气,其实饱含着浓浓的笑意。
  “哼!当然,我也是个男……”正得意,下一刻立刻发现不对的地方,还来不及回应,寒浩天的一双贼手已经侵入重地。
  “啊!你怎么可以……啊!啊!浩天……”
  结果寒雪休息了不只一天,一直到一个星期后,他的双腿才有下床走路的力气,而寒浩天则是很满足地休息了一个星期。整整一个星期不管任何事,只顾着跟寒雪翻云覆雨,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他们欢爱过的痕迹……甚至是……露天阳台。
  ***
  “你把小雪人给吃了。”刚从英国回来的应翔天见到寒浩天和寒雪说的第一句话。
  寒浩天将目光放在第一次到公司参观、因好奇而东跑西晃的寒雪身上,此刻他正专心研究着将纸张裁成一条条碎纸的裁纸机,一脸想将手指伸进去的样子。
  实在是看不下去,寒浩天赶紧在他手指没伸下去前走过去将他抓回来。“你想让手变成碎肉吗?”
  寒雪睁圆双眼惊恐地瞧瞧他又瞧瞧裁纸机,最后看向自己的手。“真的会变成碎肉吗?”
  “会。”他才不管答案对不对,只要小雪人别再去碰那一台东西就好了。
  寒雪一张小脸刷白。
  刚刚他碰一台很大、会冒水的机器,浩天说会被烫成熟肉不准他弄;后来他又看到一大堆可以上下扳动的开关,浩天说会被电死;他跑到超大型的冷气口吹风,浩天又说会冷死;现在又说这个会把人碾成碎肉……浩天工作的地方好恐怖。
  “浩天,回家,别在这里工作了,这里好危险。”他不想看见浩天变成一堆碎肉。
  “不危险,你别乱动就不危险。”小雪人一向有把日常用品变成危险物品的特性,任何东西到了他手上,他都能以最危险的方式使用。
  “你不会打算这样抱着他到下班吧?”觉得自己变成隐形人的应翔天,再次开口提醒两人他的存在。
  寒浩天懒得里他,抱着寒雪舒服地坐在椅子上,看电脑萤幕里不停显示的资料。
  寒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最后才呐呐地开口:
  “这样不好吗?”
  可是浩天在家里的时候也常常这样抱着他,陪他说话玩游戏啊!
  “当我没说。”这句话如果是浩天问他,他顶多无力回答而已,可是换成寒雪,那就如同跟两岁小孩说他是怎么生出来的一样,不知怎么说,说了他也不懂。
  “这样不好吗?”寒雪直接问寒浩天。
  “你喜欢我抱你吗?”寒浩天不答反问。
  寒雪立刻笑开。“喜欢,很喜欢,最喜欢了。”
  寒浩天为他孩子气的说话方式莞尔一笑。“我也喜欢抱你。你喜欢、我也喜欢,既然都喜欢,你觉得好不好?”
  “当然好。”大家都喜欢那不是一件很好的事吗?
  被抱的人傻傻地笑着,抱人的人则宠溺地笑着,而开口问的人却是无奈的笑着……他就知道浩天一定又会用这种骗小孩的方式回答再单纯不过的寒雪。
  “你不问我回来做什么?”有这种漠不关心的朋友兼上司真是人生的一大悲哀。
  “为了宴会不是吗?”老妈的个性他又不是不知道,一定要把事情弄得世人皆知她才高兴。
  “没错,你去不去?”
  “小雪去不去?”寒浩天没回答他,先问寒雪。
  “浩天去,我就去。”他根本不问去哪里,反正只要有浩天的地方,他都愿意去。
  “那就再说吧!”去的机会挺大的,老妈不是轻易放弃的一个人,他可不想在接下来的日子都有人跟监。
  “你要带小雪人去?”
  “有疑问吗?”他的小雪人不会是秘密,不论是他的部属还是家人,都必须接受小雪的存在。
  “没……没……”早该料到他的无法无天,他担心的只有一件事。
  “啊!浩天……”寒雪突然惊喊,原来是寒浩天又开始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毛手毛脚,洁白纤细的颈子没多久就添上了两个草莓印。
  羞红小脸看了应翔天一眼,寒雪手忙脚乱地应付下一步不知会往何方突击的毛手,偏偏他老是慢一步,于是赶紧从寒浩天腿上跳下来。他早明白寒浩天接下来的动作,所以双脚一着地,人随即躲得远远的,让寒浩天伸出的手扑了个空。
  “唉!”应翔天叹了好大的一口气,被人当透明人的滋味实在不太好受。
  ***
  寒浩天兄弟俩生日的当天,宾客多达两千多人。寒浩天故意带着寒雪从后门偷偷进入自家大宅,让寒瑛采为迟迟等不到人而着急不已。
  终于在宴会开始的三十分钟后,她才接到佣人的通报,告诉她二儿子来了。
  “这样很好玩吗?”
  寒浩天没理会正在发飙的母亲,将一颗红得发紫的樱桃喂进寒雪的嘴巴里,问他好不好吃。
  被寒瑛采的惊人狮吼吓到的寒雪,这才回过神咬起那颗脆甜的樱桃。“好吃。”
  寒浩天的妈妈看起来好吓人,充满威严的长相及健壮身材配上有力的声音,差点没让他把心脏吓出来。
  寒瑛采这才注意到像天使一样吸引人的寒雪,若不是他儿子的身材太高大,遮住了这惹人怜爱的小东西,她一开始先注意到的绝对会是这个小家伙。
  “这是哪家的小姐?”这精灵样子比子还讨喜。
  “是男孩不是小姐。”寒浩天闲闲地修正,再用叉子叉了一个水蜜桃切片喂寒雪一口,剩下的放进自己的嘴里。
  寒雪赶紧吞下水蜜桃,向寒瑛采鞠了个躬。“伯母你好,我叫寒雪,请多多指……唔……”他话没说完就又被寒浩天塞进一小块的哈密瓜。“好甜喔!”一咬下去,浓甜的汁液马上扩散到嘴巴的每一处。
  “喜欢吗?”又叉了一个喂进他的小嘴里,寒浩天知道他喜欢吃甜的水果。
  寒雪开心地点点头。
  “那边还有烤肉,等一下我们再过去吃。”
  寒雪怯怯地瞧了脸色发青的寒瑛采一眼,先点点头,然后拉拉寒浩天的袖子提醒他有人快爆炸了。与浩天相处八个月,这样的景象时常发生,浩天爱理不理的个性时常会把人给整得发疯,幸好他从来没这么对他过。
  寒浩天瞄了母亲一眼,认为她的脸色的确够青了,才将注意力放一些到母亲身上。“有事吗?”
  “他是男的。”寒瑛采言简意赅地点出重点。
  寒雪因为她脸上的不赞同瑟缩了一下,寒浩天因他的反应皱了一下眉头。“小雪人,你先到宴会里吃点东西填饱肚子,我跟我妈妈说完话就过去找你。”接下来的话题不适合小雪人听。
  寒雪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一个人往会场靠窗边的长桌走去,走了七、八步,回头再看一眼寒浩天,见他不知道正在跟他妈妈说什么,表情是他不曾见过的严肃。
  心里头原本就一直藏着的不安悄悄扩大,连双手都颤抖了起来。
  ***
  “我的生活要怎么过是我自己的事。”寒浩天冷冷地俯视离他仅三步远的母亲。他爱他的母亲,但并不代表她就可以干涉他的生活。
  “但这是不对的!”
  “不对?哪里不对?爱上一个同性?”
  因爱这个强烈的字眼,她颤抖了一下。“你不爱他。”
  寒浩天冷哼一声。“你哪一只眼看出我不爱他?”
  寒瑛采又是一阵颤抖。“他不过是个漂亮的孩子。”
  “一个差我不到九岁,像天使一样纯真惹人心疼、让我心动的漂亮孩子。”
  寒瑛采眯起眼睛,她不打算让儿子爱上一个同性。
  “算了,我要介绍个人让你认识。”
  他就知道母亲不会轻易罢休。“骆云是吧?”
  “你知道?”他一边招手叫人请骆云过来。
  “很少有事能瞒得过我。”
  寒瑛采扬眉,也很少有她要做的事却做不到的。
  “儿,这是我的儿子浩天。”骆云一走过来,寒瑛采立刻注意到寒浩天眼中的赞赏。
  “你好,常听伯母提起你。”骆云是个相当美丽的女人,单看外表或许还输寒雪一截,但是那种落落大方、充满自信的神采令人激赏。
  “你好。”
  她因他简单的回应轻勾起一抹动人的微笑。“幸好你没跟我说久仰,否则我可不知该怎么回你话。”
  “也许会反讽我曾在哪里听过大名?”
  骆云因他的了解而大笑出声,她的笑声没有一般淑女的矫揉做作,但也绝不失礼。“这么了解我,我想今后我们一定能成为生意上的好伙伴。”
  “不是敌人?”她爽朗大方的态度,让原本冷着一张脸的寒浩天也露出些微笑容。
  “你说呢?”骆云淘气地耸肩扬眉。
  她可爱自然的模样,不由得使人心动。
  一旁的寒瑛采早在气氛转变的同时离开,她儿子的性子她比谁都了解,对于婚姻大事他不会乱来。早在见过儿的第一面,她就知道浩天一定会喜欢她。至于那个像洋娃娃的男孩子,好处理得很,单纯的洋娃娃永远不会懂事实的残酷。这样虽然很残忍,但父母总是对自己的孩子有私心,只要孩子过得好,哪管得了其他人会怎样。
  ***
  即使走到角落,寒雪的目光依然放在寒浩天身上,发现他和一个好漂亮的女孩子说话很开心的模样,他也跟着很开心。
  在窗边找了一个位置坐下,这才发现柱子的另一头有一群人在聊天,喧扰的声音似乎十分尽兴。
  以前他从来没有跟人聊天的经验,直到去学校上课,他才知道和一群来自不同地方的人说话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有时即使他插不上嘴,也喜欢这么静静听别人说。
  “真难想象,这么俊美的脸世界上居然会有两张。”
  寒雪微笑,这是说浩天跟擎天大哥吧!
  “而且还年轻有钱有势,这样的男人谁不想要。”
  “就是说嘛!”
  “我就不这么想。”一个女孩子突然说。
  奇特的反对意见总是吸引人注意,寒雪也十分好奇,他无法想象有人会不喜欢浩天。
  “他们虽然好看年轻又有钱,却花心得要命,听说对象还不分男女。哪一个不是跟他们在一起没多久就跟拘一样被抛弃?笨蛋才会爱上这种男人。”
  “玩男人?不会吧!”那人说话的语气仿佛见到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
  寒雪脸色刷白,手忍不住抓住胸口衣襟,心脏狂跳得难受。
  “不会才怪,你没看刚刚他身边就有一个看起来根本还没成年的外国男孩子。”
  “你不会是说那个银色头发的孩子吧?我以为是女孩子呢!”
  “你眼睛有问题啊!有哪个女人的胸部那么平坦,脖子上还有喉结,分明就是个男的。看看他们刚才亲热的模样,真恶心,都是男人耶!”
  “不会啊!我觉得很漂亮啊!”一个女孩子小声的说。
  “你花痴啊!算了,反正一定也只是玩玩而已,他不是已经有未婚妻了吗?啊!现在两个人就在讲话嘛!”
  寒雪苍白着脸看向寒浩天及他身前的那个女孩子。
  “你是说骆云?我很喜欢她,做人好大方,动作文雅又聪明贤慧,几乎可以用完美两个字来形容。”
  “就是啊!这样的女人让人想妒忌都难。瞧他们聊得那么开心,感情一定很好。咦?刚才那个男孩子不见了。”“拜托!想也知道一定是被赶到一旁纳凉去了,不过算是个宠物罢了。”
  “你怎么说得那么难听。”她很喜欢那个男孩子,看起来很天真不解人事的模样。
  “事实就是如此。玩完就丢连宠物都不如,用宠物来形容还算客气了。”
  为什么这么说?
