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岚诗选
天岚诗选
天岚,原名刘秀峰,1982年出生于河北宣化。在一闭塞的村庄度过了童年,少年。99年开始诗歌写作,不断的抒写着生存、恋爱和死亡,至今发表作品若干。现就读于北方某高校土木工程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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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语者》
一场突如其来的对话中,你伤了舌头连同手指
随之而来的是长久的沉默。你习惯了这样做人
正如你常常目中无人地认为拥挤不堪的列车是一个人的车子
南下的,北上的,铺就万里的枕木与一个人的肋骨有关
同样是抗压和延伸,偶尔发生断裂
你满街乱跑,从一段城墙到另一段
这与历史无关,与曲终人散无关
此时,你拒绝联想,即使被一些固体的词语
拌倒、战栗、留下伤痕,在另一简单的过程之后
一张带血的纸被你当作垃圾扔掉
“所有女人的微笑与我无关,
所有的玫瑰与婚礼都已过期”
你一边默默地走,一边默默地丢弃
包括衣服、课本、爱情和肢体的感觉
最后连鞋子和泥沙一同归还
一个七月即被母体抛弃的孩子,你无须太多
每个人都自卑地活着,向世间行乞和流泪
不要再用歌唱母亲的喉咙歌唱父亲
其实,声带对于独语者是多么奢侈
不要再跟着去庆祝一首歌的成功
此时,那个歌手或许在默默的死亡
这个三月,在被风牵引的日子里
你无须再回去砸开那个锈死的铁锁
你无须惊醒那一个个在你身体里睡去的名字
你说:“我从此再无言于时光,如沙滩上磨光的石头
一年只有一个季节或一天里就完成四季”
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一条夜里漫过的河流
一场旅行,仅仅是上车、下车或者丢失车票
《你无法理解一个暴跳如雷的老人》
谁放走了骡子,带着鞭痕,它跑进了树林
靠木而坐的老人目光和善,为何暴跳如雷
一只空杯子 安放石上 影子暗自生长
阳光普照行人,八方光明
他说他只热爱这雪线之后的黑树林 平静而安详
一次次的日出日落 他把脸贴近,反观自己
多年前就有人偷走了嘴唇,然后在生之边缘给他一黑色之吻
不要说他会再得到什么安慰和满足
祖国的旗帜四处飘扬,在北中国的土地上
他一人捡起碎落的麦穗 喂养儿女和储备种子
他磕响额头,问着:谁伤害了他的兄弟
铁石心肠的人们用上好的皮革做成了鞭子 抽响天空
冬季太长,他依火而坐,目光如炬
一辈子的好儿子在今天被墓碑砸碎了双脚
不要设想他会在此地平静而安详地完成此行
不要说此时你理解他,一个暴跳如雷的老人
一只空杯子盛满了什么 安放千年
洒下影子 今天如同昨天
不是大同,不是夜的酒精
《秋夜,大雨袭过你的果园》
你还活着,一场冰雹的失败
几个空酒瓶横七竖八,被你摆弄着,画出面杖和烧饼
栅门扭曲、倾斜,而你四肢沉重,无力起身
园子里 一张被子一直晾晒到雨后的黄昏 无人收回
篱笆被洪水冲开了
树顶几个醒目的果子坠地,孩子们一哄而散
你没有离去。并非因为你同样恋着一个女人
秋夜空蒙 黑枝头把自己攥在手掌 高过天空
你的眼睛大过身体,欲言又止
半辈子 屋子里缺少的仅是一只鱼缸
澄清眼泪和捞出死鱼
你没有离去。你左右摆弄着几个空酒瓶
兄弟一样的命运,你无力拯救
风吹响了什么 泣声一片
