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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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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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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唐朝人的和谐生存和希腊人的悲剧生存

                             论唐朝人的和谐生存和希腊人的悲剧生存
                                    (一)中国人的天空和希腊人的海
    从上古文明的天真中心,即从公元前八百年到公元前二百年,世界各地兴起了各种学说,悲剧意识、拯救宗教、启蒙哲学不可遏止地爆炸了,那蔚为壮观的景象至今尚保存在我们的记忆中。这也就是雅斯贝尔斯所谓的“轴心时代”。让我们分别注目东方和西方,那时候中国正是老庄、孔孟各家学派百家争鸣的时候;而在爱琴海环绕的希腊,各种哲学、政治伦理学以及希腊悲剧一时迸发,异彩纷呈。若我们把春秋战国时代群雄逐鹿的中国和悲剧时代你争我夺的希腊相比的话,将是一件有价值而有趣的事情。从本质上来说,那是两个生命健康、学说明朗的时代。但我现在讲述的是同样有着非凡气魄的唐朝。相差千余年的唐朝和希腊,似乎风牛马不相及。但在我看来,唐朝人的生存在中国更有着实践意义和典范意义,它可以说是中国各个朝代的榜样;而希腊人的生存对西方诸国有着指导意义,从世界范围来说,希腊不愧是世界各民族学习的榜样。我现在要探讨的是从大唐统一到安史叛乱即从公元六二四年到七五五年的一百三十年间,希腊从公元前六百年到公元前四百年近两百年间的各种人物和各样事件。这样,古代人的生存图景将被高度浓缩了,我描叙的线条也将显得清晰可见,也只有历史中最精粹的时刻更加让人珍惜和憧憬。
    从整体着眼,我把唐朝人的生存称之为和谐生存,而把希腊人的生存称为悲剧生存。这分别代表了世界上最具源始意义也是最美好的经验生存。经验生存,它区别于耽于幻想的清心寡欲的“幻想生存”。它的代表是犹太人和和印度人的信仰生存。当然从根本上来说,人的幻想也是源于人的生存经验。但经验生存之于幻想生存的差别,“犹如火焰与黄昏落日之火的区别,如营寨之火与落日辉煌的区别”(海子语)。凡是人相信自己的时候,就不会相信一个虚幻的许之以彼岸天堂的上帝:这也是生活在经验领域和在幻想领域的人的区别。生活在公元前六世纪的希腊人还信仰神祗和神话,但他们的神毋宁说是为着希腊人的生活辩护,同快乐灵性的希腊人一起生活:故希腊人的众神有着和人一样的欲情和动机。他们不信仰一个绝对的刻板威严的上帝。公元七世纪前后的唐朝业已进入了一个更为灿烂的理性之明中。“天生我才必有用”,李白的豪言壮语已经唱出了对人的赞美。希腊人和唐朝人浑身洋溢着生命的自由和激情。
     唐朝人生活在天空的笼罩下:那么纯粹明朗和整体的不可分裂。“天”成为中国的认识领域最高级别的表述。希腊人生活在海水的拥抱中:海的汹涌澎湃和渊默难测造就了希腊人的性格。中国的包孕万象的天空在人们心中造成这样一个映像:“天”的意志不可违背,天的胸怀能够盛纳万物。天子就是天的人格化。希腊的海侵袭着希腊人的土地,永远洋溢着战斗的力量。对峙的陆地,势均力敌的希腊城邦,造就了世界上最早的民主观念。
    在这两个风格迥异的地方,中国人和希腊人同样创造了辉煌的文化。我们可以看到,唐朝文化和希腊文化之纯粹鲜明的风格是多么让人叹为观止,光耀万丈的文化提升了他们在历史上的高度。我们得出一种自然的结论,中国文化的全部都和那个“天”相关,那我们可以说,盛唐文化兴起于“天”,最后也坍塌于“天”。中国文化的秘密隐含在“天人合一”的表述中,其中有两层含义:一是中国人和大自然在艺术的对话中有其亲密融洽的关系;二是一般意志的人和那个最高意志的人即“天子”达到了鱼水融洽的关系,并通过一种意志的等级差建立起和谐的秩序。
    希腊文化,发迹于“海”,最后也吞噬于“海”。希腊文化是一种具备强大征服意志并有着悲剧美感的文化。希腊民族崛起于公元前五世纪初的第一次海战即希波战争,而衰落于第二次海战即伯罗奔尼撒战争。他们在战斗中创造了自己的文化,他们的英雄事业即使失败了,英雄的光辉犹存。希腊的历史光彩尽管只是昙花一现,但他们创造的文化启迪了西方各民族,他们的艺术成为西方艺术取之不竭的源泉,他们的城邦民主制成为欧美国家效法和实践的对象,他们的启蒙哲学有力地推进了人类理性和世界历史的进步。
    澄清了一般性认识,我们进入讨论的核心问题:和谐生存和悲剧生存的相互关系及其差别。中国的天追求纯粹不变。“东方佛的真理不是新鲜而痛苦的征服,而是一种对话,一种人与万物的包容和交流”。中国的和谐生存,通过我对盛唐人的生存状态的考察,我得出结论是:和谐生存是一种中心和谐、四面争锋但本质上追求和谐对话的生存方式,人因为生命力的溢满,他感到生存是积极乐观而充满意义的。人作为个体本质上是悲剧性的,但在整体的和谐中褪去了痛苦的色彩。希腊人有着完全不同的见解,征服的痛苦、杀伐的快乐业已侵入整个希腊民族的骨髓:希腊人的战斗英雄不是通过他的胜利,而是通过他的灭亡,为之充满预感地作好准备。通过一种个体悲剧性的学说,希腊人把战斗的快感乃至死亡和整个希腊民族的处境联系起来,悲剧生存就成为一个民族的生存状态。希腊人的悲剧精神乃是一种积极的斗争精神,是一种张扬生命意志、在生命的否定过程中取得形而上慰藉的大无畏精神。这和中国人不幸的命运的悲剧观显然不同。
    和谐生存和悲剧生存作为两种不同的生存方式,它们追寻着不同的生存意义。
                              (二)唐朝的诗歌和希腊的悲剧
    当李唐王朝取得了中国的大一统时,中国人早已完成了对宇宙社会的思想解释模式,即中国在空间上居于天地中心,中央统辖着四方,中央优于四方,在社会领域中是中央帝王统属四方藩王,它的神圣性不可侵犯.几百年前的汉帝国业已第一次实践了这种模式,大唐帝国接过了这个接力棒.中国的历史理性已经进入了相当成熟的时候,李唐王朝势必要在这片物华天宝的中央大地实践一种更和谐的生存方式,一个伟大而精粹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天高悬在人们的头顶.唐朝的诗人们既不要对自然不变的“天”怀疑,也不要对业已取得统治权威的社会的“天”怀疑.人们何必要陷入枯燥的理性思辩中呢.这日益生机盎然的大地召唤着诗人们,边塞燃起的烽烟和大唐帝国的威风吸引着诗人们的目光.创造诗歌和建功立业在唐朝的诗人们心中形成独一无二的艺术合成.文化,惟有文化能够超越时间之流使此时此刻美好的生存达于永恒.诗歌提供一个瞬间,让一切人成为一切人的同时代人.唐朝诗人们说,让我们创造诗歌,过一种艺术的生活吧.      
                    屈平词赋悬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            李白《江上吟》
    唐朝诗人们带着这个永恒的观念,超越当下的世俗功利从事诗歌创造.他们深信自己的想象空间能够越过悠远的时间达于另一个人的想象空间.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张若虚《春江花月夜》
   这月照花林,这江月交融,这诗人在江畔的垂影,还在初唐的时候,我们已经闻到了美的馥郁之气喷薄而出了.思辩的真理是苍白的,而美的外观丰富多彩.唐朝人把生命转化为感性的美,并且歌唱起永恒来了:美就在眼前,美就在眼前.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
                   涧户空无人,纷纷开且落.                    王维《鹿柴》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孟浩然《春晓》
        