  为什么?
  寒雪退到窗后的阳台,用力的捂起双耳,恨自己为什么听得懂她们所说的话,他不想听啊!一个字也不想听!
  寒浩天说过他喜欢他,不会丢弃他的。他不是宠物!不是!
  心口的疼痛蔓延全身,他痛得蜷起身子,狼狈地躲在角落。透过模糊的泪眼,却是那么清晰地看到浩天正微笑的跟那名女孩说话,还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心情不一样了,刚才他可以因为浩天开心而开心,现在浩天唇边的微笑却让他觉得好痛好痛。
  “这才叫门当户对不是吗?我们这些人虽然也算得上是千金小姐,但哪比得上人家属一属二的跨国企业的总裁千金?就算都是有钱人,还是有等级的。”
  课堂上不懂的东西,却在这一瞬间深刻的明了一切。浩天是那么好,而他什么也不是,他的一切都是浩天给的。其实他早就明白了不是吗?否则怎会在一开始心里就藏着不安?其实他都懂,只是自己骗自己罢了。
  会场上的主持人开始宣布事情,寒雪茫然地擦去泪,沿着墙走到来时的后门。
  “小雪人,你怎么在这里,要切蛋糕了喔!你不是要帮浩天唱生日快乐歌吗?”应翔天从穿廊过来,就瞧见他缓慢地朝外走去。
  寒雪无意识地抬头,好一会儿才认清眼前的人是谁。
  他抬头的动作,让应翔天看清楚他现在的模样。“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哪里不舒服吗?”
  寒雪徐徐露出一个虚幻的微笑。“我只是有点累,帮我跟浩天说我先回家休息了好不好?”回家?这还是他第一次用到这个字眼,然而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你真的没事吗?”小雪人的样子不太对。
  “真的没事。好不好,帮我说一声?”
  “好,可是你怎么回家?”
  “我可以坐计程车。”
  “不好,太危险了。这样好了,我的司机应该还在车上,你跟他说一声,让他载你回去。要不要顺便去看个医生?现在还早。”
  “不用了,谢谢。我走了。”说完,他一个人独自往停车场走去。
  请司机送他回到家后,寒雪将宴会上吃的东西全吐个一干二净。
  他一个人打开屋内所有的灯光,打开电视,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客厅。
  晚上十二点整,寒浩天依然没有回来。他关上卧室以外的灯,洗个澡换上睡衣,随即又静静地坐在床上发呆。
  凌晨一点半,听见玄关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寒雪悄悄关上电灯,钻进被窝里闭上双眼。
  熟悉的脚步声来到他身前,感觉寒浩天的大手小心摸过他的额头、脸颊,并在他唇上烙下一个温暖的吻。
  他可以告诉自己,浩天不会不要他吗?因为他是这么的温柔对待他,他可以这么告诉自己吗?
  浴室里冲澡的声音响起,寒雪睁开双眼,隔着雾玻璃依然可以隐约瞧见寒浩天高大强壮的身影。
  许久,浴室里的水声停止,寒雪恋恋不舍地闭上双眼。没多久,不着寸缕的寒浩天也钻进被窝在他身旁边躺下,强壮的手习惯地揽住他。
  因为他会做恶梦的关系,所以寒浩天会抱着他让他睡得安心。自从他们有亲密的身体接触开始,寒浩天就恢复他原来的睡觉习惯——不穿任何衣服。两人身体直接接触的结果,总免不了一场欢爱。
  每天早上浩天会吻他醒来,怕他营养不够充足,还亲自帮他做早餐……没有人比浩天对他更好了。
  他可以告诉自己,他可以一直待在浩天身边吗?
  伸手揽住寒浩天的腰,头埋进他宽厚结实的胸膛,感觉是如此真实,他心里还是好害怕。
  “小雪人,你醒着吗?”头顶上传来温厚低沉充满磁性的细语,是他最喜欢的声音。
  寒雪无法出声回答,他怕声音会泄露自己正在哭的事实。
  他的眼睛贴着衣袖,没多久衣服上已湿了一片。
第六章


  “斯诺,这个送你。”知道寒雪的英文名字之后,杰瑞就开始这么叫他,每次的叫唤总让他想起满天白雪。
  “这是什么?”寒雪瞧着杰瑞替他套上的手链。
  “这是贝姬的幸运符,那是她七岁时在一家店里头看到的,之后不论在什么地方,她都一直带着。我相信它真的能带来幸运,至少贝姬比医生所预料的多活了好多年。”
  手环的本身是用白金串成的细链,上头零碎串着一颗颗紫水晶,他希望这串手链能带给他幸运。
  “谢谢。”寒雪诚心地收下礼物。“我会好好爱惜它的。”
  “我知道。”杰瑞就是知道他会好好爱惜,所以才毫不犹豫地送他。“你最近好像瘦了。”暑假的关系,上课的人数锐减,才没人来跟他争斯诺。
  “天气热的关系,所以吃不多。”寒雪淡淡带过。
  其实他每一餐都有吃,而且也吃不少,不过刚吃完没多久就忍不住全吐出来,有吃跟没吃一样,会瘦是当然的。
  “你身体不强壮,要多吃点。”身材都已经这么单薄了,再瘦下去还得了。
  “会的。可是我有长高喔!”寒雪怕他担心赶紧补充道。
  “真的吗?多高了?”
  “一百六十一了,我平均每三个月就长两公分。”
  “那不算什么,我跟你一样十七岁的时候,一年就长了十一公分,我妈咪说我跟树一样,好像光浇水就能长高。”不过到了十九岁就没再继续长了,幸好也已有一百八十四,不算高也不算太矮。
  “真好,希望我也能长得那么高。杰瑞,你暑假为什么不回家?”
  “我都是圣诞假期才回家,不过今年加上暑修,我的学分已经修满了,等暑修结束拿到证书我就要回家。你呢?”“我?我不知道,也许很快就会回去了吧!”想到这儿,寒雪觉得头有些晕眩,干脆在书桌上趴下。
  “怎么了?不舒服吗?”
  寒雪微笑。“只是很想睡觉而已,今天的天气很适合睡觉。”头好昏,连眼睛都不想睁开。
  这几天浩天都没回家,晚上只有他一个人在房间,如何也睡不着,幸好韩森留给他的药还剩下一些,吃了至少可以好好的睡上四五个小时。
  浩天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回家?即使每天都会有一通电话,他还是好想念他。
  昨天的电话里有一个女孩子在他身边说话,前天也有,大前天也有。
  这时,骆云的模样浮上脑海。会是她吗?
  浩天真的不要他了吗?
  “斯诺?”细细审视寒雪的表情,杰瑞终于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他不是在睡觉,而是半昏迷了,一张脸苍白得吓人。
  “杰瑞,我想吐……”恶心的感觉使得胃一阵翻搅,全身上下已经失去跑洗手间的力气,他觉得他就要吐在教室里了。
  “忍着点。”
  杰瑞一把抱起昏昏沉沉的寒雪,才刚到洗手间,寒雪立刻吐了起来。可是寒雪吐了老半天除了酸水还是酸水,因为在今天早上吃完早餐时,他就已经把东西全吐光了。
  吐不出东西又很想吐,刺激难闻的味道在口腔及鼻间弥漫,那种难受的感觉使得呈半昏迷状态的寒雪像个孩子一样小声委屈地哭了起来。“杰瑞,我好难受……好难受……我不要这样……恶……”说着,他又干呕起来。
  “我知道,等一下就好一点了。我带你去看医生,看完医生就会好了。”杰瑞细心地帮他擦去嘴边的秽物,抱起他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贝姬不舒服半昏迷半清醒时也是这样,像个孩子一样不知所措。
  可是不一样啊!贝姬的病死亡率极高,可是斯诺没有同样的病症,他一定会没事的。同样的容颜不一定有同样的命运,上帝不能将天使一再地收回她怀里。
  ***
  “这几天你都很忙嘛!”寒擎天皱了皱眉,一来公司就看见他跟骆云聊得十分开心的模样。
  只见两个人紧紧的靠在一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交往很久的情侣呢。实际上似乎也差不多了,两人的眼中都有着对彼此的赞赏,才会毫无顾忌地做一些亲密的动作。
  “要一起来吗?”骆云诚恳的邀请他参加讨论。
  “这是什么?”寒擎天走到办公桌旁仔细看着桌上那张精细的草图。
  “最新的压缩程式,我跟浩天还没完全弄好,一起来吧!你也是我的学长不是吗?”她跟寒浩天都非常喜欢发明研究,同样是陷入研究就难以抽身的狂热者。
  寒擎天看了一下,兴趣也来了,干脆找一张椅子坐下。
  交代完所有事项,正准备回英国继续工作的应翔天,经过办公室时看见三个人相处融洽的样子,微微一笑。
  然而他提着公事包又走没几步,突然想起一件事。
  “小薇,这几天浩天有回家吗?”
  秘书摇一摇头。“总裁跟骆小姐都很沉迷于工作,所以这几天都是在公司的休息室过夜。”
  “谢谢。”
  换句话说,就是丢小雪人一个人在家?
  看看时间,离上飞机还有两个多小时,先去看一下小雪人好了。
  ***
  电梯门一开,应翔天先是对敞开的大门皱起眉头。
  怎么这么不小心?
  走进屋子里,顺手关上门,他发现里头的灯光全开着。
  “小雪人,你在哪里?”他直接往卧室走去,果然听见声音,可是……怎会是呕吐的声音?
  “小雪人?”打开卧室里的浴室门,他这才发现寒雪趴在马桶上不停的吐着,“怎么会这样?”他立刻走过去抽出七、八张面纸,将他嘴边的秽物擦去,但才刚擦好,寒雪马上又吐得乱七八糟。
  “我带你去看医生。”
  寒雪摇头。“不用了,我才刚看完医生回来,等一下吃药就会好一点。”
  再次擦去他嘴边的秽物,应翔天才抱起全身软绵绵的寒雪到床上躺着休息。
  “浩天知道吗?”其实他不必问也可以猜出答案,如果浩天知道就不会在公司里跟人聊得那么愉快了。
  寒雪很快的摇头。“别说,我很快就会好了,别让浩天担心。”
  应翔天心疼地摸着他毫无血色的脸,不但感觉不到温度,而且发觉他又瘦了不少,几乎回到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模样。“怎么可以不说,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简直……”
  “别说,拜托。”他不想让浩天知道。
  “为什么?”
  “浩天现在很快乐对不对?”寒雪美丽的微笑里有着藏不住的凄凉。
  “你知道?”
  寒雪点点头。“翔天哥,浩天是真的喜欢我对不对?”
  “当然……”
  “那他一定会回来的,没什么好怕、好担心的不是吗?”寒雪直视应翔天的双眼,澄澈的眼睛像是洞悉一切,含着很深的悲哀。“可是你们都在担心,我可以从你们的眼睛里看到。”他举着无力的手,探向应翔天忧愁的脸颊。
  “没有的事!”应翔天抓住睑上纤细荏弱的手,因被他说中事实而心惊胆跳不已。
  寒雪美丽的笑容加深了。“你们都是很好的人,小雪真舍不得离开。”
  “你在说什么话?你要去哪里?”
  “去哪里?我也不知道,可是我有一种感觉,说了你不能笑喔!”
  应翔天点点头,事实上他也笑不出来。
  “我觉得我们可能永道都不会再见面了。”心好痛,可是他好想笑,不知为什么,好想笑……
  他的话让应翔天的背脊一凉。“医生是不是说了什么?”难道小雪得了什么绝症吗?