你把他们藏在了河底 以水为乳
你说今夜情欲熄灭
今夜喉咙紧闭
今夜你放下了替罪多年的语言
《雨城》
雨落下来,姐姐,我伸出双手
被雨水砍去的十指,掷向远方
两条手链儿坠落,让雨水带走
姐姐,不要说你编织了祈祷,一直到明天
爱情碎地,我的右手,你的左手
一盆提前降临的雨水,在山顶澄清
这一年的月亮被我端着,醉到天亮
一只鞋子摔在身前,一只鞋子丢在身后
雨水为何赤裸地流淌 无伞为伴
你说这是我注定的雨城 四面城墙
打开天空的是雨,关闭天空的是乌云
雨地里 失衡的自己攥紧双拳,流走幸福
风蚀的基石能说明什么 城楼上
有人伸出坚硬的十指挡住六月
周身被雨淋瘦,我不得不捡起衣衫包紧骨头
姐姐,我说自己是雨城的囚徒
有生之年 要么走遍全城,不留遗憾
要么弃城而去,找半间破庙
在钟声沉寂之后,拉一个半身雨水的避雨人
谈谈爱情,谈谈悲哀
《雪天》
你匆匆地走着,在一场突来的大雪里,失去了方向
昨夜,谁身影幢幢地打断了一条透窗而出的光线
而那对错位的破木门,沉默着关闭了经年的守望
梦里,谁用榔头把我敲醒,
一个父亲般模样的砍柴人上了山 便再未回来
扫雪人转身坐在雪地里凿刻着一块无字碑
眼角干涩,碑顶高过人身
扇飞的麻雀依然是去年的那群,躲闪不及的草垛被一口口啄伤
你匆匆地走着,衣领高竖,踩着积雪和废墟出了城
你说马路上那匹拐腿的老马使你如此难过
而在那旷寂的郊野,你和谁相遇,共同摆设着雪与酒的筵席
提起了家乡一些伤心事,从塞北到关中,你没有兄弟
你极限地逼近自己,不得和解
又把自己折断在一个个没有棉鞋子的冬天
风声响起,不似于那只童年丢失的哨子
某个时间的切口,你打量了自己的一生
然后双手小心地捧着一只锈钟踉跄回城……
《夜有一个女儿被我爱上》
混充于人的模样,在众人的欢笑和哭泣声中,独自恋爱
你手握酒杯 坐在后半夜
坐在粮食和爱情的中央 一步步疯狂
撕开了衣衫,长指甲抓入肮脏的黑胸膛
前夜 你搂着她私奔,如此盲目
偷走了嘴唇、花心和蜜
撞掉了一本线装书,散落满地,被一页页浸湿
有人诅咒无光返照台烛 满殿漆黑
有人诅咒你这可耻的死囚,注定难得超升
旷野的风没有着落。情人的黑头发把你的脖子紧缠
谁说,恋爱大了,必将饮恨而终
而你守护着一口井,浇灌了苦难,也浇灌了幸福
你这多情的巫师终将毁于你的情人而非金刀利箭
太阳在自己的血泊里溺死
夜鸟缭绕天空,周身焦黑。没有一把钥匙能够开启山冈上的白房子
秋天在山腰上冻僵 有人背走了秸杆
秋夜里 你醉心于一个黑姑娘 一身高贵
你来不及放下瓶颈,一个婴儿的哭声中
手捧黎明的人 溘然长逝
《出嫁》
掏心而给我的姑娘,我不敢
正视你的目光,如同有时我懦弱得
不敢拿起镜子.而关于那只花瓶
即你每天擦拭得乌黑发亮的器物
打碎的实情,无人知晓
从案头到地板的距离,足以惊醒
我酒醉后和李白约会的计划
不敢相告的还有一些梦的情节:
新婚之夜,你正在群人的微笑中起舞时
我看见我的囚车和灵车一起从窗前经过
和那只花瓶有相同命运的
还有床头的那两只不同时的钟表
你从娘家带来的那只 总是慢于
我二十岁打工买来的那只
在两种不同的频率中,我牢记着
父亲的嘱咐:忙碌着,不要有半点怨言
星星和太阳之间淌着一条永不干枯的河
从散落一地的陶片中,我拎起花瓶的一只手
乌黑发亮的漆层里有我的眼睛
在那垂直的截面里,我看到了上好的泥土
这是一个寒冷的三角洲,二月漂流的冰层上
嵌着一粒具有面孔的砂
亲爱的,你过早的嫁了过来,带着美丽的名字
我想对你说的只有孤单的一句:
“我是拥抱着你日夜长眠的坟墓
某个零时,我听到了两界生灵亲吻的声音”
