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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真实的生命典范 余 健 文
认识孙国栋夫人何冰姿女士,是在十五年前六四前后。那时在每一次声援北京民主运动的集会游行中都见到孙先生夫妇积极参与。那是一段激动人心,亦使人无限悲痛的日子。在血色之中,我对于昔日之理想作了彻底的反省。从肤浅的唯物主义转而向内作生命的探求。在这段期间,孙先生与孙夫人给了我精神上的扶持与启发,孙先生向我开示了中国的历史文化意识,使我认识到传统慧命之所在。孙夫人则以其生命形态具体的展现了此文化精神的面貌,使我能真切体认到真实的生命之学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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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孙夫人接触过的人,都会感觉到她是一个独特的生命,给人一种温馨而舒畅的感受。其独特处在于她有一片赤子之心,爱憎分明,并时时表现出活泼的 生机。其所以给人一种舒畅从容之感,则在于其真诚坦恻之情,无论是初相识或老朋友,她都以诚相待,不作无聊的应酬,不作随便的敷衍。 中庸曰:“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孙夫人不是圣人,不能直下表现天道之本然,但她一生遵循人道而行,一本人事之当然,她是“诚之”者。故她处处表现出择善固执之情。对于民主理想之坚持,对于自由之追求,对于专制政权的厌恶,终生未有改变。每言及中共摧毁中国文化与压制人民的种种恶行,其悲愤之情,溢于言表。更常会拍案而起,谓要消灭暴政,必须使用非常之手段,甚至诉诸于暴力革命,亦不为过。有人以为她的言论过于偏激,不切实际,不够客观持平。但我以为这恰恰表现了她至诚生命的本质。她不以现实表面的是非为是非,不以实然之事乱当然之理,事事能以人文社会当然之义以衡量批判现实之恶。此正是她能择善而固执之所至。今日一般知识分子之所谓客观持平者,实无真实的是非观念,不过只是以现实为是,以存在为必然合理。美其名曰实事求是,其实是浮浅无知之论。他们不识实然之事上,更有当然之理。要求真是非,必本于实事而求之于超越现实以上的当然之理,方能得之。 在孙夫人身上我看不到老年人的暮气,而是感受到一颗年轻跳跃的心。数十年的战乱流离,彷佛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就算是在她患病的最后两年中,虽然体力已大不如前,但每次与她谈及她的工艺创作与文字学研究,她都会滔滔不绝,详尽的介绍每件作 品的涵意,每点研究成果的意义,使人觉得生趣盎 然、如沐春风。每次看望她后,我总能感受到她的生机不断,深切感悟到周易乾道所谓的“生机活泼”,此生生不已的生机,正就是诚体之流行。虽然她患的是不治之症,我总觉得人的主观精神生命总能克服自然生命之不足。 “惟天下之至诚为能尽其性”,孙夫人的一生,客观化了“诚之者人之道也”一语。她以其至诚之心尽了天命之性,成就了一个真实的生命。中庸曰:“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常人的生命往往胶着于外在的物质世界,以身心逐物,不能反身而诚,故只是一物质的、自然的存有,无价值世界的意义,其生命亦非实有,即如“无物”。孙夫人以诚为体,故处处能表现生机之不滞,纯粹至善以贯切终始。牟宗三先生有言“理非空言,道不虚悬,必待人之体现。”我有幸认识孙夫人,得到她的教诲,使我得悉一活活泼泼真实无妄之生命。使中庸所谓“至诚无息”之义,具体呈现于我目前,由此而得知先贤所示决非虚妄之空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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