  “呵,别担心,你看我的身体很好,只是太累又缺乏营养而已。”寒雪将床头的诊疗单拿给他看。
  “那你为什么……”
  “只是一种感觉而已,也许不会成真啊!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我不该乱说话的。”他嘴边挂着寂寞的微笑。“小雪,别这样,别再笑了!”他的笑容让他觉得心好痛、好不安。
  “不好看吗?”他依然笑着。
  “好看,但是……”
  “很假?可是我停不下来,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个人是笑着死去,大家一定会认为这个人很幸福、很快乐吧!对了,翔天哥要回英国吗?”他看见门边放着他的行李。
  “是啊!等一下的飞机。”可是他现在不想走了。
  “那快点去吧!放心,我真的没事,要不然你到英国的时候可以打电话给我,那时候我一定是睡得很饱刚起床,健健康康的跟你聊天。”
  “小雪……”
  “我说真的,你不相信我吗?”仿佛没有刚才的那一段对话,寒雪可爱地嘟嘟小嘴。
  “相信,我当然相信。”
  “那打勾勾?到英国要打电话给我喔!”
  “好,我会记得的。”
  ***
  两天前呕吐的症状稍微好一些,寒雪正想回到学校上课,电话铃声就响了。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浩天打回来的,但一听到那严厉的声音,才知道是浩天的母亲。
  寒瑛采对他没有责骂也没有嘲笑,只是很简单的告诉他,浩天最近过得很好,与未婚妻相处得十分融洽,以后可能不会再去找他了,还问他需不需什么。
  门口信封里头是一张机票跟填有五百万元的支票,还有浩天跟骆云在海边玩的照片。
  怪不得浩天最近没再打电话给他,打去公司也都不在,原来是去玩了。
  照片里头的地点他很清楚,之前浩天也带他去玩过,那天两人还捡了很多的贝壳,现在就放在书房里当摆饰品。
  寒雪在家里发了两天的呆,这才想起机票的时间就是今天,于是他坐上了计程车。
  要回英国吗?回英国能去哪里?
  “先生,到了喔。”计程车司机好心提醒盯着外头景色发呆的寒雪,这么漂亮的外国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而且还会说国语。
  寒雪回过神。“谢谢,麻烦等我一下好吗!我还要搭回去,这一千块先给你。”
  “好,不过这里不能停车,你要多少时间,我再过来接你。”
  “一个小时后好吗?谢谢。对了,你可以到机场吗?”
  “中正机场还是水机场?”
  “中正机场,钱我可以加倍给你。”
  “可以,不过你搭客运会比较便宜,要不然去水机场搭飞机过去也比较快。”他是很想赚这个钱啦!不过他只赚良心钱。
  “没关系,等一下见。”提起小背包下车,寒雪熟悉地往海边的别墅走去,他想现在还早,浩天应该还在睡觉。
  结果,寒浩天的确是在,不过已经醒了,正在阳台上跟骆云说话。
  看到这情景,寒雪的脚步一步也迈不出去。他今天来只是想问浩天,是不是已经不要他,是不是已经不再喜欢他了?
  而眼前的景象已经告诉他答案,浩天以往抱着他的手现在正抱着另一个人;如以往对他所做的一样抚摸着她,温热的唇吻着她。
  忍着心口的揪疼,寒雪直直的往前方走去,二楼阳台上的人一直都没发现他,连他已经走进屋子上了二楼站在落地窗前,他们也没发现。
  不愿意看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寒雪转身走回二楼的卧室,一滴眼泪滑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卧室的门被打开,出神发呆的寒雪抬头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寒浩天,而是全身只套了一件薄衫的骆云。不单是他呆住了,骆云也因为卧室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而吓了一跳,接着想到自己衣衫不整,不由得叫了一声,一巴掌立即甩过去。
  寒雪早习惯被打,自然而然地抓住她挥来的手。听到尖叫声进来的寒浩天只看见一个穿着米白色短衫、头戴帽子的男人抓着骆云,毫不犹豫地一个拳头挥过去。
  强大的冲击力将纤弱的寒雪打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帽子跟着打落,露出一头灿烂的银发,顿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骆云是因为发现来人惊人的外表,而寒浩天则是因为错打人。
  在地上挣扎起身的寒雪因强烈的疼痛让他无法思考……
  这件米白色的短衫是上次来时,寒浩天怕海风吹得他头疼帮他买的,现在米白色的衣服上,沾着鲜红的血迹。
  寒浩天说不会打他的,即使他做错什么事也不会打他,那他现在是不是做了很严重的错事,浩天才会打破誓言?
  被打的痛楚好久没有尝到,寒雪现在才发现原来不是被打的地方会疼而已,心也好疼。
  双眼不敢瞧眼前的两人,寒雪半低着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对不起。”他捡起背包,困难的站着。
  “你怎么会在这里?”寒浩天还处在惊愕中,他狼狈的模样让他好心疼。
  “我是来问你……不用了,我已经找到答案。对不起,打扰你们了,我现在就回去。”面对两人露出一抹艳丽至极的微笑,他匆匆的离开别墅,生怕被瞧见跟着微笑滑落的眼泪。心好痛,痛得他无法呼吸。
  “你不追他吗?”骆云像是了解了什么。
  追上前几步,又停了下来的寒浩天,皱眉伸手爬梳过微湿的黑发。“不了,明天回去我再跟他说。”现在的他,心里混乱得不知该跟寒雪说些什么好。
  这些天来,他被自己的心搞得一团乱,无法不承认骆云的确是让他心动的对象。如果他不曾遇见小雪,可以想见不久的将来,云会是他的另一半。可是对小雪呢?他是那样该死的确定自己是爱他的。
  他知道自己对这两人的感情是有些不同,却无法分辨不同的地方在哪里。
  ***
  晚上七点半,寒擎天带着晚餐想陪寂寞的寒雪吃,当他来到寒浩天的公寓时,里头却是空荡荡的一片。
  同一时间,寒雪坐在香港转往英国伦敦的飞机上,紫蓝色的双眼茫然地盯着黑漆漆的窗外,身边除了一开始就拿着的背包之外,什么也没带。背包里头只有护照、钱包,跟一张支票。
  回到公寓,他发现其实自己根本没什么好带的,所有的东西都是浩天给他的,没有一样是他自己的。
  于是他只将沾了血的衣服换掉,提着一直背着的背包,重新坐上计程车到中正机场。
  “你是英国人吗?”头等舱里,一位贵妇人忍不住想跟这么漂亮的孩子说说话。
  “是啊!”
  “我也是,你住在哪里?”
  寒雪微微一笑,看得贵妇人一愣一愣的,没听见他接下来说的话。
  “我没有家……”
  ***
  飞机抵达伦敦时已是隔天早上,秋天的伦敦比台湾还要冷上很多。
  一路上问着行人,一个人慢慢走着长长的路回到东区贫民窟,来到熟悉的小巷子深处。
  “小伙子,找谁?”房东太太恶声恶气的问。
  不过寒雪并不怕,以前每次被妈妈打得不省人事时,都是房东太太好心送他到医院,她一直是个面恶心善的人。
  “珍姨,我是斯诺,我想找我妈妈。”
  “咦?你是斯诺?你干嘛回来?快走快走,趁沙娜还没看到你的时候快走。”说着,她就推寒雪走下玄关前的阶梯。“没关系的,珍姨,我是特地来问她几句话的。”反握住她粗壮有力的手,寒雪很冷静的说。
  珍奇怪的看他一眼,发现小小的斯诺变了,不像以往胆小怯懦,人也长高了些。可是她一点也不喜欢他这样的转变,那双蓝紫色的眼睛依然美丽,却像少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失去光彩。
  “沙娜昨天才喝整整一瓶的伏特加,现在还在发酒疯,你自己小心点。”虽然是长高了,两个人打起来一定是沙娜赢。
  “我知道。珍姨,这个给你。”寒雪从小背包里拿出两千英镑交给她。那张支票真好用,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一家银行开门,顺便将它换成英镑。似乎不用任何繁杂的手续,银行便将它兑换成刚好十万英镑交给他。
  从主管的窃窃私语中,他听到了浩天的英文名字,让他更深刻的了解到两个人之间的不同。
  “你给我这么多钱做什么?”
  “我知道妈妈常欠你房租,每次都要拖很久才给你,这些钱是我帮妈妈还的,至少这一年你可以不用为钱烦恼。”没等房东太太有所反应,他熟悉地踏着老旧的楼梯上了二楼,一点也不意外母亲不在屋子里。
  他打开外头的安全梯门,一步一步往顶楼爬。妈妈为了躲债,时常失踪,每次失踪其实也不是跑到哪里去,不过是顺着安全梯爬到楼顶,跳到对面房子的小储藏室躲着。
  跳过四层楼高、一公尺宽的楼房间隙,很容易地找到在储藏室吞云吐雾的沙娜。
  里头的沙娜先是被突然照进来的阳光给吓了一跳,在看清来人之后,毫不犹豫地抓起旁边掉落地小石砖往寒雪身上砸。“你这个小混蛋,还知道回来,你老娘差点没给奈森那个粗肥给堵死,他妈的,被干一下会死吗?你老娘天天被干都没说什么了。”
  “你真的一点也不介意吗?”躲过石砖,寒雪问。
  “介意什么?你的身体又没比老娘高贵多少,这里的男妓多的是,就你一个不能被干?”沙娜如火焰般美丽的脸庞即使在毒品烟酒的侵蚀下,仍美丽得惊人。
  寒雪的五官遗传自母亲,甚至比母亲更精致几分的样貌,再过个一、两年绝对是无人能比。
  “可是我是你的孩子不是吗?”
  “是我的孩子又如何?你给了我什么吗?”沙娜狂笑,仿佛他刚才说了一个什么大笑话一样。“你什么都没给我是吧?既然什么都不能给我,我何必要一个废物。”
  寒雪苦笑,她的话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他以为自己至少会有一点点悲伤,可是他没有。心里头惟一记得的一句话,就是他什么也不能给。
  “我一直很好奇,是谁能让你愿意生下我,你一定很爱他吧?”既然不要他,却又生下他,这其中必定有不为人知的理由吧!
  “废话,如果我不爱他,何必不让你出去工作?如果让人知道他跟一个妓女生下小孩,那……”发现自己说得太多,沙娜猛顿住话语,用力地吸了一口烟。
  寒雪知道那不是普通的烟,而是大麻。
  替她接下接下来的话,他也是不久前才明白人跟人并不是相同的。“那就会毁了他的地位、名誉、家庭。那你呢?你怎么办?”
  “我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我只是个妓女不是吗?连提人家的鞋都不配,还奢望他能爱我一辈子,结果我只是他玩弄的对象……”用力丢下燃烧中的烟,蹲下身将脸仅仅埋在膝间,双手用力的抱住头。“可是我爱他啊!即使他不要我,抛弃我,我还是爱他啊!”
  “妈妈……”
  “别碰我,你也一样,你也被抛弃了不是吗?否则你怎么会在这里?”沙娜又哭又笑。“我是个妓女,你也一样,让人玩弄你的身体,丢几张钱给你、再把你踢到角落……你也一样!”沙娜用力朝蹲下身的寒雪甩了一个巴掌。
  跌坐在水泥地上,寒雪本能地摸摸嘴角再度破裂的伤口,指尖有着鲜红的血迹。“我也一样……”不知是麻木还是怎样,以前觉得如火烧灼般的巴掌,现在一点感觉也没有。
  “跟男人做爱的滋味怎样?那男人看起来是老手了,技巧一定不错吧?”那天她就在巷子口附近用刚拿到的钱买酒喝,将所有经过看得一清二楚。“下次换奈森如何?反正都是卖,哪个男人都一样。不过你也真幸运,第一个男人有钱又英俊……呵呵,要赚钱就趁现在,客人对年轻的男孩子比较有兴趣。”
  寒雪站起身,她的话重新将他心中的伤口划开,痛得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狼狈地站起身,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怎么?想跑了?想跑到哪里去?你以为那个男人还会保护你,还会要你吗?他现在一定手里抱个女人,过个一、两年再跟有钱有势的富家女结婚,然后把你忘得一干二净。别忘了你是个男人,谁会要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个妓女生的孩子……哈哈……别想了……”大麻烟已经开始发生效果,沙娜不停地傻笑。
  寒雪空洞的眼神直望着母亲,颓然地往来处走去。
  如果他父亲跟他长得有点相似,又是个名人,那他可以猜得到是谁——一个现在有着地位、家庭、幸福的男人。透过电视里的那双眼,他知道他已忘记生命里曾经有过一个叫沙娜的女人。
  说爱很简单,就如同忘记是那么容易。
  是母亲太傻,还是太奢望?