                   竹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                   常建《题破山寺禅院》
   但世界上的诗歌能达到如此的纤尘不染,在美的幻纱中不显丝毫痛苦之色,尤其借助奇妙的象形文字使之浑然一体的,舍唐诗而有谁?唐朝的田园山林诗歌孕育了中国最纯正的和谐精神.艺术是为着生活的美化目的的,但中国诗人在静观的出神中并没有掩饰痛苦,因为他们的生活即是如此.谁若不能理解盛唐精神是四面争锋包围的中心和谐,当然就不能理解这静观的秘密了.唐朝人具有高度的艺术自觉,他们就生活在自己的艺术家园里,而不要从别处寻觅艺术灵感,他们的生活已经和艺术高度融合了:生活即艺术.他们在每时每刻的静观陶醉里产生了非同寻常的意义.
                  独有宦游人,偏惊物候新.
                  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
                  淑气催黄鸟,晴光转绿萍.
                  忽闻歌古调,归思欲沾巾.          杜审言《和晋陵陆丞相早春游望》
   这里已经显现出从日神的静观向动态的画面转移了.一种整体的朝气蓬勃.诗人对季候的转换有着特殊的敏感和惊喜.诗人在春色的渐渐浓郁和景物的频频壮大中看到了希望和意义.诗人最后在古调的催动下产生感伤的归思之情.但绝没有西方艺术中的撕裂之痛.东方艺术不是产生于痛苦之神.并没有一种原始痛苦翻涌在大自然中,大地和天空存在着永恒的亲切对话.中国人的痛苦主要产生与政治失意和天道失和中.
                  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
                  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李白《渡荆门送别》
   我们的这位诗人是反抗大地的诗人,他“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
   天空使诗人产生了囊括大快的气魄,大地上的漫游壮大了诗人的宝剑.诗人到处寻访游历,在景色的目不暇接中取得日神眩目的快感,在自己的周围制造了无数的幻象.大自然的酒神激情在诗人的醉舞中幻化成一道道绚丽的日神景象.但中国诗人的酒神激情只是一种自然激情.可见,人受苦,他们的酒神也受苦;人快乐,他们的酒神也快乐.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王昌龄《从军行》
 
                  燕台一去客心惊,笳鼓喧喧汉将营.
                  万里寒光生积雪,三边曙光动危旌.
                  沙场烽火连胡月,海畔云山拥蓟城.
                  少小虽非投笔吏,论功还欲请长缨.             祖咏《望蓟门》
   我们现在看到了与田园山林风光迥异的边塞风光. 
   古人常以“塞北秋风”和“江南细雨”譬喻阳刚之美和阴柔之美的区别.毋宁说,是四周壮烈的战斗精神滋养了中心温柔的和谐精神.唐朝诗人把一己之生命系于帝国庄严的命运中,准备为之牺牲,并抒写宏伟的战争之诗.
   唯有此时,和希腊人一样,唐朝诗人把杀敌当作一种审美事件对待;发自生命本能的冲动,战争和艺术同样有着高尚的目的和高昂的情绪.这是一种自信,一种发自种族优越和帝国威严的自信.在这里,抵达了我要论述的核心:唯有向四周输出战争能量,输出尚武精神,方能在中央帝国的山川河泽建立起和谐的生存秩序.盛唐人是这样做的.            
                  日出东方隈,似从地底来.
                  历天又入海,六龙所舍安在哉?
                  其始与终古不息,人非元气,安能与之久徘徊!
                  草不谢荣于春风,木不怨落于秋天.
                  谁挥鞭策驱四运?万物兴歇皆自然.
                  羲和,羲和,汝奚汩没于荒淫之坡?
                  鲁阳何德,驻景挥戈?逆道违天,矫诬实多.
                  吾将囊括大块,浩然与悻溟同科.                  李白《日出入行》
   这是盛唐诗歌中的最高精神.它把万物的兴歇当作宇宙本体的游戏,整个大自然的运行是一种艺术行为.美是宇宙艺术作品的外在泄露.而诗人是这宇宙游戏的醉舞中心,他的豪迈气概甚至超出了大自然的狂喜.非李白焉能为此?
   同样是这个诗人,“安能催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眼”!同样是这个诗人,“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笑傲凌沧州”.诗人把人的生命自由当作人生的最高目标,而且把千秋万代的诗歌事业高于当下的世俗功业.
唐朝诗歌和诗人们的生活是密不可分的,诗歌命运业已维系在整个帝国的枢纽上.帝国的盛衰也能从诗歌中看出端倪.在我们的民族史上,我们很少看到人们如此热爱生活,他们生活的线条是如此清晰,他们生活的图画是如此明朗,他们的艺术贯穿着如此鲜明的生命风格.而我们民族的希望又何时达到了这样的高潮!