还记得吗?那年打谷场上举行了婚礼
而随后一场早临的雪染白了那个碾场的人
天地间羽落纷纷的雪,白似你舞动的婚纱
地上两行深深的脚印,行程一样的远
《黑夜抛出了黑色的车子》
旅行期间,你不必太过讲究
旅行期间,你用不起一个高贵的名字
黑夜抛出了一扇窗子,烛光苍白
车子载着窗户 车子载着我
它要奔向何方 无人驾驶
经过的广场 空无一人
这里曾留下成堆的底片 黑白相间
这里 春天的风筝 多如雨点
而此时 纪念碑的上方 天空被乌云关闭
我只看见一只夜鸟 站在广场中央
为我整夜歌唱 没有翅膀 没有喉咙
“到没有中心的地方去,高原抑或大海
到没有神像,没有蚁王的地方去”
为何车子拐进了村庄 仅有五盏灯火
搬迁而去的人们留下空房子,让父亲看守
倾斜的墙体和屋檐记着历年的干旱,冰雹
或与农耕无关的墒情
此时,你无法挑起那担铁桶和一担泉水
磨房里堆满了不该磨面的种子
黑色的夜晚,抛出了黑色的车子
车子载在我 驶向何方
“夜晚啊!我还欠你什么?回头我将还上
一卷破旧的诗稿和一担上好的干柴
照亮你的身体和骨头”
噩梦惊醒了体寒的哑巴
哑巴在车子里一边搓手一边想
凌晨 有人从街道里跑了出来
修锁的人说是哑巴死去的噩耗
村子里起了一片哭声
而远嫁的母亲和一个姑娘的除外
大雪覆盖的山岗 失修至今的车子上爬满野兽
爷爷!你给我糊的灯笼被风吹灭了
每年三月 我的草草埋葬的身体上
都长满毒汁的花朵
《雨落在这个城市》
一场宴席,你把自己请了进来,又即刻退出
雨,恰如其时的来临,在酒后的夜晚
整个城市消失了,在湿漉漉的空气中
除了雨声,我没有听到我想听到的声音
我们都低着头,鱼贯而行,没有一个例外
昔日我们咬紧牙关日夜不停地建造城市
和寻找幸福。今天,有人必将弃城而去
举着杯,我们庆祝生活和祝福爱情
祝愿每一个生活着,恋爱着的生灵
在烈酒穿肠而过之后,不再想起这疯狂而荒唐的粮食
不再悲伤那么多成为灾难的劳作
在片刻的辉煌之后,化为乌有。
整个为雨坦开的身体禁不住战栗,体温随雨而去
酒精的火焰将熄,绳索和篱笆的灰烬随雨而去
在这样的雨夜,注定有人弃城而去
或者有幸死在零时,聆听风过骨管的声音
升上雨后虚无的天空
黑色的大理石一般的固体被胡乱的雕刻着
夜的形状被一场雨抚平,大地被一块横陈的柩木抚平
回家路上的石头,可贵地远离城市
它被一个远方双目复明的人长久地思念,长久地居住
被他在一个抵达成年礼的春天反复的歌唱
关于生日和垂暮的言辞以及在有生之年
成就的生殖和写作,都将毫无目的地在瞬间完成
如一粒冰雹砸灭烛焰,随即化为墓草
《两盏黑色的灯子》
一次是童年。你盲目地出生,然后停顿
赤裸着双脚 紧抱双膝
又小又脏的花棉袄反射着阳光
你提防着一块开缝的补丁,努力使棉花不再跑出来
那时你说自己的左眼瞎了
一次是初恋。一滴眼泪被你反复地亲吻着,辜负着
你从此抱紧自己的身体,疯狂的灌入酒精和掏空体能
你说你找到了永远的情人,最初的也是最终的
你一面称自己为涉水而来的女子
一面称自己为北方不驯服而多情的马
那时你说自己成为盲人
两盏黑色的灯子,照你前行
摸进一家家旅店,然后又离开
午夜 你有理由割断喉咙,然后开始悲伤
你不应让一个音符在划伤胸口的同时,把邻居都惊醒
都来观看两盏黑色的灯子如何照着一个人
断着腿蚁行和寻找食物。
“我努力地不让自己死去,我本应该看到或得到更多。
两盏黑色的灯照着我去寻找两只鞋子”
众人安睡了,你的影子在废墟上跌倒
一只多欲的碗被你端着,从西到东,从农村到城市
为了碗的安全,你躲避乞丐、强盗和古董贩
你踢开了路上所有的石头,每一脚
都那么卖力和忘乎所以