  是奢望吧!就跟他一样。
第七章


  “小家伙失踪了。”
  隔天傍晚,寒浩天一进入住的公寓,就看见寒擎天坐在沙发上担忧地对他说。
  “什么意思?”
  “从昨天到现在,他都没有回来。”
  寒浩天的心跳加遽。“也许他住在朋友家里。”
  “你在说笑话,那是不可能的事!他朋友的电话我全打过了,你给他的手机在这里。”公司他也问过了,没有人知道寒雪的行踪。
  他没有回来吗?昨天他不小心打了他之后他会跑到哪里去?寒雪离开时艳丽的笑颜猛然浮现脑海,当时他不愿多想,现在想起来才发现他蓝紫色的眼睛里,除了空洞之外,什么也没有。苍白的容颜在笑容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妖美,仿佛即将消失在空气之中。
  “还有,我从抽屉里找到这个。”寒擎天丢了一大包药给他,里头还有诊疗单。
  “精神科?”
  “我去问过了,两个星期多以前小雪人在学校猛吐,同学带他到医院检查,身体没有什么疾病,于是建议他去看精神科医生。这是我今天早上拿到的诊疗报告。”他又丢了一叠东西给他。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上头写得很明白,寒雪有厌食症,吃完东西就会全吐出来,根据观察,是心里的紧张与极度不安所引起的。
  “这该问你不是吗?他不是你带回来的人,你‘曾经’的爱人,他什么时候得了厌食症你会不知道?”正为寒雪失踪而担心的寒擎天不由得出言讽刺。
  寒浩天无心理会他的讽刺,马上打电话要帮里的干部马上调查昨天的计程车乘客名单。小雪不会搭公车,因此只有搭计程车的可能。
  “你不是不要他了?这么紧张做什么?”浩天除了公事之外,从不会为了一件私事而调动帮里的人手,这一次可算是破了例。
  “我没有不要他。”此时的寒浩天散发出极冷的气息,聪明一点的人就知道该离他远一点,别惹他。
  不过同样心情恶劣的寒擎天一点也不在乎。“没有不要他的话,怎么会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快一个月,和新的爱人整日逍遥,连小雪得了厌食症也不知道,还让人失踪了?”
  被说中心事愧疚不已的寒浩天大掌一挥,将桌上的所有物品扫落地,“该死的!”
  “你究竟是爱小雪还是云?也许小雪愿意接受你爱着别人,只要你心里有他。可是那对他不公平……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即使是兄弟,他也无权替他决定任何事。
  寒擎天将公寓的大门关上,留给他一室的静寂,轻轻的关门声震撼了门外门内两个人的心。
  “你到底去哪里了?”小雪根本什么都不懂,他会跑到哪里去?老天保佑,可千万别发生什么意外才好。
  当时他应该立刻追上去的,哪管自己是不是已经有了答案?
  回到两个人的卧室,寒浩天在床上重重坐下,赫然发现枕头下有一本书,心急的他立刻抽了出来。翻开一看,是一本素描簿,里头每一页都贴上一张照片,照片的旁边有着技巧拙劣,却确实画出照片里头人物神情外貌的素描。
  第一张是他第一次带他出门玩,也就是在爱丁堡的的花钟旁。小雪在他的怂恿下,涨红小脸主动亲他一下。他还记得当时那个青涩的吻。
  第二张是在爱丁堡前,小雪被一群高大的苏格兰人当成宝贝,跟他一起玩着当地的游戏。
  越往后翻,他发现一张画得比一张好,可以看出技巧的进步。可是小雪为什么要学画?是因为他吗?
  与云在一起比小雪多了些什么,也许就是谈论的话题,因为小雪什么都不懂,很多事情都无法聊。与云,他能在深沉思想中找到沟通的对象,两人精神上的契合使他难以自拔。
  另外,还多了什么?
  或许他跟一般人一样脱离不了世俗的观念,他喜欢自由自在、毫无拘束的生活,即使他不在意他人的眼光,但同性恋的事实的确会造成生活上的某些不方便。
  第七页的照片他没看过,是他工作时候的样子。
  是小雪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拍的吗?
  仔细一看,下面写了一行字:认真的浩天,一点也没注意到我。
  为什么这么写?写这句话有任何意义吗?
  下一张一样有写字,是趁他睡着的时候偷偷拍的,上头写着:闭上眼睛,就看不见了。再翻到下一张,是他们俩到科博馆时所拍的:永远不能的希望。
  每一页的字句都很简单,可是他看不懂小雪想表达些什么。
  后面的几页,一张是他生日宴会时母亲替他照的相片,那时候小雪不在,已经回家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一页没有素描,一个问句写满了整本簿子,上面有泪湿过的痕迹。再下一页,连照片都没贴好,一堆照片滑下素描簿,散了一床……
  那些全是他跟云在海边的照片,甚至还有亲热的镜头。是小雪拍的吗?不是!小雪的摄影技术没这么好,那他怎么会有这些照片?
  这时,电话声猛然响起,他这才发现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
  “中正机场?我知道了,立刻帮我准备飞机。”
  小雪的外貌太引人注意,立刻就查出来计程车司机昨天载小雪到中正机场去,目的地是英国。
  傻瓜!他回英国做什么?难道回去那个贫民窟吗?要是又遇到他母亲或是想强暴他的人怎么办?
  马上换好衣服,寒浩天打算立刻前往英国,经过书房时突然听见东西掉落的声音,仔细一看原来是书柜上头的一本百科全书掉了下来,砸到了古筝。
  因为地震多的关系,这是常有的事,并不让他特别惊讶,只是被砸到的古筝,奇异地十六根琴弦皆断,看起来有一丝丝的诡异。
  难道是小雪发生了什么事?
  寒浩天用力甩头,甩去这令人不安的想法。
  下了楼,寒擎天正好将跑车停在门前。
  “你一直在这里?”
  “上车!我刚刚去问了家里的佣人,他们说妈妈曾打过一通电话给小雪,飞往英国的机票也是她给的。”
  “想来那些照片也都是。”他终于知道小雪的那些照片从哪里来的了。
  “哪些照片?”
  “小雪有我跟云在一起的照片。”如果不是妈妈多管闲事,今天的一切不会如此失去控制。
  “你早该想到的,妈做事一向不择手段。”错误的源头还是浩天,老妈不过是火上加油。“你想通了吗?”
  寒浩天摇头。“我只知道我不能失去小雪。”
  “我已经通知英国那边的人了,只有韩森找不到人,其他人都会帮我们注意小雪的行踪。”希望小家伙一切平安。
  ***
  寒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寒浩天在伦敦的公寓的,他只知道走了很久的时间,走到双脚疼痛难当。后来还是寒浩天请来的钟点佣人发现他一个人在外头的公园发呆,把他叫了进去,他才发现自己居然回到曾经住过的地方。
  钟点佣人打扫完房间就将钥匙留给他,以为他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天知道他只是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才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如果佣人没叫住他,现在他已经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他要在这里做什么?浩天已经不要他了,这不是他该待的地方。背起背包,他准备往外头走去,才刚转身,他就愣住了。
  “奈森?你怎么会在这里?”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奈森环顾四周,露出冷笑,上次被应翔天打断的虎牙到现在都还没补。
  “我怎么会在这里?吃得好、住得好、穿得好,就忘记你妈拿了我的钱了吗?”刚从赌场回来,就看见令他心痒难耐的尤物一个人走在大街上,才不过半年多的时间,他居然变得这么漂亮,他妈跟他比起来只能算鸡而已,完全没得比。
  “要钱我还你就是了。”他从背包掏出所剩不多的钱,捡了一张四十英镑的纸钞给他。刚刚他经过一家孤儿院,将大部分的钱都捐掉了,现在问他,他连那家孤儿院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你以为还钱就可以了吗?”奈森抽起纸钞塞进口袋里,顺手抓住他的手。
  “他妈的!从你十四岁我就一直在想了,偏偏沙娜非等到你十六才肯卖。上次还让你逃掉,怎么想我都不甘愿。”“放开我!”寒雪用力甩掉奈森的手,发现惟一的出路却被挡住了。“走开!”
  “装什么高贵?看你这样子就知道已经被人玩过了,不是吗?换我玩玩有什么不可以,怎么,嫌我钱不够多是不是?”
  “请你离开这里,不然我要叫人了!”
  “叫啊!”他才不担心。“我就不信还会有人救你,你以为那男人会回来捡已丢掉的破娃娃吗?”他一路上已观察很久,瞧他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也知道他被人抛弃了。
  “你……乱说……浩天不会不要我!不会不要我!”再次被人看出自己现在的境遇,寒雪的神经绷到极限,空洞的眼神连一丝生气也没有。
  “人家根本就不爱你,你又何必执着?换换口味如何?”大步靠近他,奈森用力抱住失神的他。
  “不是的、不是的,别碰我!”寒雪本能地用力挣扎,用脚大力踹了正用大嘴吻着他脸颊的奈森。
  “他妈的!你又踢我……你想做什么?那里没有路,你还是给我乖乖过来,我会好好疼你的。”奈森再往前迈进一步。
  “别过来!”只注意到不停前进的奈森、只想到浩天不爱他的事实,寒雪完全没发现他已经来到阳台。“浩天不会不要我!不会的!”长久以来的压抑终于在恐惧下决堤,蓝紫色的双眸失焦,不停重复着相同的字眼。
  远方赶过来的韩森惊恐地看着四楼阳台上的寒雪不停的往后退,不禁大喊:“小雪,别再退了!”
  别说距离太远,阳台上的寒雪也早已失去理智,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仍是往后退。
  下一秒,就看见一个人跌出栏杆迅速往下方坠落,坠落的一瞬间似乎在半空中停顿一下,最后令人背脊发寒的落地声才响起,犹如一朵鲜红的花绽放地面,红色的血液逐渐蔓延。
  “不!小雪人!不要!”韩森立即冲了过去,跪在寒雪身旁,颤抖的双手失去医生该有的冷静,手忙脚乱地开始进行急救。
  “韩……森……”像是一具破娃娃的寒雪,奇异地没有完全昏迷过去,看见韩森,他露出几一抹笑容。
  “别说话,你会没事的。”韩森已稍微平静下来,快速地帮寒雪止血。
  一旁已经有人叫了救护车,先赶过来的警察也已经动手拍起档案照,有的警察则进入公寓搜查。
  “韩森,你想天堂不会……也不要我……我已经哪里都不……不能去了……”来得及听见韩森的回答,寒雪蓝紫色的双眼缓缓闭上,透明无色的晶莹泪珠随之滑落,血不断自嘴里涌出,白色的上衣终于完全染红。
  有人发现,寒雪身体的四周闪动着光芒,仔细一看,原来是一颗颗的紫水晶。不远处还有一条断裂的白金绞链,银色的光芒,跟寒雪的发丝是同样的颜色。
  ***
  寒浩天跟寒擎天两人一到伦敦家宅,就发现每个人的神情特别沉重,掌管追踪的风神递过一个牛皮纸袋。
  “这是什么?”两人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寒浩天解开封套。
  “这是十一个小时前,在帮主公寓前发生的新闻档案照。”
  寒浩天只掏出里头的相片看了一眼,充满鲜红色的相片立刻洒落一地,里头的人模样令人惨不忍睹。
  寒擎天也看到了,脸跟着刷白,一瞬间呼吸完全停止。照片里头的寒雪静静躺在地上,胸口露出惨白的……
  “根据初步调查,寒雪少爷是因为遭到奈森·柯林斯的逼迫坠楼,在救护车来到时,呼吸已经完全停止。经过一个小时的急救后……”看见两个帮主脸色,他不知道最后的答案该不该说。
  “最后怎样?”寒擎天毫无情绪的问。
  “最后确定死亡。”
  明知道风神最后出口的话会是什么,寒浩天的心仍无法接受答案,紧紧揪疼到几乎停止跳动。他缓缓站起身,一个人离开客厅,走进卧室关上门。
  “他现在人在哪里?”寒擎天问。
  风神讶异不已,他好奇寒雪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竟能让平时稳重如泰山的两个帮主在部下面前表现出软弱的一面。
  “圣马塔医院的停尸间,法医已经过去了。”
  他的拳头紧了又松开。“奈森呢?”