    写到这里,我们就可以进入希腊人的悲剧观念和酒神精神了.
    和盛唐时代的人们一样,希腊人的艺术冲动和政治冲动同样旺盛.希腊艺术如诗歌,雕塑和悲剧体现了统一的生命风格,体现了体魄的强健和生命力之溢满和过剩.那时候人们没有科学知识发展过快和过度膨胀之虞,道德律令还没有强加在人们头上.人们所做的仅仅是认真地生活,两种最高级的生活是:从事艺术的生活和从事战斗的生活.尽管自然科学最终是从希腊人思辩哲学中分解出来的.但在悲剧时代(苏格拉底之前)的哲学主要是出于生活的需要,他们为一个完满的生命在宇宙中寻找一个着落.毋宁说,那时候的艺术和哲学是相互映照的关系,他们的根基都是:个体丰富的生命.到了后来,因为各种学术的需要,哲学才分解成自然科学,政治伦理哲学和生命意志哲学.
    我们先看一个希腊哲学家的观点.与其说他是用哲学的眼光看世界,不如说他是用艺术的眼光看世界.
                 “世界是天神宙斯的游戏,是火的自我游戏.”
    这是哲学家赫拉克利特说的。
    对世界万物的生成和消逝,建设和破坏,他不作任何道德评定,而仅仅把他们看作艺术家和孩子的游戏.如同孩子和艺术家在游戏一样,永恒的活火也游戏着,建设着和破坏着,毫无罪恶感:万古岁月以这游戏自娱,它把自己转化成水和土,就像一个孩子在海滩边堆积沙滩,又毁坏沙滩,它不断重新开始这游戏.“斗争”,他把斗争看作一种严格的同永恒法则相联系的公义的永久统治.希腊人把这种观念转化成现实生活,并视之为一种宇宙论的基础.希腊人和希腊国家的竞赛观念被从体育和竞技,从艺术对唱,从政党和城邦间的决斗中引申开来,成为一种最普遍的观念,以至于现在宇宙之轮绕它旋转了.
   一种典型的希腊精神,一种和他们的处境相联系的观点.希腊的命运系之于斗争的绳索,始终没有放松.因为斗争精神的过于强盛,希腊强大起来了;同样的因为内部斗争的过于强盛,希腊折戟沉沙了.
与这种哲学观念相对应的是希腊的悲剧.希腊的悲剧和其他艺术都与日神和酒神有关.
    希腊的悲剧秘仪学说,认为万物根本上浑然一体,推动世界运行的是一种酒神力量.作为个体化的结果,日神巍然屹立人间.日神让人沉醉于外观的幻觉.沉醉于外观的人,在最高的观看中崩溃了并重新导入酒神的洪流.人作为痛苦的个体,不过是大自然的一个不谐和音.人在这不谐和的震颤即斗争中进入一个更高境界,最后通过毁灭终止了所有痛苦也达到了最高的快感.这为希腊人的悲剧生存提供了一个形而上基础.
    这是一种与唐朝人的和谐生存截然不同的观点.但希腊人和中国人都认为人不过是大自然运行的一个分子,却是它们作为经验生存的共同基础。只不过在希腊的悲剧里,痛苦始终是人生存的必要状态,他的快乐产生在生命的否定过程中:那作为个体的人虽然毁灭了,但那永恒的生命意志却历万劫而长存!在李白的诗歌哲学里,我们看到,人在大自然的运行过程中洋溢着永远的快乐.
    希腊人陶醉在奥林匹斯世界的静观里.但希腊人是因为感到生存的恐怖,为了能够活下去,才在自己面前安排了奥林匹斯众神的光辉梦境.那些日神雕像,是为了斥退泰坦诸神的自然暴力的恐怖.而中国人是怀着直接的喜悦心情静观着自然的美丽,而且这种静观融合在诗人们的生活中.
    唐朝人的酒神激情是一种自然激情,因为盛唐帝国业已在东方占有压倒优势;而希腊人的酒神激情是一种否定自身的献身激情,面对四面八方入侵的敌人,希腊人同仇敌忾,置之死地而后生.
   唐朝人依恃山围水屏,建立起一个天然国家,他们的艺术冲动和杀敌激情总有一个宏伟的大自然作为缓冲地带;希腊人无险可恃,他们的艺术冲动和杀敌激情有一种酒神魔力贯穿其中,而他们的城邦毋宁说是日神步步安扎的营寨。
   我们可以看到,盛唐艺术是一种乐感文化,它贯穿着一以有之的积极向上的统一风格,但在空间上有一个从中心的和谐温馨向四周的激烈高昂渐渐变化的过程;希腊艺术是一种痛感文化,不管是静观的日神艺术还是受了魔力驱使的酒神艺术都包含着深刻的痛感,最后通过希腊的“意志”把他们结合在希腊悲剧里.
                             (三)唐朝的朝廷和希腊的城邦
   中国是一个家天下的国家,我们最终要从普天之下遴选一个英雄来治理天下;现在我们既然遴选了这个“天子”,我们并不是去选择服从或不服从,而是要问:他是一个真正的英雄吗?
   盛唐时代不仅是一个诞生了英雄的时代,而且他们真正拥有一个“天”的胸怀。我们面对的这个李唐家族,据说不是纯粹的汉族血统,乃是华夏和蛮夷之族的混血统。因此他们能够抛弃汉种族的正统论,定天下为一家,视华夷为一族。那个以救世济民为理想的唐太宗李世民,后来被北方蛮族拥戴为“天可汗”,即北方可汗的共同可汗,或者说是中国天子和蛮族可汗的结合体。一次,唐太宗看到天下的士子从他的大殿下鱼贯出入,他喜滋滋的说:“天下英雄尽入我彀中矣!”,我想,要是今天还有这样的“彀”,我们也不妨一试。就是这个李唐王朝,还诞生了中国第一位也是唯一的一位女皇帝,又岂非咄咄怪事。这位女皇帝,当诗人骆宾王撰写檄文讨伐她篡位:骂它狐媚惑主,骂她豺狼成性,骂她弑君鸩母,她居然还能欣赏他的才华,赞叹道:“宰相安得失此人!此宰相之过也!”说明这位女皇帝唯才是重,并不以意识形态为取人标准。本来我是坚决反对女人当皇帝的,听了她这席话,我的怒意大减。
   中国,即世界中心之国,谁能取得中国的统治权,也就没人能够挑战他的权威性。“天”在中国是一种笼罩性的力量,自然的“天”决定了社会的“天”的合规律性。通过战争,尽可能占有空间并以牺牲时间的方式来换取空间上的和谐秩序,这是中国皇帝梦寐以求的理想。中国人说:虽然我们在时间上不曾前进一步,但我们毕竟一度拥有空间上的优势。
   这种观点体现在“天人合一”中,中国不断更换的朝代也就是为了前赴后继地实践这个理论模式。 唐朝,是实践这个模式的榜样。 我们首先要确认,天子本人是道德理性的代表,他确实体现了天的意志。他必须对他的子民一视同仁。
   八世纪时,中国的家族业已取代宗族成为国家的基础。贵族和平民的严格界限打破了。这就为什么在盛唐时代我们很少感到等级的森严,也无乏闷的宗教气氛。在唐朝人看来,“礼”并不成为其追逐诗性自由的藩篱。“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这样的场景在今天看来也不失诙谐,他的潇洒态度岂又是现代人能够学来的?才华成为出身低微的士人追逐政治权力的利剑。男女地位趋于平等,或者从艺术的角度来看,父性势力和母性势力是一种正常的关系。武则天的牝鸡司晨也就不成为咄咄怪事。“男不封侯女作妃,君看女却为门楣”,唐朝诗人如是感叹到。也只有在这时,把女人当作审美杰作是一种健康的事业,但不像今天表现得那么世俗。美貌如花的女人会向诗人投递姣好的笑容,唐朝女子的天生丽质通过诗人的生花妙笔重现在人们的想象中,“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大唐的天子采取了信仰自由的方式。儒释道并存。儒家思想作为统一的国家意识形态居于信仰的中心,它激励了人们为国家献身的精神,儒家的士有着为社会担当十字架的悲剧精神。道家以审美境界和精神超越为个体获得安身立命的处所。佛教则提供一种超越空间、时间和个体的恍惚境界,使人们把生命感觉寄托在消灭欲望的修持中。这些信仰方式在唐朝诗歌中有体现。唐朝的诗歌则作为一种更广大的想象空间,为净化唐朝人的心灵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信仰的自由消除了社会上更多的矛盾、对立和现实苦难,为唐朝的和谐生存立下了汗马功劳。以一个权力实体为中心,以各种意识形态为拱卫,唐朝的天子可谓眼光远大。  
   天子通过“士”的中介,有力地维系了整个帝国的统治。有唐一代忠臣贤相层出不穷,保证了唐帝国官僚机构的正常运转。最著名的故事是唐太宗和名相魏征的故事。唐太宗不计前嫌,任用忠诤之士魏征,有计必听从善如流。后来,魏征病死在家中。太宗亲临吊唁,痛哭失声地说:“如果以铜为镜子,可以修正衣冠;以古人为镜子,可以知道兴衰亡替;以贤人为镜子,可以照出自己的过失。我常常持有这三面镜子,以防止自己的过失。今天魏征溘然长逝,从此我丢失了一面镜子啊!”通过科举考试,大批发奋激昂的低微之士进入了权力机构。“士”和“诗人”的角色可以互相转化。唐朝的“士”是道德理性的体现。
   我们知道,和谐生存的条件是通过取消时间的方式进入空间的闲适。唐朝人是深知时间秘密的,这种秘密就是通过纯粹不变的天空体现出来的。中国人在自然的天中进入审美境界,在社会的天中进入道德境界。中国人业已把科学理性摒除在自己的想象空间之外。取消了科学亦即取消了时间。可是谁又知道,通过科学运转起来的世界已经把人带进了越来越让人难以承受的深渊。在技术理性的驱动下,我们现代人既害怕因为沉溺于物欲而不能自拔,又害怕那聪明的人发明的先进武器把我们的物质基础毁于一旦。而纵观世界,惟有希腊人对世界的本质表现了如此浓厚的兴趣。希腊人在面对茫茫大海时一定有更多的困惑,而困惑是一切求知的开始。通过清澈的海洋体现它的科学理性的精神,这可以说是区别于中国精神的最显著的地方之一。最终是希腊人的精神把整个世界带到了现代社会。
   中国人努力追求的中心和谐,首先从中心和谐处崩溃。我们决不相信,一种没有经过痛苦反省的乐感文化能够长治久安。自唐朝以后,中国文化开始以守为攻,当北方的蛮族冲决万里长城进入中央帝国的腹地时,他们又被中国的文化吞噬。而一切后代人在这天空下建立的生存方式,不过是对唐朝生活的拙劣模仿。直到用希腊精神武装起来的西方列强彻底击败了中国的文化。也就是用希腊的悲剧精神击败了中国的和谐精神。中国人陷入了痛苦的反思。

