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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书架上摆着四本不同颜色的书。黄的,白的,绿的,黑的。它们是已故作家王小波的时代三步曲和一本未竟之作,名曰:《黄金时代》,《白银时代》,《青铜时代》和《黑铁时代》。其分别象征着美好与纯真,幽默与困惑,天马行空般的战争童话,丑陋与混乱。 不幸,我们生活的正是王小波所说的黑铁时代。 王小波于1997年猝然去世,时年42岁,留给人们大量的杂文和一些小说。他被誉为大器晚成的真正的文坛外高手。其过人的智慧和对世事的洞察力,连王蒙也殊为感叹。可惜王小波并没有得到其在文坛应有的地位,其去世时著名的作家只有刘心武写文纪念过,其他所谓著名的作家们大都漠然置之。倒是在国外,他的名气还可以。试看:唯一两次荣获台湾联合报系文学奖中篇小说大奖(13界和16界)的中国大陆作家。唯一的电影剧本《东宫.西宫》即获得阿根廷国际电影节最佳编剧奖,并于1997年入围戛纳电影节,是中国拿到国际电影节中的最佳编剧奖的第一人。 不过就算王小波还活在世界上,他也未必在乎中国文坛上有没有他的位置,因为在他看来:一个人只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如果他知道我们这些读者还在为他的地位与否而耿耿于怀,未免又要哂然一笑了。 《黄金时代》描写的是“革命”(文革)时代的爱情,因为其中对性的自然而人性化的直白而使这部小说迟迟难以出版。许多出版社的编辑都称这部小说是难得的佳作,但是又都表示不敢出版,其中原因大家都猜得到。王小波坦言,虽然在台湾得了奖,但他并不认为台湾读者能对发生在中国大陆的文革时期的事情做到真正的体认。然而在大陆,对其莫讳若深又令小说难产。其实《黄金时代》真正受欢迎的原因恐怕还是它对性的认同和博大的人文主义精神感人所致,在“革命”时代,人性的真挚与纯洁仍然无法被磨灭,人类对美好的性的追求使人们在肉体与精神同在虚无与绝望的艰苦环境中时依然感到对生命意义之大的强烈认同。 《青铜时代》以古代唐人小说为原本,加以戏噱地改变。王小波说,小说不一定非得文以载道,也可以写成有趣的东西。追寻“有趣”成为《青铜时代》的主旋律。“风尘三侠”,“寻找无双”,“红拂夜奔”,这些故事无不以“有趣”的戏说为主。我看过许多讲大道理的文章,但我几乎记不得它们说了些什么道理;但是我却记得《青铜时代》中的大量故事情节,尽管它们却并没有向我讲什么道德、主义。只是因为有趣,所以我记住了它们,如此而已。 王小波是非主流的,他的作品和现在的主流们毫无关系,当然主流们对王小波也最多目为“旁门左道”之流。可惜主流们的才华也似乎并不怎样,只能在国内吹嘘,或者作相互的吹捧罢了。 王小波并不在乎自己在主流外,当初他和妻子李银河作中国同性恋人群的研究调查时已经知道什么是主流外的滋味儿了。最近我在图书馆里偶然发现了这本有关当代中国同性恋人群的调查的小册子。王小波和李银河一直致力于社会学的研究,《东宫·西宫》就是在此调查的基础上产生的小说,后来经合作改成了剧本。不过想来也是一部非主流的电影,中国观众是不太容易看到的,这不仅仅是因为商业上的风险,更有其对传统和道德观念的剧烈冲击而致。 《黑铁时代》是由王小波的未竟遗稿编成的。从内容上看比较粗糙,毕竟作者还未来得及加以修改。不知道王小波对这样出版他的作品是否满意,他自己在谈到卡夫卡的时候曾说,卡夫卡认为自己的作品不完美而请朋友在他死后都加以烧毁,这样的作法是应该的。王小波追求完美,他不愿意自己的未成之作出世。然而卡夫卡之成名即缘于他的朋友在他死后并没有烧毁,而是着力的向社会推出卡夫卡,最后使这位大师享受到了死前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巨大荣耀。王小波的朋友也如是做了,使得更多的人看到了王小波。其实很久以前,王小波的部分小说已经以打印稿的方式在首都高校很多学生中流传了。 诚如司汤达对1830年出版的《红与黑》所寄与的希望所言,“我将在1880年为人所理解;我所看重的仅仅是在1900年重新印刷;我所想的是……做一个1935年为人阅读的作家。”历史实际上绰绰有余地兑现了这些预言。 我相信在50到100年之后,还会有读者在阅读王小波的作品,因为时间对作家和作品的评判,向来是最无私和公正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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