  “警方到场时他已经逃离,一切推测是根据在场的指纹。”警方所有的行动会如此快速进行,是因为事情关系到英国、台湾的两大帮派及国际知名的跨国企业“寒锋集团”。
  “尽全力捉取奈森,我要活的。”寒擎天不愿意再看那些散了一地的照片,他起身走进书房。
  他也不知该如安慰浩天,连他自己都想找个地方痛哭一场,何况是浩天?
  “帮主,刚刚来了新的消息。”风神急急进入书房。
  寒擎天接过他手中的通知,一张俊脸愀然变色,火速打开卧室的门,抓件火红着眼、已经发狂的寒浩天。“小雪被偷了!”
  寒浩天的身体震了一下。“你说什么?”沙哑的声音里有压抑的情绪,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法医刚才到医院打算验尸,结果发现整个停尸间遭到破坏,小雪的……失踪了。”他心里依然无法接受寒雪已死的事实,“遗体”两字如何也说不出口。
  他才刚说完,整个人便被寒浩天猛然推开,同样高大的身影从他身边越过,冲出卧室。寒擎天没有任何的犹豫,跟在他身后跑了出去,火速前往医院了解状况。
  ***
  两年后——
  寒擎天注视着远方憔悴、浑身散发出颓废气息的寒浩天,此刻他手中正画着不知第几本的画册。
  (你们仍不回来吗?)电话那头,寒瑛采哑着声音问寒擎天,至于寒浩天,到现在仍然不肯跟她说上半句话。
  “没找到小雪之前,我们不会回去。”抓抓两年来不曾修剪过的头发,他再次看向远处坐在树荫底下画画的寒浩天。
  (找到又怎样?都两年了,如果是个活人也就算了,可是那个孩子早就已经死了,找个尸体算什么!)
  “别说了!”他也觉得这样的行为很荒唐,可是没见到小雪的人,就连他也无法死心,何况是终于发现自己其实爱得很深的浩天。
  自寒雪死后,骆云曾经打过电话,寒浩天只是淡淡的告诉她,直到失去,他才知道精神上的沟通可以从朋友身上获得,而心灵的契合却只有深爱的人才能给。
  待在寒雪身边,他的眼光会不舍得离开那张天真的笑颜,会想要好好的保护呵护爱惜他一辈子。因为心疼,所以想尽办法要让对方快乐,不需要智慧、物质、金钱、外貌来陪衬,只是很单纯的心与心的接近。
  一切就是这么简单,他却直到失去才明白,多么可悲。
  (我知道了。)寒瑛采沉重地闭上双眼,这还是第一次,她为自己做的事感到后悔。如果不是她的介入,寒雪仍默默地等待浩天自己找到答案,不会受到如此大的伤害,更不会因此而死。这也难怪浩天不愿意跟她说话,是她造成一切的不幸。
  “别担心,你的儿子都很坚强,事情会有结束的一天。”正想多讲几句话,他发现那一头的浩天早已起身走远,等他追上去时,早已不见踪影。
  (怎么了?)
  “没事,过几天我再跟你联络,再见。”挂上电话,寒擎天朝寒浩天离去的方向追去。
  东西都还在树下,浩天究竟是看到什么竟这样急急离去?
  ***
  浩天,你的希望是什么?
  也许我比他们都还要来得贪心,我的希望是永远。
  早在那时他就清楚自己的心意了不是吗?如果可以,他想要永远和小雪人一起,下一辈子也一样。
  眼睛看着公园里嬉笑的孩子,手里画着的却是寒雪的模样。素描纸上的寒雪长大了些,一头耀眼的银发像是两年来都不曾修剪一样已经长到腰际,手里扯着一个菱形风筝,脸上笑得十分开心。
  “叔叔,你在画什么?”一个有着一头金发,绑成两条麻花辫的小女孩,在他身边蹲了下来,圆圆的一双眼睛想要看清楚他膝上的素描本。
  “我的宝贝。”他将素描本递给她瞧。
  小女孩只看了一下,便睁大双眼。“咦?叔叔的宝贝跟天使娃娃一模一样。”她宝贝地用小手摸着。
  “天使娃娃?”
  寒浩天的心猛然缩紧。
  “对啊!天使娃娃就在那边而已,那边有一幢房子,院子里有一座秋千。每天吃晚餐前,天使娃娃的爸爸妈妈就会把他抱出来坐在秋千上荡秋千。天使娃娃有一头好漂亮的银色头发喔!叔叔,你的宝贝头发也是银色的吗?”
  他不由得伸手握紧小女孩的手,生怕她就这么不见。“我的宝贝不但有银色的头发,眼睛还是很漂亮的蓝紫色,肌肤跟冬天的雪一样白,嘴巴是很漂亮的粉红色,长长的睫毛跟小扇子一样。”
  “叔叔,你的宝贝也是天使娃娃吗?我也想要,妈妈跟我说那买不到。”
  “是啊!那买不到,你要自己去找,找到后还要好好珍惜,因为他很容易就坏了……你可以告诉我那幢房子在哪里吗?”
  意外的惊喜让寒浩天的双手颤抖起来,不但心跳快得疼痛,连呼吸的能力也几乎失去。
  “往那边直直走就到了,很好找的。”
  可以说是同一时间,寒浩天听完她的话就起身往前走,心里只有一个强烈的希望。
  “叔叔,你要去看他们的天使娃娃吗?”小女孩在他身后喊着。
  寒浩天露出两年来的第一个笑容。
  “是的,我要去带回我的天使娃娃。”
  语声甫落,人已经失去踪影。
  小女孩还再奇怪时,又看见和那位叔叔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在她身边停顿了一下之后,立即追上去。
第八章


  有着米黄色外观的建筑物并不大,大约有三十多坪,旁边二十余坪的院子有一座秋千。也许是时间还早的关系,秋千架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寒浩天才刚在街道对面的行道树下站定,房子的大门正好打开,一个有着金色卷发的中年妇人走出来停在门边,朝里头说了几句话,不久就看见一个人影走出。
  当人影完全接受阳光洗礼的那一刻,寒浩天不自觉地停止呼吸,一双眼睛专注不移地注视着出来的人,紧抿的双唇微微颤抖。
  后来出来的其实是两个人,其中一个的年纪和妇人差不多,大概是她的丈夫,强壮的臂弯横抱着一个较为娇小的少年。少年有着一头及腰的银色长发,远远的看不清他双眼的颜色,但是那张纤弱精致的绝色容颜正是两年来每一天晚上出现在寒浩天梦里的人,他永远都无法忘记。
  妇人等丈夫将少年放在秋千上,走到后头轻轻推着,银色的发丝在风中飞扬,有时停留在雪白的脸颊上。
  “我……我的天啊!”急急跑过来的寒擎天,一瞬间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眼前的这一幕太美丽也……太虚幻。
  寒浩天一点也没注意到他的来到,怔怔地往道路那头走去,越来越清晰的画面,使他的眼眶发热。
  “小雪人?”隔着一道铁栏杆,他轻轻的喊,温厚悦耳的声音都哑了。
  银发少年像是没听见他的声音,眼睛缓缓直视前方,小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这位先生,你要做什么?”中年男子警戒地问。
  “为什么小雪人会在你们这里?”不顾中年男子的询问,他走到少年面前蹲下,“小雪人,我是浩天,我是浩天啊!你难道不记得我了?”他伸手想触摸少年的脸颊,手却在半空中忽然停顿,生怕一旦发现这个是幻觉,他恐怕会疯掉。
  深深吸了一口气,右手往前再探去,指尖先感到以往熟悉柔滑的脸颊。
  寒雪因为他的碰触,奇怪地歪歪头。
  指腹跟着贴上他的脸,然后掌心,真实的触感终于让寒浩天落下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一滴泪跟着滑落脸颊。“真的是你?我的小雪人,真的是你!”他的第一滴泪,是在两年前失去寒雪时落下,第二次的泪水,则是为了找到他的小雪人。所有的泪水,都是为同一人。
  寒雪的表情开始转为迷惑,握住秋千绳的手伸向前,慢慢朝寒浩天的脸前进,最后终于摸着他的脸,以纤细的指尖感觉他脸部的轮廓。
  他的动作引起寒浩天的心慌。“你的眼睛?小雪人,你的眼睛怎么了?”他看不到他吗?
  寒雪没回答他的话,终于摸清寒浩天的脸之后,他惊慌地挣扎起来,一张小嘴张着,却没有声音发出,就像影片忘了录音,只有动作一点声音也没有。
  “没事了!没事了!”中年妇人赶紧介入两人之间,紧紧抱住惊慌的寒雪。说也奇怪,在一接触到妇人气息的那一刻,寒雪安静下来,再度乖乖地靠在妇人怀里。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但寒浩天惊讶万分,连寒擎天也惊讶无比。以前寒雪最喜欢赖在浩天的怀里,就算看不见也该听得出浩天的声音、也能感觉到治天的气息才是。
  “因为他现在根本就不认识你。”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门边响起,两人回头一看竟然是两年来几乎不跟他们见面的韩森。
  所有人的表情在同一瞬间都有了变化。
  “我以为你是因为生气,所以才躲着不见我,每次见到我都不给我好脸色看,原来竟然是你藏了小雪。”想到为此,他整整两年的时间都处在惊慌恐惧自责中,寒浩天的脸立刻冷然。
  “生气?那不足以形容我的心情。”韩森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越过寒浩天在寒雪的身前蹲下,拿出一块刚烤好的面包,很小心地先碰了一下寒雪的手,等他习惯后,再握住他纤细的手腕,耐心等待寒雪的反应。
  缓慢细心的过程,让寒雪认出握着他的手的人,粉红色的双唇慢慢绽出一抹微笑。被握着的手张开,手心朝上,另一只手摸索地找到他的脸,然后抱住韩森的颈间。
  韩森被他的微笑感染,也跟着微笑。他将面包放在他的手心上,温柔地抱起他。
  见寒雪开心地吃起手中的面包,他这才站起来回过身,充满指责地盯着寒浩天。“记得两年多前我跟你说过的话吗?既然带他离开原来的地方,就要好好照顾他,别让他受到伤害……那时我的心里就有隐忧了。在小雪眼中你是他存在的惟一理由,学语言、学乐器、学任何的知识是为了你,努力吃下为他准备的食物,也是为你;只要能让你高兴,什么事情他都愿意做,在他的眼中除了你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可是你不一样,你爱小雪、也爱工作、爱自己的兴趣、爱自由自在无拘束的生活,你的生活可以没有小雪。小雪不曾对你要求什么,只要能偶尔记得他,偶尔看看他就够了!可是你……”
  韩森深深吸了口气,续道:“两年前,你完完全全毁了小雪!你知道当初为了救他我花了多少心思?在加护病房里我随时随地都要担心他的心跳会停止,纵使我有再高超的技术,也难救回一个没有生存意志的人啊!”