   现在我们可以进入希腊的城邦了。
   希腊城邦的民主制也可称作军事民主制,即由英雄领导的动员全民参战的制度,这种制度旨在激发城邦人民的参政激情和献身精神。希腊城邦雅典从公元前六百年到公元前五百年,依次经历了梭伦立法、庇西特拉图僭主政治和克里斯梯尼改革,进一步激发了民众的参政热情,为日后希波战争的胜利打下了民众基础。
   唐朝的“士”是通过严格的科举考试并凭借道德理性进入官僚机构,唐帝国的庞大需要一个稳定而渐进的选拔人才方式。希腊的执政官则是通过辩论演讲和民主选举进入执政集团,希腊炽热的军事生活需要一种直接的选举方式。希腊的民主意识还和众多林立的城邦有关。当我们遇到众多敌手时,我们常常期望折中和订立协约来处理事情。
  这种民主制度使整个城邦成为炽热的一团。希腊人既已具备了一种酒神精神,战斗起来带着唯他正义的气势,经过选举出来的人民更有着主人翁的自豪感,终于在希波战争中,希腊人以少胜多击败波斯人。
我们称赞希腊人的民主制度,我们惊叹希腊人为整个世界发明的民主选举方式,成为有史记载有案可寻的范例。但以希腊优越的民主制度,却宣判“哲学之父”苏格拉底死刑,这也成为一桩千古悬案。现在我们通过分析这场审判深入希腊的民主制度。
   希腊时代本质上是一个尚力的时代,一个喷发生命激情的时代。在连年爆发战争的间隙,一个哲学家探索玄乎的形而上问题,这表明希腊人有着不同凡俗的情趣。苏格拉底的哲学精神和雅典城邦民主制度的对立,首先是因为,苏格拉底坚决认为人天生是有等级差别的,有的人是铜做的,有的人是铁做的,而有的人是黄金做的。(这是从人的洋溢着生命力的体魄,从人的理性力量,还是从人的道德力量来划分的?)让金银做的高贵者做统治者,而让铜铁做的卑贱者做被统治者,就成为理所当然的事情。民主制度取消人的天然差别,加上他认为希腊人是仅凭着生命本能行事,苏格拉底从理论的气势上能够蔑视他们。
   先从苏格拉底的哲学观谈起。他说:“知识即美德;罪恶仅仅源于无知;有德者即幸福者。”可见苏格拉底的哲学是一种政治伦理哲学,与中国的孔孟学说倒有点相似。他追求的是一种开明专制。苏格拉底说:“认识你自己”,但他认为自然界是神所创造的,人的理性不能够也不应该去认识的。鉴于他判断事物的方式不是凭直观感知而是凭抽象的逻辑分析,苏格拉底又是半个自然科学家。殊不知整个雅典城邦建立在民主基础上的旨在发扬战斗激情的政治体系,连同希腊的悲剧,他们的全部学说是一种从整体上提高人的精神的生命意志哲学。我们知道,哲学后来分解成自然科学,政治伦理哲学和生命意志哲学。苏格拉底和雅典城邦的对立就表现为政治伦理哲学和生命意志哲学的对立。
   苏格拉底和雅典城邦的斗争不可避免。他的开明专制的政治学说业已获得部分雅典人的支持,在审判苏格拉底以前,已经发生了有他的学生领导的三十僭主事变。雅典人为保卫民主制度不得不审判苏格拉底。后人从苏格拉底的言论自由和雅典民主制度不能兼容的角度来观看这场事件。但当一种言论足以威胁到自由的民主制度的存亡时,整个事情势必回走向它的反面--以另一种更甚的独裁压制一切自由民主。雅典法庭有权审判他。后人不必为哲学家苏格拉底之死扼腕叹息,不必为他以哲学的彻底性殉道而黯然失色,或把他推向哲学理想的楼阁,毋宁说,苏格拉底之死是一件政治事件,而非哲学史上的大事。
   尚未完结的是当代哲学家尼采竖起苏格拉底这个靶子作为批判对象时,第二次苏格拉底事件发生了。尼采认为,是苏格拉底精神毁灭了酒神精神。抽象的概念推理掠夺了丰富的现象世界,求知欲的泛滥导致了生命力量的下降,科学的乐观主义精神遮蔽了更加深刻的悲剧精神。正是通过科学运转起来的现代社会导致了现代人的浅薄。其实,苏格拉底追求抽象真理并非罪不可赦(奇怪,苏格拉底为了让人们认识自己而毅然赴死,本身是一种殉道的悲剧精神,但他为什么反对人们旺盛的生命本能即强健的体魄?),毋宁说,尼采的通过批判苏格拉底而呼唤一种酒神精神是为了唤起德意志民族的生存意志。第二次苏格拉底事件正好证明,早期的希腊城邦是凭着一种斗志昂扬的酒神精神战胜了外敌入侵,他们的文化是一种悲剧精神主导的文化。当尼采的唯意志哲学响彻二十世纪时,他是为生命意志衰落的现代人敲响了警钟。而在苏格拉底身上聚集了如此多的纠缠不清的说法,这是因为,古代人在判断世界时,既想发明一种彻底的看法,但又无法做到内在逻辑的整体统一:即不能在自然领域和社会领域中以人为中心,做到人和自然、人和人之间的完整统一。最后只能凭着一种人格统一的精神殉道。
   希腊的衰落出于希腊城邦的内讧,或者说因为斗争精神的过于旺盛,求取生存空间的欲望过度膨胀。当雅典人取得了海上霸权,和另一斗志昂扬的城邦斯巴达决一雌雄时,他们损毁的不仅仅是整个希腊的物质基础和精神元气,从此希腊文化的火炬也日渐衰微了。
   就如大唐帝国,谁要在中央帝国取得永久的和谐,帝国的大厦首先从中心和谐处崩溃。当唐玄宗过着“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腐朽生活时,在帝国的另一边上演了“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的一幕。
                          (四)和谐生存和悲剧生存的二重奏
    唐朝人的和谐生存和希腊人的悲剧生存同是主人种族的生存方式。希腊人依恃体魄的强健和英武,通过痛苦的征服达到奴役他人的目的。为了达到这种主人生存,他们并不以你死我活为累。唐朝人守护着他们的"天下",他们广阔的家园:唐朝人也有着强健的体魄,但他们更多地是凭借一种"道德理性",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为更高境界。四方的藩国望着中央帝国的旌旗:伏首称臣,四时进贡。
    我们放眼希腊衰弱后的罗马,越过漫长的中世纪的欧洲,直达拿破仑时代的法国,俾斯麦时代的德国,乃至轰轰烈烈的世界大战中的列强,一颗帝国之星升起了,另一颗帝国之星沉沦了,我们即可发现:四分五裂的西方世界是一个放大了的希腊。西方人丝毫没有一种天崩地裂的感觉,敢于拿自己的国家命运打赌。一个国家方始称霸世界,另一个国家即把它赶下历史舞台,哪怕是仅仅体验到一种片刻辉煌的感觉。深陷于悲剧怆烈的生存之海中,直到他们把整个地球都翻转起来。而在太阳升起的东方,中华帝国巍然屹立,不为外界的变化所动,竟在这纯粹不变的天空下悠然飘过几千年,放射出童话般诡异的光芒。
