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阵

走入这绚烂之下的方阵，仰望
高大的玉兰花早已盛放
那白花花的清脆将归于何方
一条通道在你的背面闪现

大海的底部是连绵的石岸向远
浪花拍遍，高处是白桦挺拔
以及天空辽阔，云城在上
总会有人在那里站起挥手而动

旅途短暂，在呼吸之间
旅途悠长，荆棘千万
每一扇门打开都是波澜一展
而水手们的脚下处处家乡

在这片热切而危险的领土上
对于你，对于一枝风中的白玉兰
一只飘香的小鸟就已足够
它在自己的六翼里梦得了幽蓝

◎风，不来

幽深。一片树叶振响
仿佛狼的叫声可以穿过辽阔的原野
于这座村庄的中央抵达

在十二分段的领地上，院墙起落
立体。水与火只降临为台阶高高
走向一张黑纸之后的光明

一把上下翻飞的镰刀由喉结的入口进入
把苍郁的百日菊最后收割
燥热的茬子把面皮支撑

无色。双脚透红如河
无味。内里的果子以唇齿为界飘香尽失
无声。骨头里的蛇急速爬行

只有修饰随行的树木在空气的缝隙里
姿态万千。而风却始终不来
或者，风，只是偶尔吹来 

◎黑夜，擦亮你的额头

钟声响起，教堂的大门业已关闭
钟声飘落，教堂的大门又已打开
一只火把在高大的院子闪烁
把一条路从远方铺展而来

这座房子在推移里立着
灯盏烧红了几代人模糊的面庞
桌子和床的亲密交谈仍在
越过你的耳朵滑入空气之间弥漫
甚至和老鼠的笑声握手

我们沉重的身体如此笨拙
在逃离一面沉默的墙壁之后
又注定要在另一面之前囚禁三生
而黑夜终要从大地上如烟升起
时辰，终要一次次来临

今夜，你又要离开自己的椅子
拍拍敞开的门扇，然后出门
绕过马厩和石榴树，快步而去
而黑夜，又一次擦亮了你的额头

◎你，梳理我的长发

你又来到我的身后，梳理我幽黑的长发。
其中一根，由黑变白的过程，
仿佛你唇边挂起安心而坦然的微笑。

镜子里的动作是熟稔的。它遮蔽了
你的梨花边水袖，遮蔽了你的如水面容
遮蔽了你身体里汩汩而动的水流。

我不知道门是如何被打开，轻响轻轻
它越过了我的耳朵和桌子上摇曳的灯盏。
而我的椅子已经老眼昏花，只属于

未来。门外，无边的河山应该也无言，
宿命如是，尽管一些小兽每每要高举
自己的喉咙奔跑。如是宿命。

你的手臂挥挥而动，在这个房间里，
连接了两朵灯花。它已经让千万只飞去
的小鸟，错过我了泛光点点的眼睛。

◎鸟儿，飞走了

连绵的雨支撑着天空，或者在天上挂着，
小河的流水声在小鸟的鸣叫里已更加清澈。

对岸的那片树林始终沉默，也用沉默染绿了
六月的幸福，阳光的降临如此不费吹灰之力。

而今天这从远方而来，似乎又要到远方而去
的雨，也是的。不费吹灰之力。降临。

拍打。我的窗子呼应着树林中的小兽，和
那些在暗处蔓延的须根，盈满了整个房间。

我让手里的藏青色瓷瓶飘着袅袅的龙井
茶香，并让它和我的体温保持一致。端坐。

每当我站起来，椅子终于轻声而响，一只
小鸟便忽的飞起来，像极了一艘打造良久

的船儿。牢固的，它脱离了我的视线，而
小巧的翅膀因为茶香的缥缈始终没有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