  在他怀里的寒雪似乎可以感受到他的激动,于是停下吃面包的动作,安慰地用两手紧紧抱住他。
  韩森因他的动作平息激动的心,稍微缩紧手臂的动作告诉寒雪他已经没事了。
  韩森的一番话,让寒浩天原本激动的心情转为惭愧、不舍,面对此刻天人似的寒雪,他这才发觉中自己失去了一切的优势,急速被抽空的心,正疼痛难耐。
  一切了然的韩森自然看出他内心的狼狈。“现在的小雪,正如你所见,看不到、听不到、不能说、不能走,记忆成为完全空白的一张白纸。如果你是来带走他的,已经没那个必要了。”
  “如果我是来付出的呢?”寒浩天从来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何况寒雪是他无法放弃的另外半颗心,让他的心疼了两年也忘不了的另一半灵魂。
  韩森沉默了一会,抱着寒雪回屋子内,“那不是我能决定的。”
  接不接受他的付出,只有寒雪才能决定。
  ***
  从一开始的感觉、习惯气息到触摸。
  等到寒雪愿意接受寒浩天的拥抱,并且视他为生活的一部分时,已经是过了两个多月的时间。这段期间韩森除了确定复健过程之外很少过来,一反当初见面时的不苟同,他给了他们两人最大的空间。
  寒雪的眼睛、耳朵跟说话的能力其实一直都是健康的,之所以不能听、看、说,全是心理因素。只有那双脚,在未来长期的复健中,注定没有奔跑的可能;还有右手的动作,会比一般人来得迟缓。
  这天,寒浩天抱着寒雪来到绿色公园。今年的冬天来得好晚,到了今天已经是十二月中了,才飘下初雪。
  雪片落在寒雪的脸颊时,他露出奇怪的表情,伸手摸摸脸颊上冰冰的地方,雪片早已化成薄水。然后又是一片雪落在额间,他的小嘴嘟了起来,忙碌的一双手不停摸着脸上突然冰冰凉凉的地方。
  寒浩天因他稚气的动作莞尔,抱着他到公园的长椅上坐下,静静地瞧着。
  现在的寒雪已经有一百七十公分高,体重只有四十七公斤,可雪白的脸颊上泛着红晕,看起来漂亮极了。每一天的相处,他都舍不得将眼光自他身上移开,生怕他就这么再次消失在他眼前。
  寒雪似乎明白这冰冰凉凉的东西是不会停止了,干脆伸出双手承接来自天上的飘雪。
  “傻瓜,不冷吗?”寒浩天的大掌拉回他冰凉的双手,温柔地包在掌心中,慢慢地温暖它,轻轻摩擦,等到它完全热起来为止。
  寒雪转过脸面对他。由于他坐在寒浩天的大腿上仍是和他差了一些高度,粉红色的双唇摩擦到的是寒浩天的下巴。感觉到些许刺刺的胡渣,他摸了摸自己老长不出多少胡髭的光滑下巴,皱了皱眉。
  纤细的双手又往上了一些,摸着寒浩天的双唇,热热软软的触感让他忍不住玩了起来。
  寒浩天叹了一口气。“小雪人,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行为跟诱惑我没什么两样?”
  寒雪哪听得到他的抱怨?一个人玩得可开心了,不意,手指正好伸进寒浩天说话的嘴里,指尖湿软炙热的触觉,让他惊奇地小嘴微张。
  他可爱的模样让寒浩天决定暂时抛去理智,头微倾,轻而易举地就攻占那一张诱人至极的小嘴。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唇正被人吻着,寒雪惊讶的又张开小嘴一些,让寒浩天得以乘机深入。
  唇瓣相贴传来的热度、舌尖缠绕带来的麻润,让寒雪自然地闭上双眼,承受寒浩天带来的新奇感触,全身像是即将被融化般产生酥麻感。
  当两人享受完这一吻,连寒浩天也已气喘吁吁,更别谈一向气弱的寒雪了,他整个根本是完全贴在寒浩天怀中,呈现无力的缺氧状态。
  寒浩天笑了起来。“小雪人,你想我们多久没接过吻了?”他亲亲他喘着气的小嘴。
  “两年多了!你是这么的甜美,真不晓得我是怎么挨过这一段时间的。”寒浩天捧住寒雪的双颊。“什么时候你才能看见、才能听见、才能说话?即使永远都记不起我们过去的回忆也没关系,我只希望你能早日恢复。”小雪是那么好奇的小东西,能看见、听见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必定是最美好的一件事吧!
  寒雪没听见他的话,突然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摸索地捧着寒浩天的脸,小嘴很快就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寒浩天睁大双眼,哭笑不得的发现自己也有被侵犯的一天,喉间发出闷闷的笑声。
  “看来你是吻上瘾了,小东西。”他配合地吻着他的青涩,心里却是一阵哀号。他显然是自食恶果了,只因他感觉到胯下无法控制的肿胀,这种只能碰不能吃的情境对他来说,真是又甜蜜又痛苦的折磨。
  ***
  对于两个人如此快的发展,韩森本来是不认同的,可是没想到因为这样,寒雪竟然发出了声音。也许是因为对彼此双唇碰触在一起的熟悉感勾起他一丝回忆,回家的途中,寒雪居然开心的一路吻着寒浩天回到家,然后在韩森将他抱离寒浩天身边的时候,小嘴不满的发出抗议声。由于听觉仍未恢复的关系,他只能发出不成调的语句,小嘴啊啊的抗议。
  “小雪人,你会讲话了!”所有人皆圆睁着双眼惊喜的叫喊,寒浩天更是失去平常酷冷的模样,抱着寒雪直打转。寒雪根本不知道身边的人已全乐疯,他只注意到自己又回到寒浩天的怀抱,很高兴地摸索到寒浩天的双唇,开心地用嘴巴玩起他的新玩具,顺便也盖住两个人的声音。
  “如果听觉也一起恢复的话就更好了。”小家伙听不到别人说话也听不到自己说话,发出来的声音只能从声调知道情绪,完全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一步一步来。”韩森有点同情寒浩天,谁都能看出他快被小雪人吻得克制不了了。
  “你想,要不要再去把他们分开?”可怜的老弟,压抑勃发的欲望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尤其对象还是自己心爱的宝贝。
  韩森幸灾乐祸地一笑。“自作自受。”现在去分开他们,又会让小雪人不高兴,只要小雪人心情好,他才不管受害者的可怜。
  幸好晚餐的时间来到,寒雪肚子饿了,自动放弃新玩具,朝传来晚饭香味的方向啊啊喊着。
  “肚子饿了吗?”
  听不到他的问话,他的小嘴仍叫嚷着。
  寒浩天笑自己白问,摇摇头抱着寒雪进去用餐室。
  ***
  意外总是接着一件一件来。
  一个月后的某一天,寒擎天的手机响起,在浴室里的寒浩天根本不打算帮出去办事的哥哥接电话,已经洗好澡又不能走动的寒雪正趴在床上玩,无意间抓到了放在床上的手机。
  寒雪好奇地打开手机盖子,嘴边哼着谁也听不出来的怪歌。
  (是你吗?擎天?)严肃的女中音对电话那头发出咿咿唔唔的声音感到一头雾水。
  寒雪摸个不停的手停止了动作,嘴边的声音跟着停止。
  (擎天?)
  第二声声音传来,手机掉到床上。
  (是浩天吗?我是妈妈,你还是不肯跟我说话吗?)寒瑛采误以为接听电话的人是寒浩天,所以才不跟她说话。(浩天,我……)
  寒雪惊恐地摸索掉下去的电话,拿起手机时又听见声音,连忙把它往外摔出去,正好丢进没关门的浴室里。里头的寒浩天就看见一支手机飞了进来,砸在浴室墙上,然后摔得四分五裂。
  “小雪人?”关上水龙头,围上浴巾,寒浩天才走到门边就看见寒雪将自己埋在棉被里头。
  “小雪人?”
  他想将棉被拉开,但还没看到里头的人,被子又被迅速地拉回去。
  寒浩天扬扬眉。“你怎么了,小雪人?”
  跟孩子沟通就必须用孩子的方法,于是他高大的身躯跟着躲进棉被里。
  寒雪转头看向家浩天,然后伸出手抱住他。“怕怕,小雪怕怕……”模模糊糊的声音竟是听得懂的中文。
  “你说什么?”寒浩天很自然地出声询问,想确定自己刚才没听错,又想起寒雪根本听不到他说话,正想骂自己白痴,寒雪又开口说了一次。
  “怕……声音……小雪怕……”没得到寒浩天的安慰,他开始哭得跟个孩子似的。
  “你听得到了?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寒浩天倏然拥住寒雪,惊讶的声音大得可以传到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寒雪顿时被吓得停止哭声。“痛痛……”他委屈地揉揉发疼的耳朵,然后想起刚才的声音,又躲回寒浩天怀里。
  “小雪人,回答我,你听得见我的声音对不对?”
  他胸前的小头颅上下摆动,双手爬上他的脸,捂住那个他觉得很吵,同时也是他最近一个月来的新玩具。“吵……好吵……”
  被他捂住嘴的寒浩天闻言失笑。以前的小雪人哪会这么埋怨他?然而以前的他又哪会这么容易就失去控制?“才不过两年,没想到我们都变得如此多,命运真是无法预知不是吗?”拿下唇上的那双手,他轻而易举地将寒雪整个人抱到他的大腿上坐下,两个人面对面、额碰额,只可惜寒雪失去焦距的眼无法像寒浩天一样专注的注视着对方。
  “韩森说你看得见我的,只是你看见的影像无法传到你的心。我是那么的贪心,要如何你才能很快的不只能听见我、回答我,还能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我?难道是因为以前你看太多伤心的事,所以现在不愿意看了?”