    自从中国结束了战国七雄的纷纷扰扰,中国的勇士们为一种国家信念所激励,鲜红的热血喷浇在北方的藩篱上,并逐渐培育了中心和谐的"天"的观念,终于在唐朝达到了前无古人的气象。今天,我们毕竟一度拥有如此美好的回忆,我们的先人毕竟拥有文化创造上的自信。唐朝的诗人,天真地认为中国就是世界的中心,做着永恒的梦--其实,能做梦的人是幸福的人。以此为起点,明朗的天空下滋生出大量幻象的诗歌、象形的语言。相对于希腊人,唐朝人舍弃了人类精神的理性认知的部分,而对世界采取了更加彻底的审美的态度。在美的幻影中,世界似乎永远处于若即若离、如梦如幻的神秘状态。唐朝人快乐自由的天性契合着大自然的美,我们今天读着唐诗,已经分不出哪些是出自大自然的美,哪些是出自他们梦幻中的美。但一切又是那么明朗清晰!--而现代诗歌中的元素和变形,已经使我们不能窥见诗歌形象的美了。盛唐时代的诗人们歌唱起来丝毫没有厌倦之感,即使到了生命的弥留之际,他们的歌声似乎还是出自不变的青春。不像今天,当那些桀骜不驯的年轻人正欲尽兴歌唱时,即被现实的苦难和现代赤裸裸的技术世界掠夺了他们的迷梦。即使到了大唐帝国分崩离析的时刻,那些诗歌天才们还是用绚烂凄迷的音调唱出了最后的挽歌。"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鸡一唱天下白"、"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中国最后一位浪漫主义诗人李贺是不是已经看出了"天"的虚幻性,而退出"天"的迷梦,从此中国人创造艺术的激情移注到世俗层面,并最终导致了中国文化的无可挽回的衰败?或曰:从此中国只有模仿的艺术,而没有原始生命力的、创造性的艺术。
    在这似睡未睡、酣梦犹醒的大地上,生长出大批王子型的诗人。在王子向王的道路、集体祭司的道路行进的过程中,他们未能达到终点,其歌唱便悠然终止。其实,自大一统的中国结束了战国纷争后,中国再没有出现像屈原一样的集体祭司的悲剧诗人,诗歌中的悲剧气氛大为减弱。李白是一个有王的气概而没有悲剧命运感的诗人。杜甫是一个有悲壮气氛却缺乏王性的诗人.他们都没有达到纯粹的集体祭司的悲剧生存.王子和集体祭司分别由诗人和政治家担当。抒情和道德理性这两个轮子在诗人的内心中时而齐头并进,时而合而为一。越过出仕的此岸到达归隐的另一边,其间设有一个"消解"的屏障:从集体生存进入到个体生存。那些才华卓绝、摇曳多姿、在悲剧命运的弦索上上下摆动的诗歌王子,未来得及和命运之神做最后的搏斗,便隐匿向历史舞台的背后。他们无人与战,无矛可投,无粮可食,成为人类悲哀之中的最悲哀。
   中国文化的特殊性表现出:恢弘磅礴的乐感氛围和悲剧性危机并存。最初的就如在天空中作宏伟漫游和告别叹息的屈原--他诗歌中香草美人的象征手法和个体孤独的哭告无应;近的就如在天空的迷梦中挣扎不能自拔、却吐出奇瑰如锦绣般文章的李贺--他的"梦天"、"天荒地老无人识"。中国的诗歌是一个诞生于土地而通向天空之路的过程。中国文化的高度取决于"天"的高度,王的政治气概和道德理性赋予它以乐感气息,而个体的茫无着落就导致诗人陷入悲剧性精神深渊。
    从道德理性的集体氛围中遁入归隐山水的孤独之途中,人就真正进入个体生存中。以审美和天地淼茫为归宿。而个体痛苦的炽烈和众生酣梦的巨大反差导致了中国诗人大多走向消解和隐逸之途。这成为主导中国文化最显著的特点,也是导致中国在十九世纪溃败的最严重的精神。纯粹不变的天空下倒映出山影苍翠和云水荡漾。诗人融合在大自然的空无和逍遥中。"那个天空是中国人固有的,是中国文人的人格保存的,虽然现在只能从形式的趣味上才能隐隐看出……中国人用漫长的正史把核心包围起来了,所以文人最终由山林、酒杯和月亮导向反射灵魂的天空。"
    相反,若我们剥去道德理性的自保外壳,从集体祭司的位置下降到个体孤独的命运中,并以痛苦为生存本体,且加之以外界压迫的危机意识,就进入希腊的悲剧生存。"希腊在这颗星球上永远如岛屿一样在茫茫海水中代表个体与经验的诗歌……代表了个体与经验的最高范例和最初结合"。它首先是个体之战,是诸神之争,其次是城与城、邦与邦之间的联盟和战争。既然一个国家尚且不以毁灭为事,那么个体的毁灭就更是正常的世界现象。个体生存真正意味着:生命权力、自由意志、与命运之战的盲目的火焰和灰烬。整个希腊岂不就是海水包围的一座辉煌的营寨之火?
    希腊文化表现了与中国文化相反的过程和特点:悲剧挣扎的痛苦气息和战胜命运时的英雄主义凯歌。恐惧和内心爆炸的压力加速了这一文化的进程。死神与之相伴。死神注视着这场战斗和毁灭。但希腊的焚毁只意味着短暂的失败。由希腊生长出来的悲剧精神却驱动着历史作波浪起伏跌荡的前行,--试想,人类的每次自我戕伐都只能前进那么微小一步.以痛苦为起始,西方世界向历史作巨大的飞跃和攀升。如果我们认为世界上一切美好的成果都是经由理性痛苦(哲学、自然科学)和情感痛苦(宗教、艺术)所得,那么我们就收获了西方世界为我们贡献的多少痛苦的祭品。
    和中国圣人先在地融合在国家的浑然一体中不同,希腊哲人却首先是从国家和民众中剥离而出的。在世界的晦暗不明中信任一个神明。在痛苦的此岸设想一个彼岸之神。那是行进在人们内心之道上的唯一的神。他们不是神却替神代言,暗暗行使集体祭司的权力。神性的自信和献身命运的悲剧性姿态,是镌刻在他们头冠上的闪亮之星。由个神组合成诸神景象。诸神混战。一神取代诸神。先假设一个上帝,然后用理性之剑杀死上帝。再次陷入诸神混战。神是人的映射。神(启)和真理合一。“神圣逻各斯”、“理念至上”。本体在诸现象中脱颖而出,譬如哲人站在民众的对立面替神代言。到底本体和现象谁更真实,神和人谁是万物的主宰?他们之间有怎样的关系,怎样紧张的对立和对话?承担这虚无缥缈的和根本不能实现的神的承诺,本身是一种悲剧的信仰。惟其信仰是悲剧的,才是向前的。中国文化的不能前进,是因为中国的圣人到底生活在一个现实之帝王的阴影下,他们的"天"也不是一个超验的"天",西方文化能够最终胜利是因为他们在诸现象之上悬置了一个未知的“本体”或一个超验的“神”,从而能够不断求索不断趋进。西方文化从整体上而言是一种承负式的悲剧文化。
    苏格拉底被雅典法庭判为死刑后,迎着曙光从容地奔赴死亡,说:“我去死,你们去活,谁的去路好,惟有神知道。”是雅典法庭审判苏格拉底,还是苏格拉底审判雅典人?

