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过一块块石头(五首）

沈河

《他们》

在省城，玻璃墙不让身体，
只让视线透过，碰上楼
碰上他们：在脚手架上，蚂蚁似的
来回爬动，听不见春天的吆喝。
他们的女人在村庄犁田插秧。

楼在升高，不靠泥土和雨水。
他们的汗水流到体外，
他们的青春在枯干。
太阳上来，在楼顶停一会儿，
就向远处走。
我发现他们拉长的影子
从上面掉下来。
2004-5

《电话号码》

在外面，像上紧发条的钟，
嘀嗒在旅程。我返回房间，
从通讯录拎出你的号码，
拍掉灰尘，由目光擦拭一次。
我给你打了几次电话，
传进耳朵：“你拔的电话是空号”。

那边，你已移走了身影，
留下一个坑，只见时光在堆积。
“号码没错”。我一直这样想着。
2004-5

《旧址》

盯着石砌的墙基，一堵斑驳的土墙，
在墙内生长的杂草。
他透过厚厚的岁月，打开闸门
水，重新流来，水车转了一圈又一圈，
带动石磨，在晨昏
映照米粒的光芒。

脸闪动着光斑，是记忆
也是水面阳光的反射。
他只是短暂的伫立，面对水车坊的旧址，
如脚下的小溪
很快又蹦蹦跳跳地离开。
2004-5

《跳过一块块石头》

到处是石头，溪水像体内的血，
不轻易出现。
流在石头上的水是幸福的，
全是阳光。
大多数的水压在底下，是黑色的，
连水声也是黑色的。

尽管光滑依附在石头的表面，
我跳过一块块石头。
我也是幸福的，包括跌倒的瞬间，
溅起一大片水花，
淋湿了身边的石头。

《向西》

向西，比生活提高一寸，
小城如球，滚到低处。
我接近那片天空，不能摘下一盏星辰，
却抓到青印溪的水声。
200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