  不了解寒浩天在说些什么,然而语气里浓烈的懊悔及情感,使寒雪忘记刚才莫名的害怕,似要安慰寒浩天一样,他在他俊美的脸上烙下细碎的吻,一个接一个。
  寒浩天因他的动作,心里感动不已,他以浅浅的微笑回他更多个数不清的细吻。
  脸上痒痒暖暖的感觉,让寒雪咯咯笑出声音,很快地仰起头,躲避他一个个不停加深的吻。“痒痒的……呵呵……不要……好痒……”小手不停推开已经跑到他胸前的头。
  “小雪人,给我好不好?”浓眉下的双眼,认真温柔的神情大过强烈的渴望。
  随着他的话,寒雪蓦然静了下来,一双手停在寒浩天浓密的黑发中。
  寒浩天声音里的情感,让寒雪的心弦拨动,来自天上最纯真的笑容在寒雪的脸上展现。“给你……小雪给你。”他柔柔低低的呢喃说出全心全意的奉献。就算早已忘怀一切,即使曾受过最深最痛的伤害。过了两年又五个月的今天,他的心仍选择对寒浩天毫无条件的付出。
  霎时,寒浩天红了一双眼,缓缓地让两人一起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温柔地压下寒雪的头,给了他一个直达内心深处的吻。“对不起、对不起。”他明白得太晚,过去他过度放纵自己的情感,让他的宝贝受到如此深重的伤害。
  伏在他身上的寒雪,可以听见隔着宽厚胸膛传来的心跳声,发现贴着寒浩天双颊的手,有温热的湿意。
  “别哭……不哭…小雪疼……”仰起小脸,他手足无措地擦去寒浩天脸上的泪水,没有焦距的双瞳同时滑下一颗颗水晶般晶莹的泪珠,淌湿美丽的脸蛋。
  “好,不哭了。我不哭,小雪也不哭。”抹不干的泪水,直教寒浩天心拧得好疼。小雪人的泪,是他最不愿看见也是最令他动容的美丽。
  “都不哭……”确定寒浩天的脸不再有泪水,他笑了出来,可是自己的眼泪却像是停不下来一样,扑簌簌地不停滑落。
  多么令人百般怜惜的美丽。
  尽量不惊动寒雪,他翻身交换两人的姿势,以一次又一次的深吻换得寒雪一颗又一颗的泪珠。当泪珠停止滑落,吻已停不下来,灼热的吻痕,熨烫两人的心。
  一件跟着一件衣衫滑落,两人的身躯紧紧贴合,用身体点燃彼此的热情。
  两人胸贴着胸,寒浩天的脸埋在寒雪颈间亲吻他敏感的耳后,寒雪的手紧紧缠着他,在他背部感觉肌理等待勃发的力量。难以控制的双腿,在寒浩天的帮助下,彼此接触摩擦。不同于以往的轻狂热情,两人以最缓慢、最激情的方式感觉彼此的存在热切的喘息从彼此口中发出。
第九章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于寒浩天利用寒雪对他的信任而采取这种方法,韩森无言以对。如果失败了他还可以狠狠地揍他一顿,包准他绝不会还手,可是他偏偏成功了。
  “那就什么都别说。”喂了寒雪一口粥,这才看向今天一早听到消息就赶过来的韩森。
  以前是寒雪腻着寒浩天,现在换成寒浩天腻在寒雪身边,一天到晚不论吃饭睡觉都喜欢抱着他。若不是寒雪的体重轻,他又比大多数人强壮,一天到晚抱着一个四十几公斤重的人吃得消才有鬼。
  “对了,这个是什么?”一手喂寒雪吃东西,另一手举起寒雪的手腕,上头有着一道半弧形的疤痕。之前每天跟寒雪一起洗澡更衣的时候就已经发现,只是一直没问而已。
  这个疤痕跟其他的疤痕不太一样,有点像是刀子割的,可是怎会是一道曲线?小雪又不曾割腕自杀。
  “我以为你不打算问了。”
  韩森给那对慈祥的夫妇一个眼神,妇人了解地离开用餐室,过了大约一分钟又拿了一个绒布盒回来。
  寒浩天怕寒雪不习惯陌生的环境,所以跟寒擎天一直都住在当初发现寒雪的屋子里。那时看到的一对中年夫妇就是屋主,到现在依然在寒浩天有事的时候,细心地照顾寒雪。
  寒浩天早从两人的眼底,发现他们不论对韩森还是寒雪皆有着一份浓厚的情感,这份情感绝对不只是单单两年的时间能累积而成的。
  接过绒布盒,韩森目光霎时变得柔和。“当初小雪人坠楼,这东西可以说救了他一命。”
  绒布盒里是一条白金链子,上头串着紫色水晶。
  “坠楼的时候,小雪人手腕上的这条链子勾到三楼栏杆,使身体停顿了一下,减去不少冲击力。否则以当时的高度,下方又是坚硬的石砖路面,以小雪人当时极差的身体状况,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存活的可能。”
  “没办法修好吗?”如果没有这条链子,他跟小雪人真的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想到这里,寒浩天抱着寒雪的手臂不禁收紧。
  专心吃着食物没注意听其他人说话的寒雪,奇怪地仰头瞧他一眼。
  “没事,你的布丁还没吃。”寒浩天将盛着布丁的盘子推过来放到他眼前,再用小汤匙妥了一口喂他。
  “他能自己动手的。”韩森提醒寒浩天,知道他已经照顾成习惯,完全忘记寒雪的视力已经回复。
  寒浩天愣了一下,这才将汤匙交给寒雪,让他自己吃。他是忘了没错,不过自己也喜欢这样事事呵护着他。
  “上头的水晶有些已经磨损,链子也断裂,真的要修会变得很短,只能让小孩子戴。”
  “他怎么会有这条链子?”他不记得自己曾送过他这么女孩子气的东西。
  很久没拿汤匙的寒雪,见寒浩天将汤匙拿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很开心地舀了一口布了,转身递到寒浩天的嘴边。
  正在谈正经事的两人被他的动作打断,哭笑不得地瞧他等着寒浩天张口吃下。
  寒浩天吞下那一口布丁,接过他手中的汤匙,决定等他吃完饭再告诉他为什么把汤匙拿给他的原因。
  “他的同学送的。”韩森收起手链放到桌上。
  “你话还没说完。”
  “他的同学我正好认识,就是瑞德他们的儿子。”旁边的中年夫妇也就是瑞德跟蕾秋微微一笑。
  “所以你能比我们早一步找到小雪,并且救了他。”这就是当初他们明明没联络到韩森,他却能知道所有事的原因。
  “还不只这样吧!”刚从外头走进来的寒擎天拿着一大包购物袋,进门就往沙发上一倒,仰着头往餐室里头瞧。
  “你知道了?”韩森一点也不意外,这两兄弟挖人墙角的本事一向很大。若非寒浩天整日心思全放在寒雪身上的话,他也早就知道了。
  “没错,你自己说吧,小雪人,我买了你爱吃的草莓喔!”寒擎天掏出购物袋里的纸盒,里头装着一颗颗又红又大的草莓。
  寒雪马上漾开笑颜,放弃布丁溜下寒浩天的腿。
  照平常的话,没有辅助杖他能自己走个一、两步,可是经过昨天一晚的激烈运动,他脚尖才刚碰到地板,就马上痛得他皱起一张小脸,幸好寒浩天动作快,寒雪才没扑到地上。
  “痛痛……”寒雪不满地瞪寒浩天。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他马上保证,却换来寒雪很怀疑的眼光。
  寒擎天率先不客气地大声嘲笑自己的孪生弟弟,其他人也莞尔一笑,寒浩天则哀叹一声,亲了寒雪一记。
  “草莓。”寒雪伸手指指仍在寒擎天手中的草莓。
  “笑够了就拿来。”寒浩天抱着寒雪,走过去拿过寒擎天手中的草莓递给寒雪再回去坐下。
  寒雪拿起一颗最大的草莓,去除绿蒂,很开心的先放到寒浩天的嘴边。
  寒浩天笑了一下,张口吃下草莓,然后吻住寒雪的小嘴,送过一半的草莓。
  “拜托!”寒擎天受不了的直摇头,这一对情人实在是不知让人该说什么好。
  一边吃着最喜欢的草莓,还能吻他的专属玩具,寒雪很开心的再拿起一颗草莓放进寒浩天的嘴里,自己先吻了上去。
  “被带坏了,早该想到小红帽跟着大野狼绝不会有好事,都变成小色魔了。”韩森走回客厅,嘴里嘟哝道。看来,至少等那盒草莓吃完,他们才有继续谈话的可能性。
  ***
  其实,整件事有巧合也有安排。
  用最简单的说法就是杰瑞的妹妹贝姬,跟韩森当年是青梅竹马的玩伴,从小两人就彼此爱着对方,还打算等贝姬一满十七岁就结婚。没想到有病在身的贝姬根本撑不到十七岁,在她十四岁、他十九岁的那年就因为心脏移植失败而死。
  “那就是你学医的原因?”
  “是的……蕾秋,已经都九年了,我没事的,别伤心。”
  蕾秋知道他非常深爱他们的女儿,曾经一度为此失去活下去的信心。
  “所以当我见到小雪人时,说多惊讶就有多惊讶,他跟贝姬是那么的相像。”几乎让他以为贝姬回来看他了。
  “你那时的表情可一点也看不出来。”寒浩天依然记得当时他的表情一如平常,冷淡不苟言笑。
  “脸上的表情习惯了就很难改。”
  “怪不得你瞧小雪人的表情总是那么宝贝……你……”
  “放心,我知道小雪人不是贝姬,我只不过将那时没能来得及给的,不由自主地转移到小雪人身上,可是那不是爱情。如果我爱小雪,你根本就不可能有找到他的机会,也别谈在一起生活了。”
  接下来的事就很简单,他打了一通电话给杰瑞,疼爱贝姬的杰瑞马上从北部的学校转学到中部,而寒雪果然在预料中进入学校就读,使杰瑞能就近照顾。
  两年前寒雪一失踪,杰瑞立刻打电话到英国要他注意,再接着就是寒雪坠楼。
  失去呼吸心跳的寒雪让他想起贝姬当年的死亡,让他几乎疯狂地尽全力抢救寒雪的生命。在漫长的七天中,他可以说是睡不到五个小时,寒雪衰弱的身体常常突然停止心跳;即使是动完手术,惨遭肋骨刺穿的胸腔也常有出血现象。所幸头部的伤害并不大,除了脑震荡之外,没有严重撞伤。终于在将近一个月后,才能完全确定脱离危险期。那段时间他都不在啊!
  寒浩天喝下手中那杯暖身的调酒,不够浓烈的酒精麻痹不了揪痛的心。即使他今天已经悔悟,即使未来他能给予寒雪最多的爱、最好的呵护、最深的情,也弥补不了当时所犯下的错。
  “每次见到你,我都考虑着该不该将小雪平安无事的事告诉你,想到他受伤的模样,我迟疑了很久。既然已无过往,就没有痛苦,再次的相见似乎已无必要。然而你们之间的线,还是在上天的安排下连接起来,想都没想过你会那样突然地出现,更没想到因你的出现,小雪能重新获得他该有的一切。”
  命运这种东西,真是令人难以预料,同样的一张脸庞,九年前即使他极力挽回,依然失去。而九年后,再度开始两人的故事。
  ***
  伦敦的夏天只有二十四度左右,行道树长满绿叶,路上的行人很多,或者应该说观光客很多。趁着天气凉爽,寒浩天带寒雪四处去看看。
  两人来到白金汉宫时,因为不是开放时间,一群人直接就站在外头看卫兵交接。寒雪对这个没有兴趣,吸引他注意的是在喷水旁骑马的伦敦警察;住在伦敦说来也有十九、二十年的时间,他还是第一次看见骑马的警察。
  “浩天,我可不可以近一点看?”他好想摸摸那好漂亮的动物。
  “你不累吗?”小雪还是第一次自己拄着辅助杖走这么远的一段距离,他力气本来就小,撑着将近一半的体重是很大的负担。
  “不累。”渐渐习惯手中握着的金属物体,何况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也很好,还不是很累。
  “那我们过去看吧!”寒浩天牵着他的手,往喷水池边走去。
  照理说,这些伦敦警察是不能让游客恣意地摸摸他们所骑的马,更不可能让人坐上去。可是寒雪天使般纯洁无垢的美丽,竟让马儿忘情地舔了一下寒雪,让寒雪笑了起来。几个警察更是为了他的笑颜失了心神,没多久就以寒雪是残障人士的理由,亲自送他到他们决定吃午餐的地方,让寒雪过足了骑马的瘾。
  “喜欢骑马的话,下次我们可以到爱丁堡或者是我在澳洲的小牧场骑个够。”餐厅里,寒浩天伸过手帮寒雪把奶油田螺里的螺肉叉出来。
  “爱丁堡?”听见这个字眼,寒雪傻了片刻。
  “你去过的。”
  “我……不知道……”很多事情,他都想不起来。
  “去了之后不就知道了?来,这个很好吃。”
  吃下寒浩天帮他叉的螺肉,浓浓的奶油香马上弥漫整个嘴巴、鼻间,的确是很好吃。
  寒雪吞下螺肉,“浩天,我是不是忘记了很重要的事?”
  寒浩天唇角微扬地凝视着他。“为什么这么问?”
  寒雪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可是我一定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觉得自己就快要想起来了,可是不管怎么努力,也无法让答案浮现脑海。
  “想不起来没关系,因为那已不重要。”他真的不愿意寒雪回想起那么痛苦的回忆,记忆从现在开始就可以了。
  打从心底相信寒浩天的话,寒雪点点头,抛去心中的奇怪感觉。
  “浩天,我去把头发剪了好不好?”