 

2003-9-16 16:2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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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晓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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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2003-9-17 20:50:21
枕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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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晓华先生多多指教。
对中国未来的路,我实在感到很多的困惑。无疑,中国要变得更强大,人们生活更美好,则中国人需要一种悲剧精神。然而现实中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消解力量压迫着我们。我姑且把盛唐时代作为我的古典理想。
但如何创造一种新的价值则需要我们努力探索,惟有向前的,才是有价值的。
  2003-9-18 11:01:16
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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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枕戈的这文是这样理解的,

一,枕戈极力要唤起中国人对自身的存在的要给以无限重视的态度------把我们生存的庄严感提升到绝顶,无限重视我们的此岸世界,不了解我们在过去对我们自身精神生命的创造所达到最高成就,就会对我们的伟大创造力看不清,或者是采取虚无主义的态度对待我们的生命,伟大的创造力,精神文化史,当我们这样做的时候,就是在抹杀我们今天的最美丽甜蜜的生命,和葬送了我们的无限光明,美好的未来。

所以,枕戈采取最科学的比较的方法,对古代人类的生命的大厦的最强有力支柱中的二根-------即对古中国精神支柱,和古希腊精神支柱,进行了观察,沉思,理解,判断,表达。

我认为,枕戈的表达的动机是这样的,

1,是为了认识我们的过去的今天的生命的存在的状态,

2,是为了认识古希腊精神过去和今天的生命的存在的状态,

3,是为了拯救今天正在滑向万劫不复的黑洞的人类。

对枕戈所谈到的唐朝人和谐生存的方式-----即天人合一的生存方式,我是赞成的,

但我认为古希腊人的生存方式是不和谐的生存方式------即跟自然不断发生冲突的生存方式,而不是悲剧的生存方式,这从荷马史诗[伊利亚特]强调强力,而不是强调伟大思想,伟大的心灵,这从荷马史诗[伊利亚特]不断推崇武功,歌颂战争,暴力和流血可以看出。

所以我认为古希腊人的悲剧不是枕戈所说的精神和生存方式,而只是古希腊人的一种娱乐方式和净化心灵的方式,我认为,一个民族的精神和生存方式,是由这个民族的悟性,跟宇宙真实-----宇宙本体的联系强,弱,以及这个民族对自己在宇宙中的位置[身份]的觉悟,以及这个民族对自己的精神生命的创造的大,小,对自己的精神力量的培养的大,小,对自己在人类整体中承担的责任的大,小,以及这个民族认识的世界困难的多少,解决世界困难的多少,对自己的存在的庄严感,自豪感,和对自己在过去的成绩------对人类贡献的成绩的多少,对人类贡献的理想的大,小,快乐感的大小等来决定的,由这个民族的智慧的大,小,善与美的大,小,理性和感情的平衡,能力[自我认识能力,控制能力,自我调整心境的能力的大,小,是否掌握了宇宙的万事,万物这个真理,是否敬畏大自然,是否敬畏生命,是否有伟大的道德,人生理论,宇宙观,伟大的哲学诗歌,是否有和谐的理论,是否有‘和而不同’这亲和世界各民族的百花的伟大思想,是否有伟大的心灵,是否有心灵,精神,感情,思想,身体的自由等来决定的。这以上最好的真实,善,美,,崇高,激情,可以用一,圆,元,道,太,极,无极来规定。

而我们伟大的华夏民族-----水与火民族,金民族,土民族,木民族,龙与凤民族,大鹏民族,有道的特征的民族,备有万物的民族,跟道同在的民族,有完整的爱与美的民族,有完整的平和,宁静,归宿,快乐,幸福的民族,新鲜空气民族,太阳与月亮民族,具有最大历史自豪感的民族,具有最伟大创造力,想象力的民族,具有最好的意识的民族,具有最好的文化,思想,心灵的民族,具有无限生命力的民族,具有最好的哲学和诗歌,文明的民族,具有至真,本真的民族,具有最好的灵感和创造力,创造潜力的民族,具有最大勇气,信心,无限希望的民族,具有世界精神,世界主义的民族,具有百花儿的清芳,百鸟儿的甘歌的民族,具有最崇高精神的民族。

我们最可爱的美丽甜蜜,温暖的华夏民族是跟   一 合一的民族。虽然我们是还很穷的民族,但我们这跟生命的源泉合一的民族,是百战百胜的民族,胜利,胜利,永远属于我们民族,胜利,胜利永远属于人类!!!!!!!

对于我所说的古希腊人的精神和生存方式是不和谐的生存方式------即跟自然不断发生冲突的生存方式,从希腊神话中主神宙斯用暴力,强权,统治诸神,诸神主要是抢夺世界,过腐朽,糜烂的颓废主义,堕落的生活[希腊诸神是象征希腊的统治阶级,

而普罗米修士是象征的人民英雄,象征的是人民英雄为了人民的自由,幸福,快乐而英勇无畏的斗争,

但普罗米修士被绑在高加索山上,被老鹰吃自己的肉,表明了人民英雄为了人民解放的伟大事业的斗争失败了-----表明了人民创造自己的和谐的生存方式失败了[因为人民是一个民族的主体。

既然人民的象征普罗米修士失败了,就说明了当时整个希腊的精神[否定的精神],否定的生存方式是当时希腊民族的主要精神特征,而怨声载道的人民的和谐,幸福,快乐的渴望受到了最沉重的压制。
  2003-9-19 2:26:34
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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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我认为枕戈把唐代的诗人看作一个整体-----一个人非常好。
  2003-9-19 2:29:22
枕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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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唐朝和希腊的,我在第四部分有进一步论述.
首先要感谢桑林先生给我以启示.
我在这里要表明我这几个观点:一,每种文化都产生于它相应的土壤,它有它的兴盛和衰败,我现在从后人的角度谈希腊和唐朝,是表达我一种古典理想,以便能有所继承,而不是回到古代去,我是那种特别反对做死学问的人,所谓的要恢复传统精神,我是坚决反对的.
二,我比较那两种文化,不是忙于下结论,也不是给予道德评论(我倒喜欢对世界采取审美的态度),所以我不说那种文化好还是坏,其实我们无法把两种文化\两个民族强拉到同一个时间和空间以决高下."人类没有罪过只有痛苦".
三,我首先就否决了西方人的基督教.我认为人们要有点宗教情感尚可,但强把宗教文化拉到我们中国人,简直是牛头不对马嘴.真正的宗教只在耶稣时代,后来的宗教只是一种奴役.况且希腊文化经过短暂的失败后来重新战胜了基督文化.没有上帝我们还是活的好好的.
四,我们应当恢复中国人的自信,特别是文化上的自信.尽管我也有对中国人的批评,但我也非常赞美唐朝和唐朝以前的文化.要知道,中国人在东方一直是主人种族,只是在近代才被西方人打败,而且更可能是被西方人的科学武器打败的,所以我评价一种文化,主要看它是否能创造一个主人种族,亦即它能否让我们活得有意义.但不是奴役他人.
五.我谈文化主要是立足我们现在的生存状态.我们的国家作为一个大一统的国家,使我们能够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我们在一种集体的情感上有了自信.但还有一种情况,我们作为个体,得到了充分的自由吗?我们需要民主.我们活得很郁闷,我们觉得有一种很沉重的压力覆在我们身上.可能有一场悲剧之争战在不久的将来发生.悲剧激情是一种伟大的激情.
六,中国人经过和谐生存后再经过一场悲剧生存后最终会走向和谐生存.
  2003-9-19 11:35:32
王晓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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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似乎受尼采影响较大。
继续努力,找到汉族文化文艺复兴之路。
不过这路必须是人类共同的路——只有在我们忘记自己是汉人时,我们才能找到汉人的出路,因为那意味着我们可能走在人类的前沿。
  2003-9-19 22:51:31
枕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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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通过融合在世界中,参与竞争,接纳世界上所有伟大的文化。承认中国是竞争的一分子,竞争就意味着民主。中国庶几乎有希望。
  2003-9-20 11:51:22
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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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枕戈说,

我觉得尼采不惜一切手段肯定人生是对的,尼采是自己生产的古希腊人富有具有诗意的悲剧精神,我是这样认为的,因为我现在还看不出有什么证据证明古希腊人富有具有诗意的悲剧精神。所以我认为尼采拔高了古希腊民族。

因为我知道,古希腊由于自身的地理位置不好,[因而物产不足需要通过海外贸易来养自己的口肚,这一点类似于今天的日本民族物产不足,需要通过海外贸易来养自己的口肚一样,]跟今天的日本民族一样地理位置不好,所以古希腊急急忙忙的忙着海外贸易,从事着非常功利性的商务活动,不容易有空来进行休闲沉思活动,只能有空沉思探索物质世界,沉陷于科学沉思活动中-----而不是进行休闲沉思活动这一富有诗意的沉思活动,进而让人与自然建立起和谐交情的关系来。

我认为古希腊虽然有诗意,但不是完整的诗意,我不认为荷马史诗具有完整的诗意,也不认为希腊神话具有完整的诗意,不等于马克思,国内外专家权威把希腊神话,荷马史诗封成了上帝,就需要我交出自己的独立思考精神。