  “为什么?”他喜欢他长发的模样,尤其是这样柔滑地贴着双颊落下。
  “男孩子的头发都很短不是吗?”今天出来,他发现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很多都是将头发剪得短短的,很帅气的模样。
  “剪了看起来年纪会很小喔!”他知道寒雪不介意人家把他当成女孩子,却很介意人家小看了他的年龄,实在是因为那张不及巴掌大的娃娃脸,怎么看都像是只有十五岁的模样。
  “那算了。浩天,为什么大家都在看我们?”今天一整天,无时无刻都有人失神地盯着他们两人看,害他以为今天吃早餐沾到奶油没擦干净。
  “因为你很漂亮。”漂亮得让人以为是看到幻觉。
  “喔!我觉得浩天比我好看得多。”望向窗边,寒雪发现一个同样是银色头发的男人,抱着一个女孩子走进餐厅,身边跟着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和一位美丽的妇人。
  侍者为他们介绍的位置正好就在旁边,寒浩天两人出色的外貌,马上就吸引住四人的注意力。
  小女孩先喊了起来:“啊!是天使娃娃跟以前的那个叔叔。”
  叔叔?听见这个很不搭的称呼,寒雪笑了起来。浩天虽然已经二十八岁,的确可以让一个十一岁左右的小女孩叫叔叔,可是看看浩天俊美且年轻的面庞,叫哥哥还比较适合。
  显然其他人也这么觉得,夫妇俩尴尬地对他们点点头,至于那个大约也是二十岁的男孩子,从刚才到现在一直盯着寒雪的脸瞧。
  寒浩天一眼就知道这小伙子八成是一见钟情了,若不是那个女孩子指点他找到小雪人,他大可不等其他餐点来到就离开,或直接给他一拳以示警告。
  寒雪知道他在想什么,好笑地扳正他的脸,淘气地公然亲了他一记,逸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霎时间,银发中年人盯着他的笑颜愣住了,他突然站起身走了过来。“我知道这样很冒昧,可是能请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寒浩天皱眉,现在他认出了这个男人是谁,在政界有相当的名气,但那不代表就可以这样打扰他们。
  不待寒浩天回话,寒雪说出了他的本名:“我叫斯诺。”他深深地瞧了男人一眼。
  男子倒吸了一口气,回忆一下子将他拉回了遥远的过去……
  “乔,如果有一天我们有了孩子,你想替他们取什么样的名字?”
  “我已经都想好了。”男子说得十分得意。
  “真的?快告诉我!”
  “亲一个才说。”
  美丽的女子又好气又好笑的翻了个白眼,淘气地亲了他一个。“可以说了吧?”
  男子为她的美丽失了神,一会儿才道出他想好的名字:“如果是在春天生的就叫格林,在夏天就叫布鲁,秋天叫迈波,如果是冬天,就叫斯诺……”
  斯诺……
  “怎么了,乔?”一旁的妇人讶异的问,她丈夫很少有如此冒失的时候。
  “没什么。”乔又看了寒雪一眼,向两个人道了歉,这才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寒浩天的眼里有着深思。
  寒雪待男子回到自己的座位之后,他继续吃着午餐,似乎对他突然的发问一点也不感到好奇。
  “浩天,我吃饱了。”老喜欢点一大堆的东西来喂饱他的肚子,真以为他不知道那是两人份的餐点吗?
  回过神仔细端详寒雪的神情后,寒浩天才望向那一盘食物。“你还没吃完。”
  “不吃了。”
  “剩下一些而已,把它吃完。”老吃不胖,这可不是好事。
  “不要,我肚子好撑。”寒雪闭紧双唇,就是不打算再吃下任何一口。
  寒雪一旦坚持起来,连寒浩天也没办法。“好吧!那我们走。”他记得街角有一家糕饼店,里头的栗子蛋糕相当不错,松露巧克力也好吃,到时候可以骗他多吃点。
  不知道他正在打如意算盘,寒雪拿过一旁立着的辅助杖套进手腕,正待站起,这才发现休息了一下子之后,双腿已对之前的劳动发出抗议,有些酸疼无力。
  “就说你走太多路了吧?”寒浩天眼明手快地扶他一把,他才没跌下去。
  “刚才不觉得。”
  “那现在呢?”寒浩天心疼地眯眼瞧他。
  寒雪吐了吐小舌头,“有点疼……啊!浩天……大家都在看……”他对寒浩天突然横抱起他的动作措手不及而惊呼出声,双手很自然地绕过寒浩天的肩膀环住,他发现银发男子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使他心口莫名一阵紧缩。
  是你吗?专注的眼神似乎对他这么说。
  眨眨眼,寒雪仰首看向寒浩天又闭上眼。
  “很累吗?”
  他张眼给一脸担忧的寒浩天一个微笑。“一点点。”
  “那就先睡一下,回到家时我再叫你。”
  点头闭上眼,寒雪在他怀中找到最安全舒服的位置,汲取着属于他的气息,缓缓睡着。
  有些事,不必多想。
  ***
  第二年的冬天,寒浩天带寒雪到台湾躲避英国的寒冷,四十坪大的公寓里,两人整天待在公寓中玩得不亦乐乎。书房里古筝的弦早已重新装好,两人坐不像坐像地互相依偎着玩起四手连弹,一首曲子被他们弄得完全变调。
  “肚子饿不饿?”都已经过午餐时间了。
  “不饿,你挑错了啦!”寒雪拍拍右方的大手。
  “我饿了。”不管他的抗议,寒浩天亲了一下他的小嘴,拦腰扛起他的身子。
  被他挂在臂上的寒雪,抗议地用手捶着他走动的大腿。“放我下来!我不能呼吸了啦!”
  “小力点,很痛!”他的小雪人力气变大了。
  “活该!”老把他当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看,也不想想他都已经二十一快二十二岁了,就算瘦了点也算是个大男人了,力气怎么可能会小。
  这时,门铃声响起。
  寒浩天顿了一下,毫无顾忌地扛着继续抗议中的寒雪走到门口开门。
  涨红小脸的寒雪,赶紧拉着寒浩天的衣服稍微抬起身体,瞪了寒浩天一眼。
  寒瑛采在门打开的一瞬间,看到的就是两人互瞪的一幕。“浩天……”四年的时间没见到自己的小儿子,今天的突然来访,任她再如何刚强,也怕儿子立刻赏她一道闭门羹吃。
  寒浩天回头看向站在门外的母亲,下意识地放下寒雪将他藏到背后。
  由于拐杖没随身拿着,寒雪只好抱紧寒浩天的腰不让自己跌倒。
  她看见儿子防备的动作,心疼了一下,又见着环着浩天腰上那双白皙的手,修长无名指上,与覆盖上头的那双古铜色大手,同样带着一只同款式的白金戒指。
  “你们……”
  “今年八月在美国结婚了。”寒浩天说。
  那是一个很美的婚礼,没有太多的观礼者,却充满着满满的祝福。在神的面前,他们说出对彼此的誓言,永远遵守。
  寒雪这时才有机会探头看清楚来人是谁,在看清楚了寒瑛采的容颜时,脸色突然刷白,猛地放开寒浩天的腰,右脚往后退了一步。不灵活的左脚没跟着踩稳,人一下子往后一跌。
  “小心!”一直注意着寒雪反应的寒浩天,立刻反身打横抱起脑袋差点撞上地板的寒雪。“怎么了?”
  寒雪摇摇头。“不知道,这里突然抽痛了一下。”自己也莫名所以的摸摸心口处,更发现自己的双手居然有些颤抖。
  寒浩天知道他的反应是怎么一回事,那是自心里反应出来的恐惧,当初就是因为如此,小雪才会在突然间恢复听觉。即使失去记忆,在内心深处,他依然记得是谁让他努力维持的小小幸福破灭。
  “可能是心悸吧!”寒雪自我解释,他一直有心悸的毛病,虽然不常发生,可是感觉差不多。
  “那就休息一会儿,等一下我们再吃饭。”寒浩天看向母亲。“你等一下,先到客厅坐一下吧!”
  当年是他自己的心不够坚定、不够清楚,即使气愤母亲的插手,使一切事情来不及挽回,却也无法恨一直爱着自己的母亲。尤其小雪还活着,一切的过往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
  “你来有什么事?”从卧室再出来后,他倒了一杯水给母亲,自己则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擎天跟我说今天是他生日,所以……”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寒雪,只好用“他”来代替。
  “你不反对了?”
  “反对也没有用不是吗?”她牵起一抹苦笑。“何况那孩子的确讨人喜欢,若不是因为……”
  “关系到我。”寒浩天很理解地接下去。
  “没错。他还好吗?”没想到以为已经死的人,如今仍好端端的在她眼前。从小身在黑道,她是习惯残忍没错,但害死一条无辜的性命,心里总有一份很深的罪恶感。放下心中的大石,自己才发现这些年来被这份愧疚压得几乎喘不过气。
  “很好。”
  “他的脚……”
  “无法恢复原来的样子,不过仍然可以自己走。”
  寒瑛采叹了一口气,“他不记得我了?”刚才的对话她都有听到,自己竟让那孩子在失去记忆的情况下还能怕成那样,她做人还真是失败。
  寒浩天黑瞳里的光彩闪动。“我希望他永远别想起……不单是你的事,妈妈,还包括我对他的残忍及他幼时的一切不好回忆。”
  知道他并不单只是陈述一项愿望,同时也是在安慰她,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唇边也扯出一抹微笑。“我可以留下来吗?”
  多年来的隔阂,终于在此刻消失无踪,存在两人心中的,是最自然的母与子的关系。
  寒浩天终于露出见面后的第一个笑容。“有带礼物就可以。”
  寒瑛采扬眉,拿出沙发旁的大袋子。“这样可以吗?三十六、二十四、十二寸的特制草莓蛋糕。”
  寒浩天笑出声音。“我想如果我赶你走,小雪人知道后一定会恨死我……擎天跟你说的?”
  她点点头。“等一下你可以看他扛了箱的草莓过来,天知道,现在是冬天呢!他不知哪里弄来这么多的草莓……”
  ***
  “小雪的记忆到底是恢复了没?”趁寒雪许愿的时候,寒擎天偷偷地向一旁的韩森询问。
  有时候他会觉得寒雪的眼神像是很清楚的明白一切,可是如果真的明白的话,他怎能像从来没发生过任何事一般,重新接受这些深深伤害他的人?难道他不曾想过,也许有一天,同样事很可能再发生吗?
  韩森注视着闭上双眼对着蜡烛许愿的寒雪,美丽的脸上有着幸福,还有着无畏的勇气。
  “来自天上的天使,有着一颗纯洁无垢的心,所以比凡人容易受伤害。可是正因他纯洁无垢,即使曾经遭受背叛,仍然能无悔付出、无悔的相信。”这是凡人所没有的勇气,原谅、宽恕、爱曾经背叛过他的人。
  何况他们都明白,曾经失去一切的浩天,这一生是再也不会让寒雪离开他的身边,没有什么事比知道珍惜所拥有的幸福还来得可贵的了。
  “你的意思是,小雪的确是已经恢复记忆了?”他以为恢复记忆需要什么强烈的刺激,可是这几年来的生活是那么平静自然,找不出一点风波。还是因为正是最自然的生活方式,才能带来记忆深处的熟悉,慢慢的找回一切?
  “这事很重要吗?”韩森笑着说。
  寒雪许好愿望,漾着幸福的笑容,吹熄蛋糕上的蜡烛,身后的寒浩天仿佛他随时都会消失一般,从头到尾紧紧抱着他坐着。寒雪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玩弄着他手上的白金戒指,回头看向寒浩天,让寒浩天乘机偷了他一个吻。
  望着眼前的景象,寒擎天也笑了。“不重要,一点也不重要了。”很多时候,过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
  “小雪人,你许了什么愿望?”
  寒雪看向应翔天,又笑着回头看向寒浩天。“秘密,说出来就不会实现了。”
  “连我都不能说?”寒浩天笑着引诱他,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小声呢喃。
  寒雪被他弄得轻笑出声。“你早就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我已经知道了?”寒浩天惊讶不已,小雪人什么时候跟他说过他的愿望,他怎么不知道?
  寒雪取下蛋糕上的蜡烛,其实他的三个愿望只有一个:
  一愿生生世世。
  二愿永永远远。
  三愿永恒即是停留。
  “到底是什么愿望?”他真的想不起来小雪最近跟他说过什么愿望。
  寒雪笑了一下,在他耳边偷偷的说:“我爱你。”
  寒浩天眯起双眼,唇角勾起一抹仿佛得到全世界一般的笑容。
  “我也爱你。”
  彼此的双手在桌下交握,银色的光芒闪烁,白金戒指上没有昂贵的钻石,只镶嵌着美丽灿烂的紫水晶,给予最深刻的记忆与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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