对这作别人的思想的奴隶的事情我坚决不干,虽然有史以来不少人盲目崇拜希腊神话,荷马史诗。

我不怕我这种推倒权威的作法会激起假权威的愤怒。我有这个勇气当出头鸟把希腊神话,荷马史诗拉矮一点,不让他们享受不应该享受的艺术顶峰的荣誉,让希腊神话,荷马史诗享受艺术高峰的荣誉是对的,但绝不应该享受艺术顶峰的荣誉。

我规定具有完整诗意的民族,就必须是这个民族有最高的道德和高尚的享乐[包括出世的快乐],但我在古希腊民族身上没有看见最高的道德和高尚的享乐,我赞成荣格和弟子们的看法------即古希腊民族创造出希腊神话是为了让希腊民族在更高的程度上观照自己的形象------实际上希腊神话是一部变相的古希腊社会历史书。

如果从艺术等级上来说,希腊神话大部分是缺乏人民性的,大部分是模仿现实生活中的人物的生活,而不是创造出高于现实生活的理想人物的作品。

从艺术风格来说,希腊神话的大部分是自然主义的创作方法,而不是浪漫主义的手法。我规定的浪漫主义的作品是人物的所作所为必须有利于一个民族的精神生命的成长-----有利于人类的精神生命的成长,但希腊神话的主体却看不出有浪漫主义精神,希腊神话中那些天神的冒险,航海活动不能创造完整的社会,民族的和谐------普遍的和谐,因为完整的和谐需要人跟自然和谐,跟自己和谐,跟社会和谐,跟人群和谐,民族与民族和谐,跟自己的文化传统和谐。

我没有看见古希腊有把人引向自由,快乐引向有慰藉,归宿,无限宁静,平和,引向完整和谐的人生理论,而我们的孔子和门徒就有引向自由,快乐引向有慰藉,归宿,无限宁静,平和,引向完整和谐的人生理论。

所以我认为古希腊民族是没有精神归宿的民族,直到基督教出现后,古希腊民族文化的传人才有了精神上的归宿。但基督教的原罪学说种下了祸根,所以后来有推倒基督教统治地位的历史运动,出现了意大利的文艺复兴,宁愿要古希腊半野蛮的贵族的生活方式,而不要窒息人欲的基督教的绝对苦行僧的生活方式。

历史在这里出现了螺旋形的运动。

我感觉我们 在文学理论上和社会科学上没有自己的话语,其病根是我们没有以独立思考的精神对待西方财主们的老祖宗-----古希腊民族,人家怎么说我们就怎样说,让别人的脑袋长在自己的脑袋上支配自己,这就象印度那个蛇王把蛇毒灌在那罗的身体中,然后那个蛇王的灵魂钻进那罗的头脑,主宰支配那罗,让那罗吃尽一切苦头一样。我不是故意树敌,把我们的敌人------英美帝国主义的老祖宗抹黑。
  2003-10-3 0:57:12
王晓华
注册:2003-6-28 1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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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我们的敌人------英美帝国主义的老祖宗抹黑。
——————————————————————————————————————
兄弟,搞错了吧?
  2003-10-3 11:19:17
枕戈
注册:2003-9-14 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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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出.桑林先生对文化上的事情还是持有道德上的评价,且有一种中西孰好孰坏的看法."把我们的敌人------英美帝国主义的老祖宗抹黑",莫非桑林先生对老美持有根深蒂固的仇恨?
我只是对世界上好的东西就欣赏.
说到道德,比如吧,西方列强因为中国人堕落无能而欺负中国,我们中国人老是谴责西方人,说他们不道德;可是他们不这样认为.所以所谓的道德只是你自己的道德.你还不如说,让我自己练出强壮的身体,和他决斗吧.
我们一切的道德都是让我们自己强壮,能够成为自己的主人.
 
所谓的艺术,也不只是和谐的艺术.艺术用形象来描叙世界.你有什么样的世界就有什么样的艺术.难道暴风骤雨式的艺术就不是艺术?希腊的悲剧,据尼采的说法是源于酒神艺术_音乐.我们现在无法听到希腊时代的音乐.但听听贝多芬的音乐,你就会感到这和中国人的艺术完全不同,但那绝对是一流的艺术.你会感到一股强烈的生存欲望,那对于自己生存处境的强烈反抗.

我们现在诚然没有自己的文学理论,所以我们要创造.我的倡导盛唐精神,岂不就是倡导一种健康的文化?但我们的时代变了.那时候人们认为中国就是世界的中心.但现在中国不过是世界上的一个分子.从而会引起文化结构的改变.
  2003-10-3 13:14:45
桑林
注册:2003-7-11 1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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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必须批判尼采鼓吹的性放纵和暴力行为,尼采极力赞扬酒神节时的性放纵和暴力行为,你知道爱滋病等灾难就是性放纵引起的
  2003-10-13 0:10:13
桑林
注册:2003-7-11 1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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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贝多芬的音乐不顾一切的反抗黑暗,不顾一切的前进,具有摧毁一切敌人的力量,对枕戈说
  2003-10-13 0:15:00
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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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太棒了,激活了我的思维,我仿佛是贪恋陆地的鱼,被你这只鲲鹏叼来放进了水里。

你的存在仿佛一千个顶天立地的大力士,把我这个被压缩成一块饼干的人,往各个方向扩张我的生命,延伸到无限,用你几万里长的手臂,对枕戈说
  2003-10-13 0:25:42
桑林
注册:2003-7-11 1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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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和谐也是艺术追求的效果,正是力与力的冲击,搏斗,莲花一样的心与口吐烈火,毒药,利剑,毒蛇的恶魔的冲击,搏斗-----为了创造布满世界的花儿的舞影,花儿的恋爱,花儿的亲吻,花儿的音乐,情歌,莲花一样的心与口吐烈火,毒药,利剑,毒蛇的恶魔的所进行的冲击,搏斗,构成了最伟大激动人心的艺术的风景线。而莲花的各种锻炼,娱乐,[在大战前],则是这最伟大艺术交响乐的另一个主题,二个主题互相依存,像二个拥抱,亲吻的恋人一样。我想,最伟大的艺术应该有这二个主题,爱与斩妖的主题,对枕戈说,
  2003-10-13 0:50:00
枕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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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们现在的想法有些认同感了.
诚然希腊的生存方式也是一种生存方式,而且从整个世界历史看来,世界的主流是希腊式的.我们也不是说希腊的那种斗争精神就是好的.但世界是如此你也没有办法,人家也是为了生存.所谓的理想也是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上.西方世界的最高理想--"神",本身就是对世界混乱的不满,对自身生命的恐惧的产物.但人家的神一有拯救意义,二有真理意义.所以能够推动世界发展.
我们现在的中国似乎正需要悲剧精神.因为有很多人处在绝望的边缘.但世界最终可能朝向一个和谐\对话的方向发展,
  2003-10-13 10:0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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